《锦绣医缘》淳汐澜 严正声明:本书为宝书网(www.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 第1章 救了个陌生少年 夕阳西斜,天边晚霞如被刺破了的汁液,浓浓地宣染着金红色的光晕,在在浓密的山间里,撒下奇色异景。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身穿短打粗布衣裳,手上提着一个小包裹,及一个竹篮子,正轻快地往山上奔去。 三月里虽说天气还较阴冷,但小男孩跑了十几里地下来,手上又久提着物品,额上已见薄汗,依男孩这样的年纪与体质,应该是累到极至,但他却不显疲劳似的,脚下生风,从官道上拐进一羊肠小道,接下来的道路越发偏僻,但小男孩似乎熟门熟路,翻过了两座山头,跨过小溪,不远处影影出现一处茅草屋,抹了额上的汗,脸上露出兴奋的色彩。 茅草屋渐渐近了,熟悉的半人高的篱笆脚下,晒着好些山草药材,小男孩冲进茅屋,边奔边叫,“姐,我回来了。有大好消息。”兴冲冲地进了进去,发现自己的姐姐正蹲地上,不知在干些什么,“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小声些,别吵醒了病人。”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斜里杀出来,手上还端着个木盆,盆子里是一盆浓浓的血水,“拿出去倒了。” 小男孩看了这血水,吓了一大跳,又看了看躺在草席上那个用冷淡的眸子盯自己的少年,又见这人脸上全是擦伤,神情萎顿,头发凌乱,估计是受伤了,但这人却一点病人的自觉都没有,反而高傲至极地盯着自己。 光凭第一眼,王锦玉就讨厌起这家伙来了,瞪了那少年一眼,端了血水出去倒了回来,又折回屋子里,“姐,这人怎么了?要死了吗?” 少年恶狠狠地瞪过去,敢诅咒我?活得不耐烦了是不? “受伤了,从前边溪水边捡回来的。”王锦绣回答,“大呼小叫的,城里头又发生了什么大喜事?” 王锦玉道:“嘿嘿,当然是大喜事呀,姐,你知道吗?那谨阳侯世子顾东临听说今儿个去狩猎,被仇家寻上,哈哈,姐,你说是不是大喜事?” 王锦绣吃了一惊,停下手头的动作,“那混蛋被仇家给杀了?” “嗯,八九不离十了。”锦玉高兴得手舞足蹈,“姐,这个祸害死了,咱们总算不必东躲西藏了。”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姐弟过着比野人好不到哪儿去的日子,就一肚子火,“那混蛋死的好,死的好,老天有眼,哈哈……” 王锦绣拿了木盆开始淘米,闻言也忍不住道:“那人真的死了?”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听说这败类去狩猪,在路上遇上仇家,身边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而那家伙好像也被砍了一刀,纵马给逃了。不过,我想那家伙一向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住那一刀,应该活不成了。”想着那顾东临昔日的恶形恶状,又咬牙切齿地道:“那该死的姓顾的,害得咱们好苦,可惜我却不能替爹爹报仇,手刃仇人。哼,不过他若是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要把他整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一阵轻咳声响来,王锦玉瞪向声音来源,只见这少年蓬头苟面,脸上有着好多道擦伤,身上衣裳也滚着烂泥和血迹,看着好不狼狈,不由露出嫌恶的表情,对姐姐说:“姐,你忒好心了,咱们现在养活自己都成问题,还有空拯救别人。” 王锦绣道:“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天职。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她今早上山采药回来,在一处溪水边发现了此人,躺在地上,一手捂着腰侧,一手捂着胸口,正惊讶又惊恐地望着自己。当时她也瞧出这人伤势较重,尽管心中不情愿,但身为医者,也不能当真见死不救。 王锦玉又瞪了这少年一眼,那少年似乎有些心虚,不敢与他直视。 看这人穿的破破烂烂,偏还摆出一副高傲至极的模样,现在又露出心虚的表情,看来是襄中羞涩,估计这回又白忙活一场了,王锦玉心头冷哼一声,又对姐姐道:“那顾东临听说现在下落不明,又身受重伤,此人一向娇养惯了,估计离了侯府的家丁,便是废人一个了。真希望侯府的人找不到他,就让他死在外头好了。” 那受伤的少年又怒瞪着他,但王锦玉只顾着高兴,压根没有注意到他。 王锦绣也觉得这少年反应忒奇怪了,不过因为高兴,所以也没怎么注意他,只是跟着笑道,“这人受了伤,肯定要找大夫的,但愿被他找到的那些大夫都是庸医。”虽说大庆朝医辽水平已大有进步,但金陵城里的医辽条件也相对落后不少,那顾东临虽是侯府世子,娇生惯养不说,伤口一旦处理不慎,便会要人命。 男孩跺脚,“姐,我听人讲,侯府也正派人四处找那败类的下落,赏金已高达一千两银子。如今已过去了两天,仍是没有动静,所以呀,我想那混蛋肯定已经死到外头了。” 王锦绣哼道:“只是中了一刀而已,你怎知那人会死?” “去年里正儿子与人斗欧,被砍了一刀,不也死了?” “那是因为那小魔王遇到了庸医,伤口处置不慎,再来天气又热,引发伤口感染发浓溃烂,不死才怪。如今这天气阴冷,伤口倒不易发炎,若是及时处理了,哪那么容易死掉?”金锦绣白了弟弟一眼,“我让你送的药送去了没?” 王锦玉闻言连忙道:“送去了送去了,那张府的人可真大方,不过是送一趟药过去,就给打赏了一吊钱呢。姐,你瞧,真的有一吊钱呢。”他从怀里掏了一串铜钱出来,献宝似的给了姐姐,笑出满口白牙,“姐,那顾东临如今生死未卜,料想也顾不上咱们,明儿个咱们进城,给姐姐扯些布料做两件棉衣可好?” 那躺在草席上的少年盯着王锦绣身上满是补丁的短打青布小袄,又看着王锦玉身上已明显不大合身的粗布衣裳,嘴巴一撇,正想说话,可惜舌头受了伤,才一张嘴便痛得钻心,不得不忿恨地闭上嘴巴。 王锦玉看到他的动作,忽然狐疑起来,“姐,这人怎么有些面熟?” 那少年心里一惊,有些心虚,连忙捂着唇轻咳一声,却不敢正视王锦玉,眼睛四处瞟着。 王锦绣看了那少年一眼,道:“这儿离张家村不远,估计就是张家村的人吧。” “是吗?可我总觉得这人真的好生面熟?”王锦玉走近那少年,仔细盯着那少年。 少年别开脸,一双如墨似的眸珠子四处乱瞟着,却不敢与锦玉打量的目光接触。 这少年因为脸上有较多的擦伤,再来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上肩上,锦玉一时也认不出来,便就作罢。 王锦绣把弟弟拉了回来,“他受了较重的伤,你别打扰他。”然后把银钱收了起来,“这场倒春寒来的又猛又烈,瞧你双手都起了冻疱,也好,明日里咱们进城去,做两件棉袄。” 王锦玉摇头,“姐,我不冷的。倒是你,也该穿得漂亮些,否则出诊的时候,人家一瞧你穿得这么寒碜,如何会相信你的医术。” 王锦绣淡淡一笑:“无妨,反正这个张家村上下都知道我的医术,倒是不愁他们会不信任我。” 王锦玉想着自己姐姐的医术,又自豪起来,“那是,姐姐若是生成男子,早在杏林界声威远扬。可惜了那些迂腐酸儒,总是嫌弃姐姐女儿身份。” 王锦绣叹口气,这个重男轻女的时候,她就算有一身医术,也敌不过世俗的偏见,以至于活了十四岁,在父亲逝去后,原以为靠一身医术随便能够养活一家子的,但她想得太天真了。自从父亲去了后,家里的房子被族人霸占了去,要不是她和弟弟逃得快,说不定早被叔婶给扭送到谨阳侯府邀功去了。 想着叔婶的嘴脸,王锦绣恨不得咬碎一地银牙,这个世道,真的不是女人该呆的地儿,父母亲死后,家财被人占去她也认了,谁叫她衙门里没人,争不过人家。可叔婶居然还妄想把她卖给谨阳侯府,就真不是东西了。她除了带着弟弟逃走外,还真没一丁点办法。因为她和弟弟都还没成年,就算被长辈任意拿捏甚至发卖都不会有官府的人来管。 想着她以前在现代可是三甲医院的全科老师,以三十二岁“高龄”来到这个时代,从婴孩做起,因她那便宜父亲也是个大夫,所以她一出身便浸在医书和药材里,偶尔随父亲出诊把脉,学习这个时代的把脉和针灸技术,后天现学的医术外加在现代学的中西医相结合,医术是大大地增进,原以为可以随父亲坐堂问诊,可以赚更多的银子,偏偏她运气霉,不小心惹上了那顾府世子,然后被整到现在这副凄惨模样。 长长叹口气,王锦绣甩了甩头,对弟弟说:“天色快黑了,去把外头的药材收进来。记着分门别类。” 王锦玉应了声,便出去收药材去。王锦绣把淘好的米放进炉子里,加了半盆的水,然后又端着个盆子在屋外头拆菜。王锦玉一边收拾药材一边问姐姐,“姐,那个人是哪里人呀,什么时候走?” “我也不知道。他舌头受伤了,说不出话。” “哼,那也可以写字呀。” 王锦绣失笑,“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能够识字?” 王锦玉一时哑住,他们在城里长大,但母亲是张家村的人,村子里的孩子哪有余钱上学堂,根本大字不识一个。而他倒是运气好,去学堂里念了几年书。虽如今没再念书,但姐姐却咬牙把手上的耳环金饰当掉,给他买了好些书本。但也并不是所有孩子都和他一样,都识得字的。那少年一身狼狈,看起来家境也不好,肯定也是丁字不识的。 ------题外话------ 淳汐澜最新作品,古代医女奋斗史!整整酝酿了半年,草稿打了无数次,总算写得顺手了,这才开始动笔,上传。亲们,连载也有连载的好处,不必熬夜加班,看完更新后就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了,多好。保证一天一更,嘻嘻,不会让大家久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章:这人真大牌 把药材收拾妥当后,王锦玉也闻到了炉子上的饭香,这才发现自己肚子确实饿了,“姐,咱们今晚吃什么?” “鲫鱼汤熬稀饭。” “又是鱼呀?”王锦玉苦着脸,外头小溪里鱼儿成群,随便放个竹篓子下去,不一会儿便能拦几条鱼下来,这半年来他吃鱼都吃得快吐掉了。 看了弟弟一眼,王锦绣柔声道:“傻小子,千万别嫌弃,你正在长身子,多吃些鱼对身体和大脑都有好处。”在现代,那些婆婆奶奶们还每天特意给孩子们熬鱼汤喝呢,吃了能增强抵抗力不说,还能增加丰富的营养,又不长脂肪。 “不过这回的鱼比较小,所以就用来熬成汤再做粥。”望着弟弟细瘦的身子,心里微酸,又道:“我还煮了几颗土豆,先填填肚子吧。” 王锦玉也不客气,进了屋拿了煮好的土豆三两下便吃了两颗,总算填了半饱,发现斜对面躺着的少年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土豆,发现了自己的目光,又很快别过脸去。 王锦玉在心里暗骂:“假清高。”不过他可没什么同情心,他现在已经够惨了,也没什么同情心可言,再来姐姐免费救了他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吃了三颗土豆,王锦玉总算又恢复了力气,这时候,王锦绣已点了媒油灯,让他好好温习功课。 王锦玉二话不说,坐到灯下,拿了书本开始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王锦绣要他小声些,别吵了病人休息,王锦玉冷哼一声,不满地瞪了病人一眼,那少年原本还高傲的眸子这时候却不敢与他直视,怯怯地别开脸。 王锦玉再度冷哼一声,这小子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王锦绣趁着煮稀饭的当,又配了几样草药,放进锅里加水熬成汁,接连熬了一遍,把水倒了出来,再加水煮,煮沸后过上一刻钟,又把药水倒出来,如此再三,一个时辰过去,炉子里的柴火也用得差不多了,药也熬得差不多了。 王锦绣发现那少年的目光,迎了过去,那少年慌里慌张地转过脸去,因为动作太大,扯痛了腰间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唇,王锦绣轻斥:“你伤口覆面比较大,千万别乱动。”看着少年凌乱的头发及被枝叶擦伤严重的脸,确实如弟弟所说,这人给她一种熟悉感,但她又一时想不起来,也就作罢。这儿离张家村比较近,估计这人是张家村的人吧,所以才会有这种熟悉感。 总算稀饭熬好了,王锦绣把煮得熟烂的鲫鱼捞了起来,给王锦玉吃,“把鱼肉吃了,鲫鱼刺多,小心刺。”然后又盛了一碗稀饭给那个受伤的少年,把他从草席上扶了起来,“我特意熬得鲫鱼稀饭,这鲫鱼汤对伤口很有帮助,我又加了些蓝乔叶在里头,养胃化积食,快趁热吃吧。” 少年按过粗燥的大碗,皱了皱眉头,似乎有嫌弃这碗是否干净。望着碗里青青的稀饭,汤是青乳色的,因为加了青菜的缘故,但稀饭真的好少,他几时吃过这样的寡汤稀饭呀,但碍于肚子确实饿惨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了口汤。 王锦绣又盛了一碗给他,这回仍是青汤居多,见少年神色不豫,轻笑一声说:“你舌头受伤了,不能咀嚼,所以我做了稀饭给你吃。另外再加了些南乔叶在里头,是开胃健脾的,多吃些,对身体有好处。” 王锦玉喝了一碗稀饭后,不满地道:“姐,你已经够仁致义尽了,还不来吃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来了,你吃吧,多吃些,这儿还有两个土豆,一块吃了。” “那你呢?光吃稀饭哪吃得饱。” “没事,我多吃两碗就成了。倒是你,正在长身子,可不能饿着了。吃吧,明日咱们进城去,顺便把这药给李夫人送去,希望能多得些赏钱。”她们姐弟因为是逃出来的,所以身上并没带多少金银,她接连典卖了身上的金银首饰,当了些银钱,不至于饿死在街头。但当初当的那些钱再是省吃俭用,也用得差不多了。所幸,天无绝缘之路,在她上山采药时,遇上一位被蛇咬了的妇人,她上前施救后,恰巧这位妇人家里有些银钱,给了较丰厚的回报,靠着那位夫人给的钱,这才赖活到现在。 想到这半年来过的日子,王锦玉又恨恨地道:“都是那该死的顾东临,这个王八蛋,臭鸡蛋,混蛋,若不是他,咱们如何会这样惨?” 正在喝稀饭的少年肩膀一缩,连忙把脸往里边阴暗处挪了挪,但又扯痛了伤口,却又怕惊动了正在吃饭的姐弟俩,只得咬牙闷哼,却不敢吱出声来。 “好了,锦玉,人家有权有势,咱们如今孤苦零仃,也拿他毫无办法。唯今之计,咱们还得另想办法,要怎样进得城去。”进了城后,他们存活的希望又要大些,她可以带弟弟去药店里做活,或是替人看病,再来这些天也搜集了不少药材,也可以换些银钱,可问题是,也不知城里的风声过了没有,万一她们姐弟进得城去就被侯府的人逮着了,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对了,锦玉,你今天进得城去,街上是否还贴着我的画像?” 王锦玉道:“这阵子那顾东临受伤失踪,谨阳侯府的人找他都来不及呢,哪还有闲功夫找你?今儿我进城的时候,都没有盘问就放我进去了。” “这样呀……”王锦绣咬着筷子,“那我还巴不得这王八蛋死在外头干净些。” 一阵压抑的轻咳响来,姐弟二人望了过去,只见那正在吃稀饭少年忽然捂着喉咙,想咳又不敢咳,不咳喉咙又痒,只憋得异常难受。 王锦玉没好气地道:“真是连饭都不会吃。” 王锦绣上前,接过他的碗,轻轻拍他的背,“慢点吃,今儿的粮食不多,不过我们还有土豆填肚子,稀饭还是够你吃的。不会跟你抢的。” 哪知这少年非但不领情,反而对她横眉竖目,但发现王锦绣娇好的面容及晶亮的眸子还有温柔的唇角,心里又是一虚,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瞧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章 忧喜 这小子还真是别扭呢,不过王锦绣也没笑话他,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吃稀饭哪里填得饱肚子。可他舌头受伤了,也只能吃这个了。再来,她家中,也只有这么点儿米了。 也幸好那张府夫人赏了这么一吊钱,明日里进城去买棉袄,再买些米和书本,估计这么点钱还不够,突然间,王锦绣只觉一阵苦恼,别人穿越古代都是混得风生水起,唯独自己,连肚子都填不饱,唉…… …… 吃了饭后,王锦玉洗了碗,又继续念书,王锦绣则坐在灯前,翻着早已破烂不堪的医书,看得聚精会神,三月里的气侯还是比较冷的,不一会儿,姐弟俩都觉得有些冷,瞧着油灯里也没多少油了,也索性歇下,但这时候却发现她们唯一的两张草席却被人占用,今晚誓必只能挤到一处睡了。 少年早就睡死了,这时候正微张着嘴睡得香甜,锦绣给他把了脉,还好,脉相较平稳,就是开始发起烧来了,所幸她时常遇上这类外伤,也一直准备有急救的退烧药物,再捏成药丸的速成药物,接连拿了两颗喂到他嘴里后,也不知能否退烧。 总算,这少年福大命大,在她的速成退烧药的作用下,半个时辰后,居然真给退烧了。她又怕他身上出的热汗浸湿衣裳以至于引发外感,于是又拿了毛巾擦试他的身子,锦玉不喜自己的姐姐碰陌生男人,自告奋勇上前夺过毛巾,“姐姐,你休息。我来。” 锦绣也没有坚持,握了少年的手,发现他手有些冷,估计被子盖得薄了,于是又拿了自己的棉被盖到他身上,但这样一来,唯一的两条被子都给了他,他们姐弟也没得盖了。 “姐姐,怎么办?没有棉被了。”王锦玉可怜巴巴地瞪着那少年身上盖的两床棉被,这还是姐姐替张家村人看病不要诊金得来的破棉被,如今全盖在这人身上,他和姐姐该如何是好? 王锦绣也颇觉头痛,这晚上的气温越发寒冷,她自己都遭受不住,更别说才十一岁的弟弟。握着弟弟冰冷的手,锦绣咬了咬牙道:“算了,咱们今晚就将就一下吧,把所有衣服都拿来盖着。咱们今晚挤一挤吧。” 小时候他们姐弟都是睡到一起的,后来锦绣开始发育后,便与锦玉分床而睡了。半年前躲避谨阳侯世子的追击,姐弟俩及时带着当铺里的银子逃出了金陵城,原本他们是想在山里躲避一阵子再另谋出路,运气不错,瞧到这半山里有一处无人居住的草棚,里头有些简单的破落家具,收拾一下还是能住人的,于是便索性住了下来。白天里她偶尔去山下给人看病,收些柴米油盐之类的生活必须品,偶尔也上山菜药,或是挖些野菜,日子还能勉强过活。但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她仍是希望去城里,正大光明靠医术挣钱,而不是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那谨阳侯世子如今被仇家追杀,下落不明,她一方面希望这人真的死掉,可万一谨阳侯痛失爱子,大发雄威迁怒于别人,那么她是没有任何活路了。 带着矛盾与忧愁的心思,锦绣紧紧搂着锦玉,裹紧了身上破烂的衣裳,沉沉睡去。 …… 第二日,锦绣给少年检查了伤口,满意地道:“恢复的还算不错,我再给你擦些药。你再躺上两日便可自由活动了。今天我要进城去一躺,你好好呆在这儿,等我回来。” 少年想说什么,但舌头受伤颇严重,嘴巴张了几下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别开头去,看上去很是腼腆。 锦绣也不理会他,上了药后,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穿上唯一一件没有太多补丁的青色碎花比甲及绿色绘蝴蝶花裙子,再挽了个简单的髻,用丝带绑上。 锦玉也穿上还算整洁的灰色短打小袄,穿上黑色千层底布鞋,这是上个月锦绣给一户人家接生,那户人家送的布鞋,有些大,也只能将就着穿了。 锦玉上下打量换绣,忽然咧唇笑道:“姐,你真美。” 那腼腆害羞的少年这时候望了过来,望着锦绣,目光闪了闪,被这少年如此注目,锦绣有些脸红,别开头去斥了锦玉,“有什么美不美的,丑都丑死了。”她也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不错,但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了,不过,她也没镜子可照,只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差,不然当初谨阳侯世子也不会不择手段也想得到她了。 进了城后,锦绣去了成衣铺子,发现这做好的粗布棉袄一件也要九十文钱,她心里盘算了下,最终买了一床棉被,两件棉袄,买了些针线,又买了些书本和笔墨,及吃食,也知道锦玉好久没吃过肉了,又咬牙,花了十来个钱,割了半斤肉,再买了些小菜,手上还剩下两百个钱,又去各家医馆里看了下,发现前来看病的病人都是些贫苦人家,不由叹气,如果她能来这儿坐堂,不说能惠及全城,至少能让一半以上的贫苦人家能够看上病。可惜,她是女子,年纪又还小,不说坐堂,就算免费给人家看病人家也不会要。 在大街上果然看了多张悬赏公告,全是在关谨阳侯世子的消息,如今赏金已加到三千两,锦玉说:“真希望那混账死在外头。” 锦绣苦笑,低声道:“这是大街上,你小声些。” “姐,现在咱们应该安全了吧?” 锦绣想了想,“安全是安全了,可万一回来被那穷凶恶极的叔婶逮到了,咱们可就羊入虎口了。”大周朝的律法规定,父母逝去,财产可以由下一代继承,津法虽如此,但年纪幼小的稚子哪能抵得住狼豹一样的族戚? 林黛玉父亲死后,就是因为林家无人,所以林家的所有财产都被外祖贾家接手了,连外祖舅家都可以干涉,更何况自己的族人? 锦玉神色黯然,暗自握了拳头,“我一定要快快长大,出人头地,然后把这对狗男女给撵出去。” 锦绣握着弟弟的手,“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念书。将来考取了功名,做了官,就不用再看他人脸色了。”这个年代,果然还是做官有前徒,不是她势利,而是实在被逼得没法子了。如果她衙门里有人,也不至于财产被别人侵占,而自己姐弟却只能逃得远远的。 在中国这个神奇的角度,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家里有人当了官,真是一件百搭护身符。 …… ------题外话------ 亲们,加紧收藏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4章:各怀心思 回到茅草棚时,太阳已经下了山后了,远远瞧到自己茅屋,锦绣这才想起,那个受伤的少年还在里头,早上吃了点稀粥外,这时候不知会饿成什么样了。于是加快了步伐进了茅屋,果然,这少年饿得前胸贴后背,躺在草席上睡得半死不活的,锦绣有些愧疚,赶紧生了火,把才买回来的米给淘净,放进锅里熬,然后又叫锦玉拿着篓子去溪里弄几条鱼回来,外头天气冷,锦玉不怎么乐意,锦绣道:“去吧,姐姐还买了肉,等会子给你做回锅肉。” 望着桑纸里包着的那一块半肥瘦的肉,锦玉吞了吞口水,脑海里回想着回锅肉的香味,这才不甘不愿拿着篓子出去了。 因为只有一口锅,烧木柴也很费功夫,所以锦绣先是把肉洗净,然后丢进锅里加清水煮,煮了一会后,打去浮沫,这才丢米下锅,等饭煮得差不多后,锦玉也从外头回来,篓子里有几条小鲫鱼,并且打整得干干净净,锦绣大喜,把肉捞起来,再把鲜鱼下锅,一边煮一边切肉, 锦玉瞧她还留了一小块肉起来,不解地问:“这肉还要留到下顿吃么?” “是给那人的。”锦绣说,这少年受了伤,她这儿也没什么好的补品,除了现存的鱼外,还得吃些荤才是,否则营养跟不上,伤口也无法及时好转。 如此贵重的肉居然还要给一个外人吃,锦玉气得快要哭出来,又恶狠狠瞪了那少年,那人这时候饿得爬都不爬不起来,锅里传来的肉香味极勾他的馋虫,发现锦玉射过来的凶茫,他心虚地避开头。 锦玉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但,姐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也不敢惹姐姐生气,只得上前帮忙烧火。而这时候,柴也没多少了。锦玉只得去外头捡点柴回来,所幸,前边不远处有处不小的竹林,背了背篓过去不一会儿便捡了一背篓的干竹笋叶,这种叶子好烧,又好点火。发现前边有一行人过来,锦玉定眼一瞧,看出了那些人是谨阳侯府的人,心里一阵紧张,但这时候,想找地方藏起来也不成了,因为那些人也瞧到了他,他们叫住他,然后拿了副画像给他,“喂,小子,你瞧过这画像上的人没?” 画上的人头戴金冠,面容俊郎,一双单凤眼极是傲慢。这不是谨阳侯世子顾东临又是谁?锦玉摇头,说没见过。然后那群人又朝那所茅屋走去,锦玉怕自己姐姐的美貌使得这群人和谨阳侯世子一样兽性大发,连忙跟上前去。所幸,这群人因为急着找人,还不曾把锦绣放进眼里,拿了画像问锦绣,又瞟了地上盖着破布棉絮的少年,略显失望地转身离去了。 但过了会,那领头的人忽然转过身来,狐疑地望了那人一眼,那少年披头散发,脸上又带着伤痕,灰扑扑的,身上盖的被子又破又烂,连棉絮都露在外头,而那少年神色漠然,也不看自己一眼,只拿着黑不哝咚的粗瓷碗一边吹着碗里的稀饭,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虽看似斯文,实则是饿鬼投胎似的。这人暗自啐了声,摇摇头,心想这人哪可能是世子,若真是世子,早就喊起来了,如何会是这副模样。 等那群人走了后,姐弟俩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思,锦玉拍拍胸口,“谢天谢地,这群瘟神总算走了。姐,我还以为,他们找到咱这儿来,要捉你回去呢。” 锦绣抹了额上的冷汗,“可不是,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那该死的顾东临,早点死了得了。真是个祸害。” 那少年神色古怪复杂地望了他,锦玉恶狠狠地瞪着他,“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的眼珠子。” “锦玉。”锦绣轻斥,“算了,把柴放下来,再烧点儿火,我马上炒回锅肉了。” 一听炒回锅肉,锦玉连忙把背篓放到灶下,开始烧火,果然,一会儿后,锦绣便炒出一大盘回锅肉炒芹菜出来。姐弟俩总算打了一回牙祭,锦绣给弟弟夹了几块肉放到碗里,“吃吧,你正在长身子,要多吃些肉。” 锦玉把肉夹到姐姐碗中,“姐,你也吃点肉吧。” 姐弟俩推来推去,但最终,碗里还剩大半碗肉,锦绣看着盘子里的肉,心里酸酸的,锦玉才十一岁,却是这么的懂事了。能浇水拾柴捉鱼做饭,可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锦玉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得进入正规的学堂里请夫子教学才成。 晚上,锦秀重新拾了枯草,在地上另铺了地铺,再垫上一张布,隔着少年不远的地方,姐弟俩就那样盖一床被子。望着姐弟俩头挨着头的睡姿,那少年忽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可惜,他不能说话,身子也不能动,只能那样干瞪着眼,瞪着锦玉,那混小子,睡了不一会,独渐渐靠向锦秀脖子处,然后双手也开始不安份起来,环上锦秀的腰,紧接着,整个人都趴在锦秀身上,而锦秀,不知是白天太累的缘故,还是怎的,居然没什么反应,少年心里怒火中烧,真恨不得把这小子抓来暴打一顿。 …… 清晨起了床,锦玉发现这少年总是用恶狠狠的目光瞪视自己,不由火了,也回瞪回去,嚷嚷道:“你瞪我做什么?我姐姐救了你,你别不识好歹。” 少年撇唇,没有答话。大概不屑与这小屁孩计较。 锦玉见不惯这人的嚣张,上前两步,很快又后退两步,捂着鼻子,“唉呀,你个脏鬼,身上好脏,好臭。”然后跑着出去了,对外头正在晒药材的锦秀道:“姐,那家伙身上好臭,我真怕他身上长了虱子,姐,还是把他赶出去吧。反正他身上的伤也差不多了。”都三天了,那家伙腰上的伤复原良好,按理应该能起来活动的,偏偏那家伙总是不肯动。躺在地上活像大老爷们似的,除了起来方便外,哪儿都不肯去。 偏偏,他起来方便还得让他和姐姐一道抚着去茅坑,因为男女有别,姐姐把他扶到茅坑后,就让他在一旁守着,可没把他给憋死。 锦绣放下手头的药材,“臭?唉呀,我还真给忘了,也该给他洗个头了。” “姐!”锦玉大叫。 “乖,好好念书去,我去烧水,等会子给他洗个头,顺便把你的也洗了。”锦绣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屑,进了屋子,身后的锦玉气得双眼发黑,不过听着姐姐也要给他洗头,双眼一亮,不再计较。 那少年听说锦绣要给他洗头,双眼一亮,亮晶晶地望着正在烧水的锦绣,脸上闪过些许不明光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5章 闭上你的狗眼 锦秀烧好热水后,合着锦玉二人的力,把少年扶了起来,来到外头,让他坐在凳子上,拿了皂角给他洗头,然后轻轻地抓着,还问他是否轻重。少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洗头方式,有些惊讶,但却很是享受。 锦秀之前在现代,还没出社会时,也曾去表姐的理发店帮过忙,也学会了干洗和湿洗,洗头功夫还是不错的,也难怪少年会惊讶了。 洗好头后,锦秀拿毛巾给他擦头发,忽然,锦玉上前左右打量这少年,“咦,姐,这小子究竟在哪见过呀,好面熟。” 少年心中一凛,连忙甩甩头,把身后的湿发盖了一部份在脸颊上,锦秀停下手头的动作,也跟着蹲到他身前,仔细打量着,也跟着蹙起细细的柳叶眉,“唉呀,真的耶,真的好面熟。” 少年心里紧张,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锦玉不信邪地抓开他两边的头发,这人面上的伤痕已开始结疤了,已开始露出原来的轮廓,但露出整张脸时,少年又咧着嘴,吐着舌头,锦玉瞧了半天,又放开他,“喂,小子,以后千万别被我逮到。真要是逮到了,肯定要付药费的。哼。” 少年心下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又非常不悦,从手上撸了个板指丢给锦绣。 “这是什么?”锦绣在前一世虽说也是比较富有,但也没有戴首饰的习惯。如今重生在古代,自己父亲虽说家境小康,但身为大夫,身上不能带多余饰物,也怪不得锦绣不识此物。只觉这板指外表晶莹,乳白的颜色,手感细腻,仔细摩挲着,隐隐有华光隐现。虽然她不懂鉴赏,不过这玉板指看起来应该也不算差的,“这是板指么?我想,应该能值几吊钱吧。”她以前最贵重的一串宝石耳环也才当了五吊钱,所以在她有限的认知中,这些珠宝玉石类的东东,也就值这些钱了。 少年气了个仰倒,在肚子里大骂了一通,偏偏舌头受了伤,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不屑的目光睨着这对不识货的姐弟。 锦玉抢过扳指,上下打量,“看起还还不算差,应该能当几吊钱。姐,咱们明日拿去当了,算是这家伙的医药费。” “不行。”锦绣起身,把玉扳指拿了回来,重新递到少年手上,“我想你日子过的也很清苦,这扳指应该是你最后的财产了,我现在虽然也急需银子,但也不能夺去你最后的一点财产。这扳指你还是好好收着吧,等伤好后,你再自行处理。” 少年没有接过扳指,而是又递给了锦玉,一副不耐烦的神色。锦玉见他这副破模样,也不客气,收了起来。 锦绣还想阻拦,锦玉不耐地道:“姐,救死扶伤是医者天职。可身为医者也需要吃饭过日子好不好?既然他给你报酬,你接着就是了。婆婆妈妈做甚?你就是心软,否则凭你的医术,如何还会落到今天这副田地。” 对于姐姐的心善,锦玉很是无耐,姐姐医术比起城里那些坐堂老大夫可差不到哪儿去,但那些看病的人却嫌姐姐年纪小,给钱也总给一丁点儿,偏姐姐又怜悯这些庄稼人贫苦,不肯多收。若是姐姐稍微心冷些,就单靠替张家村人治病也不会过着现在这样凄苦的日子。 张家村可是这方圆三百公里内数一数二的大村,人口足足有上万人呢。 锦绣戳了弟弟的额头,“你呀,就往钱眼里钻去了。我虽然不怎么收费,但靠着免费给张家村人看病,咱们姐弟也得到了不少实惠呀?你忘了,咱们这儿的锅灶碗筷衣裳鞋子还有吃食都是张家村人接济的。再来,大家日子也过得苦,我如何还能收高价?乡里乡亲的,平时候给他们些恩惠,但紧要关头不就显现出来了?” 锦玉年纪小,哪明白这里头的名堂,仍是梗着脖子不服气道:“姐,你就是心善。前阵子你跟张地保的媳妇儿接生,那媳妇怀相不好,若没有你的妙手回春,那对母子早就见阎罗王去了。你也不过才收了他们几十个钱。姐你知道吗?若是在城里遇上这样的状况,少说也是二两银子以上。更何况,张地保打赏给稳婆的钱都比你的多。你被他们坑了。” 锦玉姐弟的娘就是张家村人,虽说庄稼人老实淳朴,但再老实的人遇上便宜哪会不去占的?自己的姐姐免费行医,只收极少的银钱,以至于那张地保也学会了蹭鼻子上脸。 锦绣不料弟弟会打听得这么清楚,木了好一会,才道:“你是说,那张地保打赏稳婆也有一吊钱?” 锦玉点头,“可不是,那两个稳婆,一人随手就是一吊钱。而姐姐你累死累活的,却才给了你几十个钱。姐,你亏大了。这些人也学会了欺软怕硬了。”又见姐姐陡然呆住的神情,锦玉又连忙安抚道,“姐,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放心里去了。那张地保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一个,比里正还有钱呢。可这人居然欺你心善,就太不够仁义了。” 锦绣点头,确实,这庄稼人是老实淳善,可也有刁钻之人,那张地保居然也利用她心善的弱点,真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事情也过去两个多月了,再是懊恼也是无用,锦绣又打起精神来,拿过玉扳指,对坐在凳子上的少年道:“咱们姐弟的日子确实不宽余,所以,我仍是厚着脸皮收下你的诊金。当然,估计你也和我一样,有了上顿愁下顿。我也不多收你的钱,明儿个拿去当铺里当了后,我只收你500个钱,剩下的都归你,可好?” 锦玉又不满地道:“姐,这家伙白吃白住,又浪费了你不少好药,怎么着也要收他一吊钱吧。” 锦绣摇头,坚持只收500个钱。金陵城物价不低,一个馒头一文钱,一碗阳春面3文钱,城里坐堂看病诊治伤者的大夫,一次性最低也要收取10个钱,而大夫登门就医的50个钱起步,还有二两银子的跑腿费。有时候遇上富贵人家还会有额外的打赏。所以当大夫真是件吃香的事,但那仅限于城里头。这穷山僻壤的张家村,一年累死累活也挤不出几个钱来。所以,锦绣仍是盼望着有一天能够进城去替人看病。 这些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锦绣又开始给锦玉洗头。锦玉高兴得忘乎所以,一会儿说这儿痒,一会儿说那儿氧,总算让锦秀给他抓舒服了,这才肯冲洗。 洗了两个人的头后,锦绣也趁着还有热水也给自己洗了个头,这年代没有吹风机,也只能披散着头发,不施粉脂头发披散的锦绣在油光照耀下,却有股令人沉醉的妩媚纯真,锦玉看得久了,也忍不住夸道:“姐,你长的真好看。” 锦秀轻笑,“你这贫嘴,又在打趣我了。” “我说的是真的呀,姐,你真的好好看。就像,就像天上的仙子似的。”锦玉发现那少年也在偷看自己的姐姐,不由大怒,“不许看我姐姐,把你的狗眼闭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章 心虚的表现 那少年脸色涨得通红,不过幸好他脸上本来就有伤,又抹了药,这时候也看不出什么来。但锦秀却嗔怨地瞪了锦玉一眼,不许他再胡言乱语。 锦玉却非常不依不饶,“姐,这家伙对你有歹意。你瞧瞧他,总是趁你不注意时偷看你,这家伙分明是不安好心。” 锦秀轻斥,“锦玉,你再胡言乱语,当心我生气了。” “姐!”锦玉跺脚,“咱们与这人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他?你可知咱们现在过的有多拮据,还要养一个废物,我不依啦,我不依。”姐姐这阵子清瘦了不少,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他们过的够惨了,偏还养一个不中用的废物,再是医者父母心,也不是这般好心吧?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有旁的心思同情别人。 锦秀叹气,轻声道:“锦玉,我这儿还有些银钱,大概还能支撑两日,明日我下山去,去张家村走一趟回来,给村里人看看病,顺便收点吃食回来。你进城去,再买一些东西回来。这人身受重伤,既然被我遇上,定要把他的伤养好,否则,我于心也难安的。” 锦玉重重哼了声,知道姐姐善良的性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下了军令状,“那好吧,等他伤好后就让他滚蛋。” “嗯,那是肯定的。不过他现在伤还没有好,可马虎不得。” 知道自己又能重新留下来,少年心里落了口气,偷偷望着锦玉,这小子,小小年纪脾气就那么大,看来以后还是好生管着自己的眼了。 可是,锦秀长得可真是好看,不大却有神的眼,比天上的星光还要灿烂。挺直的鼻梁,小小的嘴儿,笑起来如春天的和风,看着就暖暖洋洋的。她的五官并不是很出色,与时下流行的弯月眉、大眼、厚唇相比,可就单薄了些,但组合在一起,却是格外的耐看,瓜子脸儿是那么的柔美,那么的可人,如果,穿上锦衣,戴上玉石,肯定就要大变样一番了。 忽然,右手右手一痛,他闷哼一声,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锦玉,正居高临下睥睨自己,他讪讪地收回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伤好了后回了城,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小子与他姐姐隔开。 …… 去张家村里走了一转,没什么病人可医治,倒收到了些鞋袜和些干粮,若是放在现代,锦绣哪会瞧得起这些狗都嫌的东西,但现在,她却要靠这些东西填饱肚子。尽管这些青菜有些发黄,也有些老,但她仍是舍不得扔掉。等下回去做稀饭就加进去,这样也算是吃了青叶子菜了。 回去时候还早,锦绣又放下东西,与锦玉一道去了趟城里,把那少年孤苦伶仃地留在茅草屋里。 晚上,天快要暗下来之际,绵绣姐弟也回来了。一进入门来,锦绣便对少年道:“不好意思呀,这一趟回来得晚了,你肚子肯定饿了吧?我马上去做饭。” 锦绣放下手头的物什,把身上的崭新棉袄脱了下来,换上平时候在家中穿的满是破丁的衣裳,开始俐落的生火做饭。 锦玉脸是却带着震惊与复杂,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来,里头居然有两绽白花花的官银,他垫着手上的银子,对少年道:“那个,你的玉扳指,我姐拿去当了,是活当。那掌柜非要用两百两银子弄成死当,也幸好我姐姐没有上当。只换了十两银子。”锦玉把当票递给他,“真没想到,你这小小的扳指居然能值这么多钱呢。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算你有金山银矿,我也不会多收你半文钱。你这些天在咱这儿白吃白喝,又浪费了不少药材还让咱们姐姐百般照顾你,所以收你一两银子的诊费好了。剩下的统统给你。”然后自己去找了小钉锤,把银子敲碎,身边也没有称,就捡了个适中的小银块收到怀里,把剩下的银块都给了那少年。 少年没有接银子,而是面色带着不耐,锦玉说:“我这人虽然脾气差了点,不过从来不贪图不义之财,我们只拿应得的。这银子你拿着啦,你一个人孤身在外,肯定也需要用银子的。” 然后不由分说,把银子塞进少年怀里。 少年握着银子,目光复杂地望了这对姐弟,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回仍是千篇一律的稀饭,不过这回却加好些料进去,有鱼,有肉丁,还有鸡蛋花,熬得浓浓的稠稠的,端到少年手上,“吃吧,你受了伤,本来是极需营养的,可你也看到了,咱们家徒四壁,实在无法照顾好你。再来你舌头受了伤,无法咀嚼食物,所以只能吃稀饭了。幸好,你这玉扳指当了不少银子。不然的话,我们姐弟还不知要怎么过活。”锦绣又摸着手上的银镯子,神色有些怔忡。 少年望着她手上的镯子,锦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抚摸着手腕上仅有的银环,笑道:“最近城里满城都在寻找那谨阳侯世子顾东临,这混蛋强抢民女,无恶不作。我倒是巴不得家伙早早死了好,免得再祸害百姓。你知道吗?今儿个咱们进城,老百姓都还在暗地里放鞭炮呢,说是庆祝金陵城的祸害总算没了。” 屋子里那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媒油灯,散发着死气沉沉的微弱光茫,锦绣没有瞧到少年的神色,自顾地说着,“人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这顾东临死后倒是让人拍手称快,尽管他生前无恶不作,这回死了倒也算是大功一件。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那顾东临身在高位,又出身世家,理应作出表率,照福乡邻,偏此人却为恶乡邻,鱼肉百姓,再是富贵泼天,也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佛法有云,业有三报,一现报二生报,三速报。这顾东临,便算是速报了……呃,你怎么了?”自顾说着话的锦绣忽然发现少年面色不正常,不由仔细看着他,但桌上的油灯离这儿远,就算睁大眼也看不清少年脸上的表情,反而发现他脸上居然弄得脏兮兮的,不由愣了愣,“早上我才替你洗了脸,怎么现在就弄成这样了?” 少年别过头去,不理她。 锦绣却在想,这人总是爱把自己脸上弄得脏兮兮的,不由笑道:“好端端的干嘛要把脸弄成这样?怕我认出你么?” 少年心里一跳,锦绣又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明日里我就要离开这儿了。这辈子估计不会再相见了。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会认出你。就算认出来了,也不会再向你要诊费。” 锦绣捏着手上的银块,银块不大,约摸就一两左右,再加上今日在城外意外碰到一伙人,其中有人受了伤,她出于好心,给其包扎了伤口,那人出于感激,随手摸了一把碎银子给她,那人衣着极其精致,出手也极其大方,她长这么大,以前与父亲一道登门给人看病,最高得到二两银子的打赏。这把碎银子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她们姐弟吃上半年了。 有了银子在手,绵绣的心思又活洛了起来,一直盘据在心里的愿望也快要实现,于是,在回来的路上,她已有了新的打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7章 尊贵的重伤病人 锦绣正准备起身,忽然手腕被人拉住,力道很大,锦绣怔了怔,望着少年陡然圆睁的双眸,少年嘴里依呀啊地说着什么,但因为舌头上的伤口说的不甚明白,锦绣依稀听了出来,微微笑道:“当然是先去城里。那顾东临估计真的死了,我也算安全了。我打算重回城里,先租个房子住着,接下来再筹谋未来的营生。” 少年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锦绣笑道:“凭我的医术,就算不是华佗在世,但一般的小病小痛肯定难不倒我的。所以,我有信心靠自己的医术能养活自己,还能让弟弟成长。唉呀,时候不早了,你睡吧,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少年哪里睡得着觉,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望着正在炉子边熬药材的锦绣,而锦玉也帮着收拾东西,因为得了少年的诊费,锦玉对他倒是客气多了,再加上手上有些银钱,不必再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干起活来格外的勤快。帮着锦绣把药材收拾妥当,又开始装自己的书本,边装边道:“姐,咱们现在手头上也约摸五两银子罢了,可那间房子一个月就要90文的租金,也太贵了些,若是再买些别的家具什么的,估计也剩不了什么了。”再来城里米珠薪桂,什么都要花钱买,这些钱哪能够呀。 锦绣正在专心熬药,头也不抬地道:“明日我把这手环拿去当了,应该能当几两银子。”她仔细盘算过了,房租一个月90文钱,置办家什约要800文钱,另外再置办诊所估计也要花3两到5两银子左右,还得预备开业后冷清的生意及他们的伙食,算下来,最低也要10两银子才能够勉强支撑。 锦玉咬唇,一脸懊恼,“都怪我,以前总是嫌那金项圈戴着沉重,若是戴在身上的话,也能当好些银钱了。” 锦绣安慰他道:“金项圈算什么,以后等咱们有了钱,给你打造十副八逼。让你戴个够。” 锦玉小孩子心性,不一会便从懊恼中恢复过来,又笑嘻嘻地收拾着物什。 “姐,你这手环也不大,至多也只能当个一二两银子吧。如何够用?” 锦绣抚摸着手环上的花生,“傻小子,你仔细瞧瞧,这上头的花生,可是用纯金打造的哦。这个就能值些银子呢。” 少年凝目望去,他的目力倒是不错,虽然隔得较远,再来灯火也昏暗,却也看清了锦绣雪白皓腕上戴着的手环,约有小指粗细,花样倒是好看,设计成可伸缩的手环,上头还雕了字,并且还吊了几枚小指粗细的金花生。 锦玉仔细摸了摸上头的金花生,又放进嘴里咬了咬,硬硬的,欣喜地笑道:“哎,真是金的耶。” 锦绣温柔地笑道,“是真的,原本这是一对的,还是我十岁那年,咱们奶奶送的。先前拿去当了一只,只当了三吊钱。那时候咱们不懂行情,再来年纪也小,让那掌柜给贪墨了不少。明儿个咱们另换一家,当10吊钱应该不成问题。” 姐弟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做事,两不耽误,而那少年则睁着一双狭长的眼,望着锦绣那如花的笑靥,心里也有了新的主意。 …… 第二日,锦绣去山上采药,少年的外伤已结了疤,为了筑固伤口,她又背着背篓上了山,准备采些专治外伤的药物,张家村人用外伤药物用的比较多,她得随时些准备在身上。天气转暖,山上也时常出没些兔子野鸡什么的,她身手不大行,就算遇上了也没法子逮住,不过到底也有运气好的,这不,好死不死遇上一只笨兔子,在逃蹿的时候,卡在了两颗树的中间,被锦绣给顺手牵了羊。 这兔子还真肥,足足有五六斤重,想着今天可以吃个美美的红烧兔子肉,就忍不住流口水。 话说,在这乡下山间里生活了足足半年,因为有张家村人的时常接济,倒也没有完全过上“素食主义”生活,但也不是经常吃肉,今天总算可以饱饱地打一回牙祭,确实够开心的。 远远地,传来一句呼喊声,听声音,是锦玉的,锦绣赶紧应了声,“我在这边。” 不一会儿,锦玉便从另一边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陌生带刀男子,锦玉边跑边喊,“姐,快回去,家里来了位重伤病人。” 锦绣讶然,望着锦玉,又望着她身后的两名男子,这二人相貌普通,一个脸上还有疤痕,另一个面目阴沉,胸口,手臂,还带着血迹,脸上也还有一道鲜伤的伤痕,不由脸色微变,“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不等那二人回答,锦玉已赶紧开了口,“姐,他们是那位重伤病人的属下,那人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而姐姐你又不在,所以我这才带着他们出来找你。” 那二人见锦绣年纪如此之轻,面色也变得紧张,其中一个国字脸的吃吃地道:“你就是大夫?” 锦绣年纪实在太轻,想当然不可能让人轻易相信究竟有几分真本事,这些质疑她早已习以为常,淡淡地说:“这儿离城里还有三十多里的路程。既是重伤,估计就骑不得马了,肯定也捱不到回城找大夫了,所以,你们现在最好,也只能相信我的医术。” 那人面色变得铁青,忍不住厉声道:“少跟我耍嘴皮子,我家九爷身份尊贵,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锦绣微掀唇角,“你家九爷尊不尊贵,与我何干?” “大胆,你……” 另一名年纪稍大脸上有疤痕的男子赶紧拦下他,然后对锦绣拱手道:“这位姑娘,我们兄弟实在是担心主人的伤势,所以未免急躁了些,请不要放心上。不过姑娘说得也对,这时候,我们也只能相信你了。就请姑娘加紧时间,回去给我家主子瞧瞧吧。实在不行,我们再另想办法。” 锦绣见这人态度度还算不错,脸色也缓和不少,颔首,“也好,先回去看看再说。” …… 在回去的路上,锦绣把背篓递给了那名国字脸,手上的兔子也给了他,心安理得地道:“麻烦帮我拿着,这样我脚程快些。” 国字脸面色不满,但他也知道这个看起来年马纪小小的小丫头还是有脾气的,不敢怠慢,只得忍气吞声接下兔子和背篓。 锦绣加快脚程,边跑边问:“那人究竟伤得有多重?” “很重。右胸被刺了一箭,左肩窝处还被射了一箭,箭头还在肉里,那箭头还带有倒刺,不敢随意拨,两处伤都很重,那人已经陷入了晕迷。还有背上也有好大一条口子。” “确定是左胸吗?” “是的。” “有没有做急救措失?” “做了。给他喂了颗姐姐早先配制的急救束效丸,还给他止了血。我在临走前,还熬了麻沸散。” “你会止血?” 锦玉一脸自豪,拍着胸脯,“那是当然,天长日久的看姐姐处理伤口,我也学了些皮毛了。” “唉呀,真想不到,你还真聪明。” “嘿嘿,姐姐都这么厉害,身为弟弟的,也不能太笨嘛。” “贫嘴。” “我出来的时候还交代了他们先烧热水,把姐姐你的手术器具拿开水去毒,另外还让在外头搭了个临时手术台。姐,我很能干吧?” 锦绣这下子还真是对他刮目相看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能干,真能干。” 后头跟着的两名侍卫却是悲从中来,他们越来越觉得,听那老农夫的话,把主子带到这儿来,是非常寓蠢的一件事。 但现在已耽搁成这样了,也只能强迫自己相信这个小丫头有几分医术。 ------题外话------ 亲们,收藏,收藏 第8章 看在银子的份上 那个国字脸的说这位重伤病人身份尊贵,锦绣还不以为然,但回到茅草屋,便知道果真所说不假。不大的茅屋前停了二十多匹高大健马,而一大群清一色劲装打扮的大汉正如临大敌地守在草屋四周,一个个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些伤,想必才不久经过一场浴血奋战。 就是不知道他们与人动武,弄成这副狼狈模样,但尽管大部份人都受了伤,却仍是坚守岗位,可以想像中这是支训练有素的侍卫队,能拥有这般排场,主人的身份确实不会低了。 和刚才那国字脸侍卫一样,这些侍卫瞧了锦绣后,原本希翼的脸色又垮了下来,那刚才迎出来的几名男子失声叫道:“你就是大夫?” 锦绣点头,“我是。”抬眼望去,果然,草屋前的空地里临时搭建了一个手术台,用新鲜的木头加上她屋子里的缺了条桌腿的桌子给组建而成,那缺了桌腿的地方还用青石头给垒了起来。一名全身是血的男子躺在上头,面如金纸,双眸紧闭,锦绣先把了脉,摸了心跳,还好,有心跳。又检查了伤口,胸前那道伤口血淋淋的一个二指宽的血洞,抹了一团青草泥,应该是锦玉临时咬了草药给抹上去的。不但能及时止血,还能起伤口消炎的作用。 锦绣对锦玉投去赞赏的一瞥。 “这位姑娘,我家主子还有救吗?” “我尽力一试。”锦绣严肃起来,对锦玉道:“把我的药箱拿出来。” 不消锦绣吩咐,锦玉已经把药箱提了出来,并亲自打开来,拿出口罩给锦绣戴上,再拿了袖套把她的双臂给戴住。 锦绣一边戴口罩一边对锦玉吩咐,“消毒液,羊肠线,棉布……”她每说一句,锦玉便挨着把东西拿了出来。 紧接着,“打热水来。” “麻沸散端来。”张家村人经常进山打猎,经常有人受伤,所以锦绣屋子里也常备有这麻沸散。而锦玉时常给锦绣打下手,也懂得药物配制熬制之法。 “钳子,还有摄子消毒。” “病人失血过多,养血丸多喂两粒。” 一系烈的命令下,锦玉虽跑得脚板翻,但却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任务,而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异常镇定,对这血淋淋的伤口连眉毛都不皱一下,这些侍卫们总算稍稍放下一颗心,这小姑娘处理伤口动作熟练,家里又常备着这些药物,想必确实有两下子的。 锦绣拿盐糖水仔细清洗了病人身上的各处伤口,小伤口抹药,大伤口尤其是胸前的剑洞,则拿了针缝合。 围了一圈的侍卫们纷纷面露惊骇之色,“这伤口还需要缝补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锦绣正聚精会神地缝治伤口,并没理他。倒是锦玉洋洋得意地道:“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 缝好所有伤口后,这才开始处理最后一处箭伤。 这箭头是带倒刺的,别人不敢取出来,确也难不到锦绣,吩咐锦玉进去拿了个小勺子,消了毒后,把勺子慢慢伸进伤口里,再拿了摄子把箭头小心地拨了出来,箭一拔出来,伤口处出喷出一股鲜血,锦绣眼明手快地把了棉布按了下去,很快就了止血,拿着自制的棉布签伸进伤口里清洗。 一些侍卫看不下去,忍不住道:“我家主子的伤口够碜人了,你这人怎么还这么心狠手辣摧残他的伤口?” 锦绣瞟他一眼,解释道:“这箭头是铁制的,又有锈斑,生了锈的箭射进肌肤里,会引发伤口感染,若不及时把伤口清理干净,更容易发生感染。我这样清理伤口虽看着残忍些,却是最有效的消毒方法。” 那侍卫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再说话了。锦绣看他一眼,发现这些人身上也有好些伤口,而屋檐下还躺着几个小声呻吟的人,想必都是受了重伤的。对锦玉吩咐:“你去我背篓里找出九里香,搓成汁,给受伤的都抹一下。记住了,先清理伤口。” “好咧。”锦玉赶紧忙活去了。 总算处理伤口完毕,锦绣抹了额上的汗水,看看天色,太阳已偏西了,让人把人抬进屋去,放到锦绣姐弟睡过的草床上,盖好被子,锦绣估摸着伤口会引会发烧,于是又让人去生炉子熬药。 先前那腰上有伤的少年躺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群来来进进的人,面无表情。而这群人也把这少年当作空气,锦绣这时候也顾不上他,因为外头还有好些受了伤的人,她得赶紧配药。 那国字脸见锦绣忙活那些草药,忍不住问:“大夫,我家九爷怎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不过,他的肺部也被刺伤,得暂且观察,看有没有产生胸腔气。” 外头传来一阵惨叫声,被锦玉毫不客气地打断:“闭嘴,我这是在给你清洗伤口呢,我姐姐说了,伤口要先进行清洗,然后再进行消毒,否则,就会引发感染,你别怕痛,我这是为你好。” 锦绣听得莞尔一笑,这小子,比她还有大夫的架式。 又过了会,锦玉又叫道:“姐,这人伤口好深好大,要不要进行缝补?” 锦绣出来看了那人的伤口,“必须缝补。” “可是我不会用针。” “你先清理伤口,我来。” 等把所有人的伤都处理完毕,天已擦黑,屋里屋外也点了好些火把,锦绣望着里里外外二十多号伤员,忽然有些犯了难,“今晚,你们要怎么安排?” 一群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后,由那看上去是这群人的头领的人说了句:“姑娘,这方圆三公里都没什么人家,九爷又受了如此重伤,也不适合赶路,更何况,九爷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可不能离了大夫。就请姑娘大发善心,好心留我们兄弟一晚。” 见锦绣面色不豫,赶紧道:“姑娘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活的。”说着从怀中掏了一绽银子出来,放到桌上。 那白花花的银子,在烛火的照射下,散发出些许银光。 许久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官银了,并且还这么大绽,足足十两重呀。看在银子的份上,算了,就将就一下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9章 权贵本色 锦绣艰难地收回目光,不想在人前表现出贪佞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道;“我是无所谓的,不过,山里夜间冷,我这儿也没多余的被子……” “没事,餐风宿露的日子咱们兄弟早已习惯了,我们马上都带有简单的毯子和换洗的衣裳。我们兄弟就留在外头生个火把也能过上一夜。” 锦绣没再说话,这时候才觉得饿子饿惨了,忍不住问那为首的男子,“怎么不生火做饭?” “我们还有些干粮。今晚就将就着吃吧。” “你们大都受了伤,失血较多,可得好生补补才是。这样吧,前边有一处小溪,里头鱼类比较多,锦玉你带上篓子去弄些鱼回来。大条的烤着吃,小条的熬成鱼汤做稀饭。我今儿个还捉了只野兔,赶紧的打整出来,我做红烧兔子肉给大家补补。” 一说到吃的,这群汉子们都忍不住流口水,他们不是不饿,而是自家主子生死未卜,哪还有心思吃饭。如今,主子没大碍了,肚子也饿惨了,但他们个个都是杀一敌十的好汉,却不檀做灶上的活儿,宁愿饿肚子啃干粮也不愿烧火动锅。 如今,有人免费给他们做饭,当然求之不得,于是,大家分批合作,找柴的找柴,捉鱼的捉鱼,杀免子的杀兔子,洗菜的洗菜,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兔子便被打理出来了,考虑到如此之多的人,锦绣把家里所有的土豆全切了出来,又把仅剩的米全拿来煮了鱼汤稀饭,又把前些天乡亲们才送的小菜全丢进锅里一道煮了。 所幸这群人都自带有水襄,和铁制的碗筷,不然锦绣还真的要抓瞎。 一大锅鱼汤煮的杂粮稀饭被一大群人干得精光,小条的鱼熬汤煮稀饭,大条的鱼则另生火烤着吃,而土豆烧的兔子也被吃得油渣子都不剩。肌肠麂麂的一群人哪还顾得上好吃与否,全吃得狼吞虎咽。 之前那个养伤的少年,被分了一碗稀饭及可怜兮兮的两块兔子肉及好几大块土豆,又望着旁边还人事不知的青年男子,人都没醒,却给留了一海碗稀饭不说,还留了一大碗兔子肉,很是不满,瞪着锦绣,这丫头也太厚此彼薄,太偏心了。 好歹他是她亲手救回来的吧,怎么能这样待他?太过分了。 一群人吃饱喝足后,又问起了这少年是谁,锦绣笑着说:“在外头捡回来的,也是受了重伤。” “原来是捡回来的呀……”一群人拉长着声音,看那少年的眼神也变了。 那为首的脸上有刀疤的男子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姑娘若是不说,我还以为是姑娘的主子呢。”这臭小子,一直拿鼻孔瞧他们不说,还一副“你们都是贱民”的厌恶表情,要不是他大人不计小人过,真要把他捉来暴揍一顿。 少年什么时候受过如此轻视,恨得直咬牙,伊呀呀地骂了回去:“放你的屁,我才不是捡的。我是锦绣亲自救回来的。” 少年舌头本来就受了伤,这会子愤怒之下说完一句话后,舌头变得又麻又痛,张着嘴,好一番呲牙咧嘴。 锦绣连忙告诫他:“你舌头受伤了,还是少说些话吧。否则成了哑巴可别怪我。” 少年愤愤然地闭上嘴,望着与一群粗鄙男人有说有笑的锦绣,忽然很火大,还很委屈。 …… 那重伤男子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来,期间发过两回烧,锦绣擦了酒,喂了药后总算在天露鱼肚白时给退了烧。她本人也折腾得够呛,神情萎顿,面色苍白,两颗大大的黑眼圈浮在脸上,一副无精打彩采的模样。 二十二名侍卫们,也自动留了几个人下来轮留看守防卫,估计人家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锦绣则不行,一整晚没睡好,虽然还没有到上下眼皮打架的地步,但精神确实不大好。 那叫九爷的男子清醒后,那群侍卫们如同见了亲爹似的,蹲在他跟前嚎啕了半天。 “九爷,您总算醒了。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我朱棒槌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把那姓袁的给千刀万剐。” 另一名侍卫反驳道:“何需你亲自动手,只要拿出九爷的令谕,金陵城的守备自会领人把他杀得片甲不留。” “姓袁的那竖子,胆大包天,居然敢在九爷头上动土。实在是活得不耐烦了。” “九爷,幸好您没事,否则……” “好了。”九爷面色阴鸷,“扶我起来。” 正在熬药的锦绣连忙阻止道:“不许起来,好生躺着。” 九爷冷冷望向她,“你是谁?”声音冰冷。 那朱棒槌连忙道:“九爷,这位姑娘就是救您的大夫。您身上的伤就是她给上的药。” 九爷略有意外:“你是大夫?” 果然是权贵人物,在面对救了自己的大夫跟前,仍是不改权贵本色。 但锦绣没有理会他,而是对那朱棒槌道:“人我是给救回来了,接下来就靠你们了。听否要听我的话你们自己看着办。”然后不理会任何人,又转身忙活自己的事了。 ------题外话------ 今天双更,无论如何都得给个表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0章 威风 那九爷几时受过这样的冷遇,面色不豫,那朱棒槌连忙道:“九爷,这位姑娘说您的肺腑都被刺穿了,得好生躺着,千万别乱动。” “是呀九爷,您能救回一条命,实在是邀天之幸。一定要听大夫的话呀。” 九爷正想说话,忽然旁边传来一句愤怒的低喝:“喂,挪开你的臭脚。” 众人望了过去,只见和九爷并排躺着的少年正用愤怒的眸子瞪着其中一个侍卫的脚。那侍卫的脚踩在他的破棉被上。 那侍卫踢了踢脚下的棉被,扬声道:“怎么着?这么个破烂东西,你还当宝呀?我就要踩,你要怎的?” 那少年抓起旁边的碗就丢了过去,那侍卫侧头闪过,大怒,胎起脚就踢向那少年。 那少年俐落躲开,却扯痛了腰间的伤,捂着腰间,痛得呲牙裂嘴。 那些侍卫才不管这些,踩在少年盖过的棉被上,照样又一脚踢了过去。少年强忍着伤痛,再度避了开来,并且一脚扫了过去。 侍卫不防他居然还敢反抗,被踢了个正着,“哟喝,还是练家子咧。”然后抽出刀来,就要朝少年砍去。而闻到声响的锦绣连忙奔了过来,一声厉喝:“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她上前扶起了少年,发现他紧紧捂着腰间,知道他扯到伤口了,愤怒地瞪着一群人:“他是受伤病人,不许你们欺负他。” “是他先惹我的。”那侍卫悻悻然地回嘴。 “就算是他先惹你的,你也不能欺负他。” 那侍卫悻悻然地闭了嘴,不愿与一个女流之辈计较。 那九爷冷冷地打量着锦绣,问:“你叫什么名字?” 锦绣重新把少年扶到草床上躺下,掀开他腰间的衣裳,幸好,伤口已经长拢了,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地方扯痛了。她拿来药给他抹上,责备道:“你也是的,伤口这么深,这么长,还与这些人计较。人家什么身份,你惹得起吗?” 那少年哼了声,高傲地瞟了那九爷一眼,一副不屑与此人计较的模样。 那九爷神色越发冷咧,再次问了句:“女人,我再问你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锦绣头也不抬地道:“无名小卒,不提也罢,说出来恐伤了阁下尊耳。” 如此无礼的话,那少年却奇异的高兴不已,斜瞟了那九爷,面有得色。 这少年的心性是如此简单,所有心思全表现在脸上,那男子奇异地没有发火,只觉这少年眼光实在太差。这样的女人也瞧得上? 收回视线,九爷躺了下来,闭目养神,忽然间,他睁开眼,盯着旁边那少年。 只见那少年斜躺在草床上,头发凌乱,脸上也是灰扑扑的看不清真实面容,但根据以往的直觉,九爷凭借直觉,觉得此人并不是普通人。 因为,普通人没有他这么理所当然以及在这种情况下,还露出一副心安理得并且惬意的神采来。 发现了九爷的打量,少年转过头去,此人神色也很是狼狈,头发还散了些垂在脸上,脸上也有好些擦痕,一双狭长斜飞的眸子露出只有位居上位者才会有的冷酷与唯我独尊的气势,虽然身受重伤,却依然不改不那目空一切的脾性。 而这男子的属下,个个身手矫健,并杀气腾腾,那是久经沙场才会有气势。 这人,身份不简单。 二人相互打量着,九爷的目光从少年的脸上一路向下,然后目光盯在少年手上,少年双手白皙修长,这哪是普通人的手,分明是养尊处忧过着锦衣玉食才会有的一双手。 九爷的目光看度回到少年脸上,清冷病态的面上露出些许的嘲讽,“你眼光真差劲。” 少年先是不解。 九爷目光望向正在不远处弄瓶瓶罐罐的锦绣,嘴巴呶了呶,“怎么就瞧中了她?” 语气很是欠揍,也很不可一世。 少年望向锦绣的背影,眸子一下子就柔和起来,下一刻,他又冷哼一声,强忍着舌头的疼痛,粗哑地说了句话:“她很好。” “哪里好了?粗俗,无礼,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女子……” 少年大怒,正待厉声反驳,锦绣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道:“把衣服脱了。” 少年吓了一跳,九爷狭长双眸眯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把衣服脱了。让我这个粗俗,无礼,又没见过世面的山野女子给你上药。” 原来人家都听到了,九爷神色僵硬,难得地露出讪讪的神情。 朱棒槌等人见不得自家主子下不了台,连忙道:“姑娘,把药给我就成了。我来给九爷上药。” 锦绣把瓶子递给他,“记着先拿棉布签蘸这红瓶子里的水给伤口消毒,再用白瓶子里的药给抹上。” 朱棒槌接过瓶子和棉布签,连连点头,“多谢,我知道了。” 锦绣又警告地道:“若想让你家主子快些好,就让他少开尊口。” “呃……是,是是……”朱棒槌额上冒汗,这个小丫头明明就没什么危胁性,可他偏就有些怵他,尤其板起脸来,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朱棒槌自认自己在战场杀一敌百,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皇帝在自己跟前都不会抖上半分,纷纷,在这丫头面前,却有着胆战心惊的感觉。 真是怪事儿。 锦绣离开后,朱棒槌不敢看九爷的脸色,低着头,小声道:“九爷,小的替您上药。” 九爷瞪着锦绣的背影,气得胸口钝钝地痛。 生平第一次,他被人无礼到这种地步。 这个粗俗无礼还没眼色的小女子,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才敢如此无礼。 九爷如此安慰自己,暗暗想着,等他伤好后,进城一趟,把事情办妥后,再来找她算账,让她见见自己的威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1章 别扭 少年见九爷吃了锦绣的排头,心情大好,洋洋得意地哼着不知名的音调,惹得九爷恨不得撕碎他那张可恶的嘴。 跟在主子身边十余年了,朱棒槌如何不知自家主子的心性,越发小心地侍候着上药,最后再进行包扎,总算弄妥后,又侍候九爷去方便。 九爷身上的伤确实严重,每动一下都会扯痛伤口无数,但人有三急,再是痛苦也得去解决呀。 合着数人的力道,总算被扶了出去方便回来,重新躺到床上后,似乎全身都快虚脱了。 “银剑去了哪?” “银剑随王小公子去了城里采购去了。” “王小公子?” “就是这位王姑娘的弟弟,是个很聪明很伶俐的小孩子。” 九爷再度望了锦绣的背影,微哼一声,“那他又是谁?” 虽然没有明说,但朱棒槌仍是明白他指的是谁,看了那少年一眼,低声道:“不知道,只是王姑娘从外头捡回来疗伤的。”语气有些不屑。 那少年又低吼道:“我也是给了银子的。” 朱棒槌讶然,上下望着他一身破烂又腌赞的粗布衣裤,一看就知道就是贫穷人家的孩子,“你也有银子?嘿,你知道银子长什么模样吗?” 少年气得半死,很快,又收敛了心神,把脸侧到一边去,似是不屑与这人计较。 快到中午时分,锦玉总算回来了,还有银敛等人,他们进城里采买了好些民生用品,还租了辆马车回来。锦玉一回来便指挥着众人把驴车上的东西搬出来。 九爷听着那小小少年在外头一个接一个的命令声,对朱棒槌道:“你出去告诉银剑,想想究竟谁才是他的主子。” 朱棒槌虽然叫棒槌,但为人却聪明,很快就悟出了九爷的心思,于是走出去,叫住锦玉,小声道:“王小公子,我家九爷正在里头休息,可否小声些?” 锦玉扬了扬好看的剑眉,说:“好,我小声些。”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忍了。 朱棒槌进去后,对上九爷那双隐怒的眸子,一时间有些心虚,低下头来,小声道:“九爷,您就再忍忍吧,人家好歹救了咱们。这对姐弟,看着也是有些脾气的。” 那王小公子是否有脾气九爷不知道,但那小女子的脾气他可是见识到了,九爷也不是不知道人家救了自己,态度上总得对人家好些,可,一想到那小女子的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平时候的良好修养全丢九霄云外,只想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点颜色瞧瞧。 九爷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不大的草棚里,又黑又脏的,身下垫的还是干稻草,身上盖的是被子倒还算新,想必是才买不久的,被子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草床旁边是个破旧的箱子,估计是那对姐弟的唯一家当吧。抬眼不远处靠土壁的一处,用砖头垒起来的灶台,上边搭着口大锅,这时候锅里冒出了白烟,也让他闻到了一种混合着野菇的饭香味。灶台旁边又摆放着几个小瓷罐,想必是用来熬药的。再旁边则是用青石头垒起来的小石桌,上头乱七八糟地摆弄着好些瓶瓶罐罐。靠门的地方摆着个半旧的箱子,上头画着个大大的十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对姐弟基本上是家徒四壁,穷得连狗都不屑理会,偏还有着令人受不了的臭脾气,也难怪,把日子过成这般艰巨。他身上受如此严重的伤,都能让她救回来,想必也是有几分医术的,却还混得如此惨,肯定是与她的脾气有关。 想到这里,九爷心情好受些,他想,如果她对自己态度好一些,谦卑一些,他不介意多给她些报酬。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九爷不喜欢屋子里的昏暗,强烈要求去外头吹吹风。朱棒槌不敢违背,只得把他抬到外头,用毯子在屋檐下搭了个临时的床铺。九爷躺上去后,闻着大自然的清新气息,总算舒服地闭眼。 耳边传来一阵呛人的烟味,以及烧肉的味道,他睁眼,原来他引以为豪的属下们,居然训练有术地正在烧火做饭,并且干得热水朝天,更甚者,武艺最高的金剑和银剑,居然还给一个小屁孩子打下手,并被呼来唤去的。 什么时候,他的侍卫居然听命于一个陌生的小屁孩? 大概发现了九爷阴鸷的目光,锦玉转身,冲他露出洁白的牙齿,“九爷肚子饿了吧?再耐心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了。今天吃白肉蘸辣椒子儿,可香了。”说着舔了舔嘴辰,似乎是道人间美味。 这少年虽然穿的很旧,但却有双明亮的眼睛,好看的五官,以及令人忍不住想放下心思的开郎与阳光。 这少年长得还真好看,与他的姐姐长得还真像,一对小眼睛如珠玉嵌在额头下方,可爱的俏鼻,颊边有两个好看的梨窝,瓜子脸,白皙的肌肤,咦,他姐姐长什么样来着?屋子里昏暗,再来那小姑娘一身粗布衣服,他还真没有仔细看过她的面容。等会子她回来后,可得好生打量一番。 锦绣中午并没有回来,九爷一直等呀等,直到太阳下了山,茅屋四周染上了金色的光晕,都没有看到那可恶的身影,总算忍不住,问锦玉,“你姐姐呢?” ------题外话------ 跺脚,亲们给点掌声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2章 窘死他,哼! 锦玉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拿着个枝条,在地上沙盘里练着字,头也不抬地道:“去张家村给人治病去了。” “你姐真会医术?” “那是自然。整个张家村数千人口,哪个不知道我姐姐的大名?” “既然医术这么厉害,怎么还住在这种地方?”九爷望了破烂不已的草屋。 锦玉似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厉声道:“你懂什么?当初我和姐姐也是衣食无忧有丫环有管事服侍的,若不是顾东临那王八蛋……” “顾东临?” 锦玉瞪他一眼,闷闷地别开头,嚷道:“算了。说了你也帮不上忙的。” 九爷不说话,倒是银剑忍不住问道:“小兄弟,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家九爷帮不上你的忙?” 锦玉斜了九爷一眼,“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简单人物,可听你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氏。你再强也压不过这儿的地头蛇。” 九爷挑了挑眉,“这儿的地头蛇很厉害?” 锦玉撇唇:“嗯,否则我们姐姐弟也不会从城里逃出来,沦落至此了。”锦玉不喜欢被人同情或怜悯,说完话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来。 朱棒槌看着锦玉手头拿着的书,惊讶至极:“你居然看资治通鉴?你还识字?” 锦玉不爽地道:“好逮我也过了十年的锦衣玉食的日子,难不成还做个目不识丁的睁眼瞎子?” 朱棒槌嘿嘿地低笑,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小小年纪居然看这种书,能看懂吗?” “不懂。” “……” 过了好半晌,朱棒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懂你还看?” 锦玉抬头,很是奇怪地道:“就是因为不懂才看呀。”一副“你这人怎么这么笨”的表情。 朱棒槌一脸郁闷,他活了三十多年,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子给无视了。 第二日,九爷伤口恢复良好,能勉强下得地来,睡在银剑去城里租的宽敞马车里,总算带着人离去。 在离开之际,问锦绣,“你说,我要如何答谢你?” 锦绣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我萍水相逢,我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你有多少就给多少吧。”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嫌他没银子支付,还是想让他把所有身家给她? 瞧着这小丫头脸上带着疏离与冷淡,九爷自动理解为她在嫌弃他没银子支付,很是不悦,觉得这小丫头空有一身医术,就是眼光实在太低。 对朱棒槌呶了呶嘴,朱棒槌又从怀中掏了掏,原本一张自信十足的脸忽然变得尴尬起来,九爷心里咯噔一声,暗恨这猪头棒槌,紧要关头给他漏场子。 把二人的脸色瞧在眼里,锦绣唇角微弯,从鼻吼里哼出来,淡淡地笑着:“既然九爷囊中羞涩,那就算了。”她乐得看他窘死,羞死,还气死。 九爷确实又羞又窘还气,只觉胸口有一股子浊气,横冲直撞,却总也找不到发泄口,憋在胸腔中难受得紧。 那朱棒槌也知道这时候给主子漏场子确实是件很严重的事,但他一直负责保管银钱,这才想到之前出发前确实带了诸多银两在身上,可也架不住这么多天的只出不进呀,只得作徒劳的亡羊补牢:“姑娘,在下身上确实没银子了,不过等我们进城后,就把银子给姑娘送来。姑娘,我们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只是身上确实没有银子了。” 锦绣笑道:“我说了,拿不出来就算了,就当我义务给九爷施援手吧。”她只字不提前天晚上朱棒槌留下的那一大绽银子,以及昨天锦玉随银剑金剑进城去大买特买一番,如今她这儿还剩下好些珍贵药材以及食物,反正她也不亏。就当卖他一次人情,憋死他,窘死他,还气死他。 这个九爷,为人确实“权贵”了些,冷淡了些,不过人家有钱嘛,又是权贵,当然有股傲气了,说不定人家还觉得,我让你救还是你的福气呢。他似乎认为,只要给了银子,就是对她格外的恩宠。 如今,老天都在帮他,让他付不出银子,这比打他的脸还要狠,这就是现世报吧,活该他先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容。 这样的人,一旦失去了所依恃的凭仗,不过是落了毛的凤凰,连只鸡都不如。 那九爷面色青白交错,锦绣越是不要他的银子,他心里越是憋得慌,暗自发誓,等去了城里,拜访当地驿丞,先把银子借来给她还上,以免她狗眼看人低。 ------题外话------ 今天去银行办理业务,柜台人员是个菜鸟,足足耽误了我半个小时,不过瞧在对方是帅哥的份上,忍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3章 期待 “张七叔,这趟可要麻烦您了。”锦绣坐在车板上,对前头驾驴的中年汉子说着感谢。 张七叔一边驾车一边回头道:“锦绣,千万别这么说。当初若不是有你,我这双腿可就报废了。如今不过是捎带你搬家进城,也只是小事一桩啦。” 锦绣笑道:“身为大夫,救人本就是职责,再来,张七婶也给了我不少酬劳。这个谢字,就不必再多说了。” 张七叔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七婶曾进城打听过城里的行情,像我这腿呀,若是进了城让城里的大夫医治,少说也要五两银子。你也知道咱家什么状况,若真进了城医治,少不得要砸锅卖铁了。而锦绣你前后也不过才收了我半吊钱不到。若不是你宅心仁厚,医术又精湛,说不定咱这双腿报废不说,还要被城里的庸医给狠宰。”顿了下,张七叔又道:“所以呀,你们姐弟进城生活,我也是举双手赞成的。只不过,日后要是有个病痛,就医可就不大方便了。” 锦绣道:“张七叔,没关系的,若以后张家村人真有什么三病两痛的,尽管来找我好了。有钱的给钱,没钱的拿东西来抵,我来者不拒。” 对于进城,锦玉却是一半担忧一半兴奋,兴奋的是城里日子再苦,也比这荒山野岭的好太多了。担忧的则是城里样样都要花钱,光靠姐姐一人行医挣钱,也着实困难。唉,早知道,就多收点那少年的银子好了,看他那副穷样,偏偏总是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 “对了,姐,咱们走后,那人能一个人离开吗?” 锦绣道:“他应该是张家村的人吧,这儿离张家村也不算远的。再来他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应该没啥大问题的。”其实,那人身上的伤早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偏还赖在她这儿不肯走,她也觉得奇怪,那少年年纪不大,约摸就十六七岁吧,正是叛逆的年纪,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受到他的鄙视,这让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叛逆期的孩子呀,真是惹不得呢。 就是不知以后锦玉到了那种年纪后会不会也是如此。 …… “九爷,这银子就让银剑送去就好了,哪能让您亲自跑一趟?”朱棒槌苦着脸,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家主子。 九爷一身紫红蜀绣锦袍,肩膀,胸前,以及袖口袍裾,全以繁复的金银黑蓝白五钱勾勒出祥云图纹花样,这是时下金陵城最流行的富家公子哥儿常穿的衣物,既贵气,又精神。头戴二龙夺珠紫金冠,眉上戴了个赤金嵌红珊瑚石齐眉勒,食指上还戴着时下流行的羊脂玉板脂,腰间还别着一块通体碧透中间嵌龙眼大小的南珠玉佩,脚下皂色软底薄面小羊皮靴,通身气派,富贵逼人。 如此打扮下来,压下了常年在战场上经历出来的一身威仪与冷酷,多了份贵气与高不可攀的仰视。 九爷生得俊,气势又冷峻,这一身通透的装扮,一般只有在平时候会见重要客人方才如此,可,九爷不过是去城外给那王姑娘还银子罢了,何必穿得如此气派? 就算外出踏青郊游,也没必要如此隆重吧? 朱棒槌心里嘀咕着,但面上却不显,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劝着。 “九爷,银剑已经查出上次伤您的人,正是平原伯府的大公子袁正芹,另一个人却暂时没能查出。不过,看那袁正芹对此人毕恭毕敬的模样,想必也是有身份的。九爷,虽说您身份尊贵,可这里到底不是京城呀,金陵城的权贵大多不认得您。依小的看,还是小心为上。” “我意已决,你不必劝我。”九爷不敢看朱棒槌的神情,他也知道自己似乎小题大作了。 可,他实在不想错过那没眼光的小姑娘在瞧到自己这一身威势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嘴脸。 他真的很想亲眼瞧到。 这十多天来,他虽受着驿丞近乎谄媚的侍候,可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一张嘲讽又了然的脸孔,光这张脸孔,便让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亲自去一趟,让那没眼光的小丫头好生长长记性,瞧不起他的下场,是该如何的悔恨滔天。 “城里的伙食虽然好,可我总是怀念那儿的野味,那丫头眼光不怎么行,可手艺还真不是盖的。有些怀念她做的白肉辣子的那道菜。”一想到那再普通不过只有贱民才吃的猪肉,可切成白片蘸上红通通油腻腻的蘸水,那辣呼呼的感觉,又辣又崔人味蕾,至今都回味无穷。 可惜当时那丫头的弟弟却借口他有伤在身,不能吃太多辣子为由,不肯让他多吃。害得他只能空饿着肚子看着自己的属下们吃得热火朝天,砸嘴又砸舌,心里就憋得一肚子火。 朱棒槌恍然大悟,说:“我听王小公子讲过,那道菜叫白肉蘸辣子,很简单的一道菜。若是九爷想吃,今儿中午小的去万盛楼让厨子按着给您做出来,可好?” 九爷气得真想捶他一顿,以前他还觉得只棒槌很是聪明,有眼力劲儿,为何最近总是惹他生气来着?他是生来气他的不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知之前的聪明劲儿哪去了。 朱棒槌很是委屈,九爷的心思,他就算不能猜出全部,也有点点谱的,可,他敢明着说出来么?像九爷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最恨的就是被下属们猜透心思。 属下们不能猜透他的心思,却又不能完全一无所知。 想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容易么? 见九爷生了气,朱棒槌不敢再劝,只得咬牙跟随了。 九爷骑上他万里挑一的逐云,他一路急驶,出了城后,两旁的景色渐渐变得荒芜,心里却越发的激动着,兴奋着…… 不知那丫头现在还在做些什么。 是捣弄着她那药材,还是背着背篓去采药,抑或是蓬头苟面地蹲在灶上一边咳着嗓子一边灰头土脸地做饭…… 逐云的速度确实不同凡响,两旁景物分花拂柳,像倒影般射到自己身后,渐渐地,那茅草屋已然在望。他心里一喜,胸口那颗心不知为何,也急剧地跳跃着。 ------题外话------ 这两天看了好几篇重生文,不知是我承认力不行,还是不懂欣赏,我的妈呀,重生文里头全是一堆极品中的极品呀,看得我恨不得钻进书里把那些极品暴抽一顿,女主真的真的太可怜鸟,总是被那么多人算计,还总是被莫名其妙嫉妒着,欺负着……说实话,我是真的不喜欢这样的情节,太虐心了,虽然妇主后来总是反击了回去,但看着仍是难受,这里头的坏人实在太多了,小心肝儿负荷不鸟,看得我憋屈死了。我还是习惯温馨类的,这样心情也舒畅些,呵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4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 九爷一夹马腹,“驾!”马儿箭矢一般驶了过去。 小溪,高山,渐渐也现在眼前,远处的茅屋一角也渐渐冒出了视线。 近了,又近了…… 整个茅屋完全暴露在眼前,胸腔处的一颗心也跳得越发欢快了。 远远地,九爷发现似乎不对尽,怎么那印像中的茅屋怎么越发破烂了,还有,屋前那一群衣着光鲜的又是些什么人?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茅屋前的人也发现了他,为首的那个身穿白色袍子头戴玉簪的少年发现了他,沉了脸色,戟指喝道:“那你又是谁?你来此做甚?” 在那少年十来步处勒住马,九爷瞎着狭长的双眸,沉声问道:“在下朱子权,先前在此承蒙此间茅屋的主人出手相救,捡回一条性命,今日特意前来搭谢。不知阁下到此处所为何事?”这少年看着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那少年闻言讶然地张大眼,“原来是你。” 朱子权挑眉,望着这少年脸上熟悉的傲然,陡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在下朱子权。” 那少年犹豫了片刻,最终不甘不愿地抱拳,“在下……顾东临。” 姓顾?又是这般声势,朱子权在心中大致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却不动声色地道:“敢问顾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顾东临面色阴鸷,不答反问:“那你呢,你来又做什么?” 果然是被宠坏的小霸王,一点都不知礼貌为何物。朱子权在心里冷哼,面色也冷了两分,淡道:“上回承蒙这对姐弟出手相救,方捡得一条性命,当时身上所带盘缠用尽,没能尽点心意,很是过意不去,这才趁着伤势好转,特意前来搭谢。想不到,在此又碰到了阁下。” 朱子权瞧这人面色不善,又隐隐带着灰败,不由好奇,“阁下伤势可大好了?” “有劳兄台关怀,小弟已经好了。”顾东临硬邦邦地道,回头望了越发破败不堪的茅屋,面上闪过似笑非笑,又似幸灾乐祸的神采来,“兄台也是来刻意搭谢锦绣的救命之恩么?” “锦绣?” 顾东临笑得很是得意,“我不但知道她姓甚名谁,还知道她的一切底细。可惜,她们姐弟却已不在此处了。” 朱子权很是意外,连忙问:“那他们去了哪?” “不知道。” 朱子权这下子急了,他心心念念的事儿就这样黄了? “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开呢?还是他们被什么事耽搁了?” 顾东临神色不耐烦了,“你问我,我问谁去?你瞧瞧,这屋子破成这样了,里头的东西也都没了,灶上都起了灰,想必已经搬了有些日子了。你这一趟也算白来了。” 顾东临也是扑了个空的,原本郁闷的心情在见到此人的神态后,反而心情大好,笑盈盈地勒了马对朱子权拱手道:“既然人家已经离开此处,我也只能回城了。兄吧,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顾东临挥挥手,身后的侍卫呼啦啦地走了个干净,只留下朱子权愣立当场,任由失落和不甘浸没自己。 茅屋旁有两颗不成气候的桃花树,此刻却开出了满树的花骨朵儿,四月的山间里,桃花却是开得旺盛,哪有山脚下的凋零之状? 还果真应了那句话,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5章 焦急 楚家药堂是金陵城最大的药房,里头坐镇了六位各有专精的大夫,年纪最大者姓刘,人称妙手刘,今年五十开外,专精脏腑方面的医治,在金陵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夫。但这位妙手刘与之齐名的名声则是出诊费巨高,也因为医术在那摆着,所以经常出诊,但药堂里也有许多排队等候的病人,他这一出诊,便会耽误其他病人,而通常有急病的病人,为了让妙手刘早早去家中诊病,都会多多地塞银子在妙手刘手上。看在银子的份上,妙手刘倒也去得及时,渐渐地,让妙手刘出诊,就得支付额外的大额赏钱,这已是密而不宣的行业规定。再发展到后来,妙手刘已成为金陵城各大富之家的御用大夫。光出诊费及打赏的钱,家中银子就堆得海了去。 但这回,妙手刘却遇上了大难题。 妙手刘专精脏腑,所以各大富之家也会依病请大夫,这回前来请他的是城外的成家庄的管事,这位面色黝黑的成管事先是给了一绽十两重的银子到妙手刘手上,然后崔促着一道上了特制的豪华的雨过天青帷饰三驾马车里,马车上路后,成管事便一脸焦急地对妙手刘道:“病人是我家公子的嫡亲表弟,身份尊贵着呢,此次出来在路上淋了雨着了凉,原先也没怎么注意,偏偏就给挨得狠了,在邻县也请了大夫瞧了,却也一直不见效,反而越发严重了。所以,刘大夫,咱们表少爷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您身上了。” 这妙手刘正好奇地打量这车内的摆饰,又见那驾车的马儿看着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神情越发谦虚,拱手道:“老夫自当尽力就是。” 这成管事在心里直念阿弥佗佛,不是说这妙手刘很是傲气冲天么?肯定是外人误传了,人家一直很谦和,并且没有身为名医的架子好不好? 成家庄管理着金陵城靠北一带数千倾良田的营收,所有金陵人都知道,这成家庄的背后主人是开封府的镇北侯府,而镇北侯府的亲戚,肯定也是非富及贵的人物。但此刻,这成家庄上下却忙里忙外,尤其很少到庄子里的少年主子的那对眉毛,一直没有松过。 镇北侯府的二公子徐子煜拧着一对剑眉,望着妙手刘道:“大夫,我表弟这病,可还有治?” 一身青蓝杭绸锦袍头戴瓜皮镶玉帽的妙手刘正坐在床沿,两根指头捏在病人的脉博上,眉头皱得死紧,望着这一屋子的下人,及面前这位年轻公子的面容,心里直叹着气。 良久,他起身,对徐子煜道:“病人久治不医,又久医不治,已转成肺闭喘咳……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尽力而为。” 肺闭喘咳?这不就是传说的绝症?徐子煜身子一晃,几乎栽倒在地,他紧紧抚着床柱,脸色发白地问:“大夫,你……没有诊错?” “错不了。老夫行医数十年,大小病症早已耳熟能详。这位病人,老夫恐怕也无能为力了。”妙手刘有些沮丧,他虽然没见过些人物,但瞧着这一屋子里的人,连奴仆都穿戴齐整,规矩极严,再来又见这徐子煜长身玉立,气度不凡,先前还欣喜今日又钓着了条大鱼,但此时此刻,探查了病人的脉博后,圣手刘只觉一阵沉痛,他是可以开些药物唯持这位这位病人的日子,进而多收些银钱,但这病人病情已是极为严重,就算吃再多的药,也是救不回来了。与其为了那点银钱冒名声之险,还不如忍痛把话说死。这样一来,就算这病人身份贵重,救不活就是救不活,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徐子煜只觉嘴里阵阵发苦,肺肺闭喘咳?这可是绝症呀,怎么小小的风寒也变得如此凶猛?望着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的表弟,徐子煜只觉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表弟身份尊贵,如果真死在他这儿,他要如何向沈家人交差? 徐子煜失魂落魄地站在屏风处,看着下人端了熬得浓浓的药灌进沈无夜嘴里,沈无夜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药水并不好喂,一碗药至多能灌进去一小碗,小厮们心里也急得冒肝火,若是主子真的病死了,他们这些侍候的人也会跟着糟秧呀。 徐子煜无比沉重地出了屋子,站在台阶上,望着外头忙进忙出的下人,心里也一片混乱,末了,他问身畔的小厮,“洗墨还没有回来?” “公子,昨日里飞鸽传书去京城,估计今日里太医已经起程了。可京城至金陵,快马加鞭,也大约要两个日夜。也不知沈公子是否能捱到太医赶来。” 徐子煜重重叹口气,面色忧色更是浓厚,“这金陵城最有名的妙手刘都说无救了,太医还要两天才到,唉,真希望子夜真能够捱到太医赶来。否则……”他不敢往下说去,拳头握得死紧,面色灰白一片。 小厮也知道这里头牵涉甚大,心里也跟着忐忑着,但他只是个下人,也给不出更好的建意,金陵城虽大,但真要找出超群医术的大夫,还真是难。连那妙手刘都说无救,恐怕那沈公子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候,外头奔来一个小厮,“公子,门房上收到谨阳侯和总兵府的贴子,说明日里请公子去谨阳侯府作客。望公子答复。” 徐子煜皱起眉头,“我祖父与谨阳老侯爷有着生死至交,可至从各自封了爵位后,一个在开封一个在金陵,相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到我父亲那一代,关系便大不如前了。如今到了咱们这一代已经疏远到与陌生人无疑……不过既然人家下了请贴,身为晚辈哪有不去的道理?不过,如今无夜都病成这样,我也着实没有心思见客……”他沉吟了下,让人吩咐下去,暂且婉拒谨阳侯的邀约。 虽然这样会得罪谨阳侯,但比起表弟如今的状况,又算不得什么了。 沈无夜与徐子煜是一对表兄弟,关系一向较好,因奉长辈之命,前来金陵拜见某位文豪泰斗,因在徒中逗留得晚了些,误了打尖的客栈,路上又逢大雨,淋了雨的沈无夜仗着身子壮实,没有及时就医,后来有了风寒征兆也没有引起重视,只是随便请了大夫开了治风寒的药吃了几贴了事,加上赶路没得到好的休息,偏这沈无夜仗着身子好,还跑去青楼狎玩,再度受了凉,就弄成今天这副半死不活的局面。 一方面,徐子煜暗恨沈无夜不爱惜自己身体,病成那样还不忘去青楼狎玩,另一方面又悔恨无边,如果他早早押他去就医或是阻止他去青楼,也不会让病情加重了。 想着护短的姨夫姨母,及宠孙如命的沈家太夫人,徐子煜嘴里一阵阵地发苦,又见服侍沈无夜的小厮惊惶失措地说沈无夜又开始发起烧来,只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沈无夜身份非比寻常,整个成家庄忙碌到彻夜灯火通明,连才被买进庄子里的小丫头们也被分派了极多的任务,直累得脚不点地。 粗役丫头中一个小环的丫头犹豫了会,拉住正往外跑的洗笔,道:“洗笔大哥,在咱们金陵城,精通内腑的大夫除了那圣手刘外,我还知道另有一位高明的大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6章 估且一试 洗笔正要出去吩咐管事去把金陵城所有的大夫都请来,听小环这么一说,便停下脚步,问道:“你所说的那个大夫,真能行吗?” 小环迟疑了下,洗笔满脸不耐,作势要往外奔去,又被小环拉住,“三个月前,我隔避的张大婶子也得了肺腑之病,家里砸锅卖铁的给她医病,也是请了那妙手刘前来医治,那妙手刘把了脉,连药都不开,就让张大叔家人准备后事。那时候,恰巧锦绣夫来来到了张家村,居然把张大婶的病给医好了。我不知道沈公子病得有多严重,但那锦绣大夫不但医好了得了肺腑之病的张大婶,还一股作气医好了张七叔那双断腿,所以,我想可以请锦绣大夫试上一试。” 洗笔双眼一亮,连忙问:“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小环还想把那锦绣大夫夸上天去,洗笔又问:“那锦绣大夫现在在哪?” “锦绣大夫原本住在十里街的弄堂里,他们也开有诊堂的,可惜后来被谨阳侯府的世子瞧中,被逼得家破人亡,锦绣大夫无耐之下只得带着弟弟逃出了金陵城,在城外的大定山里搭了个草棚……” 洗笔额上青筋暴露,“我说,那锦绣大夫现在在哪?” 小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我听张七叔说,锦绣大夫上个月又进了城,租了间房子住下,在路门子胡同里,进去往右拐的第三间就是了。” 洗笔默默地把地址记好后,搁下一句“算了,就死马当活马医罢。” 大半个时辰后,当外头有人吆喝说锦绣大夫来了后,徐子煜陡地从花梨木带帽椅子上弹了起来,箭步冲出了屋外,成家庄的屋子占地并不大,标准的四合院建筑结构,门房里才刚吆喝完后,侧门里便走进一行人,为首的正是成家庄的管事,徐子煜箭步出了堂屋,在院子里迎向成管事一行人,“大夫呢?请来了?”他往成管事身后瞧去,什么人都没见着,不由大怒,“不是说大夫已经到了吗?” 那成管事苦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小姑娘,“公子,这位就是大夫。” 徐子煜下巴几乎在跌落于地,他瞪着眼前身高不及自己胸膛,身子纤细,穿着一袭月牙白及膝比甲,下身是灰色长棉裤,头梳两条辩子的少女,就是传说的大夫? “你,你是大夫?”要不是修养够好,徐子煜肯定要骂娘了,凶狠地瞪着一脸心虚的成管事。 那成管事缩了缩脖子,哭丧着脸道:“公子,小的按着那小环丫头指的地点去了路门子胡同里寻遍那儿的人,这个小姑娘说她就是锦绣大夫,所以,所以就给带回来了。”在徐子煜喷火的瞪视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你……”徐子煜正要喷火,锦绣开口了,“请问,贵府有人病了么?” 徐子煜瞪着她,见这少女神色平静,不大的眸子里透出灿亮光茫,手上提着个陈旧的木箱子,身上也散发出一种药味,似乎,还真是个大夫,不过,徐子煜可不会相信她有几分医术,很不客气地问道:“你真是大夫?” “我是。”锦绣知道病人家属每每瞧到自己的年纪和女子身份,总会生出惊疑与不信,也不多加解释,笑了笑道,“让我瞧瞧病人如何,可以么?” 徐子煜很想把人轰出去,这阵子请了无数个有名的大夫,都是来了又走,没有一个有信心治好沈无夜的病,但打赏的银子可没少花出去。所以他现在对这些大夫真的不抱希望了。尤其还是个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 锦绣瞧着前来接她的那管事一副焦急的模样,也知道病人拖不得,也不理会徐子煜,而是对身旁的小厮,“病人在哪?先让我瞧瞧。” 洗笔正被自家主子瞪得头皮发麻,这会子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左右为难时,徐子煜冷着脸大步进了屋子。 锦绣犹豫了会,提着药箱跟了上去。 进入主屋后,往左边拐了进去,这儿是一个梢间,从梢间再往里头进去,便闻到扑鼻而来的沉闷药味混杂着其他杂七杂八的难受味道,连忙吩咐,“屋子里的味道太难闻了,快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然后走向绣花鸟纹的宝蓝墨绿双层床帷边,有丫头赶紧抬来了凳子,锦绣坐到凳上,才刚摸了病人的手,便道:“都烧成这样了。先把烧给退了才成。”然后打开药箱,从里头找出一个瓶子,打开盖子,倒出一个黑黑的药丸,让人倒了水来,正要喂病人时,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子忽然道:“等等,你这药真的没问题吗?” 锦绣道:“退烧的。若是让病人一直烧下去,我想到了明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那丫头紧紧咬着唇,“你年纪那么轻,我怎么知道你救得了我家公子?” “不试一试你又怎么知道我救不了呢?别废话了,拿水来。”锦绣冷下脸来,那丫头倒是不敢再反驳,只得望着徐子煜。 徐子煜心里也七上八下着,但想着太医还有两天才到,无夜又烧成这样,算了,暂且这样吧。说不定老天降奇迹也说不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7章 救治 那丫头见徐子煜也没吱声,不得不打了水来,锦绣捏着病人的下巴,把水装进茶壶里灌了下去,再掐他的喉咙,把沈无夜呛得连咳了几声嗽。锦绣组止了那大丫头想上前揉胸口的动作,说:“这咳嗽有空音,料是痰音较重了。”紧接着,又从药箱里掏出一张纸来,让丫头把病人的衣裳拉开,露出肚脐眼,把纸贴到肚脐眼上。这才开始给病人把脉。 徐子煜瞧着锦绣给沈无夜把了半天的脉,没有说话,脸色开始疑重起来,有些紧张,连忙问:“如何?大夫?” 锦绣说:“是肺炎。有多久了?” 虽然不明白什么叫肺炎,但与肺字有关的都算得上是绝症,徐子煜压抑着心头的沉重与紧张,道:“从生病到现在,大概已有二十天左右了。刚开始只是咳嗽,后来便有些发烧,吃了好些药,请了好些大夫都没用,如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便成这样了。” 锦绣点头,又捏开沈无夜的嘴巴,看了看舌头,又看了看他的食指与拇指,最后又吩咐一旁侍立的丫头把沈无夜的衣服解开。 尽管不解其意,那名大丫头仍是上前亲自把沈无夜那乳白色绫衣解开,露出光裸的胸膛。 锦绣起身,趴到沈无夜胸前,仔细听着肺部传来的声响,对于耳边那些倒抽气的声响及惊骇目光视而不见。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她这么做确实有些过了,但谁叫这时代没有听诊器,没有ct之类先进的仪器?想要辩别肺炎的种类,也只能如此。 左右两边肺部都听了遍后,锦绣已能勉强确诊病因,但为了保险起见,又让人把沈无夜翻转来,又开始听背部,过了好一会,她才直起身来。 徐子煜连忙问:“怎么样了?是否还有救?” “有些复杂。”锦绣如实照说。 徐子煜双眸再一次黯淡下来,屋子里的丫头小厮也神情悲戚,可以想像自己接下来会有的下场了。 锦绣又道:“不过,也不是无药可医。”古代肺炎也算是重病了,稍微弄不好,就只有死路一条,不是古代医术落后,而是肺炎也有多种,这时代没有其他辅助类仪器,光凭把脉,也是瞧不出什么病症,也只能凭感觉开药,运气好的,也能药到病除,运气不好的,没能够对症下药,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锦绣前一世是全科医师,虽然没有学成名动一方的名医,倒也各项专精,临床经验还算丰富,再来又肯钻研,应付普通的病症还不算吃力。但那是靠有先进的仪器及各类抗生素的功用。 如今重生在古代,在没了这些辅助工具及这些先进药物,凭借的也不过是过硬的医术,及对症下药。 锦绣也很少遇上这类肺炎病患,以前倒也治愈过几例,所以对于这类病症,还不算特别惊慌,不过身为医者,容不得有丝毫马虎,话言话语也只能说到一半。 徐子煜见锦绣不若其他大夫一样,把了脉问了病情后,就说无法再医治,让人准备后事,双眼微微亮了起来,“你有把握治好我表弟?” 锦绣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想了想,这种肺炎在古代确实凶猛,但在现代也只是小儿科罢了。但身为医者,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死了。并且肺炎并发症较多,光靠中药治疗,风险也确实较大,于是改口道:“七成的把握是有的。不过,你们必须得按我的吩行事。” 徐子煜双眼亮了起来,“真的?”但见还不到自己胸膛的锦绣,又有些犹豫,“你真的,有把握治好我表弟?” 锦绣淡道:“尽力而为吧。我先开药,你们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在小厮道上来的纸上拿着毛笔写了一长患的药单,然后交给小厮,“拿去药店里按着我的上头的单子抓药,拿回来后放进大锅里加两担水熬,用大火熬上半个时辰。快去。” 那小厮去了后,锦绣又从药箱里拿出一排排银针,“病人肺上有许多痰,若是不及时排出来,就会影响呼吸,进而有窒息的危险。你们把病人抚起来,我给他扎几针,输通经络。把多余的痰排出去。” 两个小厮连忙把沈无夜扶起来,徐子煜紧紧盯着锦绣的运作,只见锦绣从药箱里拿出来一个瓶子,蘸了些液体在手上,然后用一手指在其少商、耳尖、定喘、四缝穴位处,揉按至局部发红、发热后,又蘸了酒消毒后,再用左手拇食二指将穴位处肌肉捏起,右手持小号三棱针利用腕力快速、准确点刺一下随即出针。接着揉捏着针刺四周向其中心处挤压令出血各3滴,素髎穴如前法用毫针点刺并放血3滴。最后再蘸了针刺处,再撒敷些不知名的白粉。 紧接着,锦绣又让人吩咐取细小的小艾条叶,用火点燃后把针烧热,再刺进穴位里,如此反复施针挤压,一刻钟后,又针刺鼻尖、背部、双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及小指四指掌面的第一与第二关节横纹中央露白处各施了针,紧接着,又在人中,大敦、百会穴施针后,又会蘸些不知名的液体,然后挤压出三滴鲜血,等把所有的针施完后。沈无夜身上也开始冒出些许细汗,锦绣摸了他的额头,“退烧了。赶紧拿毛巾来擦掉。”徐子煜摸了沈无夜的额头,果然退烧了,又见锦绣从容不迫地进行着施针,一直紧张的心,这才渐渐放落下来。 等把所有的针施完后,锦绣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子里已掌了灯。婴儿手臂粗的烛火被几名丫头拿到手中,把屋内照得通亮。 等把所有的针都施完后,锦绣也累得额头冒出细细的热汗,沈无夜也醒转了来,仍是咳得较凶,他望着一脸憔悴的徐子煜,苦笑一声,“表哥,都要怪我,连累你了。” 徐子煜连忙道:“无夜,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我,你如何会病得这般严重?不过你放心,有……”他看向锦绣,还一直不知道她姓名。 锦绣说:“我姓王,字锦绣。” 徐子煜道:“有这位王大夫在,你不会有事的。” 沈无夜望向锦绣,脸上带着浓浓的愕然,“你,你是大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8章 这个女大夫长得还不错 锦绣点头,“嗯,沈公子,肺腑之病复杂又容易反复,估计想要全愈,起码要半个月以上。沈公子,接下来,希望你能配合我。” 沈无夜再一次咳了起来,直咳得撕心裂肺,也吐了些痰出来,但大多数是咳了半天,却总是咳不出痰来,喉咙间也非常不舒服,痒的难受。 锦绣道:“公子肺部有许多痰,咳嗽的时候,尽可能把痰咳出来,我会加些化痰的药给你,另外,晚上我再给你施一次针。”她收拾好针,整理好药箱后,说:“暂时先这样了。对了,药熬得怎样了?” 徐子煜连忙差人出去过问,不一会儿便回话说已经按着吩咐熬好了,锦绣吩咐把药水倒进大木桶里,抬进屋子里。然后让沈无夜脱光了衣服泡进药水里,泡半个时辰。 沈无夜醒了过来,烧也退了,除了咳得凶外,也有些精神了,这让徐子煜看到了希望,他非常高兴地对锦绣道:“王大夫,我表弟这病,应该有救吧?” “不过是肺腑之症罢了,又不是绝症。”锦绣淡淡地道,净了手后,又道:“等会儿我还要替病人施针,所以暂且不会回去。” 徐子煜大喜,连忙迎了锦绣到外头的厅堂里上座,并且吩咐下人摆膳,锦绣也不客气,忙活了大半日,肚子也确实饿了。但又想到还在家里的锦玉,于是便说:“我弟弟还在家中等我。劳烦公子派人回去通知我弟弟,要他不必等我,我晚些再回去。” 徐子煜哪有不同意的,连忙让洗笔亲自跑一趟。 在下人的服侍下,沈无夜泡了半小时后,也没觉得特别的效果,反而咳得更凶了,忍不住咒骂连连,说王锦绣这个庸医。 而在外头写药方的王锦绣通过四折乌梨木绣瑶池仙镜屏风,把话稳稳地传了进来,“这位公子,还是积点口德吧。我说过,你这病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全愈。” 沈无夜沉默了一会后,又是一阵凶猛的咳嗽,“怎么泡了药下来还咳凶了?”他的喉咙,及心肺都被扯痛了。 “那是因为你体内的痰正在加速化去,所以才会咳得那么凶。记得要把痰咳出来。”锦绣写好药单后,放进自己怀中,然后让沈无夜从药桶里起来,等他把衣服穿妥当后,这才又开始给他施针,这回让他平坐低头,施了针后,又给他作了推拿,然后交代小厮,“病人体内有许多的痰,因为肺腑之症最容易生出浓痰,这就是病源,要及时排出,而药物也不能立时见效,所以要协从外力进行推拿。现在我教你推拿手法,捏穴位……最后半握手掌拍背。力道要适中,不能太重了,也不能太轻了……”教会了小厮的推拿后,锦绣这才起身,拧着药箱对徐子煜道:“我有些药放在家中,麻烦公子派人随我去取。”这个时代,治辽肺炎的某些中药外头那些药店并没有售。幸好她时常上山采药,家中也备了些药。 徐子煜瞧着沈无夜虽然仍是咳得凶,但至少不再昏睡,也不再发烧,见锦绣的医治方法新奇俐落,心里的最后一丁点疑惑也消失了,不但塞了一包银子,还让人备了豪华马车亲自送她回去。 手头沉淀淀的重量使得锦绣心里乐开了花,这一包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上回她给一户人家看病,前前后后收了三两银子都让她乐开了花,这回居然有如此之多,就是不知明日里再来看诊,不知会不会还给诊钱? 唉唉,想些什么呢,打住,打住,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职责,哪能坐地起价呢?在金陵城正常上门出诊费用普遍一般在30文左右。加上用药及其他,统共不会超出3吊银子。若是遇上阔气的主家,可以额外给些小绽的银块,但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以前电视里头大夫请进门,动不动就是拿银子打赏的情节在这儿并不现实,好多人家只会给公平合理的市场价,多给的情况真的很少很少,大不了送些吃的用的罢了。 锦绣走后,沈无夜一边捂着喉咙撕衣裂肺地咳着,一边双眼晶亮地望着徐子煜,“表哥,这个女大夫长得还不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9章 为将来打算 这回一来就给20两银子打赏,一来这人病情确实较严重,二来这户人家确实很有钱吧。听其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氏,但看其穿着,应该是不差钱。锦绣知道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贫富差距县殊非常之大,没钱的连吃饭都成问题,而有钱的又富得流油,这20两银子对自己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但对于这些有钱人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中一0。001毛罢了。所以也不客气,道了谢后,扬长而去。 回到路门子胡同里,才从马车上跳下来,便发现锦玉从巷子里冲了出来,“姐,你总算回来了。” 锦绣有些吃惊,“锦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头?”虽说现在天气暖和了,但这个时候也确实很晚了,街上除了打更的外,哪还有一丝人影。 锦玉提过姐姐手头的药箱,“人家还不是担心你嘛。怎么样了?那病人很严重吗?怎么弄到现在才回来。” “是有点严重,不过还算能治。快回去,我还得配药呢。” 姐弟二人进入屋子,掌了灯,锦绣开始配药,肺炎虽然严重,但也并不是无药可治,最主要的是得找准病因,因病而治,方可药到病除。如果没有现代那些还较丰富的临床经验,锦绣也是没有把握能把那沈无夜的肺炎诊断为病毒性泡疹肺炎。虽然古代无法生产抗病毒的药物,但也能用中药替代,比如金银花、黄芩、连翘、板蓝根、夏枯草、大黄、石苇、天花粉、怀牛膝、苍耳子等等,都是较好的抗病毒药物。 不过她这些药都是山上采来的,数量也不多,明日也只能去药房里现买了,不过就算去外头买,她也不会亏本,于是很是大方地把药分成三包,交给了小厮,另外特意交代了若是病人肚子饿的话,尽量吃些稀饭,多吃些熬得浓浓的米汤上那一层米油,那才是既不伤胃又能养人的。 小厮走后,锦玉便道:“我烧了热水,可你一直都没回来,这时候也冷得差不多了。我重新烧去。” 锦绣拦住他,“不用了,这么晚了,你也该睡觉去。我来烧水。” 锦玉道:“那可不成,你本来就累了,我去烧水,一会儿就好了。姐,要不要再洗个澡?” 想着今天施针也确实出了一身的汗,锦绣说:“也好,就洗个澡,不过我来烧,你去睡觉。” 锦玉哪肯听她的话,已去了厨房烧水去了,锦绣尽管嘴里斥责他不听她的话,但心里却很是窝心,这孩子,以前父亲在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破孩子,自从家遭巨变后,似乎一下子就懂事了起来,洗衣做饭烧水帮她整理药材样样来。她欣慰的同时,心里也隐隐作痛着。十一岁的孩子,放眼现代,还是娇蛮任性只知道向大人要钱买零食或是打游戏无忧无虑的年纪。而这孩子却已能替她分忧还懂得反过来照顾她了。 …… 瞪着桌上丰富的饭菜,锦玉非常吃惊,“姐,好端端的,怎么弄这么多好吃的?”回锅肉尽管肥了点,可切得那么薄,油光发亮又透明,一看就大流口水,清炒青菜也是鲜翠欲滴,薄薄的葱花烙饼看起来也是香脆可口,鸡蛋花煮的苦笋汤,他一直知道自己姐姐善厨艺,但家中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平时候桌上有一盘酱菜或是几个馍也算是不错了,今儿个却做得如此丰盛,可没让他大流口水。 锦绣把筷子摆放好,笑道:“吃吧,吃完午饭,我还得去成家庄替病人看病。” 锦玉拿了筷子夹了块炒得油浸浸的回锅肉放到姐姐碗里,“姐姐,忘了与你说,昨儿个你走后,那刘大婶又来收租子了。”他们姐弟租住在这个胡同里已有一个多月了,这儿的房子老旧不说,还特别阴暗狭窄,也不过一进一出的小院子,三间正房,外加一个偏房。租金就要90文。姐弟俩搬进来后,对领居们作了简单的介绍后,因为锦绣自称是大夫,虽然大家都不大相信她的医术,不过后来她替隔壁的王大娘那被摔断腿的调皮小孙子接好了骨头后,才让大家信服了。渐渐地告给附近的人看病,得些几文或十来文的银钱,但这附近的人大多也较贫穷,舍不得花钱便改送物什之类的相抵。 大周朝虽说有黄金,白银,铜板作货币流通,但下层老百姓好些时候也习惯以物易物。所以锦绣虽然没得到多少诊金,但偶尔收些干粮或是吃的用的,也还算能维持姐弟俩的日子。 但前阵子绵绣又给锦玉买了几套正规的纸研,一口气花去了两吊钱,再来又制了两套衣裳,一下子手头便紧了起来,虽说家里有邻居送的酱菜与不少的干粮,但手头确实没多少余钱。连房东来收租都拿不出来了。 锦玉很是悔恨地道:“早知道就不要买笔墨了。” 锦绣笑道:“你要读书,这些哪能省的?放心,你姐姐我昨儿个出诊,不说下个月的租子,就是租上十年八年都用不完。” 锦玉双眼一亮,“真的?” “嗯。所以你不要担心银子的事。我还打算把你送去学堂里念书去。”锦玉有过目不忘的资质,脑袋瓜子也灵活,是颗好苗子,可不能被贫穷给困住。先前她也有打算让他去学堂念书,但因为那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学费她承担不起,所以一直搁在心里,现下她有钱了,肯定要把锦玉送去念书的。 锦玉说:“姐,我不要去学堂,我就在家里帮你不成吗?念书要花很多钱呀。”斜对门子那个朱秀才,一直读书读到快三十岁了,只捞了个秀才就再也无法更进一步,为了供他继续读书,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全靠媳妇与人做些针钱浆洗衣裳维持。听说去年再一次去南京赶考,还给别人借了二十两银子的路费,没能够考中回来后,还得还债,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了。 ------题外话------ 现在正是连载期间,为了累积的气,只能一天一更呵,亲们多多捧点场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0章 去他妈的做妾 锦绣道:“那朱秀才念书念成了标准的酸腐迂腐,成天除了读书就只知道呼朋引伴四处消耗银子,自己无丁点本事,靠妻子供养不说,还特爱摆读书老爷的架子,把媳妇支使得团团转,寸功没有偏老摆老爷架子,挂在嘴边的话总是‘若是我高中后又怎样怎样’听了就恶心的。若是你也念成他那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锦玉连忙道:“不会不会,有朱秀才那活生生的榜样,我才不会变成他那样。”他虽年纪小,但也知道读书读成朱秀才那样,人生也毁了大半了。挣不到功名,苦的是他的媳妇。若是挣了功名,苦的仍是他媳妇。这种靠媳妇供给的男人,在还未挣得功名就对媳妇呼来唤去极其霸道无耻,这样的人,就算真出人头地,估计抛妻弃子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锦绣点头,摸了摸弟弟的头,爱怜地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也是个心志坚定的。明儿个我带你去拜见夫子,顺带再买些书。别跟我唱反调。让你继续去学堂读书我也是有考量的。一来,姐姐也希望你能挣得功名,那样姐姐日后也有个依靠。二来,你资质不凡,不念书实在可惜了。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除了念书外,在家里仍是要做家务,不许偷懒,这个你能做到吗?”大周朝是“百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所以好些人家为了让儿子读书,无所不用其极,一切的溺爱与偏宠也扼杀了读书人的起码的生存之道。除了读书外,连穿衣做饭起码的生活技能都不会,人情世故更是如同白痴,更别说养成清高迂腐目空一切的迂儒。这样的书生,如果家里有钱也就罢了,若是家中贫苦还弄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总是眼高于顶,这样的人,就算考中了也不会是人才。 锦玉点头,“嗯,姐姐放心,家里的所有家务都包在我身上。” 锦绣欣慰地点头,为弟弟的懂事很是高兴,“吃吧,吃完饭后把碗洗了,顺便把我药箱里的银针和手套全用开水煮了,再拿酒消毒。哦,对了,我的消毒酒也快用完了,等会子帮我买些酒回来,放进锅里再煮沸一下。”这个时代的大夫,还没有消毒的意识,但她因为有着现代医生的灵魂,肯定不能像其他大夫那样,一根银针用数十次都不洗。但这时代没有碘酒,也只能用高浓度的酒煮沸后装进瓶子里,当作消毒水用。 锦玉知道姐姐身为医者,行事非常谨慎,对卫生要求极为严格,久而久之他也习以为常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锦绣从床底下把昨天徐子煜打赏给她的银子拿了出来,用小锤子敲成碎块,拿了几个碎块递给他,“从巷子里去出那个老孙酒庄里的酒还比较不错,你拿去买个两斤回来。记得仔细看称,千万别被他糊弄了。”这银子称少了一钱就少了一百文钱,可马虎不得。 锦玉点头,表示知道了。锦绣又交代了些事项,成家庄的管事驾着马车来了,锦绣提了药箱上了车子。顺便问及病人的状况。 “沈公子不再发烧了,可就是咳,咳得好凶。说五脏六腑都被咳痛了。”刘管事很是担忧,“王大夫,沈公子会不会是肺涝?” 古代一说起肺涝,人人闻之色变。锦绣失笑道,“不会的,沈公子只是因气管引起的咳嗽所致。咳嗽是有一段过程的,等会子我再给他施针,缓解他的咳嗽。” 今日里去了成家庄,庄里上下都对她非常客气,毕竟,那沈无夜已经病到半晕迷状态,是锦绣施了针给救了过来的,再因为锦绣年纪轻轻就会针灸,那可是那些杏林高手们才会的技术呢,偏她一个小姑娘就运用熟练。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就连徐子煜对锦绣都是异常客气。 给沈无夜把了脉后,锦绣再一次让他趴到床上,仔细聆听他的肺部状况,昨日里因为沈无夜是昏迷着的,所以没什么感觉,但今日瞧到锦绣的动作,不由好奇,忍不住道:“做大夫都得投怀送抱么?” 这人说话忒不庄重,徐子煜轻咳一声:“无夜,不得无礼。锦绣大夫只是替你看病而已。” “看病也得投怀送抱?”沈无夜不以为然,他以往都是太医院里的太医看病,除了把脉外,也不过看些舌头,哪有这样的动作。 他低头望着伏在他胸膛上的锦绣,发现这个姑娘虽然衣着朴素,但长得还真是清丽,不由心中一动,忍不住道:“若是你真把我的病治好了,我就纳你为妾可好?” 锦绣愣了一会儿,这才知道他说了什么混账话,她坐起身,望着沈无夜轻佻的神色,很想一巴掌甩过去。但,有了顾东临那个教训,她再也不敢对这些权贵人物摆脸色,只得忍下胸口翻腾的怒火,冷冷地道:“多谢公子的好意,民女粗颜陋质,恐配不上公子。” 沈无夜一边咳嗽一边挑眉道:“纳你为妾也算是抬举你,你别不识好歹。” “无夜,你怎可对大夫如此无礼?”徐子煜有些生气,这个表弟,平时候慌唐轻佻也就罢了,怎么连在大夫面前也敢如此放浪无礼? 锦绣胸口怒火浓浓翻腾着,冷下脸来,“不好意思,沈公子,我这人就爱不识抬举。若是您觉得我的不识抬举惹您生气,那大可把我赶出去。”然后压抑着怒火,提起药箱起身,对徐子煜道:“不好意思,草民医术有限,无法治好尊贵客人的病,请公子另请高明吧。” 徐子煜连忙拦住她,“大夫,我这表弟就是这副德性,他并没有恶意的,请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 锦绣也实在舍不得这户人家的天价诊费,可是那姓沈的却是如此的可恶无耻,她真的快要气炸了。她在前世活了三十多年,也遇到过恃财而傲的人,但也不像沈无夜那般如此羞辱人。 做他的妾,去他妈的做妾。姑娘她不侍候了还不成么? ------题外话------ 吼吼吼,大家给点掌声呀,要跺脚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1章 奇怪 锦绣皮笑肉不笑地道:“徐公子,您这话可就折煞我了。草民不识好歹,还不识抬举,应该是请公子原谅才成。哎,时辰不早了,草民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不送。” “大夫,大夫……”徐子煜怒瞪着沈无夜,厉声道:“无夜,你怎能如此对待锦绣大夫?” 沈无夜不以为然地道:“难不成我说错话了?我是什么身份?纳她为妾也算是抬举她了。”他祖母可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他母亲也是郡主身份,他父亲又是堂堂国公爷,他身为嫡子,就算纳的妾也绝不是低贱的婢女或平民老百姓。 “不过是瞧在她治好我的病的份上,这才抬举她,她倒好,不识抬举。” 徐子煜气得快要炸掉,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带上这个纨绔子?他生病了,担心受怕的是他,好不容易靠那锦绣大夫的医术捡回半条命,偏还口出狂言,大摆韩国公世子架子,把人得罪了不说,他的病怎么办? “无夜,你真的太过分了,人家是大夫,好心替你治病,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可语出伤人?你以为做妾是抬举人家,可人家却是不瞧眼里,反而觉得你侮辱了人家。” 沈夫夜不以为然道道:“她也得了钱不是吗?20两银子足够请五个大夫了。” 徐子煜只觉有十张嘴也无法形容他此刻心里头的怒火,他忍下怒气道:“当初所有大夫都说你没救了,要我准备后事。是这个锦绣大夫把你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如今她这么一走,你这病可要怎么办?” “不是已经接到洗尘的飞鸽传书么?太医大概明日里就能赶到。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 …… 正在念书的锦玉瞧到姐姐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不由大惊,连忙放下手头的书,蹬蹬地几步上前,接过锦绣手上的药箱,“姐,怎么了?那位病人又有变化了?” “别跟我提起那人。”锦绣恶狠狠地吼道。 “姐,那病人欺负你了?”锦玉一脸担心。 弟弟脸上的担忧是那么的明显,锦绣不想让他担心,压抑住火气,道:“没事,那人嫌我是女子,不愿让我医治。” “那,昨天怎么又让你医治了?这人真是……狗人看人低。” “昨天那人已经病到昏学状态,把我救醒后就不要我医治了。” 锦玉气惨了,“真是过河拆桥的混蛋。姐,那你也不要去给他看病了。反正姐姐的医术过硬,还怕饿肚子不成?哦,对了,姐,刚才有个病人来找你看病,可惜那时候你不在。我让他下午再来。” “哦,什么样的病人?” “是个男的,俱体什么病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他说下午再来。” 到了下午,那个病人果真来了,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说他喉咙很痒,让锦绣弄点药给她。锦绣给他把了脉后,看了喉咙,只是普通的感冒引起的咳嗽,不一会儿便配好了药。 叮嘱他一道药熬三回,熬的药单独倒进碗里,分三回喝。那年轻人接过话,问多少钱。 锦绣随便报了个数,“就20文钱吧。”这些药虽然不必花成本,但都是她亲自摘的,并且亲自晒干,也挺费功夫的。再来这年轻人看穿着也不算差。 年轻人二话不说就付了钱,还是一整块银子,锦绣接过银子,因为屋子里没称,只好让他等一下,她去外头借一把称来称重量,再找钱给他,年轻人却摆摆手说:“不用了,剩下的算是谢礼。” 锦绣吃了一惊,这年轻人虽然衣裳料子比较好,但也并非大富人家的公子呀,怎么出手如此大方? 但既然是人家给的额外的打赏,哪有往外推的道理,锦绣心安理得收下。过了会,又来了一位病人,这回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说是走路不小心扭伤了脚,真的只是小儿科罢了,连筋脉都没伤到,也未红肿,锦绣给他随便捏了片刻,收了两文钱。那人却是一出手又是五两银子,说是给她的赏钱,锦绣虽纳闷这金陵城的人怎么变得如此富裕了,不过也没拒绝。诊金和赏钱可是两回事呢,不收白不收。 也不知是时来运转,还是怎的,这个下午,锦绣居然诊了十多名病人,全是些小得不能再小的毛病,每位病人收几文十来文钱的诊费,但人家一出手就是一两,甚至五两银子,刚开始锦绣倒还心安理得收下,但渐渐地就觉得不大对劲了,这些人,看穿着,也并不像富家子的打扮,怎么这么舍不得花钱来着? 小小年纪的锦玉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纳闷道:“姐,这些人究竟有什么目的?怎会平白无故地给咱们这么多的银子?” 旧得已脱了不少漆的桌子上,躺着十多枚官银,也有几块碎银子,不知道俱体重量,但肯定有三四斤重,以前做梦都想银子,如今,银子从天而降,锦绣反而不安了,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这些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呢?” 锦绣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对她很是恭敬,甚至说得上讨好,还真是怪了,也不知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居然用这种拙劣的法子来送银子给她。 脑海里浮现一个温文儒雅的年轻男子,锦绣心里一惊,“难道是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2章 贵马也得吃回头草 “姐,你想到了什么?”正被一堆银子迷花了银的锦玉问道。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们每天也能挣好几两银子,那时候,他们的日子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却也富足。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的银子的重要性,直到后来家中遭受巨变,过了大半年逃难的生活也吃了大半年糟康野菜的他,总算明白银子的重要性。 锦绣又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是那徐子煜,就算他要补偿她也不会用这种笨法子。 又想了想这一个多月以来遇到的人,再一次摇头,“算了,不去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这些银子来路不明,还是暂且搁在那,以后再说吧。” 那徐子煜给的20两银子也足够锦绣买齐所有药材后,还能给锦玉买些书本笔墨,再送他去夫子那念书,口袋里还剩十二两银子,趁着今天有空,天气也还算好,又背着背篓城外山下采药去。 锦绣以前在现代时,学的是全科医师,三甲医院里的门诊部任职,全科是各项都有涉及,包括儿科,内科,外伤普通包扎手术都有涉及,虽然无法诊治那些大宗的疑难杂症,但普通的小病还是能够手到病除的。重生到古代后,她在现代学的那些医术在这儿大多用不上,也只能从头现学。也幸好她有前前一世三十岁的记忆,所以重新现学古代的医术也还较轻松。再来父亲也发现她有医学天赋,便有意识地陪养她学医技术。可惜,因为是女孩子的缘故,平时候出诊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是打下手,所以临床经验并不是很丰富。所幸她有现代的记忆,过硬的专业技术倒也使得她没有误诊病人。 虽说她长这么大,真正诊过的病人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位,但只要在她手上受过诊的病人都会承认她的医术,这点她也很满足了。 四月底的春天,万物复苏的景像使得锦绣无比兴奋,上山不过大半个时辰便采了满满一背篓的药草,有些药草还是药店里没有售的。以后给富人看病,主河以用这些草了。嘿嘿,这叫人无我有,人有我精,。唉呀呀,她可是医生呢,乍能够学商人那样唯利是图呢? 背着药草回到家中,发现巷子里停有一辆豪华马车,不由纳闷,这路门子胡同住的都是些中下层贫民,而这豪华马车一看就知道是大富人家才会有的,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富亲戚登门。 锦绣从来不会想像,人家就是特意来找她的。而等她被成家事堵在巷子里说要请她去给沈无夜瞧病时,不由愣住了,“沈公子不是有太医医治吗?如何还用得上区区小女子我。” 成管家苦笑着,“大前天太医就来了,可不知怎的,姑娘药单上有两样是听都没听说过的药。所以太医便按着自己的配方开药,也给沈公子做了针疚,可沈公子吃了药后却是毫不见效,反而越发严重,今天早上连床都无法下了,反而发起烧来。咱们公子可真是急坏了,这才崔促着让小的前来请您过去。” 锦绣在心里笑了几声,她开的那些药,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发现呢。那些太医肯定要抓瞎的。 锦玉一脸乍舌道:“不会吧,太医院里的太医来医治都不见效,姐姐,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锦玉虽然相信自己姐姐的医术,但皇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姐姐的医术再是高明,又哪够与那群太医相提并论。 锦玉只是单纯的担心自己的姐姐,但听在成管事耳里,无疑是不愿去,不想去。连忙陪笑道:“锦绣大夫,那日里沈无公子无意冒犯了您,老头子代我家公子向您陪罪。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家公子的面上,再走这一趟吧?” 人家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姓沈的倒好,身为贵马也要吃回头草。也不怕被人笑话。 锦绣当然是巴不得那沈无夜就这样病死得了,让他不尊重人。不过,想着既然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她若是治好了,那么她的名气肯定会打出去,到时候就不愁没病人上门了。就算治不好,也不关她的事,而诊钱肯定是不会少的,一举多得的事,锦绣便这样安慰自己,纯当作看在银子的份上,不与那种纨绔子计较。 于是锦绣放下背篓,另换了套干净的衣裳,提着药箱上了成管事那驾豪华马车,一路驶向效外的庄子里。 沈无夜得罪了锦绣,刚开始还并不以为意,反正只要太医来了,他的病就会好起来的,而太医也及时赶到了。可惜在接连吃了三天的药后仍是毫无好转,反而越咳越凶,头晕脑胀,连呼吸都不大痛畅,这才真的慌了,把那太医大骂了一通,说一个小姑娘都能治他的病,偏偏身为太医却治不好。 那太医被骂得很是羞愧,想他在太医院呆了二十多年,得了肺腑的病人,十个中,没有全部医好,也医好了至少有五位吧,偏偏,这回却是栽了跟斗。又听说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都能医治,他却束手无策,一张老脸胀得通红,再来又被沈无夜这么痛骂,更是下不了台。而听镇国侯世子徐子煜说要去请先前那位女大夫,老太医从鼻吼里哼了一声气,暗想:老夫在太医纵模数十年,太医院里精攻内脏之病老夫称第二,别人不敢称第三。再来沈无夜的病情却是严重,他就不信,那个井底之蛙的女大夫能有多大本事。 锦绣来到成家庄,已经是午后三刻了,徐子煜一袭青蓝亮缎绣滚边儒袍,见到锦绣便大步迎了上去,抱拳道:“锦绣大夫,您总算来了。成管家出去了大半天了,一直没有个动静,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锦绣笑道:“身为医者,只要能够医治,肯定要竭尽全力。除了医术不精外,可没有挑病人的道理。沈公子怎样了?” 徐子煜苦笑一声,“有些棘手,你走的那天还算不错,可这两天又加重了,连出气都困难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3 重症肺炎 出气困难一来是肺部已被病毒侵袭到无法再自主调动呼吸,二来是痰水过多,堵住了呼吸道。锦绣不敢耽搁,连忙进入屋内,发现沈无夜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潮红,呼吸确实很是粗重,若是按现代医辽,肯定要上氧气,再给吸痰。可惜这两样设备都没有,也只能凭借针灸技术,进行施针,以便改善呼吸道的沮滞。 屋子里除了一一众丫环小厮外,还有一名穿着体面的锦袍老者,此人头发花白,面色矜傲,居高临下打量着锦绣,从鼻吼里哼出气来,“你也是大夫?” 锦绣道:“我是。请多多指教。” 那老者又哼了声,“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又有多大本事?就算能治些小病小痛,可韩国公世子这可是肺腑绝症,已是药石无医。连老夫都束手无策,你一个未见过的乡野小民,能有几分把握治好世子?” 锦绣给沈无夜把了脉,又伏身听了他的胸膛,蹙起了眉头,对徐子煜道:“若是上回,我有七成的把握治好沈公子的病。不过现在嘛,只有五分了。” 徐子煜脸色一白,喉咙一紧,连忙紧张地道:“锦绣大夫,我表弟,真的,真的……” “已经很严重了,肺部已经完全被痰水覆盖,并阻止了呼吸道,以至于呼吸受阻。再来,病毒已经侵入整个肺腑,医治起来确实很是困难。” 徐子煜后悔得恨不能立刻撞墙去,早知会弄成这样,他那天就不该纵着表弟的任子得罪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女大夫,他咬牙长长一揖,“大夫,请您一定要医好我表弟,求你了。” 那太医哼道:“世子,连老夫都束手无策,她区区一个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能有几分本事?” 锦绣淡淡瞟了那太医一眼,不答腔,飞快地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及一张纸,“拿开水给他服下,另外把这个贴在他肚脐眼上。先给他退烧。” 仍是上回那个丫环,这回不再有任何疑惑,照着吩咐行事,那太医却及为惊奇,望着那贴在肚脐上的药,“这是什么?这个就能退烧?” 锦绣不理他,拿出针来,让人把沈无夜扶起来,迅速在沈无夜身上肺俞、膈俞、尺泽、鱼际、太渊、内关、大椎、曲池、合谷、孔最、委中、太溪、三阴交、十二井、插了多处穴位后,发现自己的银针不够用,不得不对一旁虎视眈眈的太医道:“你那有多余的针没?” 太医瞧着锦绣施针快速俐落,便知道不能小觑,连忙道:“有,在老夫药箱里。”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牛皮制作的袋子,上头插满了各式各样的银针,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都有,应有尽有。锦绣取了几根银针出来,用自己随身携带的酒精消了毒后,再擦干净,便开始施针。施完针后,让小厮好生扶着沈无夜,不要让他躺下去。又从药箱里取出艾叶草,点燃后烤了银针,再扎在沈无夜胸手臂等各大穴位上。 施完针后,锦绣再一次给沈无夜把脉,问太医,给沈无夜开了哪些药方。那太医见锦绣施针时的俐落手法,早已深为折服,哪里还敢摆太医架子,连忙说了一串药名。 锦绣道:“这些药确是治外感引发的肺腑之症,但,沈公子这确是外邪入体进而引发病毒形病症,普通的药物恐怕是无效的,必须还得再加几味抗病毒药材进去。”她转身对徐子煜道:“沈公子这病已经拖得比较严重了,我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医治好好,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若是治不好,徐公子可千万别牵怒于我。”这沈无夜居然是国公爷的儿子,那么这姓徐的也不是简单人物,这些权贵人物,她一个小小的大夫可也得罪不起,所以还是先把丑话说到前头。 徐子煜连忙道:“锦绣大夫尽管开药,上回确实是我们不对,我在这儿郑重向您隆重道歉。也请大夫尽释前嫌,尽力医治我家表弟。若我表弟能起死回生,徐某必有重谢。” 锦绣笑道:“重谢就不必了。只望徐公子答应我,管住沈公子这张嘴巴。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权贵者施舍。” 徐子煜怔了怔,望着锦绣柔美的脸,心中一凛,肃容保证,“表弟无礼,请锦绣大夫请多多包涵,绕絮则个。” 锦绣虽然痛恨这沈无夜不知天高地厚,但对这徐子煜还是比较有好感的,颔首道:“有徐子公子这句,草民就放心了。”锦绣先开了些药,让小厮去药店抓药,抓回来后加两大桶水熬一个时辰,先给沈夫夜泡澡。 半个时辰后,锦绣把沈无夜身上的针逐一扯去,再次伏身听胸肺,痰水似乎要少些了,并且吸呼也较畅通了,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然后让厮守开始推拿他的后背,促进痰液排泄。紧接着又开了两道药方,让人去抓口服服。 那太医连忙抓过医方看了又看,皱起了眉头,“这个浙贝母是什么药,老夫行医数十载,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锦绣解释:“清热化痰,散结解毒。治风热咳嗽,肺痈喉痹,瘰疬,疮疡肿毒。” “这个,这个,老夫一生与药草打交道,怎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本草经》里才会出现的,而本草经的作者都还没问世呢,你当然不会知道。锦绣笑道:“这也是家父告诉我的,我也曾用来实践过,效果还不错,所以便用上了。” 等泡了药澡后,锦绣再一次施了针,这次主要是针对化痰而施的针。施完针后,把人从泡桶里涝出来,喂养了一碗药后。锦绣再一次把脉,脉像仍是紊乱,跳跃无力,不过呼吸倒是渐渐倾于平稳,泡的药澡也起起了呼吸道扩张的作用了。 而那太医也跟着把脉,不由大为惊异,虽然沈无夜的脉像仍是和之前那样,跳动泛力,无比紊乱,但呼吸却是平稳了,不免对锦绣刮目相看。 看看天色,锦绣问:“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徐子煜见锦绣一系列的动作下来,沈无夜脸色也变得好多了,不由加了些许信心,又让锦绣留下来用饭。 锦绣也没推辞,又让人开了药,“这些药,药店里都没有卖的,你带着药单回我家里,让我弟弟给你配。你拿回来后,立马让人熬了,记着,要七分火。” 那太医照例看了药单,说:“刚才不是才吃了药后?这间隔还不到一个时辰,又要吃药,这可不大好吧?” 锦绣说:“前一副药是抗病毒的,这后边一副是化痰消炎的。两者并无相冲,无妨的。” 什么抗病毒,化痰消炎这些病症,老太医还是第一回听到,再一次看了药单,以他五十好几高龄的年纪请教比他小几轮的小姑娘他实在拉不下面子,但暗地里却加大力气把这些药名记了下来。 不过,这些药名有些他听都没有听说过,不由更加纳闷,偷偷望了眼前这个小姑娘,这些药有好些他听都未听说过,她如何敢用? ------题外话------ 喜欢本文的就请收藏,再个场咯,谢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4章 九爷的心思 那小厮知道自家主子若真的死了他也不会有好下场,是以把锦绣的话当作圣旨来办,不到半个时辰便把药抓了回来,熬好后端了进来给沈无夜喂了下去,锦绣又吩咐他,“这药喝下去后过上两刻钟,你要病人扶起来,让他坐着,你再半握拳头敲背,把他肺部里的痰给化去。另外,在用水方面,可以用雪梨加川贝粉熬成水给他多喝些,这是止渴化淡的。还有,不要吃太油腻的,以清淡为主,最好是稀饭,加些肉或鱼一起熬。屋子里要保持通风状态,窗户打开两扇来。好让屋子里通风换气。另外,你们当中最好少抹些香粉之类的,病人可闻不得这些,以免加重病情。” 事关自己的名声,锦绣事无巨细地交代后,这才离去,当然,徐子煜私下里的报酬可是丰富至极。 “锦绣大夫,这是徐某的一点心意,请笑讷。” 接过沉沉的檀木盒子,锦绣笑得很是爽朗温柔,“公子客气了,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天职。沈公子的病我确实没多大的把握,我尽力而为吧。沈公子病情还没有起色,我哪敢收这么贵重的酬礼?”锦绣打开盒子,被里头金黄的颜色差点晃花了眼,不过她仍是很淡定地从中拿了一绽黄金,剩下的全还了回去,“无功不受禄,我只收取我应得的酬劳。沈公子病好后徐公子再来酬谢我也不迟。” 虽然丢掉这么一笔肥羊,是有些心痛,但她对沈无夜的病确实没有把握,也不敢托大,以免到时候治不好就不好交差了。如果沈无夜被治好了,相信凭镇国侯府的财力,也不会吝啬这些银钱的。 想到这里,锦绣打定主意不能多收银钱,果断推拒。 徐子煜先是愕然,心里又紧张起来,“大夫,我表弟,是不是真的……” 锦绣安慰他道:“徐公子不要太过担心,我会尽力而为的。沈公子的病确实较复杂,我也没多少把握,等我回去仔细翻下医书,再给沈公子另行开药。” 徐子煜无耐点头,“那就有劳大夫了。”他现在真的很后悔,早知道连太医院里数一数二的太医都医不好沈无夜的病,当初就该放下身段和面子恳求这位锦绣大夫留下来继续给医治,否则也不会捱得如此狠。 送走了锦绣后,徐子煜重回到沈无夜的房间,望着躺在床上的表弟,也不过才半个多月的时间,沈无夜原本还算丰润的脸颊已凹陷了大半,脸色腊黄,神情萎顿,虽还有意识偿存,但哪里还有昔日风流公子哥儿的模样?完全就一病入膏盲的病鬼。 …… “九爷,镇国侯长房二公子还有韩国公世子都在成家庄,小的听闻韩国公世子已病入膏盲,九爷要不要去瞧瞧?” 朱子权淡道:“不急,等把姓袁的整死了再说。” 朱棒槌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姓袁的是平原伯府的大公子,此人迟早都要收拾的。只是沈世子毕竟身份非比寻常,九爷还是去瞧瞧的好。”他知道自家主子最是瞧不起沈无夜那种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膏梁,但在情理上,他们可是亲戚呀,既然来了金陵,不去瞧上两眼也说不过去。 “不是还请了许太医吗?” “听说那许太医也束手无策了。徐二公子病急乱投医,居然请了个女大夫。” “女大夫?”这年头女人也可行医?不知不觉中,朱子权脑海里又浮现一张清丽却又可恶的面孔来,火气又直腾腾地往头顶冒出,忍不住问:“什么样的女大夫?” “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复,朱棒槌又自顾自地说道,“九爷,如今西北战事已平,各番邦以及蒙古人都安份不少,那边也安排了能力卓绝的大将镇守,按理,九爷也该回京复命了。” 朱子权十二岁就随威远大将军去西北大营历练,这十年来,回京的次数廖廖可数,京里那位可是望眼欲穿了。偏偏九爷总爱我行我素,西北战事已平,按理,身为三军总督的他也该班师回朝,进京接受皇上召见封赏,可九爷却说西北荒芜,呆得久了,人都变荒芜了,听说江南烟雨妩媚,特意跑到江南来游山玩水,谁知会遇上袁正芹那无法无天的竖子,差点连命都丢了。 如今,朱棒槌再也没了游山玩水的性致,只想着早早把主子劝回京城。 朱子权也知道,他在江南逗留了两个多月,也该回京了。 可,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在金陵无亲无友,按理,他不该有此念头的,可他就是有种不舍的感觉。 “不急,再玩上两天吧。” 朱棒槌快要哭出来了,“九爷,您这些日子也没见您去游山玩水呀。”也不过在城里四处溜转,其中去药房打转的时候还要多些。 “对了,谨阳侯府的顾东临最近在干些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又问起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朱棒槌心里有疑问,但嘴里却恭敬回道:“前阵子听说此人外出狩猎被仇家寻上,被四处追杀,身边侍卫全部死绝,此人也跟着失踪了七八日,上个月月底才平安归来。如今正在家里休养。” 朱子权沉吟了会,“他没有出过府?” “好像……没有。” “可有找过那位救过他的女子?” 朱棒槌摇头,表示他不清楚,过了会,忽然小心翼翼地道:“九爷,难不成……”九爷一直逗留在金陵,难不成,也是在找那位女大夫? 朱子权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故作毫不在意地解释说:“你也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欠人情。那女人救了我,我却没来得及报答她,心里多少有些堵。” 朱棒槌点头,又夸赞道:“九爷就是性情中人,可咱们也够仁致义尽了。九爷也曾亲自找过她,是她自己先行离开,这也怪不着九爷您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总是心里不安。”估计那丫头此刻还在心中咒他吧,“言而无信的小人,装腔手势。” 一想到那小女子的嘴脸,朱子权怎么也坐不住。 朱棒槌想着那阵子九爷的表现,心里也大致猜到怎么回事,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耐,忽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在九爷耳边轻嚼:“九爷,那谨阳侯世子也在找那女子。九爷若真想找到她,紧盯着这顾东临准没错。” 朱子权飞快地望他一眼,朱棒槌又道:“小的听说,那顾东临明日要去成家庄探望徐二公子以及沈世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5章 哪里来的纨绔子 锦绣到家后,又翻起了昔日父亲留下的医书,这里头有关肺炎的医治还是满多的,但沈无夜的病情已经确诊为病毒性肺炎,光这些药物,也是不成的,还得加几味抗病毒药物才成。 只是,要加哪些药物呢? 唉,她前一世的爷爷也是位老中医,有一本精装版的《本草纲目》也被她翻得滚瓜烂熟,但这里头的药草也只解释了功效,却未能进一步详解哪些药草的抗病毒的功效,所幸爷爷时常与同行交流,临床经验非常丰富,中医学里也介绍了几十种这类草药,可惜当时她习惯用青霉素头孢喜炎平之类的抗生素药物,对于这些中药也没有去死记硬背,现在可好了,抓瞎了。 冥思苦想了半宿,总算想出了几味肺炎病症的病毒草药,可惜有两样外头药店还没有售,不得已,她也只能打算等天亮以后就背着背篓去城外山上采回来。希望她运气好,能找到这几味药。 不知是不是时来运转,锦绣发现这阵子前来找她看病的人陡然多了起来,她租住这个胡同里,也不是当道的,要进入胡同走上百步后,往右拐第三间,这样的住所,也只适合居住,用来当诊所,还真是不大恰当的,除非医术真的高深到“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境界,但问题是,她一介女流之辈,一无名气二无根基的,怎么这些人还熟门熟路找到她这儿来了? 这些病人大多也只是些小病小痛的,看一个病人至多挣些几个十来个钱,可这些人出手大方得很,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受人指使。 当一个普通的风寒开了两个钱不到的药后却又给了五两银子后,锦绣再也忍不住,问此人:“你们是何人指使的?” 那人脸色一僵,吱唔着说无人指使,只是听说锦绣大夫医术不错,所以特意前来看病的,然后落荒而逃。 望着此人的背影,锦绣心头越发坚定,这些人背后有人指使,只是,那人究竟是谁呢?平白无故的送银子给她,自从父亲死后,她便与所有亲戚断绝了往来,与张家材人倒是熟悉,但庄稼人养活一家子都困难,哪会有多余的闲钱来接济她。除此之外,她也不过给几个小康中等富户治过病,但也不至于这般行事。 那人,究竟会是谁呢? …… 第二日,锦绣去了成家庄。徐子煜脸色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虑,“大夫,我表弟仍是没什么好转,这可怎生是好?” 那太医也阴阳怪气地讽刺她了两句,锦绣并不以为意,如果吃上两副药就有好转的话,那这肺炎就不叫疑难杂症了。 “子煜,你也真是的,连许太医都说没治了,你怎么还让一个小丫头医治?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一个陌生的噪声响来。正在替沈无夜把脉的锦绣忍不住望了过去。 这男人一身紫红色苏绣淞江锦袍,头发束顶,插一支蛇形玉簪,腰缠玉带,腰间豆绿宫纱绦垂着枚羊脂玉佩,此人双眸狭长,挺鼻薄唇,如同一樽精雕玉琢的上好玉器,带着些许的风霜与精美,又带着少许黑暗与阴冷。 此人身形倒是修长,比徐子煜还要略高小半头,双手背负,身上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比徐子煜还要大上几岁,约有二十四五的年纪。 徐子煜也算是英俊中带儒雅的金贵人物,而此人却少了那份饱读诗书的儒雅,多了份杀气腾腾的冷冽与阳刚。 此人面上带着些许的讥诮与挑衅,锦绣不以为意,以往她父亲还在世时,也遇到过这样的人物,总认为自己是天上的月亮,其他人都只是那些毫不起眼的星星,衬托月亮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有这种心态的,大多数都是读书人。但这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读书人,反而是顾东临之流主纨绔子罢。 第26章 质问 徐子煜有些尴尬,飞快地瞟了锦绣一眼,见她没有生气的迹像,这才稍松了口气,忍不住道:“九哥有所不知,这位王大夫医术确是厉害的。在许太医还未到来之际,无夜的病情也基本稳定下来。只是无夜任性,脾气又不好,还不肯好生用药,这才又捱得狠了,直等到许太医到来,病情已经加重了不少。”他望着朱子权,很是诚挚地道,“九哥,你也知道,无夜可是我带出来的,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二姨交代?如何向大长公主交差?” 朱子权知道徐子煜的难处,但仍是冷哼一声,“一个女子,能抵多大本事?你倒是放得下心,万一出了一差二错,她能担当得起吗?” 徐子煜一脸紧张,“九哥,我求你了,就少说两句吧。”他飞快地望了锦绣一眼,赶紧把他拉了出去,一直拉到外头梨花橱里,这才小声道:“这位大夫脾气可大着呢,上回无夜无礼开罪了她,就搁桃子走人,无夜这病才捱得狠了。九哥,你别害我好不好?” 朱子权挑眉,冷笑一声:“小小一个大夫,架子还大呢。邈视权贵,延误病情,光这两条罪状就可以让她吃不完兜着走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徐子煜,“好歹你也是镇国侯府的公子,居然由着她爬到头上作威作福。” 徐子煜苦笑,“九哥,有句话叫奇货可居,如今无夜的病就只有她能治,她再如何摆架子,也只有忍着受着了。” 朱子权冷哼一声,轻斥了句:“你个没用的,让一个小小大夫爬到自己头上,真是丢了镇国侯的脸。” 徐子煜连连苦笑,却没有说什么,他与九哥不同身份不同命,九哥可以傲视天下,但他不行呀。镇国侯听着响当当,但到底大不过皇权。这些年来一直低调行事,若是传出徐家子弟以势压人的事来,他可就是徐家的罪人了。 朱子权拔开他,来到内室,锦然发现锦绣趴在沈无夜身上,心头火气直冒,喝道:“好个不要脸的,看病居然看到人家身上去了。”再猴急也不是这种猴急吧?屋子里那么多的人,她就那样大赤赤地趴在人家身上去,太不知羞了。 一旁的许太医怔了怔,望了朱子权一眼,很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徐子煜从后头追了进来,连忙解释,“九哥这个误会可就大了,王大夫只是给无夜听胸腔里的病症而已。可没别的意思。” 锦绣没有理会朱子权的疯言疯语,趴在沈无夜身上听了好一会儿,对小厮道:“再翻个身。” 小厮连忙把沈无夜翻了过来,锦绣又挨着他的后背听了起来,耳边还响来朱子权没完没了的指责,不由厌烦,对徐子煜道:“徐公子,请保持安静,可以吗?不然我要怎么给病人诊断病情?” 徐子煜连忙赔了不是,低声劝着朱子权,“九哥,你就小声些吧,王大夫是在听无夜的肺腑情况而已。不得受打扰的。” 朱子权不甘不愿地闭嘴,接收到许太医不苟同的目光,火气又蹬蹬地往上冒,但又有些讪然,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呀? 屋子里虽然人多,但这一刻,却静悄悄的,锦绣在沈无夜背上左右听了半天,不时蹙起秀眉,徐子煜看得胆战心惊。但又不怕打扰锦绣,只得握着拳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锦绣的脸。 朱子权则把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沉沉地望着锦绣,心里却沸腾着,这丫头怎么反应这么平淡,从刚才那一瞥后,就没再过问过他,连他故意发难也是眉毛都不抬一下,她是没认出他来,还是装作不认识他? 沈无夜不喜欢这种姿势,实在忍不住,问:“喂,我这病究竟怎样了?”然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两名丫环赶紧上前给他顺气拍背,锦绣却把她们支开,“咳嗽带有空音,痰多气喘。肺腑之症本来就复杂难医,若是单凭两副药就能有效果,那也是不现实的。不过我听了沈公子的肺部,杂音比昨日里要少些,呼呼也还算稳定。我再给他施针,继续按我的方子去抓药泡澡。” 锦绣想着到了下午,太阳会更热烈,便想着现在就去采药,但这时候也离不得人,便对老太医道:“老人家是京中有名的大夫,又是太医院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小女子在您面前,也只能执晚辈的份。不过今日里我要上山采药赶着给沈公子熬药下肚。就劳烦老人家帮忙施针可好?就按我昨日的施针步骤施行就成了。” 老太医不料锦绣会让他给沈无夜施针,有些意外,锦绣也没有过多解释,又仔细讲解了施针的功用,及各个穴位的针法讲究,化痰的穴位要用小艾叶烧针,而施针的某些穴位得挤出三滴血来,有些穴位得停留两刻钟……全都讲解了遍,那老太医赶紧抽走脸上的傲慢与不以为然,说一定照办。只是,这样针灸,真的有效么? 锦绣奇怪地看他一眼,正色道:“是否有效,昨日里不就见分晓?沈公子病情虽未有起色,却也未有恶化,呼吸也较畅通,这便是效果。所以接下来咱们还得继续施针,直到病情稳定为止。”针灸可是肺腑病理里不可缺少的辅助工具,但凡学中医的大夫都会有涉及。相信这位老太医应该也是知道的,居然还会问这样的问题。真是不可思议。 老太医当然知道针灸对内腑方面的至关作用,他最奇怪的是,针灸技术难度非常大,一般没有几十年的侵淫,也是不敢胡乱施针的。他也是学习了数十年也才有今天的成就,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也会针灸之术,实在让他感到无比惊奇。如果说刚开始对锦绣很是不以然为到后来的看笑话,那么现在便是由衷的钦佩。这小姑娘不管医术如何,单看这一手灵活的针灸技术,就能在杏林界登堂入室了。 锦绣又仔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提了药箱离去,她要去山上采药,希望山上能有那几味药。 徐子煜又问:“王大夫,我表弟的病,你有几成把握?” “不敢保证,大约五成吧。” “这么说来,王大夫也没把握治好无夜的病?”一旁的朱子权又插进话来。 锦绣眼观鼻,鼻观心。 朱子权火气再一次腾了起来,双眼眯了起来地,露出他在战场上的浓浓杀气,“能治就能治,不能治就不能治,还搞那么多名堂?一句话,无夜能治吗?” “九哥……”徐子煜搓着双手,一脸不安。 朱子权睨他一眼,徐子煜一时哑然,暗暗苦笑,九哥脾气还是那样,暴燥骄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7章 谁叫她不认得我 锦绣心头火气也上来了,这男人真是个人见人恨,狗见狗烦的货色,先前她还以为他只不过是仗着权势而鼻孔朝天或许手头还有些权利的纨绔子弟,如今,她再一次给他增加一次评价……就是个真真正正的“何不食肉羹”的东西。 “怎么不说话?问你话呢。”朱子权心中不爽到极点,这女人看他的眼神,真令他不爽到极至。 锦绣淡淡地道:“如果我说能治,阁下就满意了?” 朱子权冷哼一声,“既然能治,那为何又说只有五成的把握?”他紧紧盯着她,一脸的谴责,“是想抬高自己的本事么?” 锦绣嗤笑一声,对徐子煜道:“这人真的是我大周朝的子民吗?怎么还说出这种让人夷笑大方的话来?真是好笑。” 徐子煜一脸尴尬,在朱子权发火之际,锦绣又道:“看诸位举止气派,佣仆成群,想必是当朝权贵之后吧。难道还不清楚把话说满的后果?” “……” 锦绣继续道:“我们只是大夫,只是平凡普通的人,不过是学了些医术而已,偏你们这些权贵,一方面逼着我们包治百病,另一方面又不给我们足够的尊重。治好了也就罢了,治不好就要治罪,轻则被辱骂,重则失去性命。这位尊贵的九爷,沈公子的病您也是清楚的,您要我如何保证?您认为我有通天的本领,把大夫们都列为凝难杂症的肺病咳喘治好?如果我治不好,阁下是不是就要我抵命?” 朱子权怒瞪着她,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一个小小的大夫,敢与本……本公子这般说话。”简直不要命了? 锦绣冷笑一声,扬起下巴,“瞧吧,果真是权贵本色。徐公子,沈公子这病,到底还要不要治?” “九哥,算小弟求你了,你就少说两句话吧。”徐子煜总算怒了,悲忿又不满地瞪了朱子权,然后又满脸的歉意对锦绣道:“王大夫,请不要见怪,九哥没有恶意的,他,他只是……呃,被宠坏了而已。你千万别与他计较。” 朱子权气得快要喷火,他不懂事?他被宠坏了?亏这小子说得出口,比他小几岁的毛头小子居然说他被宠坏了? 锦绣面无表情地道:“想要人家治病,又要把人踩到泥地里,徐公子,要展示你们权贵人物的威风,也不是这种做法。”然后看都不看众人一眼,提着药箱扬长而去。 徐子煜心惊胆战,赶紧跟上前,边走边作揖道歉,苦苦哀求锦绣,看在他的份上,不要生气,千万别计较。 “生气?我如何敢生他的气?人家让我治病还是瞧得起我,我也该感激涕零才是。就算吐把口水在我脸上还不得擦掉,是不?” “王大夫……” 锦绣叹口气,低声道:“请让开,我要去山上采药。” 徐子煜先是心头一凉,紧接着又亮了双眼,“王大夫,你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然后深深作揖。 “免了吧,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真会折寿十年。”锦绣面无表情,径直往前走。 …… 徐子煜抹了额上的汗水,进了屋子,发现朱子权施施然出来,“怎么?她还敢搁桃子?” 徐子煜没好气地道:“九哥,算我求你了行不?以后不要与这位王大夫计较好不好?你瞧瞧你刚才那翻话,是人都会生气的。” 朱子权心中也有些后悔,他平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可见了锦绣他就是忍不住把他的毒舌亮出来,刚才确实是他过分了,但,这女人也太嚣张了吧,不过是说她两句而已,就敢搁桃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徐子煜知道以九哥的身份,做什么都是对的,就是杀了人也是他对,被杀的人错。可现在非常时期,他就不能再忍忍么? “九哥,那人不过是乡野女子,懂什么礼仪?九哥什么人物,也与她计较?没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徐子煜心里气苦,但又不得不说尽好话。 朱子权沉默了半晌,说:“她下回什么时候过来?” 徐子煜瞪大眼,“九哥,算我求你了,看在小弟这点薄面,就再忍忍吧。” 朱子权瞪他,斥道:“说什么话呢,上回我身受重伤,被她所救,不过是想着当面对她道谢而已。你以为我还要怎的?” 徐子煜吃了一惊,“九哥你受伤了?什么时候受得伤?小弟来金陵也有半月有余,怎么从未听说过?” “有一个多月了,你当然不知道。”朱子权轻描淡写道:“下回她来了你就通知我一声,我好当面感谢她。” 徐子煜一脸狐疑,既知道人家是他的救命恩人,还用那副嘴脸对待人家? 知道他的心思,朱子权轻咳一声,咕哝道:“刚才我也不是有意的。”谁叫她已经不认得我了。 ------题外话------ 想要加更,鲜花砸来,偶胃口很小的,现在暂且只要鲜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8章 别有居心 对于朱子权这样的人物,锦绣在这一世遇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虽然心里仍是气闷,但也没办法,做了这么一行,就要受点委屈。 普通的老百姓恨不得把大夫当成祖宗一样供着,但却挣不到几个钱。而权贵人物的钱是好挣,却又闹心又堵心。这世上,果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生了半天的闷气,一直到出了城后,开阔的视野渐渐扶平了心头的郁积。 这回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在山上找了大半日,总算采齐了所需的几味药,交给成家庄的下人,让他们拿来晒干,然后加上她开的药一道熬制。 第三日,锦绣再一次被成管事接到成家庄,从成管事脸上那毫不遮掩的喜气,便可知道她那蒙着整的药应该生效了。 果然,来到成家庄,徐子煜亲自接待,满面的笑容里带着庆幸与对锦绣的无上感激,“锦绣大夫,我表弟已好些了,今早还吃了一大碗米粥。” 锦绣笑道:“那真是太好了。看来这回下对了药。”进入内室后,那许太医正捋着胡子冲她笑道:“王大夫,果真有一手。老夫行医多年,也是自叹拂如呀。” 锦绣笑道:“许太医过奖了,其实我也没多大把握的。不过老天一向眷顾我就是了。” 虽说堂堂太医居然连个乡村小民都及不上,不过许太医也已想开了,有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学术是无止境的。天底下间自是多有能人奇异之士,也不足为奇。可叹的是自己,自恃太医身份,瞧不上这些乡野小民,实则天下能人奇士,却是大都出现在这些毫不起眼的小地方罢。 许太医态度的改变,锦绣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她一人之力,也实在没有多大把握,合二人之力,倒也轻省许多。许太医身为太医院令,自是有着不容忽视的医术功底,她唯一能胜过他的便是多了前一世那三十多年的经历与见解,真要讲技术与临床经验,她肯定是不及的。如今,他们相互切磋了半天,倒也受益匪浅。 而与锦绣的交流中,许太医也是暗自心惊,这小姑娘不但熟悉药草的各种功效,还能分辩出同样病症中不同的病因原理,甚至还能说出一大串医书上都没有过的草药功效,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不过他也没有去深想,反正民间能人异士大有人在,估计这小姑娘学的是民间祖传秘方,轻易不得示人罢了。 一下午的切磋下来,许太医对锦绣格外的尊敬,刚开始由老夫的自称改为老朽,又见锦绣能说她已经医好了不下五个肺腑之症的病人,更是改口为小老儿。 徐子煜见他们相谈甚欢,不由笑道:“既然锦绣大夫医术如此精湛,许太医何不举荐锦绣大夫去太医院任职?” 许太医双眼一亮,“二公子所言甚是。姑娘医术如此精湛,埋没于此实在可惜了。依姑娘的医术,在太医院任太医那是毫无问题。姑娘,可否与小老儿一道进京?小老儿在太医院虽非一手遮天,但举荐一个太医还是有把握的。” 太医,那可是天下医者的向往,待遇好,诊金也高,有房有车还有御赐田庄,只要医术精湛,穷光蛋致富奔小康完全没问题。但小说上看多了被宫斗炮灰的太医多了去,历史上当太医的大都没有好下场,锦绣可不想去趟这浑水。尤其太医行医要对权贵者跪来跪去,医好了是应该的,医不好就得人头落地,实在是个高危行业。最倒霉催的要算明朝的弘治帝,一条命被小太监拿错了药吃得七窍流血而亡。儿子正德帝怒斩三名太医,连家人也被诛杀干净,其妻女充没教司坊为贱户。后来得知太医无辜,是受拿错了药的小太监牵累,但皇权至上的年代,皇帝犯再大的错都不是错,有错的都是底下人,那三位倒霉催的太医就那样成了无辜的冤魂还连累家人,甚至还没得到平反。 锦绣也知道太医是很风光,受人尊敬,待遇也超好,可这种高危行业的工作,可不是她的菜,于是婉言拒绝了,“我自来野惯了,哪里受得了太医院的那些条条框框,再来小女子胆子小,脾气冲,做事也随性惯了,万一哪天说错了话,得罪了人可就不妙了。许太医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许太医暗道可惜,不过也没有勉强,毕竟人各有志。再来,太医院里那些不见人的勾当确实不是锦绣这样的小姑娘能呆的,尤其宫里那些贵人,京城那些权贵世家,都不是善茬。太医确实风光,但也如覆薄冰,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甚至连累家人。许太医能安稳活到现在,一来离不开师傅的悉心教导,二来也是他摸准备了那些贵人们的脾性。 …… 在离开之际,朱子权又冒了出来。“等等,我有话要与你说。” 锦绣摆出眼观鼻,鼻观心的阵势,客客气气地道:“公子请讲。” “上回承蒙姑娘出手相救……” 徐子煜上前,接过话来,“王大夫,九哥说,上回承蒙你出手相救,心里很是感激,当时本该重谢王大夫你的,可那时候身上盘缠用尽,只好忍着羞愧之意,等进了城养好伤,筹到了银子就急急忙忙赶去姑娘的住处,谁知姑娘已经搬家了,九哥很是难过,觉得这一辈子若是找不着姑娘,那他就会一直寝食不安。所幸,老天开眼,在他离开金陵之际,又见到了姑娘。姑娘,这是九哥的一点心新意,还请笑纳。”徐子煜动作奇快地从下人手上夺过一个盒子来,递到锦绣面前。 朱子权气极,一把推开徐子煜,斥道:“你走开,我要亲自……” 徐子煜连连赔着笑,“九哥,你就不要与小弟客气了,小弟代你感激王大夫也是一样的。”但手上却使足了力道,坚决掌握主动。 ------题外话------ 今天双更,亲们举起双腿双脚支持哈,不容易呀 第29章 真正的败类 锦绣接过荷包,很沉,打开盒子来,睁大了眼,里头居然躺着两颗龙眼大小的南珠,数颗拇指大小的猫眼石以及打磨精致的红宝石,底下还躺着一大把金豆子,金锞子,据目测,这一小盒子的金豆子可以值上百两银子,更别说这两颗又大又饱满的宝石。 “太贵重了。”锦绣从里头抓了一把金豆子塞进怀里,把盒子递了回去,“剩下的麻烦徐公子收回。锦绣虽爱财,但也取之有道。太贵重的物品我可不敢收。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告辞。” “哎,等等。”朱子权连忙叫道。 徐子煜又拉住他,“九哥,得了,你谢也谢过了,也给了报酬了,现在总该把一颗心思放回来吧?” 朱子权气怒不已,甩开他的手,连命带姓地喊道:“徐子煜,你成心与我作对?” 徐子煜笑道:“九哥说哪话呀,我如何敢与九哥作对?不过是觉得九哥身份尊贵,如何能纡尊感谢一个小小的大夫呢?我这不是为了你九哥你着想嘛?这谢人的活儿就让小弟替你做了,免得让九哥不自在。” 朱子权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徐子煜骂道:“你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我为难她是不?” 徐子煜继续赔笑:“九哥说哪儿话呀,你这可冤枉小弟了。” 朱子权气怒不已,他如何不知这小子的心思,真真是气死他了,虽然他昨天是有些过分了,但,他也只是无心之过,这小子怎能还不依不饶? …… 沈无夜的病情得到控制后,锦绣也不敢掉以轻心,每日例行的问诊已是雷打不动了。 这日里,她依例给沈无夜把脉,发现门口停了好些豪华马车,便问:“今日府里又来了客人?” 小丫头道:“是的,是……”忽然想到主子的吩咐,立马住了口。 所幸锦绣也只是随意问问罢了,也没说什么,给沈无夜把了脉后,又示意他躺在床上,她附身听他的肺部,这沈无夜瞧着胸前这颗头颅,闻着一股青草香味,忍不住问道:“你用的什么洗头?闻着挺舒服的。” “不要说话,闭嘴。”锦绣轻喝。 沈无夜连忙闭上嘴边,但很快又不满了,他可是堂堂韩国公府的世子,奶奶是鲁国大长公主,母亲是安阳郡主,身份尊贵,地位超然,平时候他打个喷涕都有人吓得腿软,就算京里那些太医在自己面前也是恭恭敬敬,哪里像她,居然丝毫不把自己放眼里,还时常喝斥,实在是胆大至极。 在锦绣起身之际,他扯住她胸前的辩子,“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锦绣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轻佻轻浮之人,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道:“你是谁与我何干?”在她眼里,只有病人与正常人的区别。 沈无夜气得坐正身子,“我是韩国公府的世子,我奶奶是鲁国大长公主,我娘是安阳郡主,太皇太后是我祖母,当今的皇上是我舅舅。太子是我表哥。”然后一副得意的模样,等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花容失色,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导跪到自己脚下,说自己有眼无珠。 偏偏锦绣不过是挑了挑眉毛道:“原来是个二世祖,失敬,失敬。” 二世祖?这是什么东西?沈无夜一时间怔住了,又见锦绣面色平淡,又觉得不满,可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你可知道,一般的奴才才见到本公子,可是要行叩礼。” 锦绣同情地望着一旁侍立的四名丫环及四名小厮,淡道:“做你的奴才真够可怜惜的。” “你,你……”沈无夜气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所幸许太医及时赶了过来,陪着笑安抚道:“世子爷,锦绣不过是一介山野小民,如何知道这些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与她一番见识。” 沈无夜重重哼了一声,斜睨着一脸平淡的锦绣,这小丫头长得还真不赖,前阵子没有细看,今日里居然发现这丫头生得真不错,水灵灵的脸蛋儿,不大却又灿亮的眸子,像极了天上的繁星,带笑的唇角似有似无地浮现出两个梨窝,露出里头的两颗小虎牙,像极了奶奶养的小白免,可爱至极。 目光继续往下看,有些失望,初夏的季节,府里的人都穿上了薄薄的夏衣,好些身材丰富的丫头胸前已高高隆起了,而眼前这女大夫,基本上毫无看头,不由失了些兴致。不过瞧着这人脸蛋儿还真的水嫩,尤其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眸子,常常带笑的梨窝儿都异常吸引着他,顾不得徐子煜耳题面命的警告,不禁大脑的话再一次脱口而出。 “你治好了本公子的病,本公子要如何感谢你呢?”不等锦绣回答,他又道:“做我的小妾可好?包你穿金戴银,锦衣玉食过完下半辈子。” 一旁的许太医不禁怔住,韩国公世子的小妾,虽说做妾不光彩了些,但对于锦绣这个孤苦无依的孤女来说,也是鱼跃龙门了。而周围侍立的几名侍女则面色复杂,但对王锦绣却是没有丝毫嫉妒心思,毕竟人家医好了自家公子是事实,若是没有她,她们这些下人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而外头偷听人的人差点肺都气炸了,徐子煜暗骂这个表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而与他一道的一个少年则用恶狠狠的光茫瞪着沈无夜,小声骂道:“败类,纨绔。” 徐子煜面色古怪地瞅他一眼,轻咳一声。那少年瞟他一眼,不爽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瞧我?” 徐子煜咳得更凶了,他再度古里古怪地瞟了他一眼,想说什么,最终顾忌这少年的身份,摇了摇头,没有往下说。 但少年却不依不饶,非要徐子煜说出来不可。 徐子煜被逼得无耐,只好如实说道:“顾世兄称我表弟为败类纨绔。可我好像听外头传言,顾世兄可是有小霸王的美誉,我表弟可没顾世兄这般……声名响亮。” 这少年便是顾东临,金陵城谨阳侯府的世子顾东临。被徐子煜这么一翻抢白,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他嘴巴张了张,最终却一个字都辩驳不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9章 宁做鸡首,不做凤尾 暂且不提窗外偷听偷看的人,单说屋内锦绣则眉毛都不动一下地道:“公子抬举了。”然后起身,把针放给许太医,“许太医,劳烦你了。” 沈无夜叫住她,“你还没回答我呢?”他见锦绣沉下脸来,不由扬眉,“怎么,你还不愿?” 锦绣扬眉,“宁做鸡首,不做凤尾。” 沈无夜嗤笑一声:“鸡首?鸡首算得什么?能有凤尾风光么?” 窗外的徐子煜听得大怒,再也忍不住,提了袍子进得屋子里,他前脚才踏进屋子,便听到锦绣声音冷淡地道:“人各有志。” “呵,怎么,你以为救了我,就妄想……” “无夜!”徐子煜厉声喝止了他,大步来到床前,“你这性子该改改了,怎能如此对待锦绣大夫。” 沈无夜不以为然,“不是付了诊金么?” 徐子煜忍着怒气道:“若无锦绣大夫超凡的医者之心,就算你再有金山银矿都捡不回你这条命。”他真的受够了,这个表弟早已被宠坏了,他也懒得与他说大道理,忍着怒火道:“等你的病好后,还是回京吧。令祖已经够担心你了。” 他现在真的后悔死了,早知表弟会是如此德性,当初他就不该听从母亲的话,把他带在身边。处处受制不说,还像个老妈子似的照顾他,如果他是三岁小孩子也就罢了,偏偏,他身份非比寻常,打不得骂不得,还得供着,生病了也不安份,与丫头胡来,甚至还对大夫无礼,真是不知死活。 沈无夜撇唇,再一次咳了半天的嗽,总算咳得差不多后,在小厮的侍候下吐了一口痰进痰盂,这才道:“好不容易离了京,肯定要好好玩玩才成。” 趁着他们说话的当,锦绣悄悄退了出去。出了院子后,仰头望天,长长吁口气。她拒绝许太医的建议是完全正确的。就一个沈无夜都是如此的放浪无礼,京中多如牛毛的贵族,哪一个是善与之辈? 虽说徐子煜给的诊金极其高昂,让她在短短十天时间内就变成小富婆一枚,但侍候这样的病人,若无良好的忍气吞生的本领,迟早要得内伤而亡。 回到家中,锦玉还在学堂里没有回来,开始准备做午饭,这儿因离学堂较远,锦玉来回吃饭不方便,所以锦绣在考察了那苏师娘的手艺后,便单独给了苏夫人一两银子,让锦玉中午就在苏夫子那吃一顿。 中午锦绣一个人吃饭,人就就变得懒散,现在她手上有银钱,也不在乎花那么点钱了。随便去外头买了个手抓饼填了肚子后,又开始整理药材及自己的药箱。 拜给成家庄的贵人治病所赐,锦绣的名气倒打响了出去,如今前来看病人的比往回多了不少,都是些小病小痛之类的病,抓两副药吃了便没事,当然收的钱也是极低的,也就几个十来个钱,虽说无法与徐子煜给的诊金相提并论,但靠医术挣钱,也是件不错的好职业。 如今病人比往回多了,自己采的药也不够用,锦绣也只能去药店买些药回去。 把要采买的药单交给抓药的伙计,锦绣坐站在柜台处,观望着这里头的坐堂大夫。 这楚氏医馆在金陵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听说这儿坐镇着专攻骨腑的刘姓大夫,前来应诊的病人多如牛毛。她也一时猜不出哪位是妙手刘,便问那伙计,“刘大夫可在这儿?” 那伙计一边称药一边道:“刘大夫出诊去了,是西大街的赵家。” 锦绣在杏林界混,当然知道这一行里有多少高手,除了楚氏药馆里的妙手刘,还有楚氏的当家人楚天雄父子,也是杏林界的佼佼者。除此之外,就属东大街的齐氏药房的齐如月兄弟,另外还有些规模较小的小药馆,总的说来,金陵城约有药馆十八家,而卖药和看病一手抓的药房则只有少数四五家,其中最大的一是楚家,二是齐家。但相对来说,楚家因为多与富贵人物打交道,是要比齐家吃香不少。但齐家能在繁华的金陵城占有一席之地,本身也有几下子的,除了过硬的医术外,就是稳定的货源,再来便是良好的医德。而一这方面,楚家就不如齐家了。 就在等伙计称药这一盏茶功夫,锦绣便看到好些穷苦病人因为太高的诊金而忘而却步,而这些坐堂大夫一个个神色高傲,对富贵人物巴结讨好,对贫穷人物百般冷落傲慢,不由暗自摇头,身为医者,爱钱本没错,但爱钱爱到势利了,就是违背了医者的职业操守了。 …… 在许太医及锦绣的合力医治下,沈无夜的病也好的比较快,在第十天左右,除了仍是有些咳外,也别无其他症状了。但锦绣知道,肺炎最容易反复,所以时刻叮嘱他要好生休息。 沈无夜在鬼门关闯了一回,也知道这咳嗽的霸道,哪里还敢任性,乖乖地任锦绣搓圆捏扁。 锦绣每回过来,朱子权却是雷打不动地也跟着过来,大概是有了前车之鉴,就只是站到一旁,很少说话,锦绣大多时候都是装作没看到他。实在免不过样,才不得不敷衍两句。 徐子煜也不知道九哥还呆在这儿做什么,但又不好赶人,只得自己辛苦些,每回锦绣来了后,不管手头是否有事,都要立到一旁,名为关心,实则监视。实在是无夜这个表弟早被宠坏,就怕他又做出让人抓狂的事来而不好收拾。 至于朱子权,他更怕他趁他不在的时候欺负锦绣。锦绣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的,若是在他的地盘上受委屈,他这个主人也难以辞咎。 看在徐子煜及白花花的银子的份上,对于沈无夜的百般无赖行径,锦绣通常是视而不见。至于朱子权,她尽量不去惹他,实在万不得已,才虚以委蛇。 反正这沈无夜被这回的肺病折腾惨了,也不敢托大,老打老实地呆在屋子里乖乖吃药,彻底忌掉生冷辛辣之物。 而这朱子权,最的也变得挺乖的,大多时候都只是立在一旁当雕像,她也懒得理会他,纯当作空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0章 知足了 第十四天的例行问诊,这沈无夜的脉相已基本平稳,不过咳嗽虽只是小病,也是怪折腾人的,沈无夜自小锦衣玉食供着,身子自是强壮,耐何这家伙在房事方面过于折腾,体内已有些亏空。但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只负责治他的肺病。如今他的脉相已平稳,肺部也听不出任何杂音,除了还有些咳嗽外,病情基本上已大好。除了再吃几贴药,加上几味补品一道吃一阵子,自是没什么大问题。 今天例行的趴在他胸膛上听他的肺部,沈无夜因顾忌着表哥,又顾忌锦绣手头的银针,不敢动手动脚,但嘴上却道:“王锦绣,本公子忽然瞧中你了。跟我回京,与我做妾可好?包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屋子里侍候的人不料自家公子会是如此的蛮横,纷纷不知所措地望着锦绣,心里又艳又妒的。 而锦绣先是紧张,再来便恢复如常,冷冷地道:“多谢沈世子对小女的抬爱。若沈世子真心要感谢小女子的话,大可多给些酬金。做妾就大可不必了。” 胸膛传来轻微却又关锐的刺痛,沈无夜不得不松开她,这才发现她手上不知何时捏着银极为细小的银针,他悻悻然地道:“这阵子你与本公子治病,可得了不少赏钱。你要知道,这些赏钱,就算你医一千个病人都挣不了那么多银子。” “沈世子提醒的是。不过,小女子也要提配沈世子一二,纵有家财万惯,权势薰天,也买不来一条命。沈世子身份尊贵,可再尊贵的人,少不得也要食六粮五谷,看尽人生百态,历经生老病死。” 真想不到,这丫头小小年纪,嘴巴还真利。没能占上风的沈无夜暗自磨牙,目光阴郁地瞪着锦绣平淡的脸,阴鸷道:“本公子瞧得起你,是你的造化,你居然还敢拒绝?” 妈的,又是顾东临第二。 锦绣真想破口大骂,她若是拒绝,誓必会让此人恼羞成怒,就像当初谨阳侯世子那般把她整得家破人亡。可若是同意,她的人生便是毁了,她一个人是无所谓,但绝不对连累无辜的锦玉。 心头电转之间,锦绣咬牙道:“沈公子,您堂堂韩国公府的世子,怎可学那些纨绔子弟,做起了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事了?” 沈无夜嗤笑一声:“少对我使激将法。就算本公子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又如何了?谁敢治我的罪?我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爷瞧得起你,是你的福份。还敢拒绝,不识好歹。” 锦绣紧紧咬着唇,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偏这家伙又不屑地道:“你以为本世子真要非你不可吗?哼,不过是瞧你有一身的医术,日后跟在我身边也方便。罢罢,本世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粗鄙村妇?” 然后,自尊心受损的沈无夜大手一挥,“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危机解除,锦绣巴不得立马滚蛋呢,但是,她既然收了徐子煜的银子,就得把此人的病给完全治好了才能离开,于是犹豫道:“世子你的病还未……” 沈无夜不耐地道:“我这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偏还要每日里跑来把脉问诊,不就是瞧在每天都有诊金拿的份上么?” 锦绣眼观鼻,鼻观心,暗自告诫自己,自己两世为人,前后加起来都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还会与你这种乳嗅未干的小屁孩计较么?于是她从善如流地收拾了医药箱,笑道:“真让世子给说中了,小女子无颜再多呆,这便告辞。不过沈世子请听小女子一言,这肺腑之症极易反复,还望沈世子多加注意休息,切莫劳累。” 沈无夜摆摆手,一脸不耐,“行了行了。从今往后,你休想再挣得本公子一分诊金。” 锦绣在心里撇唇,老娘已经从你身上挣了将近一千两的银子,早已知足了。 …… 有了银钱在手,锦绣做起事来也大气多了,先是给锦玉置了几套稍体面的棉布衣裳,这年头,棉布还只是中下等人穿的,上等人都是穿丝绸或是细绫类贮丝缎面之类的高级面料,而这棉布却却少有富人问津。不过锦绣在现代可是见识到纯棉衣料的昂贵,虽说这儿5文钱一尺的棉布质量并不是很好,也不是特别的纯正,但用来制衣裳也是不错了,好洗又好用。不像缎面或绸罗类的,极易碎裂不说,还不好浆洗。 锦玉上了一阵子学堂后,倒也收获颇丰,甚至连先生都夸了几句,今天是先生难得放了一天假,锦绣想着锦玉每日里家中学堂两点一线,也怪可怜的,这日里趁着没有太阳,便带着锦玉出了城,上山采药去了。 锦玉志不在学医,但给锦绣打下手仍是绰绰有余的。小家伙换下平日里穿的长衫,穿上粗布短打,系好了布鞋,便跟着出了城。 夏季山上采药最怕就是遇到蛇虫,但凡是女子,没有不怕蛇的,为怕会遇上这些恐怖动物,锦绣通常都会在身上戴上一个装有雄黄的荷包。 锦玉摸着荷包上憋脚的针线,忍不住叹气,“姐,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女红,确实难登大雅之堂。”这荷包是裁缝店里不要的边角剩料做成的,这些料子还是很不错的,还是高级的丝绸布料,偏偏,被姐姐这独一无二的绣功给毁之怠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1章 云与泥的差别 望着腰间的荷包,锦绣呵呵一笑:“如果人人都会女红,那外头的绣品店早就关门大吉了。呆子,敢嫌弃你老姐的女红来了,讨打不成?” 锦玉嘻嘻地笑道:“我倒不是嫌弃姐姐你的女红,而是想,将来姐姐总归要找姐夫的不是么?我听说好多姑娘家嫁人之前,都要亲自绣自己的嫁衣,还得给未来公婆长辈制些例制衣裳。姐,你这三脚猫的绣功,到时候如何出得了手?” 锦绣轻敲了他的头,“说你是呆子还不肯承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呀。我是不会女红,不过我身上有银子呀,大可去外头买嫁衣或是请绣娘做。为何非要精通女红才能找得好婆家?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她也并不是不会女红,她前一世的时候,母亲也学过裁缝好不好?只是后来成衣店子的普及,谁还特意跑去订制衣裳呀?她虽未学会裁缝,但一般的缝缝补补还是在行的,之所以把这荷包绣成这样,也不过是赶急用罢了。所以针脚难免躁了些。 锦玉说:“那倒也是。姐姐现在有了银钱,腰杆子也粗了,呵呵,连带我也得福了。”想着前阵子姐姐每天晚上就寝之前第一要事就是数银子,那种高兴劲儿,连他都忍不住发笑。 “可惜了,那沈家世子病情已经好了。否则,照这样每天例行问诊就能得到上百两银子来算,不出一个月咱们就成富翁了。” 锦绣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他的额头,“你光想着挣那些大富人家的钱容易,实则也是胆战心惊。你以为权贵人物都是那么好相与的?” 想着谨阳侯世子的德性,锦玉深有同感,“可不是,就像那顾东临一样,鼻孔朝天,为非作歹,欺人至甚。唉,可惜了,那群没用的蠢材,为何不多砍他几刀呢?”那顾东临听说被砍了一刀,滚落悬涯,下落全无,他原以为此人铁定是死在外头了,偏偏,在顾东临失踪的第十五天居然安全无漾地回去了。 锦绣瞪他,“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金陵城说大不大,那谨阳侯府虽离他们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怕就怕祸从口出。万一传到那顾东临耳里,又将是一场灾难了。 锦玉缩了缩脖子,四处瞧了瞧,山上除了他们姐弟外,不是遍山遍野的杂草,便是茂盛的树木,哪会有第三人在场? “姐,那顾东临虽没有死掉,不过据说回到谨阳侯府后,就被顾夫人给禁足在家,严加管教,相信短日内不会出来为祸百姓。” 锦绣点头,“嗯,我也听说了。我听说那顾夫人生怕他再出意外,不许他出府,还特意让府里的护卫武师教导他武艺。”而那顾东临估计是被刺客吓怕了,所以还真的每日里勤学苦练呢。真不可思议。 锦玉忽然道:“姐,我也要学武。” 锦绣吓了一跳,“好端端,干嘛要学武?”念书不好么? 锦玉摇摇头,“练武可以强身壮骨。还能保护姐姐呀。”他一脸正色地道:“姐,你想过没有?那顾东临每日里在家中勤学苦练,那日后要是被放了出来,倒霉的还是老百姓。以前他那三脚猫功夫,就算踹人也不会有多痛。可若是他当真练了好功夫,在外头惹事生非不就如虎添翼?” 锦绣说:“你说的倒也有道理。看来,金陵城也不是久留之地。” “啊,姐,你说什么?” 锦绣摇头,说:“没什么,采药吧,好好练你的书。真要学武,回去后再作商量。” …… 今天外出采药,收获还是满丰的,山上的草药一抓一大把,但普通的药物已经引不起她的兴致了。她目前最看重的是一些特别的市面上不容易求到的药草。当然,治辽外伤或特治速效退烧药所须的药草那是必不可缺的。尤其急救性质的药物,虽说不易保存,也得采些来制成药丸随时放在药箱里,以备不时之需。 采满了药后,准备打道回府的,不过瞧着天色还早,于是姐弟俩放慢了脚步,欣赏着沿路的风光。 锦玉望着两边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官道上坑坑哇哇,再来接连数天的晴朗天气,但凡有马匹经过,便会扬起一阵尘烟。走了一段路后,后头不远处的另一条道路,出来一群人,及十多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为首的看上去是护卫打扮的人,极其粗鲁地对着姐弟俩嚷嚷道:“闪开闪开,平原伯府携一家老小上香还愿回城,尔等贱民,速速闪开。” 锦绣姐弟连忙退到路边上,等这些车辆过去,这就是古代的富豪之家,上个香居然有如此排场,居然足足坐了十六辆马车。记得以前看红梦楼时,贾府一家子前去上香,也是排场老大,主子姑娘奶奶们及各自的丫头浩浩荡荡,极其声威。她还以为曹雪芹夸张了。如今,亲眼所见,比国公府低了两个档次的平原伯府上个香也有如此气派,也难怪人人都爱权贵里钻。 十二辆马车不缓不慢地往前走着,从车子里飘散出来的香风似有似无索绕在锦绣鼻间,那些坐在车前的马夫一边赶车一边用鼻吼瞧着他们,再来后头数辆看上去较朴实的车厢里探出几颗头颅来,一个个衣着精致,珠杈环绕,这大概便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吧,生得精致不说,身上穿着打扮,也比她强得多了。果然有句话说得好,“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个高头大马奔了过来,在锦绣姐弟跟前停了下来,马上骑上一身飘逸的挑金钱滚边白衫,头束富贵公子们流行的镶宝石玉冠,腰缠玉带,腰间垂下一块通体雪白的羊脂玉,白色绸裤松松垮垮地扎在黑色羊皮靴里,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精神。与一身灰布衣裳又一身草屑泥土的锦绣姐弟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题外话------ 大家都说连载追着太累人,以前我也觉得如此,但最近看文看到深更半夜的痛苦实在太受罪了,反倒觉得连载也有连载的好处,若是亲们实在等不及,可以先收藏在那,攒攒文再看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2章 有人思春咯 “吠,姑娘这是要进城?”那白衣公子一手提缰,微微弯下头来,盯着锦绣甜美的面容,眼里带着毫不腌饰的欣赏,美人他见得多了,但如此甜美却又清晰的小美人,则是少见了。虽然一身粗布衣裳,扎着两条辩子,全身上下找不着一丝珠饰,可这种天色雕饰的清新,却是异常的清丽可人。 锦绣后退一步,不喜欢这人的目光,也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手,把玩着胸前的辩子。这时,那年轻公子的马儿忽然就那样惊了起来,一个箭步窜了出去,那公子不防,被摔倒在地,先是后背着地,然后连着头和脖颈在地上翻了一圈,这才勉强打住身形,但这一摔却也把他摔得极惨,也无比狠狈,头上的玉冠斜落,衣裳全是泥灰,估计是真摔痛了,躺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几个小厮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扶了他,一叠声地叫唤着,“大少爷,您没事吧?” “大少爷,可有摔到哪?”而前边的一溜排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车子里下来好丫环婆子全往这边走来。 锦绣趁着无人注意时,拉着锦绣快速离开。 走了一大段路后,锦玉这才兴奋地低声问道:“姐,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锦绣抬高手,锦玉一愣,只见锦绣手上捏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你用银针扎马?可是,我就在你旁边,怎么没有注意到?” 锦绣笑了笑,“若是连你都能够瞧出来,那咱们就不会全身而通了。”那人应该是平江伯的公子吧,她区区一个平头老百姓,若是被冠上“纵马伤人”、“故意伤害贵族”等罪名,不说投入大狱,被打上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若是那人心眼儿狭小,那就更麻烦了。 …… 山下官道上,因座骑受惊使得平原伯公子狠狈摔下马来,整条官道数里长的地界,全被平江伯的人堵得严严实实。纵然给过路老百姓带来极大不便,但天生对权贵人物的敬畏,使得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地绕道而行。 而山上一处凉亭里,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厮小心翼翼地瞅着自家公子,“公子,刚才您看到了吧?这锦绣大夫美则美矣,却是个带刺的美人。她那手出神入化的针灸技术,能救人,也能害人啊。” 顾东临脸色发白,但很快就恢复镇定道:“那也是袁正芹那竖子先招惹她的。”只是出于自救罢了,何错之有? 小厮咕哝道:“可是公子你也曾招惹过人家呀,还害死了人家亲生父亲呢,会喜欢你才怪呢。” 顾东临听他叽叽咕咕的,却又听不清楚,忍不住踹他一脚,“在说什么呢?” 那小厮被踹倒在地,一边摸着伤处一边哎哟哟地叫着,半天后才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没没说什么。只是公子,您真的,真的喜欢这锦绣大夫?” 顾东临瞪他一眼,“废话。若是不喜欢,我又何必一天到晚让人跟着她。” 那小厮不以为意,“那锦绣大夫就在那路门子胡同里,反正又跑不掉。公子实在没必要天天派人盯着的。”太浪费他们这底下的人了。 顾东临瞪他,“你懂什么?金陵城里的纨绔子弟多得的呢。”锦绣越来越美了,她又孤身一人,身边还有个拖油瓶似的幼弟,又没个靠山,万一哪天被哪个纨绔子瞧中她的美貌把她抢了回去,到时候我连后悔的地儿都没了。 那小厮在心里嘀嘀咕咕的,“还说别人是纨绔,你自己不就是一个嘛。”腿上又被踹了一脚,小厮苦着脸道:“公子,您千万别再踹我了,小的皮粗肉厚不怕痛,可要是被踹断了骨头,就没人替您跑腿传话了。” 顾东临瞪他一眼,“敢威胁我了?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本公子身边难不成就你一个跑腿的?天色不早了,回府。” 小厮连忙收拾了桌上的茶杯用具,边走边道:“公子,不去成家庄了?” “不去了。本公子如何能与那种败类同流合污?”一想到锦绣那美丽迷人的身子趴在那家伙的胸前后背,他就恨不得把沈无夜给拿来宰了。 小厮想着自家公子昔日的恶形恶状,可没少被冠上败类,纨绔之类的名声,偏偏还说别人的不是,不由暗笑。不过,公子自从那回受伤失踪回来后,性子似乎变得不大一样了。但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自家公子仍是说话恶毒,刻薄,又爱踹人还骂人,但却不再像以往那样把他踹得半死不活。 再来前阵子他们几个随同公子去听戏,回来淋了雨,得了风寒,公子大方地给了他们几绽银子,让他们去找锦绣大夫开药。虽说平时候自家公子恶劣得令人发指,底下人无不怨声载道,可就那回的举动,却让他们感动了半天。 虽然后来听从公子的吩咐,每人都给了一绽银子给那锦绣大夫,但他们手头仍是还有剩下的余钱,一来可以接济家里,二来还可以留着自己花用,光凭这点,便让他们不再计较之前公子那一箩筐的恶形恶状。 后来,渐渐地,总是从公子里听出锦绣如何,锦绣怎样,小厮再是迟顿,也明白了自家公子这是在思春了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3章 开药铺 不过,公子确实在思春是不假,可为何一直不肯行动呢?反而趁着前阵子锦绣大夫去成家庄给沈世子治病时,天天跑过去,明着观赏锦绣大夫施针的技术,实则看佳人是也。但又不敢让锦绣大夫发现,偷偷藏藏的活像做贼一样。以至于让那精明的徐二公子也瞧出了不对劲。 小厮怀中抱着从谨阳侯府带出来的汝窑粉瓷茶碗一套,左肩上又垮着一个折叠的小木凳子,左手拿着一把描金的玉骨扇,背上还背了个包袱,亦步亦趋跟在主子后头,天气炎热,虽说没有阳光,但走了这么大段路,也是又热又喘,而自家公子却丝毫不懂体恤,不由气喘吁吁地叫道:“公子等等小的呀,小的快走不动了。” 顾东临不耐地停下脚步,望着前边姐弟的背影,拉长着一张俊脸,不耐地道:“真是的,中午没吃饭呀?这点么东西都提不动。要你何用?”然后不耐地扯过他手上的玉骨扇,接过他手头的茶具,大步往前走着。 陡然减轻了不少量重,小厮步覆也轻快不少,猛拍着顾东临的马屁,“马师傅说公子武艺大有长进,想来自是不假。瞧,公子您拧着这么重的东西,却也是箭步如飞,可怜小的就算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才勉强及您一半。” 顾东临白他一眼,“嘴里抹了蜜是不?尽拍我的马屁。”要是以前,他早就一脚踹了过去了,哪还容得着他这么放肆,不过,他却觉得锦绣说得对,做个好人比做一个坏人更能让人开心呢。 …… 锦绣觉得,路门子胡同房子租金确实较便宜,但就是太偏僻了,要进入胡同里,还得再转进巷子里,虽说她如今也有些固定病人,收入也还不错,但哪比得上临街开药铺来得强? 她不是个野心的人,她只想平平安安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等年纪到了后,再找个适合自己的男人嫁了。相夫教子,平静度完一生就成。 但是,她还有一个弟弟,而弟弟读书还有些天赋,她却不得不为他考虑了。 金陵地界者名的学府也是有的,但听说这些高档学府里束修银子很贵不说,再来那里头纨绔子横行,她前些日子去那些学府打听了下,这些书生年纪都不大,一个个拽得上了天不说,身后随扈众多,富家子专门欺负穷家子弟,有权的欺负没权的,横的强的欺负弱的软的,那些夫子们时常受这些权贵富豪们孝敬,除了授学外,其余的私事一概不管。金陵繁华,权贵巨贾众多,锦玉一介布衣,年纪又太小了些,稍不注意,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四大书院都各自访了个遍,锦绣暂且打消了让锦玉去学府的主意。锦玉启蒙学得扎实,她小时候曾对他进行过高强度的记忆训练法,这小子读书是不成问题的,《四书》《五经》如此艰涩难懂的读物也是倒背如流,在同年纪的孩子中,也算是拨尖了。反正离乡试还早,不急。 目前锦绣要做的就是去大街上看是否有铺子出租,太过繁华的地段,租金又贼贵,最终仍是选了偏僻小巷里的一间铺子,地方较宽,租金便宜不说,还比较清静,后边还有一间小院子,刚好可以用来堆放药物。 不过,锦绣一人想要把药铺开起来也着实吃力,所幸,她这阵子运气贼好,房东大娘一听说她在租铺子开药馆,对锦绣佩服到不行,租金只算她5两银子,并且房东大叔还帮她找来了药柜,看病的柜台,及所有的所需家具。 望着这些暂新的家具,锦绣面色略有不安,她并不知道这些家具是什么木材做的,但看颜色光亮,做工精细,应该花了不少钱的,想着这阵子采药打造各类工具,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不由心中忐忑。 而房东大叔说:“我一个远房亲戚也是开药铺的,后来他年纪大了,再来儿孙也成了器,便把药铺给关了,这些现成的药柜货架全都送给了我。我想反正没有用处,还不如全都给了你。” 锦绣狐疑,这些家具明明就崭新的好不好?哪可能是别人用过的? 大概是看出了锦绣的疑虑,房东大婶捏了房东大叔一把,对锦绣笑道:“说起来也真是凑巧。我那亲戚店子里曾走过水,货柜什么的全付之一柜。才做了全新货架后,我那远房侄儿成器了,去了京里做了官,便把我那远房亲戚给接进京享有福了。店里的东西扔了可惜,这才全送给了我们。咱们平时候关系较好,再来我那侄儿现在可不缺那么点银子,这才便宜了我。如今,妹子你也要开药铺,刚好捡个现成的。” 虽然仍有疑惑,但瞧着房东夫妇一脸的赤诚,再来房东大娘又说现下帮了他们大忙,以后看病可不能收贵了。锦绣这才打消了疑惑,她知道,就连现代普通人家得了重症都要弄得倾家荡产,更别说古代了。普通人家更是连病都不敢生,也生不起。所以这个时代,大夫地位高不说,还特别受人尊敬,虽然在权贵富户们眼中算不得什么,但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大夫这个职业不但神圣,还不能得罪。 再一次拜谢了房东夫妇后,锦绣又开始忙碌起来,采药,制药,收拾铺子,在热心的房东夫妇的帮助下,药铺总算弄了个雏形,但人也累得够呛。 第34章 锦绣药铺 后来房东大宴又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妹子,这开药铺,店子里不能没有伙计呀?虽说你这药铺比较小,不需要多余的大夫坐镇,可总也要有伙计打打杂什么的,要不,买两个伙计回来?我正好认识几个人伢子,让他们给你挑几个伶俐能干的伙计来,也不贵,一人也不过二三两银子就成。” 锦绣以前父亲还在世时,家中也有侍女下人几名,也是知道些许行情,一般10岁以下的小丫头行情最低,只需要三到五两银子左右,因为这些丫头进了门还需要调教一两年,所以价格较低。而10岁到13岁左右的姑娘约要十两银子左右。小厮伙计的价格就要高些。而能文断字的价格就更加昂贵了。 摸了摸腰包里的银子,锦绣又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番,替沈无夜医病前前后后约得了800两赏银,看病约挣了10多吊钱,这阵子盘铺子,开药堂,买药,制药,也花去了不少,就光买药一项就占花了500多两银子,口袋里也还剩下不足200两现银,买人是够了,但买了人后,要包吃还要包住,如果药铺生意好也就罢了,就怕没生意,这么多张嘴等着,那就真是坐吃山空了。 房东张大娘知道锦绣的心思,对锦绣拍胸脯保证,“妹子,你是怕开了堂没病人登门么?这个你放心好了。冲你叫我一声婶子,婶子一定给你四处宣扬。” 锦绣想着手头还有200多两银子,除去一月5两银子的租金,几个人吃饭算下来,花销也不是很大,便咬牙同意了,反正天无绝人之路,走一步算一步吧。 张大婶见锦绣总算松了口,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屁颠颠地去找人伢子来,说要给锦选两个机伶聪明的伙计。 那张大婶办事效带还真快,不一会儿,人伢子便找来了几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管是面容,还是穿着,都还是比较齐整的,在锦绣面前也是中规中矩,看起来像是特别受过训练的。 看着这些孩子,不过比锦玉大上一两岁,却已被人卖来卖去,着实可怜。但站在她本人的立场,仍得硬起心肠,问了出身,年龄,是否识字,家里有些什么人,再问了之前曾服侍过哪些主子,等一一问明白后,这才挑选了一个看起来憨憨手脚粗胖的孩子,原先的本名叫二狗子。另一个长手长脚看起来极为机灵能识得几个字的孩子。 识得字的比没识过字的二狗子价钱又要高些,足足十五两银子。二狗子只花了十两银子。 把人挑好后,人伢子便领着剩下的人离去了。 锦绣虽然觉得这两个孩子确实可怜,但也不会真的大发善心到把他们买回来做祖宗。把二狗子更名为半斤,另一个则叫八两。让他们去柜台前认识药物去了。 张大娘这时候走了过来,笑道:“妹子,这两个孩子,一个老实憨厚,一个看起来机伶聪明,老实的人做起事来让人放心。机伶的下人可以让主人省去不少心,妹子眼光可真好。” 锦绣很想说:其实我也不过是乱选的,哪有那么多讲究。不过如今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了,得注意形像,于是清清喉咙道:“半斤老实,做事情想必是一板一眼的,以后就让他专门整理药铺,及帮忙熬药。而八两嘛,就让他负责抓药和招呼病人吧。” 这天,又正逢锦玉学堂放假,这小子书也不读了,帮着八两一道把买回来的药材分门别类,半斤拿剪子裁出小纸条,而锦玉则用笔写上药品名。锦绣则在一旁对他们讲解这些药材的功用和禁忌。忙活了大半日,药铺总算像了个样,紧接着,便是挂招牌了。 找人做个招牌,用烫金柳体写了四个大字,写上“锦绣药铺”,一切准备妥当后,才开始选个好日子准备开张。 锦绣在金陵城也没认识多少人,父亲那边的亲戚纯当死绝了,母亲是张家村的人,倒也有往来,但都在城外,这天气炎热,这时候进城一来一回的也着实辛苦,索性不去请了,不过是街访邻居们送了些礼物。 锦绣也算是有收获的,开张这天,一共接待了五位病人,都是街坊附近的掌柜或伙计们,都只是些小毛病而已,有些连药都不必开的,总共收了267个钱,除去店铺成本及药钱,大概有50文的收入。正常算起来,也有百分之十的收益,利润实在太低了,但没法子,她是女流之辈,名号也没有打出去,有人能顶着稀奇来找她看病,也是不错了。 锦玉倒也有点商业头脑,说:“姐姐,那韩国公世子的病,连妙手刘和太医都治不好,偏让你给治好了,若是宣扬出去,何愁没有病人登门?” 锦绣轻笑,“我也想过借用此人的名头,不过这姓沈的不是个东西。我可不敢与他沾上一丁点关系。” “那,那个镇定侯的二公子呢?我看此人倒算正直,若是由他带着替你宣传……” 锦绣一脸严肃,说:“非亲非故的,干嘛要去劳烦人家?再来男女有别,我抛头露面开堂坐诊,本已是惊世骇俗,如何还能与这些权贵子弟打交道?” 锦玉脸色讪讪的,一脸自责,“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姐姐。” 锦绣轻斥:“傻瓜,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咱们靠自己养活有什么不好的?”虽说名声是难听了些,将来不可能找到好人家,但,天底下的男人也不会真的死绝了,再来她眼界也不高,只要能一心一意对她好就成了。若是她真的运气霉,找不着好男人,她也不愁,有技术傍身,自不会被饿死的。 也不知是锦绣运气来了,还是张大娘宣传到位,锦绣药铺开张后,生意虽不说有多好,但店子里也有三三两两的病人,有贫穷庄稼人,也有一般的人家,还有街坊邻居之类的,每天也有上百个钱的收益。八两每日里忙着抓药和更新药柜里的药材,时常往外跑,渐渐地也熟识了这里头的门道,有一天回来对锦绣说:“小姐,那楚家的人欺弄咱们。” ------题外话------ 收藏收藏呀,本文不是宠文,也非虐文,平淡的种田文,有些小波折,有些大波动,也有些小小的憋屈,总体来说,本文算是简单的清水文。喜爱这类文的亲们赶紧收藏咯 第35章 药铺二三事 今天下雨,铺子里没什么病人,八两便出去买药材,而金陵城也有几家药材批发,一是楚家,二是齐家,锦绣原先还是听说过楚家的名头,也就找上楚家供药。毕竟锦绣药材才开张不久,怕生意不好,所以每样药材都进得比较少,想当然,药材价格肯定不会比零售价便宜多少。锦绣也有了心理准备,还心想着,等名气打响后,病人多了,进药材的量自然也就上去了,到时候再与他们砍价。如今,锦绣药铺也才开张不到半个月,八两便说楚家的药房欺弄她,直觉认为是价格的问题。 锦绣停下收拾桌面的动作,问:“怎么了?是不是他们的药价仍是比较高?” “何止高,简直与零售一样的价了。”八两气愤地道,“今儿个,小的去楚氏药房按着名单让他们称药,算账的时候,居然比往回还要多,也多亏小的多了个心眼,瞧着别人买零药,也是那个价钱,而我们的价格居然与零卖的差不多了。便忍不住与他们理论了,那掌柜居然阴阳怪气地说,若是不接受他们的价格,大可去别家。小姐,小的真快气死了。赶紧回来凛了您,好另作打算。” 这楚家家大业大,能有今天这种规模,应该有一套高明的经营方式,想不到店子大了也欺客了。 锦绣也没过多计较,说:“反正这些药也只是平常不过了,到哪都有卖的。你再多跑几家,把咱们的订单量报与他们掌柜,再商量价钱。”锦绣也不是不怕让底下的人出去恰谈,若是没有监管之法,天长日久了,估计也会生出贪墨的事来,但目前为止,这八两是才买回来的,卖身契捏在自己手头,他就算贪墨暂且也没那个胆子,等以后上了轨道后,再另行想办法。目前为止,让她出去与那些掌柜商议药价之事宜,她一介女流,年纪又轻,也是不大妥当的。干脆还是让八两去好了。干得好了,自己就多了个助手,干得不好,就再另行想办法吧。 八两办事还算俐落,虽说外头下着雨,却也不管不顾地戴着斗笠冲出了雨幕,锦绣叫住他,让他等雨停了再去,或是明日再去,八两说有些药已经见底了,得立时补上才成,否则迟了可就不成了。 望着俐落的背影,锦绣心头倒是有些感动,这孩子,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比她还小一岁呢,居然就有如此头脑与机灵,短期内还看不出其品性,但这种敢争和敢闯的劲儿,若投生在富贵之家,定也是个出息之人。 齐家药房规模比不上楚家,但也算不算差了,锦绣例出的药材单子也基本齐全,价格确实比楚家的公道得多。尤其八两带了话给锦绣,“那周掌柜的与小的说了,但凡是开药堂的,不问量大量小,一律以底价出售。小姐,这齐家的掌柜,倒比那楚家的会做生意多了,不会瞧不起咱们这些小打小闹的。” 锦绣点头,“那是。”她看了账单,价确实比楚家的便宜不少。虽然八两说是统一的价格,但中国人都爱面子工程,是真是假还真说不准,但这药价确实比以往低了三分之一那是事实。进货成本降低了,利润自然就上升了,也是好事一件。至于这里头是否猫腻,管他的,水清则无鱼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奖励了八两几句,赏了他几十个钱算作是褒奖。当然,半斤做事也算是踏实了,把铺子里里外外都打整得干干净净,并一丝不苟地折行她的命令,煎药的工作也做得很是到位,没理由不褒奖他。 …… 锦绣药铺刚开始也至多看些小病小痛,一个病人撑死收不到30文钱,听说楚家药馆的妙手刘,看病是30文钱起跳,出诊更是2两银子为起步价,少了这些银子,休想把他请动。而锦绣,她看病也不过才收2文钱,与圣手刘比起来,那是相当于小镇里的社区医院里的小医生与省级医院医学专家博士的差别了。而他们之间的差距,那就是实习医师和教授级的专家的对比。 病人来找她,一来是图这儿收费便宜,二来是不敢去楚家药馆,因为楚家药馆收费确实高。所以就便宜了她,但后遗症就是,她每开一回药,对病人说出病症来,都要受病人质疑,这让她很是无语,但没办法,谁叫她是无名之辈呢?她又不能当真打出“韩国公世子的绝症是她医好”的消息,这要是传扬出去,对于她这样的年纪来说,不会是财富,只会是灾难。 不过,人的机运,真的是很奇妙的。 一个在妙手刘那儿看了多次病情仍不见好转的病人原本已经放弃治疗了,后来还是被心疼他的兄弟不死心地把他送到锦绣药铺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偏偏,几道药下肚,病便好了一半。然后这对老兄老弟的对锦绣是那个感激涕零,而这对老兄老弟,在金陵城又略有点名气,这位钟员外是大地主,家产颇丰,钟二员外曾任朝廷吏部尚书,又是阁老身份,因老母亲死去,特上报丁忧,回来替母守孝。在钟家老兄弟的宣扬下,锦绣药铺居然还略打响了些名气,前来看病的人倒也多了起来。以前病人大多都是清一色的白丁或普通人家,如今也渐渐多出了些富户。 当然,替富户看病那是很讲究的,首先,人家不会亲自上门让你瞧,而得你上门给人家瞧病。遇上主家和善的,会得到礼遇,虽说赏钱不会如传说中那么一大把,但也是按着“市场价”给足了的。运气不好,遇上蛮不讲理又特爱把自己当回事的,就得受些气了。 就好比这回,知府大人的夫人和小妾同时病倒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小病,就是妻妾争宠的戏码罢了,小妾据说是被主母罚跪,一时气虚体弱晕了过去,要请她来看。而主母据说动了胎气,也得请大夫瞧。但知府大人有的是银子,当下便请了两位大夫,原本是请楚氏药馆的,但楚氏药馆生意太好,圣手刘都没有空前来,只来了位姓曾的大夫,特意给夫人看病去了,而锦绣,则给这位知府大人的小妾瞧病。 第36章 妻妾斗法 这位小妾,确实生得花容月貌,锦绣前去时,正躺在床上晕迷信不醒着,一个丫头发现锦绣就是大夫时,一时愣住了,脱口而出,“不是让人去请楚家药馆里的圣手刘么?” 那回来的婆子在外头喘着粗气道:“姑娘,老婆子赶去楚家药馆时,圣手妙并没要在药馆里,只请了另一位曾姓大夫。但曾姓大夫到夫人那去了,所以我这才去请了这位大夫来。” 那侍女立马怒道:“好呀,夫人身子金贵,咱们姨娘就活该躺在床上等死么?居然找来这么个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替咱们姨娘看病。我看你这婆子是越发活回去了。咱们姨娘可是老爷心尖上的人儿,居然让你如此怠慢,等姨娘醒了,看怎么收拾你。” 那婆子吓得不轻,连连告饶,说要不她出去另请大夫。然后冲锦绣歉意地道:“对不住,锦绣大夫,让您白跑一趟了……” 因是女流之辈,又是如此年轻,被人瞧不起或是不信任的事儿锦绣见得多了,也不生气,眨瞅眼俏皮地笑道:“没事儿,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不想与姨娘看病,不是她瞧不起做妾的,但做妾的如此嚣张,她就非常不爽了。 锦绣正待离去,那侍女又喝住她,“站住。”她不甘不愿来到锦眼前,不满地皱着眉头,恶气恶气地道:“既然来了,就勉强凑和着给姨娘看看吧。” 锦绣好脾气地留了下来,坐到床沿给那晕迷不醒的姨娘把脉,看脉像,这女人屁事儿都没有的,估计也是装晕。不过这些内宅阴私,她一个大夫,可不能随意渗和着。正要想些说辞,那侍女已声音哽咽地对锦绣道:“大夫,我家姨娘应该没事吧?也不知膝盖被跪肿了没?” 锦绣心中一动,正待说话,忽然袖子一重,原来这丫头居然趁此时机给她塞了一绽银子,锦绣心下厌恶,但这种时候,也不得不收了下来。她不动声色地说:“让我瞧瞧这信姨娘的膝盖。” 膝盖是有些肿,但也不是特别严重,连皮都没破,偏那侍女却哭嚎着她们姨娘好可怜,膝盖都肿成这样了。 锦绣唇角抽了抽,不得不顺着她的话道:“贵府姨娘这膝盖确实肿得厉害,我给她上点儿药,再包扎一下。另外,贵府姨娘体质确实虚弱,经不得暴晒,也经不得这种残酷的罚跪,等会子我自会与贵府老爷提上两句。” 那侍女大喜,连装晕的那姨娘也立马睁开了眼,对锦绣笑道:“果真是医者父母心,大夫,您真是好人。”然后捂着帕子嘤嘤地哭了起来,说她如何的命苦,如何的在主母手下卑微讨生活云云,锦绣心下厌烦,如果她当真命苦,她的主母当真阴毒,哪会只让她轻轻罚跪了事,直接一脚踹了过来更好。如果她当真命苦,底下的丫头也不会如此跋扈了。 不过,这些也只是腹诽罢了,锦绣又安慰了几句,说得也比较严重,那姨娘对锦绣笑得很是客气,在锦绣临走前,又递了个镯子给锦绣。 锦绣很少戴首饰,这镯子能值多少钱她并不知道,但金陵知府那可是肥差呢,小小一个知府也有这么多下人侍候,想必捞得钱也多,再来这姨娘又得宠,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锦绣欣然收下,施施然地离去了。 在厅子里见到知府大人,当然也见着了楚氏药馆里的那个曾大夫。那曾大夫发现锦绣是个女的,又这么年轻后,不屑地撇了唇,装着没有瞧到她,只对安知府道:“夫人这胎相不大稳妥,切忌动怒使气,另外还得注意些饮食……” 锦绣在心里偷笑,果然,不止她一人在说屁话,连这老家伙也是如此了,大概也能看出这只是妻妾争斗的戏码罢了。 安知府客气地让人打赏了曾大夫五两银子,面对锦绣时,也皱了皱眉头,不过到底是一方知府,还是有些见识了,冲锦绣拱了拱手道:“想必这位大夫便是治好钟尚书胞兄重病的锦绣大夫了?老夫安知槐,失敬,失敬。” 锦绣礼貌恭敬地道称“不敢,”然后又把病人的病情加重说了遍,安知槐照例说了感谢之话,让人打赏了几两银子。 垫了垫手头的银子,虽然比不得那曾大夫的赏银,但加上刚才收到的贿赂,也是不错了。锦绣也已满足,提着药箱离开了知府大衙。 原以为替知府大人家眷看病不过是一场插曲罢了,哪想之后没几天,锦绣再一次被请去替那位姨娘瞧病,这会又是头晕,躺在床上叽叽哼哼的,而知府老爷安比愧正一脸紧张地望着床上的美人儿,见到锦绣来了后,赶紧让锦绣给她瞧瞧。 锦绣上前把了脉,照例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然后再让那侍女一声又一声的悲愤哭诉,而姨娘则在一旁委屈抽泣,安知槐想当然对这位姨娘是打从心里的爱怜及愧疚,对自己的正室夫人越发看不顺眼了。不过,正室夫人再有不是,总规是正妻,肚子里又怀着孩子,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好生安抚自己的姨娘。 这回,锦绣照例得了安知槐的二两银子诊金,及那丫头暗地里给的几两银子。 又过了半把月,锦绣再一次登门,但还未坐稳,外头又人进来说夫人肚子痛,必须请锦绣大夫过去瞧瞧。 那叫银儿的丫头立马怒道:“我们姨娘才刚晕过去了,再来锦绣大夫是我们姨娘先请的,当然是先替我们姨娘瞧瞧。” 那传话的婆子面色不善地道:“李姨娘身子是很重要,可在咱们夫人眼里,不过是半个奴才罢了,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可咱们夫人可就不同了,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可尊贵着呢,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你给我闪开,速速让大夫去给咱们夫人瞧瞧。若是延误了时辰,出了什么事,你小小一个姨娘身边的丫头,担当得起吗?” 银儿咬牙,无措地望着锦绣。 第37章 适者生存 而那李姨娘这时候正幽幽转醒,虚弱地对银儿道:“我没事,先给夫人瞧病要紧。大夫,劳烦您了,记得给夫人看病后再来替我瞧瞧,我,我会捱到你过来的……”她虚弱地捂着心口,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 那银儿扑到锦绣跟前,双手紧紧握着锦绣的手,“大夫,等会子给夫人瞧了病,您一定要过来给咱们姨娘看病距,求您了。” 毫无疑问,锦绣手头又多了个元宝之类的东西。她心中明了,不动声色把元宝收进怀中,对李姨娘道:“我先给夫人瞧病去了。姨娘暂且等着。” 她发现那传话的婆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眼里闪过某些了然。料想是看到她收授银儿银钱的事了。估计等会子要在夫人跟前揭穿她了。不过她自有妙招,沉着地与那婆子一道去了夫人的院子。 一路上,那婆子阴阳怪气地说了好些话,表面是赞赏锦绣小小年纪便能成为大夫,铺子里没什么病人,却能吃穿不愁,料定是医术高明,得的赏金较多的缘故。实则暗地里讽刺她是靠这些下作的手段得到的赏钱。 锦绣不以为意,淡淡地笑道:“嬷嬷过奖了。做咱们这么一行的,最忌讳的便是,祸从口出。” 那嬷子怔了片刻,又冷笑一声,说:“既是知道祸从口出,等会子给咱们夫人瞧病的时候,可得好生记着才是。” 锦绣看她一眼,“不劳您费心,我自是知道该如何做。”估计那夫人也没什么病吧,就是不爽李姨娘三番五次请大夫,并且每次都说得很是严重,这才掐准时机把自己找过去给一顿排头罢。 知府安知槐年约四旬,但安夫人却很是年轻,大约二十许,姿容确实不及李姨娘一半,再加上怀孕后,身子发福了一大圈,原本就较圆的脸被水肿浸袭,再加上因怀孕而变得古怪的脾气,不受自家老公待见也属常理。也难怪那李姨娘得宠了。实在是怀了七个月肚子的安夫人那是标标准准的黄脸婆来着。 安夫人穿着一件白色打底绣青色图案小竖领碾纱中衣,外罩梅花缠枝宽褙子,下身是宝蓝色的五福山色湘绣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亮晃晃的金饰插得满头都是,这身打扮,很庄重,但也庄重过了头,活像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比起李姨娘的花容月貌外加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这安夫人确实像个中年大妈了。也难怪安知府的心全被李姨娘勾了去。 “夫人。”锦绣施礼,佯装没有看到这妇人见着自己双眼闪过的不满与冷意,“夫人哪里不舒服?” 刚才去接锦绣的那婆子奔到安夫人跟前,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那安夫人面色沉了下来,死死地瞪着锦疑绣,冷笑一声,“姑娘年纪这么轻,居然就做了大夫,本夫人倒是佩服得紧。就是不知姑娘这身医术究竟学了几分?” 锦绣微笑地回答:“学海无边,书囊无底,世间书怎读得尽?医海浩瀚,术业无边,无穷医理怎学得完?我自从出身起,便随家父苦研医学,如今,亦不过略通一二成矣。” 安夫人出身书香门弟,眼里除了当官的外,哪里瞧得起其他行业中人,闻言讽道:“只学得一二成?便可开堂坐诊?也不怕误了别人大好的性命。” 锦绣知道这女人故意找茬,也不生气,只是轻笑一声道:“夫人,可是怨我替贵府李姨娘诊病?” 安夫人不料她就这样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怔了一会,沉声道:“听说李姨娘病得很严重?” 锦绣点头,“不瞒夫人,李姨娘身子弱,夫人可得好好善待她。” 安夫人神色冷厉起来,正待发火,锦绣又飞快地说:“李姨娘身子确实非常弱,所以,我建意,夫人应当免去李姨娘的晨昏定醒,让她闭门好生养着身子才是。”她把“闭门”二字说得又重又长。 安夫人不是傻子,立马想到了什么,面色稍缓,“继续说。要如何才能让李姨娘身子好转?” 看来这安夫人倒不是个朽木,也好,与聪明人说话的确不废脑子。锦绣笑道:“夫人仁慈。这李姨娘身子这般柔弱,还要侍奉安大人和夫人您,哪吃得消。” “哦,那依你之见?” “我是医者,医者自当为病人考虑。李姨娘身子弱,自当好生将养。哪还能再侍奉安大人呢?这岂不让她病上加病?”她目光祥和地望着安夫人,她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若是这安夫人还不明白,那她就没法子了。 所幸安夫人不笨,听出了锦绣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面色缓和起来,“我知道了。多谢大夫。”虽然安夫人找到了整治李姨娘的法子,便心头仍是不大舒服,质问锦绣:“既然李姨娘身子这么弱。为何早先不告诉我?” 锦绣无耐回道:“夫人,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随心所欲?夫人贵为知府夫人,官场上讲究的应该是‘适者生存’这个理儿。而身为大夫,同样也要适者生存。”她望向安夫人,说话诚恳,“身为医者,医术再是高明,同样也离不了这四个字。” 安夫人若有所思,这一回才开始仔细打量锦绣,发现眼前的女孩,虽年纪不大,却是明眸浩齿,极为端丽。尤其说出的话,却是条条在理。心下好过不少,点点头,“你很会说话,也很会做人。” ------题外话------ 潇湘的文风大多都是女强文,重生文,复仇文,偶的种田文被淹没鸟,哭死,可我就只喜欢种田文,也写不来其他风格的文,实在无法满足大多数读者的口味,我检导,面壁去,然后重整旗鼓,继续我的种田之旅。喜欢种田文的亲们挺起咯,谢了 第38章 反将一军 虽然第一次与安夫人接触,再看其穿着与说话行事,这安夫人也是个高傲至极的人,如今能这般说她,想必已经想得通透,锦绣落下一颗心,“多谢夫人夸奖。身为大夫,也有诸多身不由已。夫人能够理解,锦绣感动不已。我看夫人面色发黄,眼部青肿,可是夜间没有睡好?” 其实安夫人本身也没病没痛的,只是听说李姨娘被她掴了一巴掌后就躺在床上装死,又是哭又是请大夫的,心里不忿,便想把大夫抓来好生惩治一番。如今,双方把话点到明处,安夫人心头舒爽了,对锦绣也看得顺眼了。 “你猜对了,我夜里总是睡不好觉。” 锦绣替她把了脉,道:“夫人体质也不比李姨娘强到哪儿去,再来夜间又没休息好,又有了身子,体质自是大不如前。我给夫人开个温和滋补的方子,夫人吃上几天再行观察。还有,夫人身子要紧,实在不宜动怒。”这安夫人确实没什么病,不过是因为少动,又时常动怒,虚火有些旺。开些泄火清热的药就成了。 安夫人心中一动,又问锦绣,“依大夫之见,李姨娘身子也很是弱呢,可否要开药?” 锦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自是要开的。不过为了让李姨娘早日康复,还得劳烦夫人体恤,得每日派人侍候用药才是。” 安夫人笑容夸大,这个大夫,年纪如此轻,确是个玲珑人。 “就依大夫之见。”然后高声对外吩咐,“李姨娘身子弱,大夫要给李姨娘开药,你们日后可得好生督促李姨娘吃药,都听到了吗?” 跟在安夫人身边的哪会是笨蛋,纷纷表示听到了,日后好好服侍李姨娘用药。 安夫人见锦绣如此上道,心动不已,又低声对锦绣道:“你开的这些药是否太轻了?可否再多加些料?”然后不动声色递了一把金叶子给锦绣。 把金叶子推了回去,锦绣摇头,正色道:“夫人,在您面前,我首先是个大夫。身为大夫,不说医术如何高明,但身为大夫起码要遵循职业道德,还请夫人谅解。” 安夫人怔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一旁的婆子连忙又塞了个金无宝过去,满面堆笑道:“大夫,不会委屈您的。” 锦绣把金子推了回去,一脸正色,“这位妈妈,身为大夫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那是生存之道。可要我违背医德,那是万万不成的。”她望着安夫人,正色道:“请夫人尊重我身为医者的身份。” 安夫人怔忡不已,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奸滑了些,但双眼却清明,有些爱财,却又一脸的浩然正气。安夫人刚开始虽然觉得锦绣很会做人,也很会说话。但这时候,却又生出些许钦佩来。 “你倒是心善。”安夫人说,“你虽医术精湛,但一来身份在那,二来年龄在那,想必不会有多少病人信服于你。而我这些银子,却是可以立马改善你的生活。只是让你多加些药而已。” 她望着锦绣身上的粗布衣裳,及扎在胸前的两条辩子,这年年纪的姑娘,不管是富家千金,还是贫家女,都是把头发梳得精精神神,漂漂亮亮,戴满珠花首饰,最不济于也要戴上木制的珠杈或是耳钉,偏偏此人就那么光秃秃的两条辩子垂在胸前,耳洞倒是穿了,却没有戴任何首饰,想必家中也会太富裕,甚至说得上清贫。现下有白花花的银子送给她,还讲什么医德不医德的? 锦绣苦笑,“夫人出自书香门弟,应当明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然我不是君子。身为大夫,与阎王抢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更要多多行善,才能积些阴德,阻挡灾祸。若是再做伤天害理之事,那是万万不可的。”她一脸郑重地对安夫人道:“夫人,锦绣父母双亡,身边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我要多替他积功行善,好助弟弟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夫人的美意,锦绣只能辜负了。” 安夫人神色复杂,半晌无语。 那婆子却是不爽地嚷嚷:“我家夫人敬你是大夫,你倒是不识好歹。” 安夫人厉喝:“奶娘,不可无礼。”喝斥了奶娘后,安夫人转身,和颜悦色地对锦绣道:“你说得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身为大夫,救死护伤,本是职责所在,如何还能害人呢?是我唐突了,也强人所难。我也是一时的鬼迷了心窍。”她何偿不知锦绣表面上说是替她弟弟积功行善,实则说给她自己听,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积阴德才是。万万不得做出害人害已的事来。 锦绣松了口气,这安夫人虽然成了黄脸婆,但不是明事理的。若是遇上那种蛮不讲理又心思狠毒之人,可就抓瞎了。 安夫人见锦绣小小年纪,却是如此的通透,与她说了一番话下来,只觉胸中阻滞之气豁然开朗,那李姨娘带给她的憋闷与怒火,不知不觉散了去。等锦绣离开后,她再捉摸着锦绣话里话外的意思,越发觉得,那李姨娘再是上跳下窜,也成不了气候,她又何必与她一番见识呢? 亲自督促着下人套了马车,把锦绣送出府后,那婆子便急匆匆回到安夫人跟前,轻声道:“夫人,那锦绣大夫说得法子,行吗?” 安夫人喝着下人端来的安神茶。淡淡地道:“行,当然行了。既然李姨娘身子这般赢弱,我身为当家主母,哪能不体恤一二?从现在起,你照着锦绣大夫的话,去抓药来,多加几颗黄莲一并熬了,亲自端过去让她喝了。” “可是,万一她不喝怎么办?” 安夫人慢条斯理地道:“刚才你没听锦绣大夫的话吗?她若是怕咱们下毒,你就当着她的面喝上一口,打消她的疑虑。若是仍然不肯喝,就告诉老爷去,哼,他的心肝宝贝,明明病着了,偏不肯好好吃药,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那婆子双眼亮了起来,暗暗点头。 安夫人把茶杯放下,又道:“锦绣大夫说得对,她既然病得这么严重,咱们哪还能再让她侍奉老爷呢?等会子你让人去厨房,让底下人给她做些清淡的菜式。再派人去二门里,把老爷给接回来,就说李姨娘病了,要好生静养,要他今晚去巧姨娘那。” “可是,万一李姨娘又要闹着见老爷怎么办?”婆子一脸的不怀好意,“到时候,夫人就亲自过去,再请大夫给她瞧病。” 安夫人笑得很是和谒,“可不是,咱们老爷虽学富五车,却也不是治病的大夫呀。李姨娘病了,自是要请大夫的,老爷过去又能起什么作用?” “夫人高见。” …… ------题外话------ 本文人气严重不行,真要吐血三升,我会继续努力滴! 推荐好友的文《重生名门废材福晋》这可是真真正正的重生文哦,亲们给个支持赞。 第39章 伤害 又过了一阵子,天气转凉,开始也开始转凉,暴热的三伏天总算过去,锦绣药铺又开始大量进入红枣、当归、枸杞、党参,杜仲、菊花、山药、冬虫草等等秋节滋补药物。并让人找来一块木板,在上头写上些宣传语,虽比不上门庭若市,但前来抓补药的人也较多,锦绣前世的时候,家里也是开了间小有规模的中药馆,与爷爷学了不少中医,这些滋补配方那是手到擒来。她的价格公道,也比较便宜,为人也较和蔼,渐渐地来买秋补之物的大富人家多了起来,生意也有了新的台阶。 这天,锦玉正在算账,这个月因为生意比较好,进的药物也多了起来,光靠卖药,净利润在1成左右。而又看病又抓药,净利润在2成左右。扣去各项开支,居然也有三十多吊钱。心下满意,放到现代,这就当相于一级城市里的月薪1万的待遇吧。不过古代与现代都一样,这么点钱养活姐弟二人绰绰有余,但要供房供车可就吃力了。 她们现在没有房子居住,没有车子替代,金陵城那么大,光靠两条腿也着实痛苦。锦玉离学堂近,暂且不考虑,但八两经常外出进货,没个马车代步也着实辛苦。但马儿可贵着呢,稍稍上档次里点的马,也要20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奥迪,她才刚脱离赤贫阶层,还不到买“宝马”的时候。 锦绣又看了账本,因为多了两张嘴吃饭,再来奉行着要让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好的原则,所以伙食上还是比较丰富的,不说大鱼大肉,至少每顿都能看到荤腥。一个月下来也花去近十两银子。八两和半斤以及丫头白银做事还是勤快的,不可能在伙食上打主意。其他花销方面,也是必须的,实在没有可以省的了。这无法节流,也只能开源了。 光这个月靠卖滋补药物挣了不少的钱,再来前阵子与知府家眷看病,也得了不少的诊金,买匹马儿是够了,可是还要做马车,做了马车后,还要请车夫,这也是不小的开支。 虽然不喜与权贵打交道,但这时候,她又希望多与几位富户看病。这样诊金就要高得多了。 …… 正在为开源发愁的锦绣,咬着笔杆冥思苦想时,忽然外头传来一个声响,“谁是王锦玉的姐姐?你弟弟在大街上被人撞伤了,快过去瞧瞧。” 锦绣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那喊人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他看着锦绣,喊道:“你就是王锦玉的姐姐吧?快跟我去西直街。王锦玉被马儿踩伤了,腿都踩断了,你快过去瞧瞧。” 锦绣双眼一黑,差点一头栽了下去,她连忙振作精神,提了药箱就往外跑去。所幸这儿出去,离西直街不算远,奔了半刻钟便到了,前边有不少人围观,锦绣顾不得喘气,拼着股劲冲进人群,锦玉软软地躺在地上,已经晕迷了。他的一条腿被踩得血肉模糊,正汩汩地流着鲜血,一些围观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锦绣一看弟弟的惨状,吓得心脏倏停,嘶叫一声扑上去,颤着双手摸了锦玉的鼻息,她松了口气,还好,有鼻息。又赶紧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势,听着围观七嘴八舌地说,得知锦玉就只是左腿被马儿踩断了,身上并没有别的伤时,她小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剪开锦玉的裤管,眼前再度一黑。这伤要是在别人身上,她可以面不改色地医治,但这是出现在自己弟弟身上,可就无法忍受了。她恶狠狠地冲人群吼道:“是谁,是哪个王八蛋纵马踩了我弟弟的?” 人群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七嘴八舌地劝她不要去追究了,那人来头不小,他们姐弟半不过人家的。 “这孩子真可怜,快把他送到药馆里去吧,否则迟了骨头就接不上了。” “骨头都断了,还能接上吗?” “应该能的,这孩子还这么小,正是长身体和时候,能接好的。不过,就是怕这孩子没钱医治,落得个终生残疾……” 锦绣咬牙,先是检查了锦玉的断骨,然后请刚才那名通风报信的孩子帮忙找来两个板子,这些围观的人也有不少热心的,很快就找到了木板过来,但也有人问她,为什么不送去医馆找大夫?锦绣说:“我就是大夫。” 人群里又发出一些不可思议的声响,但这并不影响锦绣手上的动作。她从药箱里找出刀片和棉布,消了毒后,先把踩坏的肉全都缝合好,众人看得一阵心惊胆战,有些胆小的都不敢再看了。 把踩坏的肉用针线缝好后,又让人拿清水来,反复冲洗了伤口,再进行消毒,消好毒后,这才抹上药,然后把断骨接好,用木板固定住,再用布条死死缠住,等全部弄好后,她这才长长杼了口气。 这时候,半斤和八两也跟着过来了,合着二人之力,把锦玉抬了回去,锦绣这才有空问围观的人们,究竟是哪个王八糕子踩她的弟弟。 这些人原本还不肯说,但经不住锦绣再三的恳求,一个年纪大点的老头儿这才说了实话,“姑娘呀,纵马伤了你弟弟的是平原伯府的大公子。平原伯府咱们小老百姓可惹不起呀,人家又与官府又有交情,那大公子也不是个善茬,你既然懂得些医术,你弟弟应该问题不大。就不要去追究了,没用的。说不定呀,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题外话------ 大家都嫌更的慢,唉呀,我也不想这样呀,公众文更新期间,正是累积人气的时候,所以,一天只能一章,亲们若是喜欢这个文文,拜托多多收藏,编辑看成绩都是看收藏滴,人气积上去了,编辑觉得好,推荐就多了,更新自然就快了。某人无耻地打滚要收藏…… 第40章 病人百态 其他人也跟着劝着,锦绣心里怒中火烧,不过也冷静了下来,她谢过帮忙的众人后,回到药馆后头的屋子里,锦玉已经醒了过来,怯生生地喊了声,“姐……” 锦绣连忙按住他,“先躺着。你的小腿骨断了,不能动。我先熬些药给你喝,先消消炎。”这时代没有消炎药,她只能找中药来配了。 “姐,我伤口疼。” 锦绣安扶道:“我知道。但也没法子,只能忍着点儿。过了今晚就不会再痛了。” 锦玉懂事地点点头,锦绣爱怜地搂着他的头,“好端端的,干嘛要去那边?” “今天夫子身子不爽,让我们早早下了学。谁知道走到半路,会被前边冲来的马儿踩中。”说到这里,锦玉很是气愤,“那些人也太草菅人命了,明明瞧到要踩着我,偏眼都不眨一眼,也不让马儿停下,就那样从我腿上踩过。姐,这些人好可恨,比那顾东临还可恨。” 锦绣紧紧搂着他,恨声道:“你好好养伤,我会替你讨个公道的。” “姐姐知道那些人吗?” “知道。” “可是,那些人看起来来头不小,姐姐,我看还是算了吧。” 锦绣断然道:“不成。他们既然有胆子大街上纵马伤人,就该有胆子承担后果。”她安慰了锦绣几句,这时候药也熬好了,让锦玉喝下后,让他躺在床上陪他说话。她知道他伤口很痛,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她一直不停地与他说话。 “你知道吗?前儿个,谨阳侯府的二房夫人也来我这儿抓药来了。不愧是一家子,都是鼻孔朝天型的人物,既瞧不上我这蓬门小户,又想要我给他们配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我也不与她们客气,下了狠手,开了人参、宁夏枸杞、山东红枣、还有虎骨,牛鞭、熊胆,全开的名贵之物。” 想到那两个鼻孔朝天的管事婆子,锦绣从鼻孔里哼气。她一时想不过,一听她们的金贵无比的少爷不过是夜惊、口腔溃疡等小得不能再小的毛病,也被她们大呼小叫的以为得了什么绝症似的,刚开始她开了两副价格适中的药物,那人反而嫌她医术到底行不行之类的,她一气之下,发了狠把某些药物给划去,改成熊胆。当然,熊胆很珍贵的,她小小的药铺里也不会有现货的。不过所幸前阵子给一个找猪受伤的猪户医好了胸前被熊抓得稀烂的伤口,那人无钱医治,便把丢掉半条命的才猎取的熊胆给她。 锦绣当时还不想要来着,天气太热,也不好保管,不过人家也确实可怜,也不能让人家血本无归,按着市场价折成现银扣掉治伤的钱,给了几银子。原先还心痛来着,心想着下回给某大富人家治病,把这熊胆销出去。嘿,这谨阳侯府的二房偏偏这时候找上门来。 “那死老婆子,既然嫌我开的药低廉,配不上她家高贵的公子,那我就全往贵的开。加上他家老爷子开的补肾药物,一共收了了他们三十两银子,纯赚了5两银子,他们还乐得跟什么似的。” 对于自家姐姐,锦玉早已了解透彻,人前文质彬彬,落落大方,斯斯文文稿、人后却是直爽至极,很对他的胃口,也跟着也笑道,“活该,这些有钱人,不宰白不宰。”顿了下,又面露担忧,“姐姐,你是说,他们是谨阳侯府的人?” 锦绣点头,“是谨阳侯府的,不过是二房的人。他们认不出我的。” 锦玉说:“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为上。千万不能去他们府上就诊。” 锦绣笑道:“放心,我想去人家还不屑呢?”妙手刘才是这些顶级富贵人家的专属医生,她算什么呀?不过是开些补药给这些贵人们滋补罢了。人家楚家药馆生意做得大,也不屑在这方面打主意,其他药店也没想到这方面的商机,所以让她给占先了。 发现锦玉又面露痛苦之色,锦绣连忙又道:“开门做生意,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人。前儿个还遇上一个极品呢。” “极品?” “呃,就是很讨厌,很让人无语,很难缠,思想很独特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形容。那人带着孙子来看病,那小家伙活崩乱动的,一会儿抽我的抽屉,一会儿又乱翻我的桌子,我就说了他两句,让他不要动我的桌子,你猜那女人怎么说?” “怎么说?” 锦绣学着那女人的话,阴阳怪气,鼻孔朝天道:“不就是摸你的桌子吗?我家里随便抓一个桌子出来都可以买你这破桌子十张八张。真要是损坏了,改明儿送你几张得了。犯得着凶我的儿子?” 锦玉骂道:“死贼婆子。” 锦玉骂道:“死贼婆子。” 锦绣笑道:“所以呀,我就与她说,贵府有钱是贵府的事。但是呢,我的地盘我作主。还是请贵府小少爷多多遵循一下我这儿的规矩。毕竟这儿是医馆,成天要接待许多的病人,小孩子抵抗力弱,东碰西碰的万一沾到了病菌可就不好了。我也为了小公子的身体着想。你猜,那女人又怎么说?” 这时候锦玉的注意力全转移过来,锦绣说:“那女人就大声嚷嚷着,哇呀呀,你这儿这么脏,还有传染的病人,这万一传染到我儿子你赔得起吗?然后一边嚷嚷,一边把儿子带走了。还边走边骂。” ------题外话------ 打滚要收藏! 第41章 平原伯府的赔偿 锦玉气惨了,“有这等事?是哪家的臭婆娘,敢嫌弃我姐姐的医馆?哼,等我考中功名做了官,一定给她男人穿小鞋。” 锦绣大笑,锦玉这孩子,遣词用句真是越来越丰富了,连“穿小鞋”三个字都用得维妙维肖。他情不自禁地拉过弟弟的脑袋,狠狠亲了两记,“乖孩子,你可得争气点儿呀。”     锦玉点头,“姐姐教导有方,连夫子都说我是聪明的。将来必成大器。” 锦绣戳他的额头,“小小年纪就开始得意了?你能有如今的超凡记忆力,可是你姐姐我的功劳。不过,满则损,谦受益。做人还是不要太过骄傲了。夫子夸你记得谦虚两句,也不要太出风头,惹他人嫉妒可就不妙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姐姐教的我全都记着呢。夫子也很喜欢我呢。” “那你的那些同学呢?” “他们也很好相处呀。”锦玉露出得意的笑容,“如今呀,他们都爱听我的话呢。” 锦玉吃惊,想不到她的弟弟还是个孩子王,不可思议哦。 锦玉受了伤,脸色不大好,但脸蛋儿确实好看,和她一样的单眼皮,小眼睛,但一双眉毛很是好看,又浓又直,斜飞入鬃,英气勃勃的。鼻梁挺直,鼻头有肉而向内微勾,相书上说这样的鼻子能成就大事业,能敛财,却又不露财。她从来不信这些的,不过现在估且信着吧。吾家有弟补长成,身为姐姐的也是与有荣嫣呢。 锦玉痛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腿要稍好些,虽然骨折听着是恐怖,但只要接好了骨头,养了上几个月便能生龙活虎了。尤其锦玉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天天吃着锦绣给她的滋补靓汤,伤口复原的很好。锦绣忙完了药铺里的事后,便想着怎样找平原伯府的人要损失费。 平原伯府听说是世袭勋贵,在金陵地界,比不得谨阳侯府的威势,但比起小小老百姓的锦绣姐弟,那也是天边上的人物了。直接找上门去要医费费,估计门都没摸着就被叉出来了。去官府告状,不说官官相护,那平原伯府可是堂堂的勋贵之家,区区知府哪敢真的办了人家? 思来想去,锦绣想了个笨办法,写了一道严厉的遣责文书,给了街边的一个小乞儿几十个钱,让他趁平原伯府夜晚无人时,偷偷贴在他们的大门上。先看看情况再作处理。 第二日,似乎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到了下午,药铺来了一个婆子一个中年男子,自称是平原伯府的管事。对锦绣还算恭敬,提了几大包补品,还给了些银两,说是代他们大公子向锦玉陪罪的。 这名女管事锦绣前些日子还见过的,看来那天那个纵着自己孩子在她药铺里四处乱翻还倒打一耙的妇人,便是平原伯府的当家夫人了。果然,母亲都是无礼之人,教养出来的儿子也是一副德性。不足为奇了。 锦绣其实也没想过让这些不把老百姓放眼里的权贵们真的给赔偿,不过是想出一口气而已,见这些人还算有点脸皮,虽然这管事看起来倨傲不已,但看在银子的份上,不与他们计较。 锦绣冷淡扫过檀木盒子里的银块,她并没有接过,而是淡淡地道:“毋须这么多。”她拿过算盘,噼里叭啦算了起来,“我弟弟右腿骨折,接骨用药花了二两八钱,加上看诊费,医药费一共5两二十钱。我弟弟在念书,这次骨折估计要耽误半年的学业,所幸他年纪还小,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就收取20两银子的误工费。而我弟弟小小年纪却平白遭受如此大难,贵府还得赔偿我弟弟的精神损失费,就算10两银子好了。一共35两。” 拨好算盘后,她把盒子里的银子拿出来称了35两后,里头还剩下大半,全一道退了回去,淡淡地道:“好了,现下两清了。礼物我留下,剩下的银子拿回去吧。我们只收取我们应该得的补偿。多余的不会多要。二位请回吧。”若是在现代,肯定还得让当事人亲自赔礼道歉的。不过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这些有钱人家从来都是鼻孔朝天的,能陪钱也算是不错了,与这种败类说大道理,简直浪费自己的唇舌。她还没有这么笨,要银子更实惠些。] 那管事见锦绣神色冷淡,也不像其他受害者那样见着银子就说些感激涕零的话,心中不爽,皮笑肉不笑地与锦绣客气了几句,自责了几句,又再一次赔了礼后,上了马车后,便恨声道:“这女子好生无礼,没个眉高眼低。前阵子还可怜她,特意来照顾她来着,想不到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一旁服侍的小丫头道:“嬷嬷,这人年纪轻轻就跑出来做大夫,又是个女子,居然还冒天下之大水违开医馆。胆子也太大了。” 嬷嬷不屑地道:“这种抛头露面的女子,哪户人家敢要?至多将来嫁个同样的医者罢了。”又想到刚才锦绣冷淡的神色,又气不打一处来,“哼,这人好生无礼,日后可得给太太提个醒,少与这种人打交道。” 小丫头道:“嬷嬷说得是。就算真的病死了也再踏入她的药馆半步,看她还能得瑟到哪儿去。”顿了下,又道:“不过老夫人也真是的,那人明摆着讹咱们府上银子的,老夫人居然也派嬷嬷您和管家一道来陪礼。也太小题大作了。”依她之见,大不了丢几绽银子得了,哪需要如此隆重,又是登门道歉,还又给了那么多名贵补品。 嬷嬷瞪她一眼,“这是没法子的事呀。那谨阳侯世子和开封府的镇国侯二公子一道登门问起了这事,老夫人不好交差呀。” ------题外话------ 感谢亲们支持,继继打滚要收藏,我还要鲜花,一人一朵就成了。刺激刺激我的勤快神经吧 第42章 徐二公子的礼 小丫头睁大眼,“还有这种事?连谨阳侯都知道了?” “不是谨阳侯,是谨阳侯世子。”嬷嬷不屑地哼道:“昔日里这人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纵马伤人又算得什么?死在他马蹄下的老百姓,没十个也有八个。居然还有脸来质问咱们老夫人教子无方。没见过这么没脸的。” 那小丫头也听说过谨阳侯世子的丰功伟绩,也跟着遣责道:“老夫人也真是的,既然这人比咱们大公子还过犹不及,还理他作甚?”若是换作她,肯定要质问那不要脸的顾东临,“你之前纵马踩死的人呢,你又是如何赔的?” 嬷嬷长长叹口气,“若那姓顾的一个人前来老夫人肯定要拿话堵死他,可偏偏,和他一道来的,还有镇国侯府的二公子。镇国侯虽封地在开封,可徐家一门声威显赫,哪是咱们区区伯府能够开罪的?所以这个哑巴亏,老夫人也只能吃定了。” 小丫头说,“这倒是奇了?那王锦绣不过是个小小的大夫,怎么还由着这些显贵人物替她出头?”小丫头脑海里开始想些其他画面。 那嬷嬷又说:“当时那二人登门时,我也是跟在老夫人跟前的。那姓顾的说那丫头救过他一命,这才登门说项。那徐二公子,听说那丫头医好了他表弟的命。他极是钦佩那丫头的医术,这才跟着那姓顾的一道来了。” “那徐二公子的表弟是什么人呀?居然也让那丫头给治病。” 那嬷嬷神色一凛,忽然觉得,那锦绣大夫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人家运气好,有谨阳侯世子和镇国侯二公子作靠山,等下回去还是凛了老夫人,千万别与那丫头乱来才是。 …… 今日又去知府家给安夫人诊平安脉,回到药馆里,发现门前停着匹良驹,那光滑的毛身,那壮健的肥骠,那咄咄逼人又骄傲的眼神,一看便知是大富人家才会拥有的。就是不知主人是何方神圣。 下了马车,与那赶车的车夫道了谢后,提着药箱进入药铺,八两已从里头出来了,“大夫,那个,徐二公子来了。” 徐二公子?哪个徐二公子?锦绣疑惑,进入药堂后,这才发现是徐子煜本人。今天此人穿着一袭青衫,头发束髻,极其简单的装扮,但整个人却是异常的干净清爽。 听说镇国侯府治家严谨,在民间声望极好,想必这徐二公子也有乃父之风。 徐子煜可是让自己脱贫致富奔小康的特大恩人,锦绣一点都不敢怠慢,放下药箱后,与徐二公子施了礼,“什么风把二公子给吹到我这小小的药铺了?半斤,还愣在那做甚?赶紧泡茶去。” 徐子煜连忙道:“不了不了,锦绣大夫,徐某此次前来,一来是听闻令弟受了伤,特意过来瞧瞧。” 锦绣略有惊讶,笑道:“有劳二公子关怀。舍弟皮粗肉厚呢,已经不碍事了。” 徐子煜笑道:“那就好。洗墨,”小洗墨的小厮连忙拿了一堆用大桑纸包裹,又用细红绸布包得四四方方的包裹过来,一一放到锦绣平时候给人看诊的桌案上,“锦绣大夫,这是咱们公子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锦绣望着这四五个礼包,连忙摆摆手:“这,二公子,舍弟不过是些小伤罢了,如何当得起二公子这般对待?二公子能拨冗过来探望舍弟,已是我们姐弟莫大的福气了。” 徐子煜摆摆手:“只是些小小心意罢了。若不是锦绣大夫,我表弟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都还不知要如何向我舅父交差。这些也只是徐某的小小心意罢了,请万莫推辞。” 锦绣无耐,笑道,“也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子煜望着她白皙的面容,想着她年纪甚轻却有精湛的医术,不由放软了声音,“徐某此次前来,一是看望令弟,二是,代我那不成器的表弟向锦绣大夫诚心道个歉。我那表弟被宠坏了,行事做派有些无法无天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那沈无夜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对于这种人,锦绣从来是不屑的。不过面上却是保持着恬和的温笑,“沈世子在我眼里,只是个病人而已。病人生了病,脾气本来就不大好,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二公子没必要与我道这个歉的。” 徐子煜长长叹口气,“我知道锦绣大夫是个宽容大度的。可我那表弟,唉……不过也幸好他在金陵城玩得腻了,已准备回京。我这口气呀,总算可以真正落下了。” 锦绣挑眉,“二公子要回京?” “嗯,表弟在京城。为怕他在路上又惹出什么乱子来,我也得跟着。” 锦绣很想说,你们表兄弟回京就回京呗,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不过古人的思维与现代人不大一样吧,于是又笑着说:“既是如此,那二公子路上保重。二公子什么时候起程?” 徐子煜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锦绣,这时候见她如此说,不知为何,心底居然闪过某些压抑,“大概就这两日了。” 锦绣点头,“听说北方气侯已是极冷,这一路北上,二公子可得注身着些才是。我这治了些速效丸子,二公子大可带在身上,若是有个头昏发热什么的,就吃上一颗。若是较严重了,每隔两个时辰吃上一颗便好。”然后锦绣让半斤拿了她才治的药丸,用瓶子装着亲自递给了徐子煜。 徐子煜过后,锦绣把桌上的礼物拿进内屋里去,一个最大的桑纸里包裹着的居然是一个檀木制的四角镶金桐边的金叶子铜锁盒,一把小巧的钥匙还挂在上头摇晃着,打开盒子一瞧,顿时吃了一惊,这里头装着的全是一颗颗细小圆润的珍珠。虽然个头不大,但胜在均匀,成色也好,珍珠在现代已不值几个钱,但在这古代,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是极稀罕来着。如今,整整一匣子的珍珠,也要值好些钱。 又打开其他箱子,果然,全是非凡之物,一盒着装着两颗人参,看大小,应该也有上百年了吧。这个可是值钱的玩意,得小心收着。那平原伯府大前天也送来了两颗人参,成色也是极好的,看来,这些有钱人都有着送人参当陪罪的习惯呢。 徐子煜送来的四个盒子,一盒珍珠,两支百年人参,一盒珍味坊的各式小点心,一盒玉胭斋的上等胭脂。不是给锦玉赔罪么?怎么尽送这些东东? 不过锦绣也没多想,想那徐子煜虽然稳重内敛,但总归是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自小就是富贵命,身边也没个婆子跟着,哪有女人心细呢,送礼就光弄些名贵的来着,也不管是否适合。 第43章 地痞闹事 药铺里病人多了,生意好了,自然而然,麻烦也就来了。尤其古代除了流行纨绔子弟爱当街强抢民女外,还流行一种专门欺负无权无势小商家的地痞流氓。 这日里,锦绣药铺里来了几个流里流气地男人,一来就对锦绣嚷嚷道:“哎呀,我肚子好痛呀,谁是大夫呀,快来给老子瞧瞧呀。” 锦绣一看这些人,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不过仍是丢下手头的病人,起身,让他坐在椅子上,问他:“哪儿痛?” “肚子。这儿好痛,唉呀呀,胸口也痛。”男子一会作摸着肚子,一会儿摸着胸口,叫得夸张,其他几个也围着他身边七嘴八舌地叫着,催促锦绣赶紧治病。 锦绣套了手套,摸了他的肚子,“哪儿痛?这儿疼吗?” “那儿不痛了,我胸痛。” 锦绣又摸了他的胸部,手儿立马被人捉住,“唉呀,小娘子这双手呀,又白又嫩的,这张脸也长得不错,如何能抛头露面?跟着大爷我回家……啊……你,你……”大汉陡然觉得肩膀处一痛麻痛,紧接着,半边身子也跟着麻掉,动弹不得,不由大惊失色,“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锦绣冷冷地道:“没什么,不过是让你手脚安份罢了。” 其他人见状,其中一个推了锦绣一把,“你把我大哥怎么了?” 锦绣被推得踉跪后退了几步,一个厉喝声响来,“住手。”众人望向声音来源,原来不知何时,小小的药铺里,居然来了一群公差,其中为首的满面络腮胡子,他一手握着腰间大刀,三并并作两步就奔了进来,对着一群人喝道:“反了反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胆敢闹事生非。来呀。李大牛,你平时候为非作歹,苦于抓不到证据。这才一直纵着你,今儿总算逮着你了。来呀,把这群闹事的人给我绑了。送到衙门里先喂一顿板子再请老爷裁夺。” 一伙官差齐齐“喏”了声,凶神恶煞地就把几个吓傻了的小混混给绑得严严实实。那为首的汉子还不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便被绑了起来,他的肩井穴被锦绣刺了一根针进去,半边身子又麻又僵,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大吼大叫着:“铁大哥,是我呀,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 那姓钱的官差冷冷瞪了他一眼,“李大牛,这种时候,你也别与我攀交情。你今天惹到不该惹人的了。还愣着做甚?回衙门里去。”等一群人离去后,这姓铁的官差这才对锦绣连连陪笑:“小的是知府门里的铺快,人称铁铺头。锦绣大夫济世救民,仁心仁德。这李大牛胆子也忒大了,居然胆敢来王锦绣大夫的主意。当真是胆大包天,都是小的治下不严,请锦绣大夫千万不要怪罪。等小的回去给他打上一顿板子,让他知道厉害。” 锦绣笑了笑,奉承了几句,也夸奖了几句,送了铁铺头出去后,心里却纳闷了,当初就是怕有混混上门来闹,所以她把才铺子选在离知府衙门不远处的张家巷子里。但也知道,这才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衙门里便来了人,把人给叉走了。是这金陵知府安知槐当真一心为民,还是那几个混混没有靠山,所以被当成炮灰? 进了铺子,半斤和八两一个正在打整刚才被那群混混弄乱的桌椅,一个正在药架前挨个挨个地翻抽屉,一边在本子上记着药品数量。 八两看了锦绣一眼,笑道:“姑娘,那混账甭管他,知府大人会秉公执法的。” 忽然间,锦绣谋生了种奇怪的念头:半斤和八两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虽说古人早熟,但这二人行事做派却似乎是受了多年的训练似的,待人接物自有一套。半斤做事勤快,人虽老实,虽没有八两那般机伶,但说话行事也是极其稳妥的。而八两,那更不说了,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物,能屈又能伸,就算在权贵面前,也是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中又带着一股自傲,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到的。 等等,锦绣想到了,刚才那些混混进来故意惹乱子,这二人也是毫不慌张的,就连铁铺头进来时,他们也是毫不放眼里……好像,铁铺头本来就该管这事儿。 锦绣来到古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整整十五个年头了,古代官府那可是随便的人就能进去的,这安知槐还算是稍好些的,没有搜刮民脂膏肪。但前头几任她可是印像深刻,要是手头没钱,哪敢进衙门,进去了不管有罪没罪,是原告还是被告,都得脱层皮。但是这回,那铁铺头非常正义地站到她这边,这让她有些费解,什么时候这衙门里的人这么为民作主了? 八两见锦绣一直盯着自己瞧,不由笑问:“姑娘,可是小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锦绣“哦”了声,说:“八两,你以前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 八两动作僵了下,眨了眨眼,盯着锦绣好一会,这才道:“好端端的,姑娘问这个做甚?” 锦绣笑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罢了。你和半斤做事很好,也很勤快。我便想,依你们这样的年纪,便能把差事做得这样好,一来是你们聪明好学,二来,肯定是你们以前的主子调教得极好。” 八两心下落了口气,嘻嘻地笑着,“姑娘可别夸着小的。姑娘与小的们也差不多的年纪,却有了一身好医术,小的们就算穷尽一生也不敢与姑娘相比。” 锦绣说了声色“贫嘴”后,也不再追问了,让他去做事了。半两跑得飞快,装着在药柜前忙碌着,但心里却是捏了把汗,惨了,姑娘好像有所察觉了,这可怎生是好? ------题外话------ 打滚中,所有的潜水的同学们,赶紧冒上来让姑娘我瞧瞧先 第44章 麻烦事不断 到了晚上,房东张大婶从外头回来,喜孜孜地对锦绣道:“妹子,那李大牛一伙人,被知府大人给判了聚众闹事、调戏良家妇女、挑唆等罪名,每人打了二十板子,然后发配岭南十年。” 锦绣吓了一跳,虽然她不懂大庆朝的法津,但,就一个这些罪名就算是放到现代,也不过是让警察教育两句完事,倒霉催的也不过是刑拘半把月得了。但这安知府却如此重判,是这李大牛还犯了其他罪,还是安知槐看在她是大夫的份上又给他的家眷诊过病的份上格外忧待? 张大婶笑道:“妹子呀,你是有福气的。你仁心仁德,连老天都要帮着你呢。那李大牛平时候为非作歹,仗着衙门里的铁铺头是他的表哥,可没少为害乡邻。如今,那铁铺头不知是否吃错了药,居然把那李大牛给抓了,还让知府大人给发配岭南。呵呵,这铁铺头平时候也是不是个东西,不过遇到妹子你,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了。” 锦绣越发奇怪了,“婶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张婶子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望着锦绣,长长叹口气,“总之,有知府大人顾着你,以后不会再有人敢跑来欺负你了。你安心开你的药铺就是了。” 安知槐会因为她给他的家眷看病就罩她?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 虽然李大牛这件事中透着不同寻常,但药铺里生意已进入正轨,锦绣忙活了几天下来便把此事给渐渐淡忘了。恰巧这天,张家村的人进城来找锦绣,张六叔的小儿子淘气贪玩,爬树掏鸟窝,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手,特意送进城来让锦绣给医治。 锦绣给小狗子接好手臂后,让他喝了些汤药,除了手臂被夹了木板不能动外,已与常人无异。送走了张家村的人后,八两笑问:“姑娘,好厉害,连外伤都能医治呢。” 锦绣淡淡一笑,“身为医者,定要多方面涉及才是。否则,还开这医馆做甚?”她以前在做全科值班医生的时候,遇上最多的便是外伤处理,这些都是轻车就熟了。她投生在古代后,单单为了从中药里找出替代消炎抗菌素的中药材便把父亲的医书给翻得稀烂。 如今,这些外伤,只要不严重,她一个人就能搞定。 八两又问:“姑娘,以前小的也曾亲眼见过大夫治疗外伤的,可都没有像您这样的,居然还像缝衣服一样给皮肤给缝起来的道理呀。” 锦绣愣了下,“你来我药馆里也才三个多月,我这医馆名气也不大,也从来没有诊治过刀伤病人,你又如何得知这些的?” 八两张了半天的嘴巴,过了会才笑道:“小的听玉少爷提起过,说姑娘您治疗伤口都是用针缝的伤口。这还真是奇了,姑娘您好厉害,小的佩服得紧。哎,小的忽然想到还有些药材没有清点,先清点药材去。” 望着八两落荒而逃的背影,锦绣忽然疑了眉,这八两早先对药材并不熟悉,也不认识,但胜在聪明,一学就会,很快就上了手。先前去采买药材时,她也曾亲自带了他两天,如今已能独当一面,采买回来的药材质量不错,价格也还实惠。对他也是相当的满意的。就是有些时候,会让她有种错觉,这两个孩子真的太能干了,能干到让她生出一种不做梦的感觉。 她前两日还私下请房东大婶帮她打听半斤八两先前侍奉过的旧主,也曾找来先前的人伢子询问,只说这二人曾经侍候过某权贵富户,后来那富户举家迁往别的地方去了,再来因为年纪大了,不再适合做少爷的小厮,这才被放出来。锦绣身为医者,做事自来是细心又谨慎的,又问究竟是哪户人家,张大婶说她小门小户的哪里晓得到这些,而那人伢子则说时间有些久了,一时给忘了。锦绣心头更是起了疑心,这些日子以来暗地里观察这二人,做事勤快,对自己也是打从心里的恭敬,又不贪墨舞憋,实在找不出任何错处,便只得作罢。 半斤从里头泡了菊花茶出来,锦绣喝了两口,暗自笑着自己,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 十月底的金陵,气候已渐渐转冷,半个月前,锦绣在西直大街上当街露了接骨的本领,渐渐地前来锦绣药铺的治辽跌打损伤的病人便多了起来,药铺里生意似乎也上了正轨,锦玉腿上有伤,不得擅动,无法上学,锦绣托张大婶帮着照顾,而铺子里半斤和八两也忙得脚不点地,锦绣专门互责看病也不大忙得过来了,晚上拿着算盘要算到很晚才能把账算清,张大婶又建意,“妹子,你这药铺已经进入正轨,你一个人也不大忙得过来,何不再请个坐堂大夫,再另请个账房来管账?” 锦绣略有心动,虽然看病的大多以普通病人为主,但金陵地界商业繁荣,除了城外的庄户人家贫穷些,城里的老百姓大都还是比较富裕的,看病抓药还是舍得花钱,再来锦绣主攻内科和外伤治疗,病脉症断极其精准,开的药价钱也公道,一传十,十传十之下,每日里前来看病的病人也开始排起小队来。锦绣也着实不大忙得过来,另请大夫坐镇这是必然的,只是,短时间内从哪找去?不过,最近账目多有变动,她一个人也确实管不过来,是得请个账房先生才是。 张大婶办事还是很快的,去与人伢子支会后,过了没几天,人伢子便带来了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说此人以前曾在某顾姓的人家当过帐房,打得一手好算盘。 锦绣略有意外,上下打量这名男子,此人穿着浅褐色长袍,脚上穿着黑色布鞋,头发束成一个髻,用褐色头巾包裹。十指修长,肤色白皙,身形略胖,脸上带着微微的讨好与恭敬,确实有做账房的气派,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 而这么个技术人才,却要屈就她这么个小小药铺,似乎有些埋没了。锦绣咬唇,轻声问:“当真会打算盘?” 顾安躬着腰恭敬回道:“是的。小的曾在河南李府做了二十年的账房。” “你是河南人?”看听口音不大像呀? “不是,小的是金陵人氏,前些年随主家去了河南。后来主家被问罪罚没家产,把小的卖给了人伢子。” 锦绣问人伢子,“他说的可是真的?” 人伢子抖着一脸的肥肉,拍着胸脯道:“姑娘,此人说得完全是事实。老婆子做了这一行几十年了,在金陵城那可是有着铁一般的名声。说起我刘大嘴,整座金陵城的有大半的富户都与老婆子打过交道。老婆子介绍来的人,姑娘放心便是,包退包换。” 半斤和八两也是这人伢子找来的,用着确实很顺手,这个顾安是个有技术傍身的“技术工人”,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很吃香的。想必银子不会太低了。 人伢子笑眯眯地比了个数字道:“这个顾安,可是打了二十多年的算盘,您放心使用,肯定顺手。不过顾安家有老小,可不是卖身的。” 锦绣也没想过非要人家卖身与她,这样以雇佣的关系那是再好不过。于是双方很快就谈妥了价钱,以每月二两500钱为酬劳,月底结算,中午包吃一顿饭。试用期为三个月,试用期过后,再涨500钱。 与顾客签字画了押,锦绣药铺的账房先生正式开工,有了账房后,半斤的活儿也轻省了些,锦绣也不必每天数钱数到大半夜。反正她一直按着现代医院的结账方式,她先是开药单,再由交由账房亲自划价结账,而药单则留在半斤那,这样一来,钱与划价单分离,方便看账,也方便查账,也没人敢便意贪墨。 生意好了,接触的病人多了,总会发生些不愉快的事,医者与窜者之间,总会有那么些不和谐的符合,锦绣在前世见得多了,所以这一世遇上的麻烦病人,也就见怪不怪,极其冷静处理得干净。 事情是这样的,铺子里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个中年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第45章 指使 这时候,铺子里病人正多,被这婆子这么一嚷嚷,那些熟悉的病人倒没什么,新病人却是抱着观望的态度,而这婆子说话极其煸动性,很快就说得声泪俱下,核减锦绣如何贪墨她家的银子,却没能治好她家小子的病,使得她家小子吃了锦绣的药物便一命呜呼七窍流血而亡,这会子要找锦绣算账。 这妇人对着一众病人叫道:“你们还找她看病?这人年纪轻轻,能有多高深的医术?其他药馆里,大夫哪个没几十年的功底,就她一人,这么大点的年纪,能有几分本事?当初我就是瞎了眼,误以为她有多好的医术,谁知道,我那小子不过是区区头脑发热的毛病,钱倒是花去了不少,偏没治好,还七窃流血而死,我可怜的儿呀,你死得多冤呀……” 锦绣见这人穿着暗红色绘花卉比甲,头戴珠杈,手腕上各戴着金钏镯子,看起来倒不像普通的家庭主妇,反而是某大富之家的管事婆子,心中一凛,难不成,她得罪了那些同行,所以长托儿来闹? 但,找这么个活宝来,也不嫌丢人现眼。 八两见她越说越不成样,上前几步,厉喝道:“吠,你这婆子,你儿子什么时候来我们药铺看过病了?叫什么名字,得的什么病,什么时候来看的,花了多少钱,统统报给我听听,我们这儿都有底子,给你查查便成了。” 那婆子张口结舌了一会,拂袖道:“这都多久的事儿了,我哪记得住?” 锦绣冷冷地道:“你记不住了,那名字总有吧?把病人的名字报给我,我立马给你查。” 那婆子瞪着锦绣,说了个名字。锦绣对半斤使了个眼色,半斤立马丢下手头的称和药,赶紧找出底单,一张一张地翻着。翻了半天也没能翻到,便问:“你儿子是什么来看病的?哪一天来着?总共看了几次,你既是他母亲,这个总该知道吧?” 那婆子看到半斤手头厚厚的一堆病历单,有些吃受不住,吱唔着说:“就是头痛发热。俱体哪一天我也不大记得了,好像,就是大前天还是大前天的大前天来着?” 一直在内室里帮忙煮药的张大婶出来,鄙夷道:“自己的儿子生病了,什么时候来看的病都不记得了,有你这种母亲么?我看该不会是想讹钱吧?” 与锦绣打过交道的病人纷纷点头,“锦绣大夫人虽年轻,可医术那可是没得说的。人好,医术也好,人家连钟员外那肺腑之病都能治好,你这区区头痛发热便给治死了,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是,知府大人府上的李姨娘,病了几个月了,金陵城的好多大夫都去瞧过了,连妙手齐都没能治好,人家锦绣大夫去瞧了两回,吃了几贴药下肚便药到病除。你这婆子倒是睁眼说瞎话了。肯定是别有居心。” 锦绣问半斤,“可找到了胡德柱的药单?” 半斤回答:“没,小的把这个月的所有药单都翻遍了,还反覆翻了两遍,都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锦绣冷冷盯着那妇人,目光如电,“我再问你一遍,孩子是如何死的?” 那妇人心头发虚,却仍是嘴硬地说是病死的,就是被她给医死的。 锦绣道:“这可是奇了。但凡每个前来看病的我都会留下底子,可我这儿根本就没有胡德柱这个人。怎么?该不会瞧着我年纪轻,想骗我银子不成?” 那婆子厉声道:“我家相公每日里能挣几十吊钱回来,我家里有下人管事服侍,又如何稀罕你这点臭银子?我不管,我的孩子就是被你医死的,你得给我个说法。” 锦绣瞧了躺在地上的孩子,这孩子被一白布包裹着,脸色铁青,身体已僵硬,显然已经死了有半日了,她再仔细看了这孩子的睛睑,及手指头,忽然把孩子翻转过来,把孩子身上的衣裳给撩开,众人哗然倒吸口气。 锦绣拍拍手,起身对那婆子冷笑一声道:“你这孩子明明就是被活活打死了,你居然还敢赖在我身上?怎么?瞧我没个靠山后台所以故意来找我的茬不成?”然后厉声道:“我想,你这婆子应该是受人指使的吧。你要是说出来,我即往不咎,若是不给我说个丁字卯正,就官府见吧。” 那婆子眼见识破了伎俩,哪里还装得下去,连忙抱着孩子灰溜溜地走了。 但锦绣哪容得她离去,抓住那婆子的手臂,厉声道:“站住。你想赖就赖,赖不成就偷溜,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岂容你随意污蔑?走,与我去衙门里去,请知府老爷定夺。” 那婆子心中有鬼,哪里敢去,连忙挣脱锦绣的手往外冲去。 锦绣也不拦她,只冲着她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是谁,受何人指使。不过你也甭回去了,你主子是极要面子的,今日里你办砸了差事,还不赶紧逃跑,还等着被杀人灭口不成?” 那婆子听了后,蓦地顿了下脚步,她倒是不怕锦绣追究她污陷她的罪名,反正有自家主子顶着。可是,锦绣说得对,依自家主子的性子,若锦绣当真要追究,她只能被杀人灭口了。这婆子打了个罗嗦,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正犹豫着,前方忽然出现几个衙役,正气势如虹地朝她奔来,“听说又有人去锦绣药铺闹事?吠,是你这妇人吧?走走走,跟我回衙门。” 那婆子心下惊慌,身子一软,双眼一黑,就那样晕了过去。 总算把那闹事的婆子带走后,锦绣心中非常气恼,八两问她:“姑娘,您怎知道这婆子是受人指使的?” ------题外话------ 今天忙着发货去了,所以耽误了更新,实在抱歉。 第47章 平原伯府(二) 眼见锦绣上了平原伯府的车子,街道另一边,也驶出了一辆马车,渐渐往反方向驶去。 “九爷,王锦绣已上了平原伯府的马车。” “唔,你觉得,咱们下这么重的手,那姓袁的当真还能活回来?” “九爷您那一刀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不会当场要他的命,却让他享受着无尽的痛楚。伤口创面又长又大,肠子都露出来了,若是落在太医院那位华太医手上,或许还有得治。但这金陵城嘛,可就难说了。” “你猜,如果王锦绣无法救治姓袁的,平原伯府会放过她吗?” “如果小的是王锦绣,应该懂得知难而退,若强行医治,下场可以预见。” 九爷点头,“那就好。” …… 以前没有锦玉事件,平原伯府也曾来锦绣药铺抓过些补药,但锦绣亲自登门就诊还是头一次。进入内院大公子院子时,院子里灯火透明,老夫人,太太,及少奶奶们都聚在病床边,一个个抹着泪,惶恐不已。 接连请了三个大夫,都说难治,连金陵地界最擅长外伤的齐如月老大夫都说没救了,上了止血的药物,再给包扎了后,再开了治疗外伤的药物后,也摇头叹息,说他已经尽力了。 恰巧庄子里的管事领了一名长工送米粮进府,听说大公子之事,那长工便毛遂自荐,推荐了锦绣药铺里的锦绣大夫,把锦绣大夫给夸得天花乱坠。 “锦绣大夫师从其父。她的母亲是咱们张家村人,因这层关系,时常给咱们张家村人看病。那锦绣大夫虽年纪轻轻,但医术确实了得。我隔壁的张五叔,有一次与人发生口角,与张地保的儿子打了一架,双方都受了重伤。张五叔半边肩膀都给砍了一半,眼看就行了,幸好锦绣大夫给救了回来,而那张地保家的儿子,伤势比张五叔还较轻的,偏偏被城里的大夫给治没了。所以呀,村里但凡有头痛发热,或是外伤什么的都去找锦绣大夫。锦绣大夫这一身医术极是精湛呢,大公子这伤确实很严重,相信锦绣大夫有办法治好。” 老夫人是知道那锦绣药铺的事,或许,她比任何人都还清楚锦绣药铺里的王锦绣,但,一个黄毛丫头,真能治好自己孙子的伤么? 那齐如月老大夫也是不大信的,不过听那长工说得天花乱坠,他倒想见上一见。 而当齐大夫瞧到年纪轻轻又是女流之辈的锦绣时,嘴里的茶差点没被喷出来,这个大夫,也太年轻了,太,出人意料了。 不过,齐大夫行医数十年,起码的修养还是有的,仍是起身,与锦绣施了一礼。 袁老夫人与袁夫人也是知道锦绣的,所以并不稀奇,不过再一次见到身段都还没长开的锦绣,心里也是没底的,也没多少热情,只是说:“劳烦大夫了。” 而那袁少奶奶则拧着帕子哭了起来,“那该死的张三狗子,居然敢坑骗我?居然弄个小姑娘进来,难不成只想着骗咱家的诊金不成?我定要去撕烂了他的嘴……” 袁老夫人喝止住她,“闭嘴。锦绣大夫已经来了,反正芹儿都已经这样了,就让她试试吧。” 袁少奶奶不甘不愿地退到一边,看着还不及自己身高的锦绣,悲从中来,又扣着帕子哭了起来。 锦绣在车上已经听小厮说过了,这袁正芹被人下黑手,受了极重的伤,刀口创面大,肠子都露出来了,听说肠子都被砍断了,送回府上已经晕迷不醒,因为用着老参吊着口气,所幸齐如月大夫及时施针止了血,否则,这么久的时间内,这袁正芹就要血尽而亡了。 锦绣大至看了袁正芹的伤口,对袁老夫人说,“伤口很长,肠子断了两截,我只有两成的把握能救治他。老夫人,您发个话。救还是不救?救的话,我只有两成的把握,不救,袁公子必死无疑。” “两成的把握?”袁老夫人吃了一惊。 锦绣点头,“是的,只有两成的把握,我尽力而为。但我确实不敢保证能否救活袁公子。但是不管能否救活,诊金同样一分不少。老夫人,您好好考虑。” 一旁的齐大夫皱眉,很想说什么,但他到底是有修养之辈,便把涌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袁夫人与婆母互望一眼,心里也跟着乱了,但见锦绣神色冷静,反正听德高望重的齐大夫都说没救了,就纯当试上一试吧。 袁老夫人望着锦绣,目光炯炯,面无表情,“你救吧。生死由命,请大夫尽力而为。” “有老夫人这句话,我便放心了。齐大夫,我一个人恐怕也无法完成,麻烦等会子你帮我打下手。” 齐大夫原本想说,病人已经伤成这样了,如今只是用人参吊着性命罢了,大罗神仙都是救不了了。偏偏,这小姑娘却还不肯死心,大概是贪图袁家的诊金吧,身为医者,这样做是不厚道的。 但又见锦绣说明话沉着,又有丝丝不确定了,难不成,这小大夫真有把握救好袁公子的伤? 齐大夫点头,他也确实听说过,这锦绣大夫年纪轻轻,却是擅长治外伤,他倒要瞧瞧,她要如何救治。 第49章 救治(二) 总算把肚子缝好后,锦绣让袁夫人停止做人工呼吸,再观其脸色与呼吸状况,把脉,呼吸已平稳下来。锦绣松了口气,在伤口处敷了药,然后拿布条把伤口绑了几遍,又把了会脉,这才收拾器具,“手术成功。” 袁大奶奶愣了愣,忽然吃吃地道:“大夫,我家夫君被救活了?” 锦绣头也不抬地道:“只是救回了小半条命而已。现下,还有一个晚上的危险期,若明日里能够醒来,应该能捡回半条命。”她吩咐一旁的小厮,“把我的器具全拿去用高温蒸一下,消消毒。另外,拿煮沸的酒来,把这屋子里里外外全清洗一遍。还有,病人虽手术成功,但能否活命还得后期观察。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现在,把病人抬上床去,在病人的臀部挖一个洞来,病人暂时动弹不得,不方便出恭,拉屎拉尿都得在床上进行。你们得好生侍候着。” 她制止想进来的老夫人等人,指挥着两个小厮,把袁正芹抬上床后,抽走床上的枕头,“病人三个时辰内不得喝水,不得睡枕头,你们可得记住了。” 等下人把屋子里里外外都用洒清洗后,锦绣又道:“今晚是病人的危险期,熬过了就有救了,熬不过就没法子了。病人有可能会发烧,你们把酒准备好,若是发热便给他用酒擦试身子。” 锦绣沉吟了会,如果在现代,还得输液,加抗生消炎的药,但古代没有这个条件,无法输液,这时候又不能灌任何东西下肚,不过所幸在逢肚子前给他灌了消炎抗生的中药下肚,相信能管两个时辰。 锦绣抹了额上的汗,又对一众小厮们吩咐,“算了,我今晚就在此守一晚吧,你们,留两个下来给我打下手。”手术后还有许多禁忌,她怕稍不注意这些人就给忘了,只能辛苦自己再守一晚上了。 出了屋子后,锦绣让人打开一扇窗子,保持屋内通风,一边抹着额上的汗,一边道:“麻烦给我弄些吃食,我肚子确实饿了。” 底下人瞧锦绣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医术,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对锦绣的吩咐哪敢不从的,连忙奔去厨房端吃食去了。 而老夫人与袁夫人也是一脸的欣喜,“大夫,芹儿真的能活过来?” “说不准。今天晚上是非常关键的,若是熬得过去,就没问题。若是熬不过去,我也没法子了。老夫人,我已经尽力了。” 袁老夫人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大夫确实尽力了。我都看在眼里的。大夫先歇一会儿,先填填肚子。” 锦绣也不客气,又转头与齐大夫道:“刚才多谢齐大夫鼎力相助。”然后转头袁老夫人道:“若无齐大夫及时给袁公子止血,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领都救不回来了。”古代医辽条件落后,光失血过多一项她就没法子了,因为她制不出输血管子和针头。 袁老夫人又向齐大夫道谢,齐大夫谦虚了两句,一脸激动,“姑娘,你这医术从哪学的?” “从家父那学来的。” “令尊是……” “已经去了。”锦绣面有伤感。 “对不住,请节哀。”齐大夫这才发现锦绣身着素色衣裙,头上连半个首饰也无,想必还在守孝中,不由肃然起敬。 “姑娘这身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老夫自愧拂如。敢问姑娘,姑娘这身高明医术是从令尊那学来的?” “嗯。不过,家父生前却是从来没有付诸施行过。”锦绣半真半假地道,“我这手医术,是家父教给我的,可惜并不成熟,所以一直没有付诸实践。后来,我在家张村里拿了诸多动物做实验,这才渐渐有了起色。”早些年,锦绣确实是找动物做的实验,后来遇上有人受了伤,家人见他反正也活不了,就让锦绣死马当活马医。若是在现代,再严重的伤,只要不大出血,不伤及心脏,都有办法医好。但这古代因条件限制,她也是花了好些年的功夫才用中药勉强替代了现代的抗消炎的西药。用针炙技术替代某些现代医学手段。但也曾医死过不少的人,穷苦人家命贱,再来锦绣人品不错,虽然拿了诸多人做实验,死了人也不曾找她麻烦过。 齐大夫佩服得五体投地,“姑娘年纪轻轻,居然学了如此高深医术,老夫佩服,佩服。” 锦绣谦虚道:“老人家不必夸我,身为医者,自要精心钻研,努力做到精益求精。都是造福于民的事儿,若是哪天齐大夫得空,大可来我的铺子里,咱们再切磋切磋。” 身为医者,靠的是技术吃饭,对各自的技术都是藏得紧紧的,齐大夫也不指望锦绣会教他,但能切磋一二,也是不错了。于是欣然同意。 袁老夫人年纪大了,也熬不住这长时间的担忧,这会子被人扶着下去歇着了。而袁夫人从窗口处瞧着自己的儿子,心痛得跟什么的,就算身子累极,哪里肯去歇着,虽说有锦绣守着,还有两个丫头打下手,仍是不肯放心,于是又打发袁大奶奶,“下人做事我可不放心。今晚,你就在这儿好生侍候芹儿吧。” 袁大奶奶也是不放心自家夫君的,虽然袁正芹花心了些,但他真的死了,她就得守活寡,当然不敢轻易让自己的丈夫死去,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散去后,袁大奶奶对锦绣道:“今日里还多亏了你。待我家夫君身子大好,我自会重重赏你。” 锦绣心里不喜此人高高在上的语气,好像她能给她男人治病是她的福气似的,锦绣淡淡地道:“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应该。大奶奶只需给个适合的报酬便成。” 袁大奶奶打量锦绣,刚才因为紧张丈夫的伤热,没能细看,这回细细打量起来,忽然觉得锦绣好生面熟。 ------题外话------ 感谢亲们委婉的提醒和批评,对于外科方面的治疗,其实偶也是半调子而已,为了尽量不出差错,有不适合的地方敬请亲们指出,万分感谢。 第50章 顾夫人 锦绣一直坚持到第二日傍晚,袁正芹清醒后,开始能吃些简单的流食,并能顺利排尿后,这才宣布手术成功一半,又交代了好些注意事项,这才回到铺子里。 锦绣累了一天一夜,实在是累极,让人把铺子关上,外头写上“今日有事不开门”的牌子,回到后院里,看望了锦玉。 锦玉很是不高兴,“姐,昨晚你去了伯府?” 锦绣沉沉地点头,“嗯。” “姐姐干嘛要过去?让他死了算了。” 锦绣苦笑,“那袁正芹是袁家长子,这回我治好了他,诊金肯定不会少的。看在诊金的份上,暂且饶他性命。你放心好了,让他再多快活几天。必要时,再找时间整治他。” “人家是伯府,我看还是算了吧。姐姐就多给他吃些苦的要死的药,再整些诊金回来,让他们肉痛死。” 锦绣轻笑:“堂堂伯府,别的没有,就是银子特别多。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知道该如何做,昨晚累了一个晚上,我先去洗嗽一下,补补觉。下午还得过去。” …… 翌日,锦绣又察看了袁正芹的伤口,恢复的还算不错,也没有渗出血丝,“恢复得不错。翻过身没?” 没有人作答,其他人也是一脸心虚,锦绣怒道:“怎么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我说过一定要翻身,万一肠子粘到一起,还得再次开膛剖腹……”恨恨瞪了众人一眼,对袁大奶奶道:“劳烦大奶奶合着其他人帮大公子翻身。” 袁正芹说:“翻不得,翻不得,一翻就痛,我现在伤口都好痛。” 锦绣沉声道:“必须得翻身,只是侧翻而已,否则肠子粘到一起,那才麻烦。必须翻,再痛也得翻。” 袁大奶奶合着两个丫头,上前给袁正芹翻身,袁正芹稍稍动了下就叫得惊天动地,把袁大奶奶骂得狗血淋头。 锦绣无耐,佯装没有瞧到袁大奶奶脸上的委屈与恼怒,“必须翻。否则你这条命就白救了。” 袁大奶奶也跟着劝道:“夫君,你就再忍忍吧,前晚多凶险呀,都熬过来了,可不能因这么点疼痛就给毁了不是?” 袁正芹见躲不过,只得强忍着痛楚,叫得震天作响,好一会儿,总算翻了身,这回是往内侧翻了去,锦绣说:“躺一会儿,便往左翻,记着,至多半个时辰就要翻一回,千万马虎不得。” 这回,又照例得了几绽银子,锦绣也不推辞,正待告辞,忽然有丫头过来叫住锦绣,说老夫人请她去安寿堂。 锦绣不喜在别人的地盘多呆,但没办法,这伯府可得罪不起。就算她救了袁正芹一命,这些人也不会太过感激她,只会认为“算你还有几分本事”,对她格外客气点儿罢了。真要讲排场和规矩,她不过一介平民布丁,连走正门的资格都没。 袁老夫人的安寿堂是整座伯府最富丽堂皇的,丫头们也是精神气儿十足,一个个矜持又体面,而一身布衣的锦绣,反而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头。 来到院子里,还得先通报,经准许方可进入东厢房,屋子里除了袁老夫人,还有一个面生的贵气妇人,这妇人穿着青蓝色贡缎遍绣牡丹交领褙子,颈上戴着长串的南珠,末端吊着枚通体碧透的玉,头梳扁方髻,鬓边压着朵百合金脚玉坠儿,头戴赤金凤纹小步摇,垂下的流苏摇拽在鬓边,步摇垂下的硕亮红宝石,与额上的青蛙蹲荷叶绿紫色扁方额箍相形得益。 这妇人生得极好,一双略略上挑的单凤眼儿极其无限风情,反而瞧不出年纪来,不过瞧着一身稳重的青蓝颜色,想必应该也有三十出头。 锦绣向袁老夫人施礼,一身金松色遍绣姜黄鹤纹褙子的袁老夫人很是热情对这妇人道:“这便是治好芹儿的女大夫。夫人可仔细瞧瞧,有没有被吓到?” 那妇人瞧着锦绣,确实吃了一惊,“真是她治好的大公子?” 袁老夫人笑道:“顾夫人,老身骗您又有什么好处?”她转头与文静立着的锦绣道:“这位是谨阳侯夫人,听说你治好了我那不成器的大公子,特意来瞧瞧你。” 这些权贵人物,既然叫了她来,一不让她坐,二不理会她,只顾着与别人说话,锦绣心里很是不满,但她只是一介布丁,虽然有着了不得的医术,对于这些权贵太太们来说,也只比下人高不到哪儿去。 锦绣一听妇人便是谨阳侯府夫人,顾东临那败类的母亲,心里突突地跳着,但面上却是一派的平静,微微对顾夫人施了礼,“顾夫人好。” 第51章 相互拆台 锦绣一听妇人便是谨阳侯府夫人,顾东临那败类的母亲,心里突突地跳着,但面上却是一派的平静,微微对顾夫人施了礼,“顾夫人好。” 顾夫人对锦绣的年轻非常不可思议,连连夸奖着锦绣年纪轻,居然有如此精湛的医术,果真是后生可畏。 锦绣想着她儿子对王家做出的事,对她哪还有好感,冷冷淡淡地道:“夫人过奖了。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顾夫人也发现了锦绣对自己的冷淡,虽心中奇怪,也并不以为意,她也不过是听了儿子回来对她说得天花乱坠,说王锦绣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大夫,居然治好了袁家大公子那致命的刀伤,还亲自用针线像绣花一样把袁大公子的伤口给缝补起来,甚至还把翻露出来并断掉的肠子也给结好了,而袁大公子居然还活回来了。着实震惊,也很好奇,便特意过来瞧瞧。而见了锦绣后,仍是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这个女孩,真的太年轻了。 “冒味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锦绣回答:“明天二月就15了。” “天,都还未及笄,便有如此医术,着实了得。”顾夫人无限钦佩,“我听人说,你小小年纪便自己开了药铺自己坐堂问诊,家中可还有长辈?” 锦绣冷淡道:“家父去年与世长辞。如今只有我和弟弟相依为命。” “唉,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偏还能自力更生,着实不容易。不过,到底是姑娘家,这样公然开堂问诊,也不大妥当呀。”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在填肚子和世俗礼教之前,还是肚子重要些。更何况,弟弟年纪还小,我不照顾他,谁来顾他?”锦绣真是厌烦了这些婆婆妈妈们,动不动就拿世俗礼教来说事压人。女子没了父母不找门正经的活计难不成还坐着等死不成? 什么女子不得抛头露面,不成体统,要是骂人不会被报复,她肯定要又凶又恨地骂回去。 锦绣不喜欢被人叫来当猴子一般观赏,说些有的没有的,于是对袁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弟弟身上还有伤,我得回去照顾他。老夫人若是没别的吩咐,请容锦绣先告辞。” 袁老夫人连忙道:“哎哎,瞧我这记性,只顾着高兴,倒把正事儿给忘了。锦绣大夫,令弟不知现在好了没?” “多谢老夫人关心。除了不能下地外,旁的倒也没什么。” 袁老夫人一脸歉意,“都要怪我那不成器的东西,就算有着要紧的事儿,也不能在闹街上纵马呀,这不,伤到了令弟,我这心里也真是过意不去。如今锦绣大夫又对咱家有救命之恩。今日老婆子记上你这份情,他日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吱一声。”然后袁老夫人又示意身边的丫头,那丫头击了掌,从一扇坐屏后头出来几个身穿清一色绿色衣裳的小丫头,各自手上都端着一个银盘子,有摆放齐整的金条十枚,十枚白花花的纹银,一盘子用红稠打底的老参,另一盘却是一个木匣子,虽然不知里头装着什么,但这个匣子却是精美小巧,四周用铜边角镶上的,光这个匣子,也要值些银钱了,里头的物品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些只是伯府的一点薄礼,一来,是给令弟陪罪。二来,也是感激锦绣大夫对大公子的救命之恩,还望锦绣大夫不要推辞。” 昨晚袁夫人就给了她一盒子的银子,她拿回去称了称,足足有两百两银子。若是换作普通人,至多不过收取5两银子的辛苦钱罢了。而这伯府却又给了如此重礼,一来是她救了袁正芹的命,二来也算是给锦玉的赔偿吧。 锦绣推辞子一番,说今早袁夫人已经给了酬劳,哪能再要。 谨阳侯顾夫人却在一旁笑道:“老夫人就是出手阔绰,也最是记情份的。锦绣大夫,你救了大公子的命,可就大大有福了。日后若是再有那下三滥的或是腌赞伎俩针对你,有平原伯府替你撑着,看谁还敢来欺负你们姐弟。”顾夫人对袁老夫人笑得很是灿烂,“前些日子,我也听说曾有几个下三滥流氓想去锦绣大夫那刮点油水,可惜被公正无私的安知府给严厉查办。想不到,过后不久还有人故意去闹场子。那人当真是可恨,锦绣大夫一个无父无母的孤苦女子,开药堂混生活还要养个弟弟,多么不容易呀,这些人什么人不好欺负,偏去欺负这对孤苦的姐弟,真真是可恨。良心被狗给啃了。” 袁老夫人面上是浓浓地惊异,紧接着便是一派的怒火翻腾,“果真有此事?这些人可真是可恨,确实不像话。”又对锦绣道:“不过你放心,日后谁要是敢再来找你的麻烦,只管告诉我一声,一定给你撑腰作主。” 锦绣淡笑着施礼:“多谢老夫人仗义。” 那顾夫人又道:“其实,那个闹事的婆子,我以前也见过呢。” 锦绣目光望过去。 袁老夫人急急忙忙地道:“夫人见识多广,认识的人多。可那种下三滥的婆子夫人如何认得?可别是记错了哦?” 顾夫人又道:“我并没瞧到那婆子,不过是我家东临,那天凑巧去了衙门的大牢里,正瞧到衙役对那婆子用刑,回来便对我说,那婆子好生面熟,后来仔细回想,才与我说,那婆子似乎就是袁府里的下人。” 锦绣心头一惊,连忙望向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虽然极力表现出平静,但锦绣仍是眼尖地发现她眼睛飞快地闪烁了下。 “呵呵,世子就是前阵子来过咱家,也不过匆忙来又匆忙离去,如何肯定那人是我府上的人?肯定是认错了。”她对锦绣道:“我平原伯府,虽说算不得钟鸣鼎食,可一向家规森严,哪能容得奴才在外头闹事?世子肯定是认错人了。” 顾夫人淡淡一笑:“我家东临,别的本事没有,就一双眼呀,精着呢,一向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锦绣大夫可是大公子的救命恩人,感激都来不及呢,如何还会纵奴闹事呢?或许是那腌赞的东西屈解了主子之意罢。” 袁老夫人心头大恨,她虽然不怕得罪锦绣,可如今孙子虽然捡回了半条命,但剩下的半条命可还捏在锦绣手里呢,偏这顾家婆娘却在这个时候拆她的台,离间他们,着实可恨可恼。 袁老夫人一脸正气地说:“顾世子肯定是认错了。锦绣大夫可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感激都来不及呢,如何能做出那种让人戳骨头的事来?我听闻,锦绣大夫也曾救过世子的命,难不成,世子之前也曾受过伤?” 锦绣一脸茫然,她什么时候救过姓顾的王八糕子的命呀? ------题外话------ 幸好写文有些年头了,不管人气高低,都会坚持到最后。若是在头几年,这么点人气,心情那个低落,泪牛那个满面,早早太监了事。如今都淡定了,不管本文人气如何,偶都会坚持下去的,喜欢本文的同学们就继续跟进呵。 第52章 悔恨 顾夫人望着锦绣一脸慈爱地笑道:“可不是,半年前,东临运气不好,外出游玩的徒中,遇上江洋大盗,身上被砍了一刀,又中了毒,若不是他还有几下子拳脚功夫,坐骑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这才给逃掉了。可惜逃出城外后,却又给迷了路,所幸遇上外出采药的锦绣大夫。”她望着先是茫然,然后是一脸震惊的锦绣,笑得越发和谒,“东临回来与我说,还真多亏了锦绣大夫高明的医术。若没有你,他就算逃得生天,也要因失血过多而死在外头。锦绣大夫,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我却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才是我儿子的救命大恩人。请受我一拜。” 顾夫人起身,郑重向锦绣拜了一拜。 …… 回到铺子里,已是大正午。才刚进得门来,便发现锦玉还坐在八仙桌前等着自己,不由上前两步,“你的腿能走路了?” 锦平单脚立起身,“能勉强走得路了。姐,你不必担心我,我知道保养自己。姐,吃饭没?” 锦绣摇头,坐到桌上,崭新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盘切四块形状的咸鸭蛋,一盘腌萝卜片,一盘白肉,旁边还有个小碟子,里头盛着少许酱油。今天的菜比较简单,但总归有肉吃,比以前三餐不济的日子又要好上太多了。 “还没,你呢?” “我也没,正等你呢。”锦玉把一双竹筷和碗递到锦绣跟前,“姐,你肯定也累了,先吃饭吧。就等你吧。” 锦绣握着筷子,扒了几口饭,锦玉早就肚子饿了,只是一直等着姐姐回来,大口大口吃了大半碗后,盛第二碗时,忽然发现姐姐碗里的饭居然没怎么动,不由问道:“这饭是张大婶子做的,因今日里张大婶子娘家有些事,要急着回去,便没有买菜,只将就着昨天剩下的,再弄了两个咸鸭蛋凑和着吃。姐,这菜不合胃口么?” 锦绣摇头,“没,我吃不下。” 锦玉又发现姐姐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好像隐藏着什么心事似的,不由放下筷子,“姐,你有心事?” 锦绣望了他一眼,“吃你的饭。” 锦玉脸色凝重,“是不是那姓袁的不好了?” “他还好,人已经清醒过来了。”锦绣细长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忽然有气无力地道:“锦玉,你可还记得,咱们之前在城外大贺山脚下茅草屋里救过的那人?” 锦玉想了想,“记得。那家伙,看了就讨厌。”想着那个人,锦玉便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姐姐好心救了他,却不知道感恩,一直别别扭扭地,还用可恶的眼神盯着自家姐姐瞧,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你可知,那个讨厌的家伙是谁吗?” “不知道。”锦玉问:“怎么,姐你见到他了?” 锦绣摇头,恨声道:“你猜他是谁?” 锦玉望着姐姐脸上陡然浮现的咬牙切齿与悔恨,心里紧张起来。 “是顾东临。” 锦玉眨眨眼,“哪个顾东临。” 白了弟弟一眼,“除了谨阳侯府的那个姓顾的,还会有别人不成?” 锦玉睁大眼,张大嘴边,大叫:“是他?这怎么可能……”过了会又怪叫一声:“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是他呢?怪不得总是瞧着面熟。原来……哎,真是,我真笨,笨死了。”想着那么好的报仇机会居然给白白错过,锦玉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恨得快要吐血,也恨不得去撞墙。 “真枉我平时候记性那么好,怎么那时候就没把他认出来呢?我真笨。” 见锦玉悔成这样,锦绣心里稍稍好过些,“好了,你不要自责了。我的记性力可不比你差,也没把他认出来。也不知怎的,当时眼睛究竟生到哪儿去呢?” 锦绣在前一世,成绩一直是名列前矛,不是她有多聪明,智商有多高,而是她掌握了一种快速记性法,只要学会使用这种记性法,不管是背课文,还是做其他都是事半功倍。她投生在古代后,也把这种速记法传授给了锦玉。所以锦玉才会小小年纪,便能把《人之初》《百家姓》《四书》《五经》《中庸》这些艰深难懂的书背得倒背如流。虽然只见过顾东临两回,凭着高超的记忆力,哪有认不出来的。偏偏,那时候姐弟俩居然都没能认出来,只当他是普通的某户庄户人家的孩子在外头受了伤。 锦玉抓着头发,一脸的气愤,“气死我了,那家伙可真够能装的。”脑海里开始回忆起顾东临那时候的表现,又恨声道:“那家伙早就知道我们了。”现在总算明白过来,那家伙为何会有心虚的表情了,原来是怕他们认出了他,趁机杀了他报仇。 锦绣蹙着眉,“是呀,他肯定早就认出我来了。或许倒在溪边被我捡到就已经认出我了。可惜我却没有细看他的脸。”那时候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顾东临腰间的伤,倒没有细看他的脸。再来那时候顾东临脸上被树枝划得花花的,头发散乱着,也确实没有认出来。 锦玉也暗自悔恨着,“都要怪我。那么大好的报仇机会,却白白放过了。”还把仇人给亲手救了起来,一想到这里,锦玉就恨不得撞墙去。 锦绣心里也不好过,顾东临是杀父仇人,把她们一家子逼得家破人亡,这笔仇肯定会一辈子记到骨子里,就算带进棺材都不会忘掉。偏偏,她却鸡婆地救了他。 “那个混蛋,唉呀,姐姐,咱们当着他的面说了他那么多坏话,他会不会记恨咱们呀?”锦玉总算明白过来,那时候每每说起顾东临的事,那家伙总会与用愤怒的目光瞪视自己了。 ------题外话------ 本文慢热,也多亏了大家沉得住气,一路跑到现在,我也得努力加快脚步才成,只是,好多情节还没铺展开,为了后边的情节发展,必须得控制好节奏,先把情节铺开,后边的故事就好开展了。 再多说一句话,感谢亲们的鼎力支持, 第53章 究竟是谁干的 “对了,前两天那个闹事的婆子被抓进衙门里去了,现在怎样了?” “你是说那个死贼婆子呀?哦,我想起来了,今早半斤去了一趟衙门,回来与我说,那死贼婆子被打进大牢后,让里头的给狠狠抽了一顿,却是不肯招供。不过后来那贼婆子的家人去看她,可惜没过多久,那死贼婆子就死在里头了,听忤作说,是那贼婆子畏罪自杀了。”锦玉俊俏的脸上闪现阴森森的冷气,“哼,明明被杀人灭口了,骗谁去呢。可惜当时牢里光线较暗,那些官差没能瞧清楚那探望贼婆子的家人长什么模样。” 锦绣说:“肯定不会是家人。” 锦玉点头,“当然不会是家人了。应该是受了人指使来故意捣乱的。后来露出了马脚,为怕被逼供出慕后主使人,这才被灭了口。那些人真真可恨,姐姐你安份守已行医救人,再是慈悲不过了,偏还有人与你过不去,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锦绣心里也不好受,锦玉是这么的懂事,推断能力如此强悍,实在不像是十一二岁小孩子该有的无忧无虑,小小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风霜雨雪之苦,也不知是好是歹。 那婆子受了何人指使,虽说断了证据,但顾夫人的话却又给她指了条明路,难不成,当真是那袁家的人干的? 但不可能呀,她与袁家一向无冤无仇的,好端端的干嘛要指使人来闹事?难不成,就是因为袁正芹那竖子纵马伤了锦玉,她找袁家要赔偿,所以惹恼了他们? 锦绣又回想起那日袁府派来的两名管事,那高高在上又居高临下的态度,袁府表面上赔偿了锦玉,但暗地里却又下些阴招,这又是哪般呢?难不成她找他们赔偿还有错了? 锦玉又骂了那慕后主使人一眼,忽然双目一凝,“姐,该不会是顾东临那王八糕子干的?” 忽然外头响来“哐啷”一声,姐弟二人吓了一跳,连忙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只见半斤畏畏缩缩地从里头探出头来,“姑娘,小爷,都是小的不是,小的正在擦药罐,一时手滑,给摔了。” 锦玉说了两句,“小心些呀,好端端的来这么一出,心都快吓没了。” 半斤陪笑道:“是是,都是小的不小心,小的真该死。还望小爷绕了小的这一回。” 锦绣摆摆手,温和地道:“今儿个不营业,不是让你和八两休息吗?怎么还是闲不下来?” 半斤道:“八两出去买药去了。姑娘仁慈,怜惜小的,放小的假。可这些药罐要是不及时清理,久了可就不成了。所以小的先把这些药罐给清洗干净再去休息。” 锦玉笑道:“你倒是乖觉的。不过咱们家什么家底你也是知道的,你再是能干,现在可没多余的闲钱赏你。” 半斤笑道:“瞧小爷您说得,小的也不图主子们的赏钱,不过是主子对小的好,即不打又不骂,小的已是万分感激了。如何还敢再另行请赏?” 锦玉摆摆手,“得了,不必拿好话哄我。我和姐姐可没有打骂奴才的习惯。只要你们好好的干,休得偷奸躲懒,咱们姐弟自是不会亏待你。我和姐姐还有话要说,别在里头弄得响叮当的,下去歇着吧。” 半斤退了出去,锦绣笑眯眯地望着锦玉,“能耐呀你,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倒是老气横秋,跟谁学的?” 锦玉吐吐舌,凑近锦绣的耳朵,低声道:“学堂里,有个叫方子洋的,只比我大一岁。他家里可有钱了,有两回去他家里做客,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还未娶妻,说话行事可有派头了。” 锦绣戳他额头,笑道:“所以你就跟人家学了?” 锦玉嘿嘿地笑着,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锦绣又问:“你说你那同学,叫什么来着?” “方子洋,他兄长叫方子淳。他父亲被称作方员外。我也见过一回的,是个很和谒的伯伯,对我也很和气的。也没有因为我出身寒门而看低我。” 锦绣说:“人家没有看低你,那是人家有修养。不过你可别做那眉高眼低的,平时候没什么重要的事,少往人家家里蹿。不知道的,只道你小孩子心性,不与你计较。那些心胸狭小的,还以为你小小年纪就爱钻营,只往富贵眼里钻,善拍马屁讨好有钱的同窗。” 锦玉涨红了脸,“姐,我与方子洋平时候是很交好,可从来没有打过他家的主意。” 锦绣说:“我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也是有骨气的。不过,人言可畏,你要记着,就算真要结交别人,也得保持一定的距离。人家越是有钱,你越是要保持一定距离,小心谨慎些为好。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可得明白这个道理。” 锦玉点头。 锦绣知道他是懂事的,也不多说,“哎,被半斤这么一搅和,都不知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姐,那几个流氓地痞,和那贼婆子,该不会是顾东临派来的?” 锦绣身子僵住。顾夫人的话又回响在耳边,而袁老夫闪烁的目光却又是那么的古里古怪,究竟是袁府干的,还是顾府干的?她还真说不准。 …… 这边,锦锦姐弟俩把顾东临骂得狗血淋头,谨阳侯府,顾东临本人却是急得团团转,只差没把房子给掀了。 一身白色打底绣繁复花纹图案蓝色圆领锦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作公子哥打扮的顾东临,此刻正急得六神无主,他跺着脚道:“娘,您,您怎么把这事儿与她说了呢?这下可好了,她肯定,肯定……”锦绣肯定恨死他了,一定恨死他了。 这下怎么办才好? 顾夫人不解,“临儿,你到底在着急些什么呀?” ------题外话------ 感谢龙杰南送的50颗钻石 感谢18647615171的钻石和鲜花 感谢lanmeigui111、开心快乐美羊羊、喵喵阿萨、tzr365、jjm123送的鲜花 万分感谢! 第54章 危急 顾夫人觉得儿子真是魔怔了,既然锦绣救了袁家大公子,袁家人再是阴毒无情,但对于救活大公子的大夫应该能礼遇相待吧,为何还要加害呢? 顾东临冷笑,“那袁老夫人,表面吃斋念佛,平时候还施粥造路,看着像个活菩萨,实则是个心胸狭窄、肚量狭小、阴狠毒辣的老虔婆。母亲应该听说了吧,袁正芹那个纨绔,伙同韩国公世子一道纵马街头,伤了锦绣的弟弟王锦玉。王锦绣气愤不过跑去找袁家要赔偿了。” 顾夫人皱眉,“踩伤了就给些银钱便是,难不成,袁家连这么点银子都不肯出?还是,那王锦绣狮子大开口,所以惹恼了袁家?” 顾东临不悦道:“锦绣是何许人矣,当初穷困到三餐不济的地步,都没有打过儿子的主意,如何是那种人?娘您以为袁家当真会赔偿?不过是儿子合着开封镇国侯徐二公子亲自去了趟袁家。这袁家投鼠忌器,这才不甘不愿派了人去赔偿,锦绣也只要了区区三十两银子就作罢,多余的全都退了回去。娘,这王锦绣品性如此高洁,那袁家却是心胸狭窄了。就为着锦绣没有上门叩头谢恩,所以就怀恨于心,私自派人故意搞乱。可怜锦绣年纪轻轻,开个小小药馆养活姐弟二人,也够辛苦了,这袁家却还如此行事,当真是恶毒至极。”顿了下,顾东临又道:“这袁家人当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先前为了芝麻蒜皮点的事就要给锦绣添堵,如今袁正芹重伤不治,也好意思让锦绣医治。我怕袁家恩将仇报,所以这才请娘赶紧过去,一来给锦绣吱声气儿,二来给袁家人提个醒。好让他们顾忌着咱谨侯府,不敢对锦绣轻举妄动。” 顾夫人笑道:“你想得很是周全。倒是这袁家,确实不堪了些。这样欺负人家孤女幼弟的,也着实令人不齿。” 儿子身上的变化顾夫人是看在眼里的,一方面欣慰,另一方又疑惑,那王锦绣对儿子有着救命之恩,她身为母亲的,出面感谢再是正常不过了,怎么儿子却急得心焦火燎呢? 顾东临恨恨地说:“那袁正芹,阴险卑劣,无恶不作,成日里与一群狐群狗友惹事生非,这回若没有锦绣,早就一命呜呼了。锦绣也真是的,那姓袁的纵马踩伤了她弟弟,若不是我出面让他们赔偿,说不定还不肯理会呢,她还给他治伤。若换作是我,就让他等死好了。” 顾夫人摇头,“你呀你,就是小孩子心性,只想着快意恩仇。人家既然找上了王锦绣,若是王锦绣不肯去,袁家岂不记恨在心?今日我瞧那锦绣对袁老夫人冷淡不已,想必心里确实还在记恨着袁家,可她一个小小的平头老百姓,若明着拒绝,岂不得罪袁府?所以这才不得不忍气给袁大公子疗伤吧。”顿了下,顾夫人又喃喃道:“可我就不明白了,为何这王锦绣对我也那么冷淡呢?”她望着顾东临,“虽然她隐藏得很好,但我仍是能感觉出,她对我有丝丝怨恨,这可是真是奇了,我可没有开罪过她?” 顾东临心虚不已,左右四顾,“锦绣只是不喜与权贵结交而已。” 顾夫人笑道:“既然王锦绣救过你的性命,你回来后就应当亲自过去向人家道谢。为何却一直不肯行动?” 顾东临脸色一红,喃喃道:“我也想去呀,可,可我怕……怕她骂我来着。” “骂你?”顾夫人不解,想着儿子平时候的作为,又想着王锦绣那清丽无比的面容,忽然肃了神色,沉声道:“难不成,临儿,人家在救治你期间,你还欺负了人家?” 顾东临连忙摇头,“没没……”他躲她都来不及了,“在那期间,我可是规矩的很,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知子莫若母。儿子什么德性顾夫人再是清楚不过了 顾东临低下头去,“娘,您别问了好不好?反正,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现在锦绣知道她救的小穷光蛋就是他顾东临,是害死她父亲的凶手,他亲自听他们姐弟说过,他们姐弟恨他恨到巴不得他去死。现下锦绣知道她阴差阳错之下还救了仇人,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吧,这时候,肯定是气得想撞墙了,想着那个场面,他心头就很不是滋味。 见儿子这样,顾夫人倒是来了好奇心,正想继续追问下去,忽然外头奔进来一个婆子,气喘吁吁地道,“夫人,夫人,老爷的飞鸽传书。” 顾夫人面色一变,陡地起身,“老爷来信了?”她笑盈盈地接过婆子手头的信件,上边大字写着“加急”字样,心头一凛,三两下撕开信,忽然脸色大变,身形摇摇欲坠,顾东临连忙扶住她,“娘,怎么了?信上写了什么?” 顾夫人把信递给他,“你自己瞧。” 顾东临接过一看,脸色也跟着变了,“爹爹中了匪徒流箭跌落马下,至今仍晕迷不醒……娘,娘,您先别急,爹爹是谨阳侯,又是一省提督,此次奉命平叛太湖流寇,如今身受重伤,朝廷肯定会派太医前去医治。娘,您要相信太医院的医术,爹爹不会有事的。” 顾夫人被儿子这么一安慰,稍稍放下了心,但仍是有着浓浓的担忧,“你爹爹人在太湖,那儿哪比得上府里充足的人手?你瞧瞧,飞鸽传书虽然快,现至少也耽搁了大半天了,现在也不知你爹爹是好是歹?” 顾东临把母亲安顿到椅子上,“娘,您先别急。信上说了,当时的大夫医术有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保守的法子给爹爹续命。信上还说要咱们立即把金陵的齐如月大夫送过去,若是来得及,爹爹肯定还有救的。娘,咱们不能再耽搁了。我现在就去把齐大夫找来,立即送往太湖。王嬷嬷,你照顾好我娘。”说着已提了袍子就奔了出去。 所幸齐家药馆在金陵地界也算鼎鼎有名,离侯府也并不远,疾马奔驰,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来到齐家药馆。 谨阳侯世子亲自莅临齐家药馆,齐家药馆哪里敢怠慢,虽然明知这一去,谁也不敢保证能否治好谨阳侯沉重的伤势,但顾东临暴烈的名声在外,齐如月尽管心里暗自叫苦,却也不敢拒绝,只能先把话说到前头。 顾东临也知道自己父亲此次定是凶险万分,不然不会让底下人写信回来请金陵的名医前去治疗。但这时候他可不敢乱摆世子架子,先把人诓去了再说。顾东临虽说被宠坏了,又任性又无法无天,但还是有几分头脑的,知道现在不能得罪齐大夫,于是说了一大堆的好话,把齐如月诓住后,如抓小鸡一般把他提上马背,双腿猛夹马腹,马儿已如箭头般往侯府奔去。 街上老百姓对顾东临这匹青马早已熟悉,知道小霸王又纵马出府,哪里敢惹,纷纷往旁边闪去。顾东临所到之处,到处都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一些胆小之人从地上爬起,摸着被别人踩痛的伤处,小小声声骂上两句便自认倒霉地离去。也有胆大之人冲着他们的背影骂上两句“老天不开眼,怎么还让这畜生活着?” 齐如月齐大夫可怜兮兮地被顾东临抓在怀中,一身老骨头几乎要散架,在路经锦绣药铺时,齐大夫脑中灵感一来,对顾东临道:“世子也听说过袁大公子的伤势吧?这连肚腹里的肠子都被砍断了,这锦绣大夫却能妙手回春。说不定锦绣大夫也能治好侯爷身上的伤。” 第55章 强逼 顾东临倏地猛扯疆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在齐如月误以为心脏快要跳出来之际,马儿又稳稳地立在原地。顾东临望着锦绣药铺的招牌,脑海里极速闪过锦绣给他治伤、给沈夫夜治病的场景,又想着袁正芹与人争粉头被神秘人物给砍得满肚肠子流的画面,心中一动,脑海里连连转了几转,忽然对齐如月道:“你,去把锦绣叫出来,一道上马,去太湖给我父亲诊治。” 齐大夫颤危危地问道:“世子不亲自前去?” 顾东临闷闷地道:“我先回府准备马车,你先进去把她叫出来,就说,就说有位极重要的病人极需她救治,让她和你一道前去太湖。” 顾东临驾马奔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咬牙折了回来,从马上跳了下来,冲进锦绣药铺。 锦绣正在坐在桌案后,给病人看病,陡然见到冲进来的顾东临,吃了一惊,来不及反应,顾东临已冲到她跟前,“锦绣,我父亲身受得伤,眼看就要不行了。你医术极好,麻烦你救救我父亲。” 锦绣瞪着他,这个恶混,淫棍,王八蛋臭鸡蛋,他把自己害得这么苦,居然还有脸来找她? 顾东临知道锦绣恨他入骨,所以尽管心里难受却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但现在情形危急,也顾不得这些了,急急忙忙地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混账。可是我父亲如今情况危急,正等着你和齐大夫救治,锦绣,求你了,就走这一趟吧。你弟弟我会让人好生照顾,不让你有后顾之忧的。”说着,他对侍卫使了记眼色。 “快去后屋,把王小公子带到侯府去,好生侍候着。若有任何闪失,唯你们是问。” 几名侍卫齐声一诺,便冲进后门去了,锦绣无力阻止,气得目眦欲裂,指着顾东临喝道:“姓顾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顾东临连忙陪罪作揖,“锦绣,现在情况危急。麻烦你就走这一趟吧,我保证,会平安把你送回来的,不会动你一根毫毛。你弟弟我会让人好生照看的。” 锦绣气得柳眉倒竖,“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居然拿她弟弟来威胁她。她没见过这么无耻之人。 顾东临知道锦绣更是恨他入骨,心下惨淡,但为了父亲,必要的手段是必须的,只能咬牙道:“快去收拾吧,我们马上就起程。” 这时候,锦玉的尖叫声和怒斥声从里头响了出来,“你们是谁,放开我,姐,快救我……” 两名侍卫一人抬头一人抱腿把锦玉抱了起来,锦玉拼命挣扎着,弄得满面通红,锦绣飞奔上前,“放开我弟弟。”她把锦玉抱在怀中,推开那些侍卫,冲顾东临喊道:“姓顾的,你究竟要怎样?” 顾东临道:“我知道你弟弟受了伤,无法照顾自己。你又要随我去太湖给我爹爹看病。无法照顾他,我便派人把他接到侯府好生照看。你放心,他们会好生照顾令弟的。还愣着做甚?还不快把王小公子带去侯府,好生侍候着。” 几名侍卫又上前抓拿锦玉,被锦绣挥手格开,她怒瞪着顾东临,又见药铺里的十多名侍卫,也知道再是反抗也是无用,只得道:“你保证,会妥善照顾我弟弟?” 顾东临连忙点头,“我保证。若你弟弟少了根头发,你唯我是问。”他上前几几,放下身段哀求道:“求求你了,帮帮我好吗?我保证,不会再起任何歪心。” 锦绣恨恨地瞪着他,脑海里飞快转动着,看这王八蛋的阵仗,她不去也是不成了。 “你父亲究竟怎么了?” “爹爹奉命平叛太湖水寇,被流箭所伤,又身中数刀,当地大夫不敢接手,已800里急件让我火速带上著名圣手齐大夫前去医治。我又想到你也是治疗外伤的能手,索性请你们二人一道前去。锦绣,就帮我一次好么?等爹爹性命无攸后,我任你处置。” 锦玉哼了声:“姓顾的,现在你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来低声下气了。若是我姐姐被你利用完了,是不是又会换另一张嘴脸?” 顾东临怒道:“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锦玉冷笑:“说得比喝得还要好听,金陵城谁人不知,你顾世子明明就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顾东临,咱们之前的账都还没算呢。现在又想拿我威胁我姐姐救你父亲,做梦!”然后转身对锦绣说:“姐,你不要管我。你就是不去,看他能把你怎的?” 顾东临急了,但这时候他可没时间与锦玉瞎耗,只是对侍卫喝道:“还愣着做甚?还不快把王小公子带回侯府。” 锦玉挣扎着叫道:“放开我,你们敢如此对我?姐,千万别去救他,哼,就是不救,死也不救……” 锦绣上前两步抓着他,“锦玉,你们放开他,放开他。”顾东临一把抓住她,“他不会有任何事的。锦绣,快收拾了药箱,随我去太湖了。再迟了可就来不及了。”他见锦绣面色愤然,不由咬牙道:“你再是不走,我就让人杀了王锦玉。” “你敢!”锦绣怒斥。 顾东临恶狠狠地道:“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你看我敢不敢?” 锦绣怒目而视,这个王八蛋,混账,不得好吃,一辈子下地狱去。当初她怎么会瞎了眼,居然会把他误认为是普通的受伤少年把他给救了呢? 齐大夫连忙上前道:“姑娘,别生气了,还是赶紧收拾了上路吧。顾侯爷病情危急,可耽搁不起呀。”他不知道她与顾东临究竟发生过什么龌龊,但他只知道,锦绣与顾东临硬碰硬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反而还会激怒顾东临。 顾东临是什么性子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于是耐心劝道:“相信顾世子是一言九鼎的,、既然承诺了要照顾令弟,就绝不食言。姑娘,不要再犹了,赶紧的,收拾了上路吧。顾侯爷为人磊落,又公正无私,金陵城能有今日的繁荣,也是顾侯爷的功劳。姑娘,不看僧面就看佛面吧。” 锦绣当然知道,这时候她与顾东临对抗,无是鸡蛋碰石头。再来锦玉又被他握在手头,她不去也得去。 恨恨瞪了顾东临一眼,锦绣真想把他碎尸万断以消心头之恨。 ------题外话------ 叶词 送了66朵鲜花 lanmeigui111 送了3朵鲜花 感谢两位同学的鼎力打赏! 第57 继续 锦绣点头,“伤口引发的炎症,就会引起发烧。所以,想要退烧,必须对症下药,先消了炎症才好。先照着那方子继续抓药煎服。另外,单独再加上柴胡二钱,散瘀草二钱、苦良姜二争克、老鹳草二钱、白牛胆二钱、田七、穿山龙、淮山药各三钱,对了,再加上藤三七和白鹤灵芝,这些药,单独再熬了给顾侯爷喝下。” 齐大夫一听药名,心中一动,这里头有几味药是镇血止痛活血的,人生和灵芝是续命的圣药,顾侯爷重度晕迷,这个肯定得配上,但另外几味药却又有些不解了,但这时候他却聪明地没有多问,而是默默地把这些药给记了下来。 屋子里的其他大夫更是吃惊,望着齐大夫,又望着锦绣,心中疑惑越来越大,但这时候,却发现顾世子和齐大夫却没有任何异义,只得照办。 反正,顾侯爷已经这样了,他们也尽力了,治得好治不好,也不关他们的事。要担责也是别人担责。 这世上的人,还是好人居多的,虽然有极个别阴险无耻之辈,但大部份的大夫们仍是中规矩中矩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医术精益求精?于是一边默默记下这些药名,一边按着锦绣的方子把药煎好后,掐着顾炎的嘴巴和喉咙把药喂了下去。 喂了药后,锦绣开始挽袖子,打开药箱取物,边弄边吩咐:“找来两张高矮一样的桌子,用清擦试一遍,把顾侯爷放到桌上。另外再拿清水兑上盐端进来。”她找出自己加工的酒精,把所有的器具全淋上一遍,解开顾炎身上的衣物,开始重新给顾炎清理伤口。 “齐大夫,咱们分工行事,你来处伤者的腿部,我来处理伤者的上半身的伤。” 齐大夫没有异议,挽起袖子,拿出小刀,锦绣又道:“齐大夫,你那小刀可有消过毒?还是先消消毒最好。否则引发交叉感染可就不妙了。另外,身为医者,经常接触病人,为怕过了病气和细菌,在接触窜者前后都要用仔细清理双手才可进行医治。” 大概是吃了她先前开的消炎药物,顾炎身上的伤口也并没有恶化,这让她消消安了心,重创面积的也无法用针缝补了,只能上药,再包扎。 而胸膛这处刀伤,确实比较深,还很长,从右肩一下到左下肋,所幸没有伤及要害,重新清理了伤口再给缝上就成了。肚腹处及手臂腿上的伤也重新所包扎,敷上专治外伤的药物。 锦绣一边刮腐肉一边对围观的大夫们道:“伤口遇上空气很容易发生感染,所以刀子和手一定要清洗干净,伤口要用淡盐水或是蒸过的酒清洗消毒。这是必不可缺的,不能躲懒。伤口创面大,要进行缝补,缝线必须要用专门的羊肠线,这种羊肠线,可以直接粘进肌肤里,伤口拴俞后便长进肉里,不必再另行拆线。再来,伤口严重者,还会引发炎症,在药里边只加治伤药物也是不成的,必须得加上消炎药物。比方说,外伤里的消炎药物便有三七血竭红花当归等等。而外伤伤窜者忌食牛羊肉、豆类及酸冷食物。还有土豆,芋头等。” 太湖本地方的大夫们见锦绣说得头头是道,不由愣直着一双眼,看了看齐大夫,又看了看锦绣,个个都觉自己脑袋不够使了。 大概是瞧出了众人的疑虑,齐大夫指着锦绣道:“这位大夫姓王,在我们金陵,人称锦绣大夫。诸位可别小瞧锦绣大夫,年纪轻轻却是医术超群。金陵城平原伯府的袁大公子肚上被砍了一刀,肠子都断露出来了,整座金陵城的大夫都说无法救治,却让锦绣大夫亲自给治好了。” 众人吃惊不已,望着锦绣的神色带着浓浓的钦佩与赞叹。 锦绣被夸得很不好意思,笑道:“齐大夫,你可别夸我,您用药精准,祖传的还丹露确是疗伤圣物。所以,等会子麻烦你再给顾侯爷的伤口上药。” 其实,大周朝的外伤医辽条件虽然有些落后,但医治水平还是比较不错的。这时候,治疗外伤的药物也有多种,像顾炎这样的伤势,看着严重,但都未伤及要害,只要医治及时,也不会有大问题的。但当时情况危急,估计大夫们在处理伤口时没能及时用心地把伤口清洗干净,也没有进行消毒处理,这才使得伤口发生腐败,进而引发炎症影响复原。 其实比起袁正芹的伤势,顾炎这一身的伤反而没那么严重,之所以不见好转,只是伤口引发炎症,没能及时消炎。古人不知道消炎,也没用过消炎药物,所以锦绣开的药物便能及时起到至关作用。 等处理好了伤口后,锦绣这才收拾医药箱。顾东临问锦绣,“我爹怎样了?” 锦绣回道:“脉相平稳,伤已经彻底处理干净,只要顾侯爷能够清醒过来就没事了。”伤口这么多,失血过多,这个年代也没有输血的设备,所幸顾侯爷身体结实,自身免疫功能不错,若是遇上有贫血者,必死无疑了。 想到这里,锦绣又问齐大夫:“齐大夫,可否请教一下,一般情况下,遇上这样的伤者,你是如何救治的?” 齐大夫说:“当然是先进行止血,再来是清洗伤口,最后才是上药包扎了。”齐大如捋着下巴处的胡须,“锦绣大夫还有更好的妙方?” 锦绣笑道:“齐大夫,我也与你一样,都是先止血再清洗伤口,最后是缝补伤口。治疗外伤,相信大部份大夫的医治方式都是大同小异,不过是用药不同罢了。” 齐大夫心中一动,又问:“上回替袁大公子疗伤,姑娘除了开些制疗外伤药物,还加了好些其他药物。请问,白及,白茅根,这些药物是做什么用的?” 锦绣笑道:“当然是消炎呀。若是伤口化浓有炎症,病情就容易反复,还会引起恶化。所以,但凡是有外伤的,必须要加上消炎的药物。” 齐大夫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他朝锦绣拱手道:“姑娘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地,果真是长江前浪推后浪,后生可畏呀。” 锦绣心中一动,身为医者,技不如人却没有露出不甘或是嫉妒来,反而诚心诚意请教,这样的精神,也着实可嘉。于是锦绣诚挚地道:“您老人家过奖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矣。我也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真要论医术,我哪及得上老大夫您一分半点儿?” 刘齐大夫道:“年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医术,难得的是不骄不躁,着实难得呀。姑娘,请受老朽一拜。”说着对着锦绣长长一揖。 锦绣吓了一跳,也赶紧施礼,“老人家千万别这样,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职责所在。锦绣乃区区晚辈,如何当得起老人家如此相拜,老人家岂不折煞我了?” 齐大夫直起身来,正色道:“姑娘不必自谦,姑娘小小年纪,不止医术精湛,最难得的是仁心仁德,有着慈悲为怀的心胸。怎不令我辈佩服?” 锦绣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幸好她还有点交际本领,又恰到好处地夸了齐大夫,她正色道:“身为医者,要有医术,医德。我想信大部份医者都有着慈悲为怀的医德和仁心。而有医德和仁心的大夫也算不得什么的,若再有颗宽广的心胸那才是真正的合格的大夫。齐大夫,论年纪,您为尊,论医术,咱们各有千秋。可若是论心胸,您才真正的医者风范。齐大夫,您的高风亮节,您可让锦绣惭愧。” 齐大夫哈哈一笑,对这个小姑娘越发喜欢现钦佩了。 顾东临等他们把话说完后,这才搓着手对锦绣道:“……你也累了吧,我让人带你下去歇着。” 赶了两天的路,没有好生睡过觉,全身上下浮肿不堪,再来顾炎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这时候才觉全身骨头疼得厉害,也不矜持,“有劳了。” 顾东临搓搓手,心里一喜,连忙对太湖知县赵应成道:“赵大人,麻烦你了。” 越应成恭敬地还礼,“世子客气了,这本是下官该做的事。”然后让人带锦下去歇着。 只是还没走出屋子,外头奔进来一个青年人,一头跪倒在顾东临跟前,“世子,侯爷已经没事了,可否让齐大夫给弟兄们再瞧瞧?弟兄们他们都受了重伤,对今都没有好转。” 顾东临下意识望了锦绣,又望了望齐大夫,欲言又止的,最后朝齐大夫拱了拱手,“齐大夫,麻烦你再辛苦一会子。” 齐大夫苦笑,他这把老骨头在赶了两天的路后已经快散架了,这时候全身腰酸背痛,腿肚子都在打抽,但,身为医者,伤者为大。于是点头道:“这是自然。”然后让那人带他过去给其他人瞧瞧。 这年青人正是谨阳侯府的侍卫长,也是贴身保护顾炎的,见顾东临这么好说话,略有意外,对顾东临磕了个响头,声音哽咽着:“多谢世子体恤,多谢齐大夫。” 在经过锦绣身边时,齐大夫问锦绣:“姑娘,可否一道过去?” 第58章 顾炎此人 锦绣犹豫片刻,苦笑,“就一起去吧。” 那鲁侍卫长见锦绣一个年轻轻弱女子也要过去,不由惊讶,情不自禁望向齐大夫。齐大夫说:“你别可小瞧了这位姑娘,论医术,姑娘还在老夫之上。若无锦绣大夫,顾侯爷这命还不容易救回来。” 锦绣道:“齐大夫,你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鲁侍卫长更是惊异不已地望着锦绣,结结巴巴地道:“姑娘也是大夫?” 锦绣笑道:“略精通点皮毛而已。” 顾东临从里头追了出来,对锦绣道:“你这两天赶路也累了,有齐大夫在,相信其他人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锦绣道:“身为医者,生命为大,随时随地都要与死神赛跑。既然还有人受了伤,当然也得去瞧瞧。”虽然她确实很累,但病人的生命更重要,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 顾东临哑口无言,默然了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鲁侍卫长连忙道:“世子,小的那地方腌赞,您尊贵之躯如何能去那种地方?” 顾东临瞪他一眼,“废话少说,还不领路。” 鲁侍卫长知道顾东临的脾气,不敢再吭声,连忙恭敬地领了顾东临三人去了偏院里的一处低矮屋舍。 身为谨阳侯的侍卫们,待遇还是比较好的,只是出门在外,又逢打仗,知县衙门地方也狭小,几十个人也只能挤在一间屋子里,谨阳侯府的侍卫有泰半都受了或重或轻的伤,这时候大都躺在床上养伤。也有几个伤势严重者,正躺在床上晕迷着。鲁侍卫长请了齐大夫来,这些人纷纷松了口气,齐大夫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外伤圣手,相信有他出马,兄弟们肯定能捡回一条命的。 当众侍卫们还瞧到一名年轻姑娘时,纷纷眼前一亮,睁大眼忍不诠多瞧了锦绣一眼。顾东临瞪了他们一眼,心头不爽,恨不得把这些人的眼珠子给挖了,紧握着拳头,冷冷地道:“大夫来了,伤重者留下,其余人全都出去。” 总算,屋子里空了后,齐大夫和锦绣分工行事,挨个捡查重伤者。 锦绣第一个检查的是腿上有严重刀伤的侍卫,那侍卫见锦绣年纪轻轻,居然是个大夫,被弄得脸红心跳,又发现顾东临也在一旁,心下紧张得厉害,期期艾艾地掀开背子,一阵恶臭扑面而来,锦绣连忙戴上口罩,拿出摄子和剪刀,消毒后,这才剪开布条,伤口深刻见骨,伤处有腐浓化出,料是感染了,于是对他道:“你这伤口没有处理好,已经化了浓,我得把这腐肉给刮掉,再给上药。”她转头,四处望了望,屋子里多余的人早就被顾东临给打发出去了,如今想要找个帮手也是不成了,于是只得对顾东临道:“麻烦你去把熬好的麻沸散给我端来。”刚才怕顾炎在缝针时清醒过来,所以事先熬了麻药在那,如今倒又能派上用场了。 顾东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去?”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模样。 那侍卫也是一脸的惶恐:“小的贱命一条,哪能劳烦世子爷。姑娘,我这伤还有治不?若是没得治就算了吧,哪能让世子爷纡尊降贵?” 锦绣说:“你这只是小伤而已,只要刮掉腐肉,重新上药,再吃些消炎药就成了。不过,刮腐肉的时候你会很痛的,我怕你受不了,所以要事先吃麻沸散才成。” 侍卫双眼一亮,“麻沸散?这个不是已经失传了吗?”他们这些外伤,在伤口处理时,大夫都是用火把刀子烧辣,直接在伤口上操作,每回都是痛得大汗淋漓,要死要活,如果真的有麻沸散,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锦绣点头,对顾东临道:“看在他们拼死保护令尊的份上,你就去把麻沸散端来吧。” 顾东临紧抿着唇。 锦绣知道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只知道享受底下人替他们卖命,哪会真正为底下人着想,更别说纡尊降贵服侍他们,于是便改口道,“要不你出去吩咐其他人吧。” 那侍卫一脸紧张又惶恐地望着顾东临,结结巴巴地道:“怎能劳烦世子爷大驾?小的不碍事的。” 顾东临看了锦绣一眼,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锦绣以为他是出去吩咐人,谁想到他居然真的亲自去端了来,甚至还把整个药罐都端了来,他倒是细心,还带来了个碗来。锦绣略有些意外,也没多说什么,倒了一大碗药让侍卫喝下,那侍卫喝下去后,不一会儿睡着了。锦绣这才开始动手给他刮腐肉,把伤口重新清理干净后,这才拿针线缝上伤口,上药后,再包扎妥当。 “还是多叫两个人进来吧,这人伤口还得消炎才成,等他清醒了,还得再单独熬点药给他吃上两天方能好转。”不是大夫处理伤口不给力,而是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生生熬下来,惨叫加挣扎是必不可少的,大夫们为了尽快处理伤口,或是省出时间救治别的伤者,也只能随意包扎了了。 顾东临望着锦绣,“嗯,好,都听你的。” 做了一番吩咐后,锦绣开始给另外的伤者处理伤口,那边齐大夫扬声叫道:“锦绣大夫,这人腿骨断掉了,但并没有接成功,得重新敲掉骨头,另行接上。您那麻沸散真的管用吗?” 锦绣说:“没问题的,先给他吃上一碗试试。” 锦绣在旁冷眼旁观着,齐大夫处理伤者确实很有一套,除了不懂消炎外,开的药方,外用的药物,清理伤口的谨慎,都是非常出挑的。 屋子里的重伤者居然有十多个,挨一诊治下来,天色已黑透,已有人过来催促顾东临,要他去前院用膳,知县大人作东亲自接待。 顾东临拒绝了,说他父亲的侍卫伤情颇为严重,他不能离开。 过了会,又有人奔进来,说谨阳侯已经清醒了,顾东临大喜,再也顾不得其他,他依依不舍地望了锦绣一眼,连忙奔了出去,但奔了几步后,又折了回来,对锦绣道:“锦绣,我爹清醒了,你再过去给他瞧瞧可好?” 锦绣摇头,“不了,令尊是齐大夫治好的,理应让他去才成。” 顾东临呆了呆,“你也出了不少力,你们都去。” “那怎么成?你看看这儿的伤者,多严重呀,若是再不仔细处理,就会有大危险的。还有,这位伤者左前臂背侧肌健断裂,神经受损,我得立即给他做手术,否则这条手臂就真的报废了。” 那个侍卫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大夫,您的意思是,我这条手臂还能恢复?” 锦绣点头,“嗯,只要做个手术,再进行几个月的复健活动,就能恢复七八成了。” 侍卫激动不已,用没受伤的手握着锦绣的手臂摇着,“真的吗?大夫说我这条手臂已经废了,这位姑娘,你真的能让我的手臂复原?” 锦绣轻轻安慰道:“只要把手筋重新接上再进行复健,应该能恢复七八成的。不过,但凡手术都会有风险的,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你这条手臂恢复到正常水准。”她前一世倒是做过不少这类小手术,但那时候有先进的仪器和设备,现在什么都没有,她真的不敢保证能否成功。并且也一直没有做过,就算要做,也只能凭借前一世的记忆。能否成功,她真的没有把握的。 那侍卫双眼一黯,而齐大夫却对锦绣道:“姑娘,这手筋断裂,真的还能接上?” 锦绣点头,“能接上的。接上二十天后再进行复健,最低也能恢复到七八成。不过,这种手术……我只是看到家父做过。我却是从来没有做过的。能否成功,我真的没有把握的。” 她说的是大实话,她要做也只能凭借着前一世的记忆来做,能否成功,她是一丁点都不敢保证的。 齐大夫犹豫了会,问锦绣,“那你有几成的把握?” 锦绣沉默了下,“三成。” 齐大夫笑道:“身为医者,只要有丁点希望都不得放弃。既然姑娘有三成的把握,那,还是做吧。小兄弟,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定,锦绣大夫真的能替你接上。” 那侍卫犹豫着,吞吞吐吐地道:“这个,会不会很疼?” “是很痛。不过,有了麻沸散,你不必担心这个。” 顾东临不耐烦道:“好了,既然有三成的把握,那就做吧。不过,我爹清醒了,你们还是快过去吧。反正要做手术也不急在一时。” 齐大夫望向锦绣,想听从她的意见,锦绣沉吟了会,对那名侍卫说:“我去去就来,今晚就做手术。”然后又对其他侍卫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先把准备工作做好。 顾东临领着齐大夫和锦绣一道进入顾炎的院子,箭步奔到床前,激动地喊道:“爹,您总算醒了。” 顾炎躺在床上,笑望着儿子,“临儿,你怎么来了?” “爹爹身受重伤,儿子担心不已,收到鲁侍卫长的飞鸽传书,便立马带着齐大夫和锦绣大夫一道飞奔赶来。所幸医治及时,谢天谢地,孩儿可以向母亲交差了。” 顾炎望向一旁候立的齐大夫,“齐大夫,这一路星夜驰骋,没累到你吧?” 齐大夫道:“侯爷说笑了,只要侯爷能够平安,这点劳累又算得什么?” 齐大夫给他把了脉,又看了下伤口,笑道:“侯爷虽伤势沉重,所幸没有伤及要害。只要坚持吃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顾炎感慨地道:“辛苦你了。” 齐大夫笑道:“只是犬马之劳而已。侯爷更应该感谢这位锦绣大夫才是。”他指着立在身后的锦绣。 顾炎讶然地望着锦绣,他是武人,观察力一向敏锐,从他们一行人进来时就发现了锦绣,心里虽奇怪,还以为只是知县派过来服侍的小丫头,如今听齐如月这么一说,不由多瞧了锦绣几眼。 ------题外话------ 如果不出意外,都是上午更新一章,晚上更新一章哦。实在无力多更了,这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了。 第59章 医者职责 顾东临邀功似地对父亲道:“爹,这位是王锦绣王大夫。您可别小瞧她,她虽年轻,又是女流之辈,但医术可精湛了。这回若不是她,爹爹哪能这么快就清醒过来。”生怕自己父亲不知道似的,他又添油加醋地道:“爹,您有所不知。在得知爹爹身受重伤时,孩儿便立即带着齐大夫和锦绣大夫一路前往太湖。可脚程再快也怕来不及给爹爹救治,所以锦绣便写上秘方,用飞鸽传书给这儿的大夫,让他们按着方子抓药给爹爹服下,这才给爹爹继了命,这一路上星夜驰骋,也花了两天的功夫,总算锦绣开的药方起了天大的妙处。而齐大夫祖传的药方却是厉害,今早才给爹爹用上药,今天晚上就清醒了。爹,伤口还痛吗?” 顾炎苦笑,“痛,如何不痛?不过还能忍受。齐大夫,呃……”他望着锦绣,不知该如何称呼。 顾东临连忙道:“爹,她姓王,名锦绣,金陵人称她为锦绣大夫。” “原来是王大夫。”顾炎说,儿子的急切与不合常理的讨好使得他心里有了数,不动声色打量了锦绣,“听临儿这么一说,王大夫可是顾某的救命恩人。” 锦绣说:“侯爷身份尊贵,我等区区草民,如何敢邀功?”她瞟了顾东临一眼,又道:“能为顾侯爷治病,亦是我等的荣幸。” 顾炎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脸心虚的儿子,又望了望锦绣一眼,忽然有些玩味,这个从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似乎挺怕这个小姑娘的。 “王大夫不必自谦,你和齐大夫合力救下顾某的性命,顾某无以为报,只能在此向二位承诺一句话,日后有任何难处,知会一声便是,只要顾某能够办到,绝不推辞。” 齐大夫深深作揖,“侯爷客气了。” 锦绣却是不为所动,淡淡地道:“多谢侯爷。” 顾东临心头一跳,一脸紧张地望了锦绣一眼。 顾炎又说:“两位大夫大老远赶来,又急着救我,想必这时候也累极了吧,临儿,你也太不懂事了,为何不早早让赵知县安排两位大夫休息?” 顾东临嘴巴张了张,有些委屈,低声道:“原是要下去歇着的,可爹爹的侍卫们也伤亡惨重……” 顾炎神情一黯,“既是如此,那也只能劳烦两位大夫再辛苦些了。” 齐大夫连道:“侯爷客气了,救人本是医者职责所在。” 锦绣没有说话,她还要给那个断了手筋的侍卫做手术呢。 “顾侯爷已没什么大碍了,只要按时吃药,忌酒忌辛辣食物,多吃些鱼汤,对伤口复很有好处的。顾侯爷身上可还有其他不适?” 顾炎再一次瞧了这个小姑娘,神情冷淡,不卑不亢,不若其他人对自己恭敬有礼,反而像对陌生人一般。他笑了笑,说:“王姑娘一路上劳累奔波,想必也是累极,可得下去好生歇着才是。临儿。” 顾东临“啊”了声,连忙说:“爹,我省得。锦绣,走吧,你也确实累了,我让人带你下去歇着。” “那个江侍卫还要做手术。”锦绣说,“他手上的伤已有好几天了,若是再不及时做手术,一条手臂就得报废了。”医者天性,虽然她确实累极了,但能救一个算一个。她做不到漠然不管。 顾东临愣了下,忽然心头五味杂陈,想了会,低声道:“好,我带你过去。只是,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没事。”她已经习惯了,只要遇上病人,不管再累再苦,都得坚持到最后,这已经是职业使然了,无关其他。 那名江侍卫左手臂外侧肌建裂断裂,只需把手筋接起来然后再包扎便成,她在现代没少做这种小手术,可在古代,却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当众人把所有准备工作做齐后,那江侍卫也吃了麻沸散昏睡过去,四处烛火点得通亮,铜镜也搬了来,照着伤口处明晃晃的。 她戴上口罩,戴上已消了毒的手套,全副武装过后,拿着镊子却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她在古代,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手术,她是真的没有多大把握……周围这么多人都围着她看,甚至连齐大夫及其他本地的大夫们也都不顾疲劳要给她打下手,她知道,齐大夫是想看她如何做这种手术的,毕竟,在古代手筋断了的人,整条手都是废了的。 顾炎身边的侍卫,大都围在外头,都想见识她的神医技术,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么彷惶了。 人人都在传她技术有多么高明。 万一失败了…… “姑娘,”齐大夫和谒的声音响在耳边,“没有人一出生就是一帆风顺的。刚才与这位江侍卫把话说得清楚了,不管成功与否,总要试上一试。” 锦绣心中一动,侧头,对上齐大夫温和的目光,他的脸上是浓浓的鼓励与慈谒,就像隔壁的老邻居,又像长者一样,带着包容与鼓励。 锦绣深吸口气,展颜一笑,“您说得极是,是我把自己诓进去了。”身为医者,若是总想着万一失败了又如何,又何必选择这个行业呢? 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全力一搏才是。 锦绣沉淀了心思,拿出摄子,在伤口处找着断裂的手筋,手筋并不是很粗,用肉眼缝合也是比较辛苦的,所幸,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放大镜了,这放大镜的镜片由水晶石、石英、黄玉或紫晶磨制成,镶在龟壳做的镜框里。这时候的放大镜造价不菲,普通人哪用得起,这还是当年阴差阳错之下得到的,锦绣拿它当作宝贝般对待。如今,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虽然没有现代显微镜那般效果,总比肉眼好些。 花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手筋接了起来,处理好伤口后,再给包扎妥当,锦绣这才长长吁口气。 帮着拿放大镜的齐大夫忍着快要酸掉的手,问:“姑娘,把手筋接起来后,江侍卫这手臂就能恢复原状么?” “不一定。”锦绣抹了额上的汗水,扯下口罩,露出欺霜赛雪的脸儿,夜间的烛火照在脸上,更是显得出奇的白,配上不大却晶亮的眸子,如同烛光下的仙子。 “几乎所有修复后的肌腱均与周围组织形成不同程度的粘连和关节活动障碍,这与局部的病理情况、手术操作技术、缝合材料、术后处理是否正确等有密切关系。”锦绣实话实说,“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手术,虽然进行了全力修复,但是否能够恢复,我也没有多大把握。” 她顿了下,又说:“就算手术成功,但还得做长期的复键。术后20天后开始轻度活动关节,40天后开始作正常功能锻炼。过早活动可造成肌腱断面分离或断裂,过晚活动易发生粘连。做复原锻练是很痛苦的,只要伤者能够坚持锻炼,三到五个月,就能恢复到七成。若是怕痛楚,我也没法了。” 齐大夫点头,“不管如何,姑娘能够开创先河,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手术是否能够成功已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身为医者,能想常人所不能想矣。手筋断裂再接,老朽也曾在古书上瞧过,不过也只是廖廖数语而已,真要实施,老夫完全是想都不敢想像。而姑娘却能 大胆施行,不管成功与否,姑娘这种勇气,却值得肯定和钦赞。” 锦绣笑着说:“老人家过奖了。我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她对众人交代,“好了,做完手术后,把伤者抬到床上去,你们多人住在一间,身上也大都有伤,为避免空气污染,必须得保持室内透气通风状态,另外,尽量把屋子里的所有器具再放进锅里用水蒸馏消毒,这样才不至于让伤kou交叉感染。伤口包扎的布条,也必须放进锅里蒸馏,布条要勤换,最少也要一天换一次,伤口不得沾水,在上药的时候,必须拿盐水洗水消毒。这样伤口才好得快,都记住了吧?” 众侍卫一直跟随顾炎,出身入死已是家常便饭,平时候受伤也只是随便上点药完事,若是换作平常的大夫,他们肯定会不屑一顾,但锦绣能把断裂的手筋接上,不管成功与否,也算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了,当下把锦绣的话当作圣旨般,回到屋子里果然清理了所有衣服被褥拿去厨房蒸馏。 收拾了器具后,正待离开,忽然又有人冲了来,跪倒在锦绣跟前,“锦绣大夫,我弟弟双目失明,大夫都说撞到头部,脑子里有血块,无法散去,所以双眼才瞧不见。锦绣大夫,您就行行好,看看能否让我弟弟恢复眼力。” 锦绣叹口气,“脑部有血块么?” 齐大夫问那名侍卫,“小哥儿,令弟的双眼老朽也瞧过了,是因为脑子里的血块导致双目失明,若是血块只有少许,还可以用药化去。可令弟脑部受创严重,污血较多,用药也是无法排出,依老夫的法子,只能用针炙医治,再配合药物,大约一个月左右便能使血块化去。”他想着锦绣出神入化的技术,又带着些许期望着锦绣,“姑娘医术超群,想必应该还能有更好的法子。” 锦绣道:“针炙治疗再加药物,双管齐下,这倒是不错的好法子。不过,若是血块较多,还只能用针炙冶疗了。” 那名侍卫大喜,连忙道:“锦绣大夫,我弟弟真的能救?” 锦绣微笑着道:“脑部血块压迫视神经以至于双目失明也是常见的症症。若是脑部里的血块消掉,相信应该能恢复视力。不过,双目失明原因有很多种,等把脑部里的血块清理干净后,再看是否能恢复视力,若是不成,咱们再想办法。啊,对了,我得瞧瞧,这脑子出血,究竟是颅内出血,还是硬膜外或硬膜下小血肿,若是颅内出血,针炙治疗可就没多大作用了。” 虽然听得云里雾去,但那侍卫也听出了其中的凶险,又垮下脸来,失声叫道:“这,这怎么办?锦绣大夫,您可要想想法子才成。我弟弟还年轻,连媳妇都没娶呢。若是没了双眼,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顾东临道:“让你弟弟放心,侯府会给他丰厚的赔偿。按照侯府惯例,断一条手臂给100两银子,两条300百,断一条腿给200两……” 锦绣扫他一眼。 也不过是淡淡地一瞥而已,却如同寒风拂过面颊,顾东临心头一虚,立马改变了语气道:“还是让齐大夫瞧瞧吧。齐大夫,侯府侍卫跟随父亲多年,出生入死,荣辱与共,只要能够医治,钱都只是小问题。” …… 等所有人都消失后,顾东临吩咐下人带齐大夫去歇息,齐大夫与锦绣拱拱手,“老朽先去休息了。姑娘也好生歇着才是。” 锦绣点头,顾东临搓着双手,期期艾艾地道:“我知道你已经累极,我早已让这儿的下人给你安排了上好的房间,离这儿不远,我带你过去……” “不了,让下人领我过去就成了。” 锦绣被安置在知县府衙后的一处厢房,还有侍女服侍,幸好这天气已接近冬季,否则要是放在夏天,两三个日夜不洗澡那种滋味还不知要怎么过。 锦绣洗了个热水澡,因为来得匆忙,也没备件换洗的衣物,所幸前来服侍的丫头很有眼色,给她准备了一袭衣衫,还算合身,听说是知县千金那借来的。 锦绣现在只想上床狠狠睡上一沉,其他都不想再管了。锦绣这一觉睡到昏天暗地,日月无光,若不是需要内急,她肯定还想继续睡的。 昨天服侍过她的侍女端着洗脸水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见锦绣已经起了床,不由笑道:“王大夫醒了?婢子侍奉姑娘洗脸。” 锦绣不习惯别人服侍,连忙道:“搁那吧,我自己来就成了。” 那婢女也不坚持,笑着说:“姑娘一个人身边也没个服侍的人,奴婢给您梳梳头。” 锦绣看着自己一头的凌乱头发,也没什么意见,奴婢采月给她梳了个规整的髻,采月手巧,不一会儿,把给她把头发梳好了,望着铜镜里似乎变了一张脸的自己,锦绣感动不已,她母亲死得早,她本人也不会梳头发,每天就两个辩子扎着,以前家里服侍的下人也曾想教她梳头,她嫌麻烦给拒绝了。成天顶着两张辩子,如今陡然换了个发型,看着真是清爽。 采月梳好头后,忽然发现妆台上没有半点首饰珠花,不由道:“姑娘怎么也不戴点首饰什么的?” 锦绣不好意思地道:“我不会梳头……”古代的小姑娘就算是贫穷的农家妹子,也是把头发梳得花样百出,而她却只会扎辩子,想来也觉汗颜。 采月却误以为锦绣因为没钱买首饰,所以才只扎两条辩子,心里闪过丝丝的同情,又笑道:“没事没事,有婢子在嘛,只是没个珠花簪子什么的,奴婢去外头给您摘两束花给您插在头上。”说着便往外跑去了,锦绣想制止她都来不及了,过了没一会,采月进来了,手上拿着一朵百合花,“姑娘,插在头发上吧,保证好看。” 锦绣望着镜子,采月手儿巧,把微微绽放的百合插有鬓边,居然就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整张脸儿看起来便美丽许多,真是不可思议。 采月仔细端详锦绣,夸道:“姑娘长得可真好看,这么一打扮起来,就美成这样了,若是再仔细打扮一下,可不梳给咱们表姑娘。” “表姑娘?” 采月语气不屑地道:“表姑娘就是咱们夫人娘家侄女,因为长得很美,所以有太湖第一美人的称号。不过我个人觉得,姑娘可不比那表姑娘差。” 第60章 惹不起 锦绣笑道:“承你夸奖。” 采月又道:“姑娘肚子也该饿了吧,婢子给姑娘端了稀饭和咸菜,还有两个馒头,姑娘看看可否合胃口。” 锦绣道了声谢,看到两名婢女手脚俐落地把早膳摆好,敖得浓淡适合的白米粥,两样腌的萝小菜,还有两个馒头,及一盘青笋拌肉片,洗嗽一翻后,她坐下来把桌上的盘子吃得精光,发现婢女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叫采月。是夫人身边的婢女,昨日里夫人派婢子过来服侍王大夫。王大夫,早膳可还可口?” “很不错,多谢你。” “这是婢子应当做的。夫人说,王大夫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医术,当真是不让须眉,令人钦佩。王大夫又救了顾侯爷的性命,也就是我家老爷的救命大恩人。所以夫人特意吩咐过婢子,要好生侍候王大夫。” 锦绣奇怪,她只是给顾炎医治而已,与这赵知县有什么关系? 不过想着顾炎住在到知县衙门里头,巢灭水寇时身受重伤,若是死了或是出了任何问题,赵知县也要担大责的。一来,水寇是在他任上出现的,二来顾炎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不管如何,他都得担责任。 吃了饭后,锦绣出了屋子,让丫头带她去齐大夫的住处,听下人说,齐大夫正在给顾炎诊平安脉,于是想了想,又去看望那个因脑部受伤以至于双目失明的侍卫。 这侍卫姓什么锦绣不知道,只听他哥哥昌杆儿叫他卢板牙。卢板牙精神不是很好,睁着一双无神的眸子,大概是从兄长嘴里听说了锦绣的大名,锦绣一进来无神的双眸迸射出一丝亮光。 锦绣给他把了一会儿的脉,却是半天都没有动静,不由紧张至极,“大夫,我这眼睛,能够复原吗?” 锦绣沉吟了好一会儿,笑着说:“伤到哪了,把伤口给我瞧瞧?” 作口是在后脑左侧面,已经结了疤,没有脑部ct,也没有听诊器之类的器材,也无法得知脑内究竟有多少血块,血块在哪个部份,不过身为医者,安慰病人是必要的,于是笑着说:“全身上下除了些轻伤外,就属脑部得了重创,以至于双目失明,想必与血块是有关系的。你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只有脑部这血块却无法排除,我先用针炙试试,再配上化血块的药,先吃了几天试试。”顿了下,她又笑着安慰他,“这脑部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不过请相信我,我若是不济,还有齐大夫,齐大夫可是金陵城的数一数二的名医,为人正直,又医术超群,我先给你施针看看情况,等会子再与齐大夫商议看如何用药。” 那卢板牙裂着两颗又大又突出的门牙,感激涕零地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卢板牙的哥哥昌杆儿则是兴奋不已,对弟弟道:“你安心养伤,侯爷是个宽厚的,齐大夫和王大夫医术超群,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恢复的。” 锦绣笑着起了身:“麻烦卢侍卫与我出去一趟,我还有些话要交代你。” 待出了屋子后,锦绣敛了笑容,“令弟这头上的伤,有些严重,我也没多大把握治好。你还要有个心理准备。” 卢昌杆儿脸色一白,失声道:“可是您刚才不是说……” 锦绣正色道:“对于病人,我们要有更多的包容心和耐心,还要让他们有信心才是,若是信心都没了,这病还要如何医治?所以我们得先让他重拾信心才是。千万别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严重,否则,心情压抑沉郁,对病情恢复也是不利的。” 卢昌杆儿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脸上很是动容,抱拳道:“王大夫此言甚是有理,是小的没有考虑周全。” 锦绣点头,她也是有弟弟的人,对于锦玉,自是护犊的厉害,这人对自己兄弟也是一片诚挚照顾,也满窝心的,觉得这能这般爱护弟弟的,也亲切了起来,温和地道;“你是病人的兄长,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你得多加安慰他,还有千万别在他跟前说些丧气的话,一定要让他有信心才是。这个应该能做到吧?” 卢昌杆儿重重地点头,“嗯,这是一定的,不劳大夫操心。”顿了下,又一脸担忧,“只是大夫,我弟弟这眼睛,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是有些麻烦,不过,我会尽力而为的。”锦绣实话实说,“先暂且用温和的法子试上几天,若是不行,再换药。” 等会子再与齐大夫商量商量,看看能否用药物与针炙双管齐下,也希望那卢板牙是福厚之人。 出了院子后,锦绣正要去找齐大夫,哪知顾东临却朝这边走了过来,“锦绣,你可让我好找,我爹爹要见你,你……”好端端的却一下子失了声。 锦绣不明白他为何只一味的盯着自己却没有说话,不由凝目,“有事?” 顾东临仍是呆滞着双眸,上下打量着锦绣,望着她梳得规整的头发,叫道:“这是你自己梳的头?” 锦绣这才想起她今天梳了个这个时代女子都会梳的坠马髻,与昨天两条寒酸的辩子大相径庭,怪不得一路上众人见了自己都忍不住多瞧自己两眼。 “丫头梳的。找我有事?” 顾东临仍是没有从初见锦绣的那一刻恢复过来,痴痴地望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也,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你这几天一直没好好休息,想问问你,可还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又不是大家小姐,有什么不适的?我很好。对了,齐大夫在哪?” “你找齐大夫做甚?”顾东临问,但仍是老实地回答:“齐大夫这些日子也累了,今时给爹诊了脉后又去歇着了。锦绣,你真的不累吗?”他发现她眼睛下方仍是有着较浓的青影,不由道:“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也可以松了口气了,好好休息几天,我们再回金陵。” 锦绣点头,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 顾东临抓耳搔腮,到底不敢真的拦下她的去路,只得跟在她身后说了一大堆的话,“……中午想吃些什么?今早的饭还合胃口吗?呃,我听赵夫人说,派了个侍女给你使唤,用着可还称心?要不,我再给你买两个丫头服侍你,可好?” 锦绣极力忍着抽他的冲动,冷冷地道:“不了,又不是多金贵的人。” 顾东临再一次抓耳搔腮,绞尽脑汁总算想了个话题出来,可一抬头,锦绣已上了抄手回廊,他再追过去,就有些不合礼数了,不由跺了跺脚。 失望地转身时,忽然被一个粉红丽影撞了个满怀,顾东临没有防备,下意识扶住来人,对方却冲力甚强,一声惊呼,居然软软地扑倒在顾东临身上。 “哎呀……”一声娇声痛呼,听到声音的锦绣转头,刚好看到一个身穿粉红衣裙的貌美少女蹲在地上捂着脚,可怜兮兮地咬着唇,而顾东临则半弯着腰问道:“你没事吧?” 以锦绣的眼光以及角度,那女子的颜色确实是上乘,柳眉杏眼,朱唇粉腮,果真是十足的美人胚子一个,再加上柔弱以及楚楚可怜又泪眼汪汪的动人神采,就连蹲在地上的姿势都那么的好看。 “公子,我扭到脚了。”美人儿长得好看,连声音都那么动人。 锦绣扬了扬唇,转身而去,在脑海里猜测着顾东临会有的反应,把小美人带回自己的住处,然后好生怜惜,或是请大夫,然后再来个朗有情妾有意的戏码。 身后传来顾东临的叫声,锦绣无耐转身,只见顾东临扬声冲她叫道:“锦绣,这位姑娘脚扭到了,劳烦你给她瞧瞧。” 锦绣似笑非笑地望着弱不禁风被顾东临揽在怀中美人儿,说:“我想,这个时候,姑娘不会需要大夫的。” “可是她扭伤了脚……” “这位姑娘更需要的,应该是你。” “需要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她轻轻一笑,脸上看戏的意味浓烈。 这人真是金陵有名的纨绔子?难道连这点把戏都瞧不出来?是他智商太低,还是她太高估了他? 锦绣的笑容使得顾东临想到了什么,侧头恶狠狠地瞪着少女,恶声恶气地道:“滚开,你这样的女人小爷见得多了。稀罕!”然后气匆匆地离去,倒让锦绣刮目相看。 至于那少女会有什么样的难堪境地,则不在锦绣关心的范围内,见没好戏可看,便转身走了。 第二日下午锦绣发现自己的屋子里又多了个丫头服侍,便好说:“怎么又领了人来,我这儿不需要太多人的服侍。” 采月笑道:“只是个粗役,只是给姑娘送东西来而已。前儿个屋子里人手不够使,总算表姑娘让夫人派人送回去了,倒也空出了几个丫头,便安排过来服侍姑娘您了。” “表姑娘?”锦绣再一次听她提起表姑娘,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想起昨天那个撞进顾东临怀中的女子,“可是昨儿个扭伤了脚的那位?” 采月一脸惊讶,“姑娘连这个也知道了?” 锦绣笑意颇深,“既然扭伤了脚,你家夫人还把她送回去?”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采月一脸不屑,“就是因为表姑娘总是动不动就生病,还总是这儿碰着那儿磕着的,咱们夫人怕侍候不好,今儿上午便让人把表姑娘送走了。” 锦绣莞尔,不置一辞。 …… 袁正芹一边由丫环扶着,一边半弯着腰,时不时骂上两句,“走慢些,啊呀,伤口又扯痛了。” 袁大奶奶在旁边扶着,“再忍一忍吧。”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蹲在铜制的马桶上,过了好一会,总算解决了内急问题,重新扶回床上,袁正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狰狞地道:“这都三天了,衙门那边可有消息?” 大奶奶道:“今儿早上老太君就使人问了,那歹人连个踪影都没。” “混蛋,没用的东西。”袁正芹痛骂道,“这姓安的越发活回去了,这都多少天了。” 大奶奶不敢吱声,从丫环手中接过汤药,“时辰到了,该喝药了。” 袁正芹一脸嫌恶,“这药真他妈的苦死了,是哪个庸医开的药?”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如此苦的药。 “是锦绣药铺的锦绣大夫。” 袁正芹愣了下,脑海里浮现一张清水出芙蓉却又冷冰冰的脸来,忽然心头痒痒的,“原来是她呀!”然后一口气把苦得掉渣得药喝得一干二净。 袁大奶奶又递给他一颗糖,柔柔地说:“药苦,再吃颗糖化化苦味。” “大奶奶真贤慧,娶了你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袁正芹摸了妻子纤细的腰枝一把。 袁大奶奶嗔笑,与他打趣了两句,转身,脸上温柔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 丈夫身上的伤,她太熟悉了。 那个人,十个平原伯府都惹不起呀! ------题外话------ 庶女的老读者们请耐心等候,还有两章就结束了。今天晚上上传。 第61章 怨气 因知县衙门占地并不宽阔,顾炎与手下二十多名侍卫住了下来已是拥挤,再住进来齐如月与锦绣,更是拥挤不堪,所幸赵知县不敢得罪江浙总督又是世袭谨阳侯身份的顾炎,硬是把自己的小院子挤了又挤,腾了两间小院子出来,给了顾东临与齐大夫住下,而锦绣,则被安排在内院的女眷客房里。 齐大夫来找她,也是商议着那卢侍卫脑部血块的事,齐大夫觉得锦绣不管遇上多凶险的病情都是沉稳无比,再来见识过锦绣超凡脱俗的医术,对锦绣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治疗方案后,便问锦绣,“姑娘可有更好的法子?” 针炙治疗再配合药物,循序渐进地改善与消除脑部血块,这是古代比较传统保守也比较稳妥的方式,与锦绣不谋而合。 锦绣说:“齐大夫这个方子好,咱们就暂时先用针疗试上一段日子。不过,这用药方面,齐大夫可有考虑开哪些药物?” 齐大夫犹豫了下,想着齐家也有数道祖传秘方,轻易不得泄露,可锦绣在动手术或用药方面都没有隐瞒自己,不由汗颜,再来与锦绣短暂的接触中,他也能感觉得出,锦绣是个很有医德与仁心的大夫,品性也是极好的,就算这些祖传秘书泄露了,也是造福百姓的事,相信锦绣就算学得这个方子,应该不会强抢齐家的生意。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又问锦绣:“姑娘可有何妙方?” 锦绣不喜欢拐弯抹角,也没过多考虑,便道:“我初步诊断,卢侍卫是硬膜外血肿和脑挫裂伤,至于用药嘛,实在不好意思,我擅长外伤及肺腑治理,偏偏对脑部却是很少涉及,只能请教齐大夫了。” 齐大夫怔了怔,也没多想,“脑部是人体最复杂的一角,老朽行医数十载,也没能彻底研透?姑娘年纪轻轻便能诊断出卢侍卫的病症,也已难得。只是姑娘,何为硬膜外伤血肿?” 锦绣笑道:“说起这个,也较复杂,短时间也解释不清楚。只是,这脑部血肿压迫到视神经,这个就比较难治了。”古代没有脑部ct,没有核磁共震,她也无法确定病症,更何况,她也不擅长脑部诊治,只能凭借自己前一世的记忆道:“脑部血肿引发视力受损,应该不是压迫神经所致,而是受累视神经功能因缺血不能得到充分的血供营养不能恢复。必须及早治疗增强受累神经血供,改善受累神经微循环血运,同时采用神经再生之药兴奋激活神经才能再生修复神经获得早康复。可惜,我们不能打开病人的脑子仔细看个究镜,只怕治疗不当还会易导致视神经和脑内受累神经萎缩变形。不仅无法恢复,还有可能发生更严重的病理。” 齐大夫听得云里雾去,锦绣这一连串的医用术语生奥难懂,虽然听得半懂,但也知道,这病症确实很是麻烦,于是肃了神色问道:“那依姑娘之见,该如何用药?” 锦绣沉吟了下,汗颜道:“我并不精通脑部诊治,恐怕无法帮上你的忙了。” 齐大夫连忙道:“术业有专攻,老朽行医数十年,对这脑部病症亦是束手无策,只能按着祖传配方进行医治。”然后他说了一串药名,“我齐家有祖传活血化瘀汤,主方是丹参、当归、川芎、赤芍、生地、茯苓、桃仁、红花、乳香、没药、三棱、莪术、钩藤、夜交藤、珍珠母和甘草,再配上针炙试上几天,再看看效果如何。” 锦绣默默地把这些药名在脑中过滤了一遍,这些药物都是活血祛瘀、消肿定痛、养血安神的功能,既然是祖传配方,应该有可取之处,于是点头,就用这些药物医治。 齐大夫自行给那卢侍卫做针炙,锦绣则抽空检查了药箱里的急救药物及手术刀具,发现羊肠线已快用光了,便叫来采月,让她陪她出府一趟。 采月睁大眼,“姑娘可要买些随身物品?只要知会婢子一声便是。” 锦绣说:“我需要买些羊肠线,你知道哪儿有卖吗?” 采月问:“姑娘要这个做什么?” “用处可大着呢,哪儿有宰羊的?快带我去瞧瞧。” 采月想了想,“那些地方,婢子也没去过,听府里的妈妈们,那地方腌赞的很,姑娘金尊玉体,哪能去那种地方。要不这样吧,婢子给灶上的妈妈吱一声,让她给您买些回来,可好?” 锦绣点头,吩咐采月交代灶上的妈妈,必须得买出生7至8个月的绵羊和羊羔肠子,太小或太大的羊肠都不能用的。 采月点头,表示知道了。 锦绣又整理了药箱里的羊肠线,也没多少了,得省着点用才成。 今日里总算没什么事了,锦绣总算上了床小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后,太阳都偏西了,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让采月给她重新梳了个髻,再戴上一枚镶猫眼石的珠花,髻边再插上一支水晶珍珠珊瑚珠叉,叉子垂下几缕流苏,每根统苏又缀着枚小指大的宝石,端得精致无比,插摇拽在颊边,锦绣原本就生得清丽,唇红肤白,在珠饰的映衬下,格外精致。 采月由衷夸道:“姑娘,您真的好美。戴上这珠花,还有这簪子,看上去真的美极了。” 锦绣正想着心事,这一会子回过神来,发现头上戴着如此精美的首饰,不由愣了下,“这些首饰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顾世子特意送过来的,姑娘,顾世子对您可真好……” 锦绣忽然起身,沉声道:“你说,这些全是顾东临送来的?” 采月呆呆地望着她,不明白王姑娘怎么忽然发起怒来,她陪着笑脸道:“是的,姑娘,顾世子眼光可真好,选的首饰可精致了,您瞧,戴在您头上,姑娘立马都变得精神百倍了。”采月很是羡幕锦绣清秀无比的端丽面孔,更是羡慕她能得到顾世子的青睐。 锦绣忽然把头的珠花和簪子全扯了下来扔到地上,怒道:“混蛋,我与姓顾的非亲非故,好端端的送我什么首饰?他不要脸面,我还要做人呢,立刻给我拿走。” 采月呆住,“姑,姑娘,顾世子一片好意……” “屁的好意,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还在替父守孝中,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干嘛平白无故送我这些东西?这要是传扬开去,外人会如何看待我?一句私相授受就可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锦绣越说越怒,发了狠地把妆台上的所有物品统统掀到地上,采月心痛至极,“姑娘,这胭脂可是顾世子花了30两银子买来的,啊,这个玳瑁梳头,这上头镶的可是……” 锦绣沉声道:“统统收拾干净了,全还回去。姓顾的东西,本姑娘可不稀罕。” 采月见锦绣气得双目喷火,虽觉得她气性大,不识好歹,可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只得默默地把地上的珠宝首饰拾了起来,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清静后,锦绣依然怒火重重,暗自咒骂着姓顾的不是东西,居然给她来这么一出,她知道姓顾的只是在讨好她,可放在不相干的人眼中,他虽然未娶,却是高高在上地侯府世子。她未嫁,却是替父守孝中,在守孝期间接受男人的首饰,这可是大罪,一句私相授受就可以让她被口水沫子淹死了。 再来,他们之间,可还横亘着杀父之仇,她就算不顾世俗礼教,也要顾及人论大纲,哪可能给接受他自认为的“好意?” 收拾了一肚子的心情,出了院子,采月又进来了,小心翼翼地道:“姑娘,照您的吩咐,全还给顾世子了。” 锦绣点头,压住心头的火气,“对不住,刚才不应该冲你发火。”采月是知县夫人派过来服侍她的,她却对人家大吼大叫,确实是件很不礼貌的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脾气大,不好相与呢。 采月连忙道:“对不住,这本是婢子的失责。只瞧着顾世子对您很是上心的样子,便没有多想。姑娘刚才说得对,姑娘身家清白,哪能私下接受男子的私物,那要是传扬开去,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 锦绣略有些意外,“你小小年纪,也知道这些?” 采月有些脸红,她哪里敢告诉锦绣,她刚才也是一肚子气地找了自家夫人,夫人在听说此事后,却极是赞赏锦绣的做法,说了句“私相授受,可是了不得的重罪,这要是传扬开去,这王大夫的名声可算是毁了。所幸她是个知礼数的。”听夫人这么一说,采月才惊觉,她差点就害了王姑娘的名声,惊出了一声冷汗,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一股恼地交给了成东临身边的侍卫。 锦绣问她:“东西都还回去了?” “听姑娘的吩咐,全还回去了。” “那就好。” 过了会,采月又回来对锦绣道:“姑娘,您要的羊肠子已经买回来了,你看要如何处置?” 锦绣起身,连忙道:“太好了,快让我瞧瞧去。”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又对采月道:“先暂时搁在厨房,麻烦那位妈妈用盐水加上碱浸泡,清洗干净后,再用硫磺烟熏半个时辰,我一会儿就过去拿。顺便给你们报酬。” 采月双眸一亮,连忙应了。 等采月过后,锦绣跺跺脚,往顾炎的院子走去。 顾炎半坐在床前,齐大夫正在给他把换药,顾东临正立在床边候着,看到锦绣来了后,双眼一亮,连忙上前一步,“你来了?怎么不休息一会儿?” 锦绣连忙后退一步,心下恼怒,恶狠狠地瞪了他。 顾东临摸摸鼻子,忽然想到他问的话太过唐突了,不由讪讪地道:“齐大夫说爹爹伤口恢复很好,又吃了你的药,已无大碍了。锦绣,谢谢你。” 锦绣冷道:“锦绣区区草民,能给顾侯爷治病也是世子瞧得起我。如何敢言谢?也幸好老天保佑我,让顾侯爷活了回来,否则,顾候爷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弟弟的性命恐怕也是难保了。” 第62章 就是私相授受 顾东临脸色一白,讷讷道:“当时情况危急,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你放心,你弟弟我会让人好生照顾的。” “多谢世子成全。” 一直不动声色听着他们二人对话的顾炎忽然开口问道:“临儿,你对王大夫做了什么?” 顾东临转头,脸色惊惶,嚅动着双唇,吱唔道:“锦绣与弟弟相依为命,孩儿担心锦绣离开金陵,无人照顾受伤的弟弟,所以派人把她弟弟带去了侯府使人照看着。” 虽然成东临把话修饰得漂漂亮亮,但瞧锦绣的脸色,及儿子心虚的表情,顾炎便知道,儿子肯定还做了其他天怒人怨的事来,不由一阵气怒,“你这个孽子……” “侯爷,您胸前有伤,切忌动怒。”齐大夫连忙道,“世子虽做法激进了些,不过是担心侯爷伤情。锦绣大夫受了委屈,世子应当好生给锦绣大夫陪个不是。” 顾东临连忙对锦绣道:“是我不好,一时情急,做事欠考虑。还请……姑娘原谅我这一回。” 锦绣漠然道:“世子出身名门,又高高在上,区区草民,如何当得起世子的道歉?世子这可是折煞我了。既然顾侯爷已无大碍,那我是不是可以回金陵了?” 顾东临张了张嘴,陪笑道:“这一路上披星戴月赶路,你也没能休息好,等恢复了元气再走也不迟。” 锦绣不可置否,“出门的时候走得匆忙,药箱里的羊肠线快没了,刚才差人买了些回来。”她望着顾东临,淡淡地道:“我身上也没有银钱支付,劳烦顾世子帮个忙可好?” 顾东临“啊”了一声,问:“要多少?”他从怀里摸了又摸,掏出几张银票来,锦绣连忙道:“二两碎银子就足够了。” 顾乐临呆了呆,在怀里摸了半天,摸了一绽银子出来,“你先拿着,等回金陵后,我再好生重谢。” “多谢。”锦绣也不推辞,拿了银子便走。 顾东临从后头追上来,“锦绣,还需要些什么,统统告诉我,我让人替你买?”忽然发现她乌黑的发卷着如意髻,却是连根簪子都没戴,不由问道:“怎么不带首饰在头上,难道我买给你的那些首饰不合你的心意?” 锦绣沉下脸来,淡淡的扫过顾东临那张玉树临风的脸,虽然觉得这个男人的皮相当真不错,却没有想到会这样的沉不住气。淡淡的笑了笑,锦绣向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拉开两个人间的距离。“多谢世子美意,那些钗环都很好,只是,锦绣人在闺阁,又怎敢私相收受,乞望世子体谅。” 锦绣冷淡地转身离去,再一次被顾东临拦了下来,他一脸的无耐与惶恐,“锦绣,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令尊的事,我已知道错了,也早就后悔了,可人死不能复生……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受着,但千万别别不理我……”顾东临一向跋扈惯了,这番自损威风的话说得很是坳口,说了一半不到,已面红耳赤,不知是什么滋味。再来院子里虽然没有人,但随时随地都会有人进出,他想对锦绣诚肯道歉,可又怕被人瞧到,正在作天人交战之际,锦绣已走得老远。 …… 锦绣把一把碎银子递给那灶上的妈妈,感谢她的顶力帮助,那妈妈接过厚厚碎银子,拿在手里垫了垫,心里乐开了花,虽说着客气话,但收银子的速度更快,拿人手短,对锦绣的吩叭更是一百听从,又按着锦绣的吩哗,刮去脂肪,取最里层的黏膜,以碱性溶液浸泡清洗,平整后以硫磺烟薰进行防腐,再分开大小,根据用途扭成不同数量的股线。足足忙活了一晚上才把弄成如绣花钱般粗细。 锦绣很是满意,又打尝了几个碎银子,得到那婆子的千恩万谢。 那婆子走后没多久,赵夫人便领着丫环进来,锦绣不敢怠慢,连忙把赵夫人迎入屋内。赵夫人身边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俏丽姑娘,头梳流云髻,戴珊瑚珠梅花簪子,豆绿色玉兰宫花,珍珠耳环,绞金银丝的吊翡翠项圈,整个人看起来明丽大方,齐额刘海下有一对微微上挑的浓眉,一双凤眼带着些许的傲慢,虽然没有落座,只是立在赵夫人身边,但锦绣也能感受到此人对自己的敌意与淡淡的不屑。 此人便是赵知县的千金,赵明珠吧。虽然知县只是小小的七品县令,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官老爷了,太湖比不得权贵云集的金陵,这儿的知县是父母官,也是太湖上下除了顾炎之外最高的官员,也难怪赵明珠有这种傲气了。 “我一向只喝白开水,所以并没有备茶,也只能委屈夫人陪我一道喝白水了。”锦绣拿了个表花瓷的杯子,倒了杯白开水双手递过去。 赵夫人笑着接过,“这有什么的,王姑娘太客气了。”她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掐牙边拼接红木圆桌上,笑着对锦绣道:“听闻王姑娘一介女流却有如此高深医术,着实令我钦佩。前两日就想着前来拜访,可王姑娘却一直没得空,所以不敢贸然前来打扰。今儿个总算趁姑娘得空特意过来拜访。”她发现锦绣端坐于墩子上,双手交握于膝前,心下有着小小的讶异,不是说此人只是小门小户的医女吗? 赵夫人又放软了语气,“没有打扰到姑娘吧?” 锦绣笑道:“夫人客气了,锦绣不过是区区一介白丁,夫人能来,锦绣随时恭敬迎大驾,哪当得起夫人这拜访二字?”顿了下,又道“夫人您也知道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就能让赵夫人说得上拜访二字了,这样乞不折煞锦绣了。” 赵夫人面露矜持微笑,忽然耳边听到一阵不屑地轻哼,赵夫人侧头,瞟了女儿一眼,忽然道:“只顾着说话了,都还没给王姑娘介绍,这是我女儿,小字明珠。明珠,还不拜见锦绣大夫。” “王姑娘。” 锦绣笑了笑,对于赵明珠用鼻孔的见面方式并不以为意,微微地笑着,“赵姑娘你好。” 赵夫人望着锦绣,暗自打量着,确实生得好看,虽然穿着粗布衣物,也无法遮掩其天生丽质,也难怪那谨阳侯世子当成眼珠子一般对待,今天送珠花首饰,明日里让人送好吃的好用的,生怕怠慢了她。 而这王锦绣,看起来年纪还没有女儿大,却是一派的落落大方,眉开目郎,笑语嫣然,极其舒爽,虽只是穿着女儿不要的旧衣服,却被她穿出了明丽而端庄的颜色,如同蒙尘的明珠,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其本身光茫。 女儿虽然占据着些微的家世优势,但人家懂医理,又善于使用“欲擒故纵”,把那顾世子迷得晕头转向,眼里心里只有这位出身平民的王锦绣,再也容不得其他。 想到这里,赵夫人斟酌着用词,“冒昧问一句,王姑娘这身医术是跟谁学的?” 锦绣虽然不明白赵夫人好端端的来与她话家堂有何目的,但也知道此人应该还有虽的目的,于是稳扎稳打地道:“我王家世代行医,我这身医术亦是随父亲所学,可惜我愚笨,也只学了个皮毛。” 赵夫人也不是真的要与锦绣讨论这些不相干的事儿,闻言又自然而然地转了个话题:“原来王姑娘出身世代杏林世家,怪不得会有如此医术。失敬失敬。” “夫人过奖。” “王姑娘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医术,想必令尊更是厉害了。” “夫人廖赞。家父去年便已仙逝。”锦绣脸上出现淡淡的伤感。 赵夫人睁大眼,先是愧疚地说着:“请节哀”的话,心情却立马飞扬起来,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又一脸沉重地道:“那姑娘岂不还得守孝?” 锦绣点头。 赵夫人一脸唏嘘着,“看姑娘的年纪,应该还未及笄吧?唉,姑娘小小年纪便失恃,又要替父守孝,这未来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哟?”说着竟伤心地抹着眼睛。 王锦绣暗自腹诽此人的表演功底,面上却是伤感地道:“天无绝人之路,夫人不必替我担心。该怎样就怎样过,反正有技艺在手,也饿不死我。” 赵夫人点头,“那倒也是。只是女孩子这个时候失恃,总是让令人无限唏嘘。冒味问一句,姑娘订了亲没?” 锦绣淡淡地道:“还不曾。” 赵夫人一脸惊讶,心里浮出浓浓的喜悦,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又是长长一叹,“这没个长辈在身边,姑娘的婚事可要怎么办才好?这三年守孝下来,姑娘也已错过了适婚的年龄,这可怎生是好?” 锦绣觉得这人小题大作,我自己都不急,你这个太监急个屁,但嘴里却道:“姻缘天注定,到时候再说吧。” 赵明珠却忍不住开了口,“我看顾世子对你不错,又是送头面又是送吃的穿的,想必对王姑娘有情也有意呢,王姑娘觉得呢?” 赵夫人面色一沉,暗怪女儿的不懂事,但转念一想,又为女儿钦佩起来,这王锦绣在守孝期间,与顾家世子私自在一起,那就是私相授受,不顾道德论纲,这要是传扬出去,哪个当家主母会同意此人进门?再来,金陵谨阳侯,那是何等的身家背景? 想到这里,赵夫人面有得色,立马蹙起眉,语气凝重:“你年纪尚浅,不知轻重深浅,这女孩子家最是注重的就是这闺誉,我也是一把岁数了,说句托大的话,与你娘只怕也是年岁相当的,这世上的男人虽都是喜新厌旧的,却在娶妻一向上,半点也是不会马虎的,你这一点子小小年纪,哪里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且看你也是稳重的,心里必是有主意了,不妨说给我听听,看我是不是能帮得到你。” 王锦绣总算明白这对母女打的什么主意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对母女自己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偏还喜欢对她扣顶道德大帽子。好笑的是小小的知县千金,居然也想着攀高枝儿,打那顾东临的主意。这二人,一个傲气冲天,一个纨绔无比,无恶不作,若是凑到一起,那还真是有趣的紧。但面上却是板着脸严肃地道:“赵姑娘这话从何说起?我虽只是一介平民老百姓,却也知道女子私相授受可是要不得的大罪。我这孝期都还未过呢,如何敢论及自己婚嫁?更何况还与外男牵扯不清?我清清白白的做我的份内事,安安静静守我的孝,又如何与顾世子扯上关系了?赵姑娘这样胡言乱语,究竟存的是何居心?” 赵明珠不料锦绣居然不肯承认,一时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难道我还冤枉了你不成?昨儿个,顾世子亲自送了你一匣子首饰,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采月亲自送到你房子里的。王姑娘又作何解释?” 第63章 被穿小鞋 锦绣冷笑,她就知道,这姓顾的不安好心,现在总算露出真面目了,先是搞臭了她的名声,让她嫁不出去,到时候便只能任他搓圆捏扁了。 “赵夫人和明珠姐姐如此为锦绣思虑周详,锦绣也想说一句真心话,当年爹爹在世的时候,便与锦绣说过女儿家的婚事定是要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还一再的告诫过锦绣,女子当自持持重,不能学外头那些没个眉高眼低的戏子,把男女之事放在嘴上,那样的话,会惹人耻笑的。今日当着赵夫人的面,锦绣已然是说了不该说的了,还请赵夫人不要再问了,锦绣现在只想把弟弟养育成人,其它的走哪里算哪儿吧。” “那你和顾世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赵明珠疑惑地问。 锦绣这话暗地里是把眼前这个明珠小姐给绕进去的骂了,可是,就在她抬眼仔细的瞧这娘俩的,却发现这两个人根本什么也没听明白,这让锦绣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憋闷,看来,这对母女只是个棒槌。 于是,锦绣清清喉咙,一脸迷惑,“这与顾世子又有何关?人家堂堂侯府世子,一向眼高于顶。锦绣不过运气好,承蒙顾世子瞧得起,一路接了过来替顾侯爷看病。顾侯爷福大命大,伤势已经好转,顾世子一个高兴,便给了些赏赐,我和齐大夫那儿都有,难不成,赵姑娘觉得,还能有别的不成?” 赵明珠滞住,与赵夫人对望一眼,不知该如何接下话去。 锦绣又笑着道:“昨儿个顾世子确实送了好些金银首饰过来,他们这些权贵世家,总爱拿这些金银头面的做赏赐,我也习惯了。可我瞧了那些都是僭越之物,再来又在守孝期间,如何敢要,今儿早上,已让采月如数退了回去。” 赵氏母女愕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也笃不定锦绣说得是真是假,赵夫人笑了笑道:“当真如此么?唉呀呀,真瞧不出来,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却是如此的稳重,可真是难得。明珠,你瞧瞧,你瞧瞧,你还比人家王姑娘大呢,王姑娘却比你还懂事。知道什么东西该要,什么东西不该要,你可得多学着点。” 赵明珠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略略抬高优美的下巴,近乎挑剔地打量锦绣。这人虽然长得还不错,但,她堂堂知县知金的身份,与一个低贱的老百姓相比较,传扬出去,也太没面子了。 赵氏母女总算走了后,锦绣揉揉自己的脸,在心里叹气,与这些官太太们打交道,可真是累呀。 想着顾东临那混人的作为,又气不打一处来,幸好这是太湖,离金陵有数百公里远,若是在金陵,他来这么一招,她的名声就给全毁了。她抛头露面开堂坐诊已经受人病诟了,偏这人还大胆到公然送首饰给她……越想越气忿,锦绣发誓,这家伙真要敢乱来,她就一针刺死他。 …… 谨阳侯顾炎节制江浙两地军务,官拜从一品,又是世袭侯爵位,这回征讨太湖水寇,眼看胜利在望,却不料悍匪居然不顾身家性命,如同疯虎般玩命。顾炎身边铁卫亲兵不少,却也无法抵挡两百悍匪围攻,所幸铁卫忠心,誓死保护顾炎拼死冲出包围,虽捡得一条性命,却也受伤颇重,情况危急,回到知县衙门请大夫也耽搁了些时辰,再来去请大夫的人又脾气暴烈了些,以至于那被抓来的可怜的大夫吓破了胆,在给顾炎疗伤时一时马虎,伤口没能清理干净,以至于感染化浓引发严重晕迷。 说起来,这顾炎的伤势也并不严重,有齐大夫足够矣。而那名卢侍卫,以过几日的针炙,脑部血块散去,听说那卢板牙也渐渐能看到些许模糊影子,心下松了口气,也暗暗配服齐大夫,不愧为金陵名医,确实有几下子。 锦绣觉得,再继续呆在这儿,也没那个必要了。第二日清晨,锦绣吃了早饭便准备去找顾东临,偏偏在经过花园一角时,看到一袭桃红妆花遍绣花地蓝褙子的赵明珠正拦着顾东临说着什么,隔得较远,锦绣不大看得清楚,但赵明珠打什么主意,锦绣还是知道一二,心里暗笑,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去。 偏偏,顾东临眼睛生得就是尖,就那么一晃,便瞧到了锦绣的身影,连忙撇下赵明珠,冲着锦绣的背影叫道:“锦绣?”他蹬蹬地奔了过来,“这么一早,你要去哪?” “本来是想叫采月的。”锦绣发现跟上来的赵明珠正不满地瞪着自己,淡淡地道:“看到你正与赵小姐说着私密话,也不好打扰,便打算折回去的。” 顾东临急急地解释道:“我原本是要去爹爹那儿,意外碰上了赵小姐,也只说了几句话而已。对了,你找齐大夫有事吗?” 赵明珠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道:“世子……” 顾东临却不耐烦地道:“赵姑娘,你不是要给令祖采露水泡茶吗?就赶紧去吧,再是耽搁下去,露珠都没了。” 赵明珠跺脚,又甜甜地笑道:“没事的,今儿采不到明日再采……” 顾东临看都没看她,只瞅着锦绣道:“你找采月做什么?” “肚子有点儿饿,想让采月帮我弄点儿吃食。” 顾东临面色一变,“我不是交代了赵夫人好要好生照顾你么?这么一大清早了,居然还没有送早膳到你屋里?” 锦绣连忙道:“世子多心了,早饭已经吃过了,只是我不大吃得下,所以想着差了采月去外头给我买些点心回来。不过采月却不知哪去了,所以……” 顾东临脸色越发难看,瞪了赵明珠一眼,“刚才我还瞧到采月,说是奉你的命令去外头给她买针钱。赵姑娘,我记得采月是服侍锦绣的吧,怎么又给听起你的差唤来了?” 赵明珠一时无措,吱唔着解释,“府里人手不够使唤,所以,我,我这才叫了采月替我跑个腿。采月原本就是我母亲的丫环,难道我不该指指她?”说到最后,赵明珠又理直气壮来,瞟了锦绣一眼,“采月是我府里的下人,又是签了卖身契的,当然要听我这个主子的吩咐,这有什么不对吗?” 顾东临冷笑一声,正待说话,锦绣已笑吟吟地道:“赵姑娘说得极是。采月是贵府的下人,当然得听贵府的使唤。顾世子,令尊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也该起程回金陵了。不知世子有何安排?” 她虽然只是平凡老百姓,赵夫人是没有义务让人服侍她,但既然受了谨阳侯的委托,赵夫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如今却来这么一出,可就是打谨阳侯的脸了。就算锦绣不发作,依顾东临的性子也会发作出来。不过,她想的是反正就要离开太湖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若是怂恿着成东临替她出这个头,这赵氏母女估计还会把气撒在她身上,得不偿失,也没那个必要。 顾东临瞪了赵明珠一眼,对锦绣陪笑道:“这个不急,等会子我与爹爹商量再作打算。你不是还没吃饱吗?想要吃什么,我差人去外头给你买回来。” “谢了。随便吧,除了不吃酸的外,我不挑食的。” 顾东临狠狠点头,锦绣不再说话,转身就走。顾东临连忙叫住她,一边搓着手一边搔着头,“你要去哪?” “回屋里休息。” “今日里天气还不错,干脆,我我带你去外头吃好了。” “不了。”也不瞧他,径直往外头走去。 顾东临想叫住她,可又没那个胆子,只得在原地跺了脚,心里猫抓着难受。发现赵明珠还立在原地,世家公子的脾气冒了出来,恶气恶气地道:“看什么看?再看当心爷挖了你的眼珠子。” 赵明珠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恐吓,直吓得面色发白,顾东临却不再看她一眼,径直离去。 …… 中午的饭极全是清一色的酸菜,锦绣蹙了眉头,面色不豫地望向采月。 采月心里忐忑不安着,忍不住道:“姑娘,我去了厨房,也就只有这些菜了。”声音越说越小,竟不敢与锦绣的目光相迎。 锦绣心里轻哼一声,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越发觉得这赵氏母女还真上不得台面,就算要排除异已也不是用这种笨办法吧?真不该如何说她们了。 “算了,撤了吧。”她起身,披上一件半旧的苹果绿的织金缎宽腰褙子,这衣服穿在身上,严重的不合身,前两天的衣裳都还不错,今日里的衣裳便成了这副模样了,也不知与哪个奴婢那捡来的。不过管他的,反正穿出去也是打赵家千金的脸,她是无所谓啦。 在后院里晃来晃去,最终又晃到顾炎跟前,顾炎已经能下床走动了,穿着墨蓝直缀长袍,身上并无多余饰纹,但袍摆边缘的刺绣却是精美绝论,不由心头大赞,这才是真正的权贵之家,从不在打眼处显摆。 第64章 刁难 与顾炎施了礼后,问了下伤势,顾炎笑道:“已没啥大碍了,多亏了齐大夫和王大夫。”看到锦绣身上的衣裳,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锦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既然如此,这儿也没我的事了,锦绣也该回金陵了。” 顾炎颔首,“为了顾某之事,可耽搁两位大夫不少大事,顾某深感过意不去。等会子就把东临叫来,让他安排着护送你们回去,这样可好?” 锦绣施礼,“多谢侯爷。”她又笑道:“请问侯爷,今日里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吧?” 顾炎问:“王大夫可还有其他要事?” 锦绣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觉得出来匆忙,也没个换洗的衣物,我原先那套衣服也早已坏了些线头,这些日子一直穿着赵小姐的衣裳我也过意不去。这便想着去街上买两套衣裳回来,否则要是再穿上赵小姐的衣物回金陵,也是不大妥当的。” 打量锦绣身上不伦不类的衣裳,顾炎脸色不是很好看,颔首,“是顾某疏忽了。顾平。” 一个在旁边候着的年约四旬的男子上前两步,恭敬地道:“侯爷请吩咐。” “你去外头请裁缝进来,给王姑娘量量身子。这事儿交给你办,虽然夫人不在这,但也务必给我办得妥妥当当。” 顾客恭身说了“是!” 锦绣有些不好意思,“顾侯爷,不必这么麻烦的。我想外头应该有卖成衣的,我直接去买两套回来便是。何必兴师动众赶做?何况,现做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的。”说话的是顾平。他恭敬礼貌地对锦绣道:“王姑娘,您救了我家侯爷的命,却让你受委屈了,是小的没有安排好。王姑娘先回屋子里等候,小的立即去叫裁缝进进给您量身子。” 锦绣也不推辞,“如此,那就多谢了。”向顾炎施了一礼后,“锦绣先告辞了。”走了两步,又折了因来,笑眯眯地道:“顾管家,帮人帮到底,麻烦您出去的时候再顺便带些吃食回来,我不挑食的,就是千万别放太多醋。麻烦您了。” 顾平目瞪口呆,而顾炎却面色猛地沉了下来。 锦绣却心情大好,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客居的小院子。 晚上,四五个丫头齐齐上了一桌子的菜,菜式丰富到暴,碧绿的炒青菜,一盅老鸭冬瓜汤,一盘白水蘸酱油龙虾,一般素炒卷心菜,两荤一汤一素,菜式也丰富,她笑眯眯地对领着的陌生丫头道:“这菜是从哪儿端来的?” 那小丫头恭敬回道:“回姑娘的话,顾管家差人去外头天香楼点的菜。顾管家说过了,大约两住两日,便可起程回金陵。要婢子转告姑娘,姑娘受得委屈,侯爷会替您讨回来。请姑娘安心住下来。”然后对锦绣恭敬地福了身子,“婢子冬暖,是顾管家亲自买来服侍姑娘的。以后,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婢子便是。” 不愧为boss级的人物呀,说话行事还真是有章有法。赵府的人怠慢了她,顾炎表面上不吭声,但却让下人去外头买菜买饭买衣服买婢子,这要是传扬开去,岂不是让赵夫人更没面子么? 堂堂知县夫人,居然心眼狭小到与一个女大夫斤斤计较。 天香楼的膳食还真不是盖的,锦绣总算饱餐一顿,腼着快要撑掉的肚子,在小院子里来回踱步,以助消化。 眼总算肚子不是太撑了,锦绣这才进了屋子,准备睡觉。偏偏,才躺下没一会儿,便有人急急忙忙地来拍门,冬暖就住在外头的梨花橱里,披了衣裳开了门后,原来是赵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说赵夫人忽然得了急症,肚子痛得死去活来,想要锦绣前去瞧瞧。 锦绣不喜那赵夫人的,但住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得不低头,在冬暖的服侍下穿下衣裳,梳好头,便往赵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赵夫人的院子灯火通明,但屋子里却没几个人服侍,除了两个婆子两个丫头外,就只有赵明珠正焦急地踱着步子,见到锦绣后,不悦地道:“王大夫,你怎么现在才来?这架子可真够大的。是不是我娘身份比不上顾侯爷的身份所以不屑过来?” 躺在床上的赵夫人轻斥:“明珠,不得无礼。” 赵明珠用鼻孔哼了声,“王大夫,请吧,我娘肚子痛了有好一会子了。劳烦王大夫仔细瞧瞧。” 遇上这样的脑残只顾眼前快意恩仇的女人,锦绣连气都懒得生,提着药箱越过落地对折樟木绣海棠花卉屏风,但,进去后,就愣住了,又一道四折落地屏风挡在跟前,屏风前摆着张桌子和凳子,有婆子正拿着红线迁过屏风,放到桌上,锦绣愣了愣,不明白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赵明珠。 赵明珠一脸的钦佩与祟拜,“听闻王大夫医术超群,望闻问切所向披霏,传说中,真正的杏林高手,隔线把脉就能诊出病情,我想,王大夫医术如此厉害,就想趁此机会见识一下隔线把脉的功夫,王大夫,就给我露一手,可好?” 锦绣听得啼笑皆非,这赵夫人,如果真的肚子痛得厉害,哪会纵容女儿整出这么些事来,料想是这对母女想着法子坏她的名声罢了。 外人都传她医术超群,被传得多了,也就传得出神入化,她们不相信她会有此医术,便想趁此机会整她一番,让她下不了台。 隔线诊脉她只是听说过,但并没有真正施行过,也觉得这也太离奇,太不科学了。在现代,再高明的大夫也要确诊病因,依赖高科技仪器诊病,更别说古代的大夫了,望闻问切是必不可少的,就算顾忌男女有别,再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真正做到隔线把脉吧? 或许宫中的贵人有机会受此待遇,但她也曾听许大医提起过,给京里的贵人们看病,讲究些的人家也不过是拿了屏风遮面,也要把手伸出来,在手腕上放上帕子让大医诊脉。这也只限小病而已,真正的重病,就算是公主级别的人物,也得面对面让太医诊治。 而这区区县令夫人,也想来这么一出,锦绣除了啼笑皆非外,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力,只觉那赵知县这辈子的官场生涯,也就到头了吧,娶了个不知所谓的老婆,生了个这么不知轻重的闺女。 赵明珠一脸期待地望着锦绣,声音很是甜美可人,“王大夫,就给我露一手吧,让我和大伙也开开眼界?” 她王锦绣是何许人矣,说好听些,是震宠辱不惊,说不好听些,就是能屈能伸矣,这区区小小的刁难,她还不放进眼里呢。 赵明珠想要她名声受损,颜面尽失,也打错算盘了,这个年代,就算真的有隔线把脉的能人,她也是不稀罕的,她确实不会这个高难度的玩意,难不成传扬出去,她就真的会名声受损? 锦绣提起药箱,淡淡扫了赵明珠一眼,淡淡地道:“悬线把脉可是真正的不传之秘,锦绣不才,穷尽一生恐怕无缘学到此高深技艺了,惭愧的很,恐让赵小姐失望了。赵小姐另请高明吧,锦绣学艺不精,不敢在此献丑。就此告辞。” 走了没两步,赵明珠拦下她,质问:“你不是医术超群吗?怎么连这起码的本领都不会呀?难不成,是名不副实?” 锦绣并不动怒,淡淡的拍开她的手,“是否属实,那要等到赵姑娘生病的那一天才有机会见识了。” “你,你居然咒我?” “岂敢。”锦绣不想再鸟她,提起药箱就走。 赵明珠怒及,她长这么大,一向是别人巴接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怠慢过,伸手就抓了锦绣脑后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然后再往前一推。 赵明珠对着老天发毒誓,她虽然用了点力,但也没有用全力,可偏偏,这王锦绣居然就那样踉跄撞到前边的木柜上,发生巨大声响。 六尺高的琅珐云纹衣橱上有十二方小铁锁的木柜,这抽屉只是放着平常的衣服鞋子巾帕之类的,抽屉并没有锁,但突出来的匙孔却支到外头,锦绣好死不死地撞到上这铁制的匙孔上头,脑袋撞出了个大包,血浸浸的,当场就软软倒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一道跟过来的冬暖尖叫一声,一边扶了锦绣一边尖叫:“姑娘,姑娘,您没事吗?” 锦绣半趴在地上,捂着额头,半天没有吱声。 屋子里的婆子面色也略有不安,不由望向赵明珠。赵明珠冷嗤一声,“装得可真像,这儿又没外人,装给谁看呀?” 锦绣越发痛苦了,冬暖吓得六神无主,忍不住瞪向赵明珠,哭道:“赵姑娘,就算您看王姑娘不顺眼,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王姑娘可是顾侯爷的救命恩人。奴婢奉命跟在姑娘身边侍候着,如今,王姑娘在婢子跟前出了事,您要婢子如何向侯爷交差?” 赵明珠不屑地道:“她一个小小的医女,能有多大本事,顾侯爷明明就是齐如月大夫治好的,与她何关?”瞪着锦绣,不屑地道:“诂名钓誉。” ------题外话------ 呃,那个,人家很勤快吧,一天双更呀,亲们肿么也不给点表示来着? 第65章 离开 赵夫人却连忙从里头出来,她比女儿多了一份考量,这王锦绣不管是否真有几分医术,但顾侯爷确实很礼遇她是事实,不但亲自买了丫环服侍,还让人给她裁衣服,甚至吃饭也是去外头酒楼里订餐,不管顾世子对她究竟有几分真,但顾侯爷都这么礼遇她是事实,她受顾侯爷所托好生安排照顾王锦绣,如今却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伤,这要如何向顾侯爷交差? 赵夫人总算想到这一层厉害,可惜她明白得太迟了,外头的人听到冬暖的叫声后,已冲了进来,为首的人居然是顾东临。 这儿可是赵夫人的卧室,平时候除了赵知县外,并无任何外男进入。而顾东临却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赵夫人吓得惊叫一声,正想着往屏风后面躲去。却又想到屋子里这么多人,这顾东临擅闯知县夫人卧房,可是大为失礼的事,就算他贵为侯府世子,也经不起世俗的问责,于是又理直气壮地道:“世子,您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可擅闯妾身卧房?” 成东临哪去理会她,抱着锦绣就往外冲去,边走边喊,“都死人呀,还不快去把齐大夫叫来。” 锦绣原本只想来个苦肉计的,好迫使顾炎给赵知县施加压力惩罚这对脑残母女,所以这才顺着赵明珠的力道撞上柜子,哪知顾东临居然就那样堂而皇之地冲了进来,再被他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这么一抱,她还要不要做人呀,于是使劲地挣扎着,“放我下来,我没事的。” 锦绣挣扎得太厉害了,顾东临没法,只得把她放了下来,锦绣一边摸着额头,一边怒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怎可如此猛浪坏我清誉?” 顾东临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那些虚礼,你有没有怎样,快让齐大夫瞧瞧。”他见锦绣额头撞了一个大包,看着还有血丝浸出,这在锦绣白皙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渗人,不由急了,连忙道:“好端端的怎么撞成这样了?是谁干的?” 冬暖连忙添油加醋地说了是赵明珠干的。再加上赵明珠刻意刁难锦绣的事儿一股脑地说了,顾东临脸色铁青,勃然大怒,狭长的细眸迸射出森森的冷意,咬牙骂道:“腌赞妇人,不得好死。”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锦绣也就见好就收,回到自己屋子里,回到小院子里,拿了外创药来让冬暖给她上药。 冬暖一边给她小心上药一边忿忿地道:“姑娘,那赵夫人母女怎么好端端的总爱针对您?” 锦绣在心里冷哼一声,但面上却轻描淡写地道:“你没到我身边之前,赵夫人和赵小姐便过来问我,顾世子可否娶亲。”锦绣微微蹙了眉,一脸自责,“也该怪我,觉得赵姑娘太过唐突了,有违女子妇德,便劝解了她两句,大概就惹得赵夫人不快吧。” 冬暖先是不解,“顾世子是否娶亲,与赵夫人何关?难不成,她还想把赵姑娘嫁给世子不成?”过了会,她又睁大眼,“难不成,赵小姐想嫁给顾世子?” 锦绣淡淡地道:“赵姑娘虽然行事跋扈了些,可总归是未出阁的官家小姐,咱们也不能因私人恩怨就坏人家名节。”她看了冬暖一眼,轻道:“虽然气忿赵小姐的作为,可同为女子,我也知道名节对女子的重要。赵小姐与顾世子的事,你千万得守口如瓶。” 赵明珠看上了顾世子,所以撺缀着赵夫人跑来与王姑娘打探消息,而王姑娘觉得赵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明张目胆打探外男,有违妇德,与是劝解了两句,就这样得罪了赵夫人母女。冬暖明白了事情的原由,对赵夫人母女越发鄙夷,越发觉得王姑娘品性高洁。 当天晚上,冬暖服侍了锦绣睡下后,便被一个小丫头叫了去,说是顾侯爷有事要问她。 …… 翌日,锦绣起床后,冬暖进来服侍,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姑娘,昨晚侯爷和世子商议过了,侯爷身上的伤也已大好,太湖的战事也大至结束,只余下安抚百姓,处置被俘虏来的水寇,侯爷还得过段日子才能起程回,这回仍是世子护送您和齐大夫一道回金陵。世子要婢子给您收拾收拾。” 锦绣并不意外,随口问道:“今日什么时候起程?” “世子说了,一切以姑娘方便为方主。” 锦绣点头,望着镜子里,冬暖正拿了一枚象牙白玉兰珠花插于发间,问:“这珠花是打哪来的?” 冬暖轻声回答:“是灶上的胡婆子买来孝敬姑娘您的。”她望着锦绣,生怕她不相信似的,“姑娘忘了,前儿个姑娘免费给胡婆子的儿子看病,还给胡婆子做了火罐,这胡婆子出于感激,特意去外头买了些礼物送给姑娘。” 虽然锦绣不识好货,但这珠花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就能佩戴得起的,用蜜蜡制作,中间镶了一颗南珠,光这南珠就能值些银钱了。区区一个灶上的婆子,如何能买得起? “那她怎么选这种颜色?” 冬暖滞了一会,才小声道:“那婆子是个有眼力的,不知打哪听来的说姑娘正在守孝期间,所以才买了这个颜色的。姑娘,就算要守孝,可总也得戴点首饰在头上呀?不然多寒碜呀?您说是不是?” 锦绣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算了,既然冬暖说是胡妈妈送的,就当作是吧,实在没必要再纠结这些小事儿。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冬暖服侍锦绣吃饭的杯碗声响,吃得差不多后,冬暖这才觑了锦绣一眼,轻声道:“姑娘,昨晚赵夫人那,可是闹腾得惨了。” 其实,昨晚那边的动静,锦绣也是听到了的,不过她可是有格调有气度的女子,才不会学那三姑六婆跑去打听墙角呢,于是翻了身,继续睡觉。 她被顾东临千里迢迢地捉来给他老子看病,如今她还受了委屈,顾炎总要给她个交代才成。“哦,究竟怎么回事?” 冬暖一脸的幸灾乐祸,“昨晚侯爷召见了赵大人,也不知与赵大人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赵大人走路都是虚的。赵大人去了后院,过了没多久,赵夫人的院子里便听说赵大人给了赵夫人几巴掌,把赵夫人给打晕过去了。赵小姐也被赵大人狠狠教训了。今儿一大早,听说赵大人就把赵小姐送回陕西临潼老家去了。说要请赵老太太作主,给赵小姐安排婚事。” 锦绣“哦”了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冬暖还有一肚子话要说,但见锦绣这般冷淡,也不好再继续往下说,又转移了话题,“姑娘,今早赵大人还差了位体面的妈妈过来,说要给姑娘陪罪,还送了好些礼物过来,因为那时姑娘还没起来,我便回绝了她,让她迟会儿再过来。想必她也快来了吧。姑娘可是要见她?” 锦绣想了想,说:“也好,等会子那人过来你就替我收了吧。我就不出面了。”那赵夫人母女脑残,连累赵大人跟着受牵累,心里甭提有多恼恨。如今差人来给她赔罪,一来也是给她陪罪,二来嘛,也是做给顾炎看的。她与这赵夫人无冤无仇的,如今这对母女也受了惩罚,她也得见好就收。收了赵知县的赔罪礼物,也是变相地告诉顾炎,对于赵夫人母女的所作所为,她并没放心上。而他替她作的主出的头,她也心领了。 …… 临走之际,锦绣又细细交代那个卢侍卫,让他在二十天后,开始试着做复健,把一整套动作交给他后,反复叮嘱道:“……做复健确实会很痛的,但为了早已康复,也必须打起精神忍痛做,否则时日一久,你这只手就再也伸不直了。切记,一定要按着我的照做,千万别怕疼。” 那卢侍卫点头,一脸的感激之意,“姑娘,您的大恩大德,卢某没齿难忘。”末了,又红着脸塞了个红木长小盒子给她,小声道:“这是再下的一点儿心意,还望笑纳。” 锦绣愕然,虽然不明白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但这小盒子做工精致,一看就是女儿家惯用的东西,并且价格也不便宜,虽说她是免费给她做手术,但相信回到金陵,顾家肯定不会吝啬这些报酬,这些人虽说做顾炎的贴身侍卫报酬颇高,但随时随地都会送掉性命,她又怎好收他用生命换来的礼物呢? 锦绣婉拒了他,嘱咐他好生养伤,千万记得要坚持不懈做复健,不能马虎,不能偷懒,更不能怕痛。 卢侍卫强行把那红木盒子递给她,红着脸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务心收下。”他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大老粗,也不知该买些什么,只想着姑娘是女儿家,便按着那掌拒的推荐,买些了盒胭脂回来,姑娘,您一定要收下。否则,放到我这儿,也是白白浪费了。” 胭脂?那就更不能收下了。可江侍卫一脸的紧张与不安,锦绣又心软了,算了,他确实是个大老粗,未必会想到另一层意思,只不过是感谢她给他接好手筋而已。 “既是你给我的报酬,那我便收下了。”锦绣笑眯眯地道,“我倒是衷心希望,这一辈子只收你这么一次礼物。” 卢侍卫先是黯然,再来又是感动,又是一叠声的感谢。 而那名因脑部受伤视力受损的侍卫,齐大夫施针与药物双管齐下,几天过去,居然真的恢复视力了。 锦绣来的时候除了一个药箱外,什么都没有带,但这回回去,林林种种的物品居然载了一马车,望着齐大夫马车里那两个不大的小包袱,锦绣忽然感到汗颜起来。 顾东临一身宝蓝色茧绸箭袖劲装打扮,头上只挽了个髻,脚蹬黑色软底靴皮靴,太湖初冬的天气还不算太冷,他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玄黑披风,上头略略绣了一只苍鹰。腰上还佩着把三尺长的剑。 当锦绣主仆大包小包拧着物品出来时,他抢先一步上前,接过锦绣手上的包袱和药箱,一股脑地放到豆绿色鲛纹纱窗帘的马车里,前后殷勤至极地照顾着,“你头上还有伤,不能长徒颠波,我特意让人在车子里铺了张床。” 车箱内布置舒坦,镏铜莲花纹路的火炉子放在角落里、小巧的四方磁石几子,靠窗的一边是三尺宽的小床,上头铺了厚厚的毛毯及折叠齐整的锦绸被及一个枕头,床底下则摆放着茶壶马桶等物,另一边则是一尺宽的长凳子,上头也铺了厚厚的垫子,而锦绣和冬暖的包裹则一脑堆放到角落里,行李虽多,但冬暖很会摆放,车内倒也宽蔽,并不显拥齐,果然是既能坐又能睡,布置还算周到。 锦绣对这人的怨恨少了些许,没什么话言话语的就上了车子。 第66章 冤家路窄 与来的境况不同,回去的速度简直要把路上的蚂蚁踩死的速度进行,锦绣崔了无数回,让顾东临走快些,顾东临总是打着哈哈说,“慢些好,来的时候太过匆忙,看把你累的……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 锦绣黑着脸道:“我平时坐堂一天能有15两银子进账,你自己算算,让我损失了多少银子?”她也不想弄得斤斤计较,但没办法,锦玉离开她十多天了,也不知在侯府被照顾得怎样了。还有,锦绣药铺没了她坐镇,收入锐减肯定要找他算账的。 顾东临笑嘻嘻地道:“没问题,等回去后我加倍赔给你。”顿了下,又对齐大夫道:“齐大夫也一样,回去后,我定要重重酬谢。” 齐大夫笑得很是和气,对着窗外的顾东临拱手道:“如此,老朽多谢世子。” 顾东临眉开眼笑地望向锦绣,锦绣哼了一声,放下窗帘,倒头睡觉。 冬暖悄声道:“王姑娘,世子对你可真体贴呢。” 锦绣眼睁,沉声道:“不许胡说。他不过是瞧在我给他父亲看病的份上才会如此。他是堂堂侯府世子,我只不过是身份卑微的普通大夫,八竿子打不着的,要是你这话传扬出去,还道我不知检点攀龙附凤与人私相授受呢。” 冬暖心头一悸,这王姑娘平时候看着随和,可某些时候,只要沉了脸色就有种凛冽的光茫,使得她不敢造次,讷讷地道:“是婢子多嘴了。”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顾世子对这个王姑娘是无比讨好的,相信这儿的每一个人都看出来了。但王姑娘却从来不遐辞色,冷淡而疏远,而顾世子却不以为意,仍是笑脸相仰,反而还处处体贴照顾她,一会儿怕她淋到雨,一会儿怕她吹了风,客栈打尖的时候,一律要上房,把最好的一间让给王姑娘,吃饭点餐,全是符合王姑娘的口味……堂堂侯府世子能纡尊降贵做到这种地步,冬暖都感动不已,怎么王姑娘仍是不为所动?当真是铁石心肠了。 不过,听王姑娘这么一说,冬暖又觉得王姑娘疏远顾世子是有必要的,主要是双方身份太过悬殊,王姑娘却能把持住自己,不像那赵县令的千金,平白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还做出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动作,只不过是徒惹笑柄罢了。而王姑娘,却能在顾世子万般热心对待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与理智,也着实不简单了。 锦绣觉得,他们一行人跟本不叫赶路,完全是出来踏青的,走得慢不说,每过两个时辰,还会停下来歇歇脚,吃些野味。虽然这样特耽搁时间,但反正又不是让她承担一路上的开销,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在第二天晚上在一间客栈打尖,掌柜却告知顾东临,整间客栈已被一位客人包了下来,请他们另行安排,顾东临倔脾气上来了,二话不说,豪气地从怀中掏出一绽10两重的银子搁在柜台上,发出重重声响,“这是定金,立即给我安排三间上房,三间通房。明日再另行结账。” 那掌柜看了银子眼都直了,但又顾忌着什么,陪着笑脸对顾东临道:“客倌,不是小老儿把生意往外推,而是刚才咱店里来了位大人物,人家已经给了小老儿二十两银子,包下了整间客栈,小老儿实在不好作主呀。” 顾东临道:“那位客人呢?在哪?你带我去见他,我与他商量商量。” 那掌柜还犹豫着,但顾东临已不耐烦了,拿出昔日的纨绔本领,斜着一双眼,用鼻吼哼着气:“快带我去,小心爷让人拆了你这客栈。” 那掌柜哭丧着脸,他不知顾东临的身份,但身边有二十多名身形高壮的带刀侍卫,一个个骑的马儿也是健壮抖擞,想必身份不会低到哪里去,于是只能打起精神来,带了顾东临去了楼上。 过了一会,顾东临身边的一名侍卫出来让大家进客房休息。侍卫们赞了两句,“公子可真有本事。我还以为今晚要在外头露上一宿呢。” 另一名侍卫下意识看了锦绣一眼,傲然道:“那是,咱们公子可不是一般人。” 这群侍卫长年跟在顾东临身边,这些日子自家公子在锦绣跟前溜须拍马,又是讨好又是百般照顾,而这个锦绣药铺的女大夫却总是仗着救过自家侯爷一命而大摆架子,这令他们十分不悦,不敢公然排济锦绣,但平时候言语里总要把自家公子夸上一遍,好让这个眼睛生头顶的女大夫看清自己的身份,别总把自己当根葱。 锦绣充耳不闻,整理了身上的衣裳和头发,从车子里下来,冬暖提着药箱,也跟在锦绣身后,一道来到厢房。 望着楼下那群高声大气喝斥掌柜的顾东临,二楼角落里一个男子淡淡地旁边侍立的下属,“这就是谨阳侯世子顾东临?” “是的。前阵子谨阳侯征剿水寇受了重伤,太湖县一干大夫束手无策,还是顾东临从金陵带了两名大夫过去,才使顾炎起死回生。刚才小的瞧到了一个提着药箱的,想必便是那金陵名医吧。” “金陵是我大周陪都,论繁华程度,倒不输给京师。想必大夫医术也是不错的。” “九爷说得是。那日九爷被袁正芹那竖子所伤,不也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大夫给救下了?” 说起那个女大夫,九爷就一肚子火气,声音忍不住沉了下来,“据闻还开了药铺,叫……什么来着?” “这个,属下也不大清楚。”其实,朱棒槌是知道的,但觉得九爷堂堂大男子汉,偏要因一时的意气之争为难一个弱女子,着实有损九爷威严形像。还是不要告诉九爷的好。 九爷摸着下巴,望着楼下顾东临毫无形像地大吃海喝,虽然不屑,倒也羡慕。能活得如此恣意的,这家伙也算是独一份了。 木质的梯楼响来一阵脚步声响,九爷耳朵一竖,他耳力一向好,听这脚步声便知道上来的是两名女子,漫不经心地望了过去,刚好与锦绣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到底两世为人,冷静功夫还是有的。 虽然在这种地方碰到此人,确实会吃惊一把的,但锦绣很快就镇定下来,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似乎眼前这人,真的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九爷眯眼,怒气再一次浮上俊挺的面容。 初次见面,这女人一副根本不把他放眼里的态度,让他很是不满。但那时候只一心认定她有眼不识金镶玉,所以不与她计较。 但第二回在成家庄,子煜的地盘上,仍是把他视作空气的态度,让他格外不爽。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受到过如此冷遇。 这个可恶的小女子,真真是可恨到极点。 在这种地方再次见到那人,锦绣甭提有多晦气。不过想着反正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就算他不满自己,明日一过,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于是又释然了。 因男女有别,锦绣并没有在堂子里吃饭,而是和冬暖一道在房间里吃了,还洗了个美美的热水澡,便早早把门拴了,上床休息了。冬暖和她一道睡下,却一时睡不着,与锦绣说起话来,“姑娘,刚才婢子出去的时候,碰到了客栈里的另一伙客人,那些人个个腰到膀圆的,气势十足,想必那主家也是非凡人物了。” 锦绣“唔”了声,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那男人了,凭她两世为人的眼力与直觉,那家伙肯定有着不俗的身家。那群手下,虽然都穿着短打衣裳,但个个都腰佩长刀,想必那个目生头顶的家伙也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 冬暖又小声道:“世子可真是厉害,也不知道是如何说动了那些人,答应分几间房子给咱们。” 依顾东临的性子,不外乎是砸银子,砸银子不成,就砸身份出来。在江浙地界,谨阳侯府可是除了成王之外最有头有脸又有权有势的勋贵之家,再来谨阳侯又兼任江浙总督身份,统领六万军士,江浙地界,无人敢逆其锋茫。那人就算身份尊贵,也贵不过顾东临这个地头蛇,想当然,不管顾东临是砸银子,还是以势压人,那人也誓必买他个面子。 …… 吃了早饭继续赶路,锦绣头发中分,梳了个简单的髻,只插了根素色银叉子,上身是米色左衽窄袖薄袄,外罩淡蓝色束腰比甲,下身是淡绿色的马面裙,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如湖中白莲,亭亭玉立,纯静美好。 顾东临依然殷勤至极地问她昨晚是否睡好,早饭还合胃口,锦绣依然是冷淡疏远,“还好,多谢关心。” 周围的侍卫那是敢怒不敢言,在心里滴咕了几句,但也没多说什么,继续上马赶路。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大好,走了大半个时辰,便浠沥沥地下起了雨来,雨虽不大,但过不了一会儿便把衣服淋得湿透,不得已,顾东临让大家停了下来,准备在附近找个避雨的地方。 所幸这儿还不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总算发现前边有座庙宇,一行人赶紧去了那庙子里避雨去,待走近了才发现,这座庙宇已经废弃了的,四处都结着蜘蛛网,大门已经破损不堪,到处都是灰尘……最重要的,这儿居然已经有了人。 顾东临定眼一瞧,发现居然就是昨晚与他一道住在客栈的人,慌忙对身旁的侍卫使了记眼色,然后冲着对方哈哈一笑,上前拱手道:“朱兄,咱们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呀。” ------题外话------ 月票我是没指望的,所以大家把月票投给有需要的人哈。我只要鲜花和钻石,嘿嘿 第67章 避雨 一身紫色蜀锦直缀的朱子权也客客气气地还礼作揖,“顾兄弟,你也来避雨么?” “嗯,可不是,运气不大好,才出了客栈不一会就淋成这样了。”他环视一圈,这朱子权也带了二十来位侍卫,已齐齐把这庙宇占得差不多了,他的人马要是再进来,就真有些挤了,皱了皱眉头,对朱公子道:“朱兄,出门在外,多有打扰之处,还请海涵。昨儿个朱兄已帮了小弟一个大忙,今儿个还请朱兄好人做到底,再叨扰些时侯。” 朱子权神色不豫,半天没有说话,倒是他身边一个看起来像侍卫的男子抢先出来道:“顾公子,这出门在外,与他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不过是避场雨罢了,顾公子尽管让底下的人进来便是。” 朱棒槌瞟了那金剑一眼,虽有些不豫,倒见九爷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顾东临大喜,连忙让侍卫们进来避雨,庙子里太小,安顿了一干人后,外头的马儿就得淋雨了,齐大夫也跟着下了马车,由两名侍卫侍候着找来干草铺了个坐垫。 顾东临打量盘坐在对面的朱子权,这男人不知是什么身份,但看这周身的气派,应该也是勋贵名门之后,再来找的还不算差,越发看不顺眼了,又扯了个侍卫到跟前,在他耳边吩咐了两句。 而那名受了顾东临吩咐的侍卫从里头出来,站在马车外,对锦绣道:“王姑娘,我家公子说您一向爱清静,一大群人挤着也不大妥当,是以让小的出来给您支个气,请姑娘就在车上避雨,有什么事叫小的一声就成。” 锦绣点头。里边人确实太多了,马车上避雨也是一样的。 …… 顾东临再一次打量着那朱子权,此人面容俊挺,周身气度慑人,举手投足间,自有不凡威仪,身边侍卫对他恭敬异常,就算庙子里挤满了人,也自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顾东临的贴身护卫兼小厮弄潮偷偷打量了自家公子,发现自家公子这阵子渐渐地脱去了任性与跋扈,变得沉着稳重起来,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甚至不像以往那样总爱带着他们外出四处显摆得瑟身份,当个欺男霸女的恶霸……弄潮看了看对面那个朱公子,又瞧了瞧自家公子,公子年纪轻轻,却已变得稳重,隐隐有着世家子弟内敛的光环,忽然有种“吾家主子初长成”的感觉,对锦绣越发感激起来。 雨势没有变大,但也没有变小,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顾东临是静不下来的,他没有与下人聊天的习惯,与齐大夫也说不到一块儿,他对朱子权也有些感冒,但这时候,双方共处一室,若一味的大眼瞪小眼,似乎也点尴尬,于是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上回与朱兄一别,转眼已有半载。朱兄近来可好?” 朱子权淡淡一笑,“托顾兄弟的福,还好。” 顾东临想着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很是不爽,于是又皮笑肉不笑地道:“听朱兄的口音,应该是京城人士。” 想着顾东临一身的纨绔气息,朱子权淡淡点头,“顾兄弟好眼力。” “看朱兄气度不凡,想必出身亦是不凡。朱兄可是京城辅国公府朱家的人?” 朱公子淡淡一笑,“那是在下外祖家。” 辅国公府是朱公子的外祖父? 顾东临不敢怠慢,连忙道:“原来朱兄乃辅国公的后人,小弟失敬失敬。”然后又委婉地问朱子权,来金陵有何贵干。 朱子权淡道:“为着点私事。”他看了顾东临,笑了笑,“你姓顾,与谨阳侯顾家可是亲戚?” “家父顾炎,在下名东临,小字经略。” 尽管早就知道顾东临的身份,但朱子权仍是故露讶异之色,连忙拱手道:“原来是谨阳侯世子,失敬失敬。” 顾东临顾忌此人身后的辅国公府,也收起周身的纨绔气息。 而朱子权也顾忌着统领江浙两地军务的谨阳侯,对顾东临越发客气,二人渐渐地称兄道弟起来,但朱子权下江南究竟做什么事,却是闭口不谈。 朱子权暗地打量眼前的金陵谨阳侯世子,此人大约十七八岁,确实生得面如冠玉,俊逸不凡 那日他一身粗布衣物,狼狈地躺地破烂草席上一副落难公子哥的模样,实在无法想像为此人便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小霸王。 听闻传言,此人一身无法褪掉的纨绔气息,在金陵地界胡作非为,无恶不作,今年四月份时,还发生过因差点命丧仇家之手,老百姓放鞭炮庆祝的事儿,想必这顾世子确实做了过多的人神共忿之事,不自觉地脸上闪过些许厌恶,想着谨阳侯顾炎威名赫赫,能征善战,深得上头的欢心,可儿子却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不禁对顾炎婉惜起来,当真是虎父犬子来着。 不过,今日里瞧着此人,似乎与传闻又不大一样了。 朱子权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东临身边的侍卫,又暗自点了点头。目光瞟到齐大夫身上,又瞟到他脚下的医药箱,心里一动,“这位便是名动金陵的名医妙手齐?” 金陵地界有两位杏林高手,一是擅长内科的刘子云,人称圣手刘。一位是擅长外伤的齐如月,被为妙手齐。二人各有专精,被称为金陵二圣。 顾东临笑道:“想不到朱兄远在京城也知道咱们金陵的妙手齐?果真耳目通灵。” 齐大夫朝朱公子作揖,“老朽齐如月,见过朱公子。” “想不到阁下便是名动大江南的妙手齐,失敬失敬。”朱子权拱手道,“齐大夫可是才从外头出诊回来?” 顾东临回答,“近年来,太湖水寇屡教不改,越发猖獗,上个月里,家父征兵讨伐太湖逆寇,悍匪凶蛮,负隅顽抗之下,使家父身受重伤,当地大夫束手策,小弟远在金陵,忧急如焚,只好请了齐大夫和王大夫一道奔赴金陵,所幸医治及时,家父已无大碍。”他笑望着齐如月,“多亏了齐大夫的祖传还丹露,果真是名副其实,还丹露不愧为金创圣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齐大夫惶恐道:“世子过誉了。还丹露虽说治疗外伤确有独特之处,可若无锦绣大夫高超的技艺,顾侯爷一身重伤,如何能够医治?老朽惭愧,一大把年纪了,偏还不如一个不到及笄之年的小姑娘。”齐大夫想着自己行医数十年,却被一个小姑娘教育,不得不感叹,一方面惭愧,一方面又佩服锦绣精湛又大胆的行医技术。 齐大夫感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老朽已老矣,王姑娘才是真正杏林高手。此次顾侯爷能够起死回生,还多亏了王姑娘。” 朱公子愕然,“王姑娘?”可是王锦绣,难不成,她也去了? 顾东临连忙道:“是呀,多亏了王姑娘。朱兄应该不会陌生才是呀,当日替你我治伤的那位女大夫,如今,已是金陵城颇有名气的名医了。”一副很是自豪的模样,惹来齐大夫等的侧目。 朱子权似笑非笑地道:“对于朱某的救命恩人,朱某自是一辈子铭记于心。”他把铭记于心四字说得极重。 顾东临想起那日的情景,当然知道这姓朱的心里咽不下那口气,也知道锦绣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这类把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心下得意,也觉自己太草木皆兵了,这家伙虽然长得不错,但相信以锦绣的眼光,也不会瞧中他的。 外头奔进来一名侍卫,对顾东临道:“禀公子,侯府有飞鸽传书。”说着把一个小纸条双手呈给顾东临。 顾东临赶紧接过,打开一看,忽然脸色一凝,“这袁正芹还没康复?” 那朱子权脸色微微一变,问:“袁正芹?” 顾东临没有回答,因为他被上头的消息给震惊住了。 齐大夫回道:“金陵平原伯大公子,前阵子受了重伤,穿膛破腹,肠子都断掉三截,气息淹淹,极其惨状。” 朱子权问:“我也曾听说了,既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那他现在还活着?” 齐大夫捋了胡子,“是啊,连老朽都束手无策,袁府老夫人听闻王姑娘医术不错,便打算试上一试。呵呵,这王姑娘还真是厉害,先给袁公子灌了两碗汤药,再拿盐水来把肠子清理干净后,用针线把断肠给补上,再把肚子也给逢上,吃了两记药,这袁公子就起死回生了。” 朱子权大惊失色,“真有如此厉害?”他身边的人也吃了一惊,似乎不大相信。 顾东临回答:“听说确是如此。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袁正芹还真有救?”他望着朱子权,笑盈盈地道:“其实说起来,锦绣那一身的医术,朱兄不也见识过,为何还会有此一问?” 那朱子权眸光闪了闪,“你叫她锦绣……”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顾东临,似笑非笑,“看样子,顾兄弟应该是心想事成了,朱某在此说声恭喜了。” 第68章 世子威风 顾东临先是讪讪的,很快又宽了心,此人观察力甚强,当日也不过处了小半日便洞察了他的心思,能有此猜测也不为过。再来他对锦绣确实有着别样心思,也不否认,于是道:“让朱兄见笑了,实不相瞒,小弟如今还正在努力阶段。唉,若在平时候,小弟肯定还要与朱兄痛快畅饮一番。可如今非常时期,家母使人飞鸽传书过来,那袁大公子伤势才刚好转,如今袁二公子又出事了,伤势也颇重,要我赶紧送王大夫回去医治那袁二公子。” 朱子权嗤笑一声,不屑道:“平原伯袁笠,虽说无甚作为,却也中规中矩,怎么这到了第三代,却是如此不济?” 顾东临心下骇然,平原伯堂堂三等爵位,等闲人也不敢背地里这样说闲话的,而这从京里来的朱子权,不但说了,还是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要么这朱子权是狂傲目中无人,要不就是身份独特,不把三等爵位的平原伯放进眼里。 仔细观察了这朱子权,眉宇间有种遮掩不住的傲气,但说话行事还是比较谦和的,想必应该是后者了。想到这里,顾东临说话收起眉宇间的漫不经心,“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平原伯府的事儿,小弟可不敢指手画脚,只是袁家又出了事,小弟还得赶紧把锦绣送回去,若是耽搁了那袁二公子的病情,小弟可就罪过了。”于是告别朱子权,吩咐侍卫们,赶紧起程。 盯着顾东临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朱子权摸着下巴,“看来,这世上的流言,从来都是以讹传讹。” 朱棒槌恭敬地道:“九爷说的是。”顿了下,又道,“这谨阳侯世子虽然纨绔了些,骄纵了些,但还算是个知礼的。世家子弟,哪个没点脾气?想必外头的传言多有不实之处。” 朱子权“唔”了声,忽然想到什么,“你说,这王锦绣也和顾东临一起?” 朱棒槌眨眨眼,“这个,小的没瞧到呀。” 金剑这时候却插嘴道:“禀九爷,王锦绣确实和顾东临一起的。昨晚属下还亲眼瞧到她。” 朱棒槌脸黑了大半,恶狠狠地瞪了金剑。 金剑却不甩他,而是木着张脸道:“与顾东临处得还不错。” 朱子权重重“哎”了声,却没有说什么。 官道上,顾东临一脸邀功地对锦绣地道:“刚才那庙宇里的人就是那个昔日被你救过的朱子权。哼,那家伙还是和以前一个样,拽得很。想来也是要去金陵的,日后碰到了他,可休要理会他。” 锦绣虽然没有进那庙宇,但昨晚还是见到了些面善之人,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点头,“嗯,我知道该怎么做。”那男人叫什么来着?似乎那些属下都叫他九爷,这家伙给她的印像就是个被锦衣玉食供得久了,所以自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任何人都得对他卑躬屈膝。 朱棒槌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主子陡然阴沉的脸色,恶狠狠地瞪了金剑一眼,然后又问:“九爷,可要追上去?” “不了。”也不过是片刻的不甘,朱子权很快就恢复了:“袁正芹真的被救活了?” 朱棒槌微微眯着眼,“当时小的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姓袁的连肠子都露了出来,理应是没救了,怎么还被救活了?想来那王锦绣果真有几分本事。” “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朱子权喃喃地道,“怪不得,奶娘总对我说,民间从来不缺奇人异士。” “公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照原计划进行。” 九爷一马当先,出了庙宇,翻身上马。后边朱棒槌随后跟上,却恶狠狠地瞪了金剑,低声道:“干嘛要提及王锦绣?” 金剑道:“好让九爷死心。” “混蛋,你还嫌九爷讨厌女人讨厌得不够彻底吗?” 金剑直了一会儿眼,然后反驳,“哪有,只是想刺激一下九爷罢了。” …… 顾东临一边策马一边来到锦绣的马车前,隔着窗帘对锦绣道:“……袁家二公子不知怎的,与人发生争执,把钟阁老的小儿子给打了。听说伤势颇重,钟阁老气四处找不到人医治,求到了我母亲那,要我催促着带你们赶紧回去,说不定那钟家小子还有救。” 锦绣蹙起眉,“怎么又是袁家?” 顾东临不屑地道:“可不是,那一家子尽是些欺男霸女的无耻之徒。这回可惨了,居然把钟阁老给得罪了。钟阁老虽说因为母亲去世回来替母守孝,但人家堂堂阁老,朝中门生遍布,一呼百诺,就算因守孝远离朝堂,但在朝中依然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这袁家居然把钟阁老给得罪了,呵呵,自有袁家的好果子吃。” 锦绣对袁家也没什么好感,单说那袁正芹纵马踩伤了锦玉,居然不闻不问,虽说后来平原伯府让人给了赔偿,但袁家人却暗地里使绊子欺负她,这种阴损寡恩之人,死了倒也干净。 “那钟阁老,是不是住在马家胡同里?兄长被人称作钟员外的那个?” 顾东临讶异地望她一眼,“你还知道钟员外呀?对,就是此人。钟阁老身兼吏部尚书及翰林院的首辅,桃李满天下,在仕林中清誉良好。此番因守孝回到金陵,也是门庭若门,声威不减,偏偏袁家那不长眼的居然老虎嘴里拨牙。这下子,袁家可有的受了。” 平原伯府虽然是超越朝中一品大员的世袭勋贵,可一旦离了朝堂,手中没了权势,便成了空有爵位的贵而不尊的人物。而天子脚下的朝臣,反而是实权在手的人物,像平原伯府这种远离朝政,又远离天子的地方勋贵,为了不失天子的宠信,反而还得巴结朝臣,若是得罪了这些朝臣,给小鞋穿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钟阁老虽说如今守孝在身,不再干涉朝政,但写上几篇谏书,弹勋几个人,也是不在话下。顾东临虽说平时候任性妄为了些,但父亲一直教导他,不可轻易得罪朝臣,也给他分析过得罪朝臣的几处下场,所以格外清楚,袁家惹上钟阁老,若是钟阁老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袁家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锦绣才不关心袁家会怎样被报复,她只知道的是,这钟阁老掌管吏部,又是首辅,还门生遍天下,上回见到他,给她的印像还算不错,能在四旬的年纪就做到首辅的位置,在朝中还有较高声望,不说学问怎样,至少也有一套为人处事原则,这样的人,可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人物呢。 顾东临又道:“那钟阁老的长子今年二十岁,已是甲子年的进士,听说进了吏部任给事中,次子十三岁,刚过了童试,家里请了教习,听说很是聪明,钟阁老极是看重,如今被袁家二公子给打了,还特意让我娘飞鸽传书与我召你和齐大夫回去就诊,想必伤势比较严重,锦绣,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治好了钟阁老的儿子,不说你的名气,至少你将是钟家的大恩人,以后靠上钟家,路子也就宽得多。若是治不好,钟阁老更会恨透了袁家。袁家那样对你,被钟阁老整垮也不算冤枉他。” 锦绣白他一眼,沉声道:“我是大夫,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业。” 锦绣两世为人,哪会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名堂,身为医者,当然得尽力医治,哪能为一已之私而置病人不顾?就算她恨透了袁家,也不能拿钟家小公子的性命开玩笑。 顾东临笑了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不管如何,一定要把钟二公子给救回来。至于袁家,哼,咱们再想别的法子,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锦绣蹙眉,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得如此亲近了? 顾东临还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说着怎样整台袁家的话,锦绣不耐烦地道:“闭嘴,让我清静一下行不行?” 外头立马噤了音。 弄潮很是同情地望着自家公子,不过很是聪明地慢慢放慢了些速度,不敢凑上去,生怕这时候自家公子因当众失了面子而迁怒于他。 …… 官道虽然宽敞,但一群骑士在前头奔驰,后边的人想要超过去,也是有些难度的。再加上一直掇在顾东临等人身后,灰尘倒是吃了不少,朱子权恶狠狠地咒了两声,干脆勒了缰绳,等顾东临一行人走得远了,这才继续打马前行。 金陵繁华,经济活越,以至于来往车辆也较多。官道也修得较宽敞,两排马车插身只要稍稍注意些便能通过,但,偏偏有权有势的人总爱自恃身份,不愿与别人方便。 这不,前方出驶来一群人,为首的一辆湖绿帷帐平顶马车,车夫是个年约四旬的汉子,一边甩着马鞭一边渐渐拉了疆绳,见着顾东临一行人并不让路,便叫道:“诸位,出门在外,行个方便,可否让让道?” 顾东临身为侯府世子,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骑到最前面,为首的侍卫扯高气扬地喝道:“吠,谨阳侯府你们也敢拦?不想活命了是不?还不速速让道。否则我家世子定夷平你这破车子。” 那车夫一听吓了一跳,他也是地道的金陵人士,对谨阳侯世子顾东临的威名早有耳闻,知道连声道:“原来是谨阳侯府的马车,这位大人莫要动怒,小的这便让,这便让。” 官道虽然宽敞,但顾家的马车却是比较宽大,足足六尺半宽的车身,而对面的马车也是同样的宽度,而这儿偏偏地势偏高,一边是水沟,一边是人多高的土坎,只要两方相互小心些,还是能够通过的。 车夫自恃侯府威势,不愿把马车往里头移动半分,反而昂着头对那车夫喊道:“无法过,你们再朝旁边让让。” 那车夫苦着脸,拱着手道:“这位大哥,我这儿真的无法再相让了……要不,你们再行行好,再往里头移一点点儿……” 顾东临大怒,一鞭子就挥了过去,“岂有此理,小爷堂堂谨阳侯世子,一向是别人让我的份,从来没有我让别人的,你个刁民,胆子倒不小,胆敢要小爷给你让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又一鞭甩了过去,把那车夫打得哆哆嗦嗦地滚落地面,摔得七晕八素。 那车夫顾不得疼痛,一骨禄爬起来,又是磕头又是求绕的。 顾东临面有得色,忍不住转头向后望去,想让锦绣看看他的世子威风。 第69章 办法 绣也确实探出头来,顾东临更是得意,有心要在锦绣跟前显摆一下他世子的威严,马鞭 指着马车里的人,喝道:“里头的统统给我下来,把车子再移过去。敢挡小爷的路,真是不知死活。” 里头的人总算忍不住,打开车门,居然是个女子,梳着规整的弯月髻,头戴蜜蜡百合宫花,斜插一支镶青金石的梅花簪子,身穿遍地织锦桃花折枝杭绸褙子,容长脸儿,弯月黛眉,桃花般的樱唇,竟是个妙龄少女,她怒瞪着顾东临,娇声道:“顾公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她眼波流转,粉面含春,竟是难得一见的丽人。 顾东临看得呆去,语气软和下来,“你是哪家的千金?怎么如此不懂事,你可知,路遇朝廷勋贵,可得下马回避?” 子声音妙玉如珠,清脆婉转,又柔媚动人,“家父金陵通判史家,奴家排行三,自小养在深闺,不懂礼仪,冲撞了公子,还请饶恕则个。” 顾东临哈哈一笑,“原来是史通判家的,算了,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下马来,把车子移到边上去,好让我们通过。” 那史家千金面色一滞,她原以为她如此降低身段,又说尽好话,这人应该不再计较才是。 顾东临见她只盯着自己,却没有任何动作,不由不耐地道:“叫你让路呢?怎么还不行动?” 那史家千金咬紧了唇,露面凄色,声音软软的,“公子……” 蓦地,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来,“世子威风耍够了吗?” 史家千金愣了下,望向声音来源,只见对方官绿色夹绸帘子被挑了起来,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容。不由再度愣住,这小姑娘是谁? 顾东临连忙回头,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外头风大,你就呆在车子里,不要掀帘子。我会处理好的。” 锦绣冷冷地道:“你所谓的处理就是大耍你世子的威风?”她不屑地道:“不愧为金陵一霸。只知道以势压人。” 顾东临面色又青又红,锦绣放下帘子,冷冷哼道,“除了当个以势压人的二世祖外,你还能做什么?” 顾东临涨红了脸色,大声道:“你,你敢这样说我?” 里头传来锦绣特有的清冷声响,“顾东临,别让我瞧不起你。” 锦绣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弄潮发现自家公子脸色涨得通红,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的难堪,心下一紧,连忙策马上前两步道:“公子,时候不早了,钟阁老的儿子还等着咱们急救呢?”他小声道,“救活了钟阁老的儿子,对侯府也是好事一件呢。” 顾东临有了台阶可下,这才悻悻然地道:“算了,小爷还有要紧的事,就不与你这刁民计较了。”然后又对赶车的车夫喝道:“你这榆木脑袋,车子无法通过,就不知道再往旁边挪挪么?只想着要爷替你擦屁股。要你何用?” 平白受了无妄之灾的车夫哭丧着脸,再也不敢仗势欺人摆架子,连忙下了车,一边驭马往旁边挪挪,一边观察着地形,总算,马车平安通过,中间只余下不到半尺的距离。 “等一下。”冬暖从车子里探出头来,手头拿着个小瓷瓶子,从窗外伸出手来,递给对面的车夫,“我家姑娘说了,你受了伤,最好还是上点儿药,以免伤口感染。”那车夫接过,感激涕零。 冬暖又迟疑了下,说:“因为要急着赶路,得罪之处,还请海涵。这是我家姑娘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收下,有空买两壶酒喝。” 那车夫千恩万谢地接下,而史家千金却咬着唇,放下前边的帘子,又掀开旁边的窗帘,本想对顾东临说上两句,但顾东临已远远驭马走到前边,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又定定地望着从身旁驶过的侯府的马车,紧闭的窗帘看不到里头的人物,但刚才的惊鸿一瞥,已让她心头如惊滔骇浪般久久不能平静……谨阳侯世子骄纵成性,目中无人,脾气暴烈,对任何人都是毫不留情面,偏偏居然在一女子跟前低声下气,百搬讨好。也不知这人是何方神圣。 待顾家的队伍走远后,那史家千金这才让车夫继续赶路,而迎面又奔来一行铁骑,马上骑古个个威风凛凛,目不斜视,而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那紫色锦衣男子却是面容清俊,仪表不凡,史家千金再一次看得呆了去。 旁边的丫头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小姐,身为闺秀,是不得随意掀帘子的。” 史家千金面色一红,连忙放下帘子,又忍不住反驳道:“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你指责我做什么?” …… 金陵的城门遥遥在望,而城门下已立了几个钟家和顾家的下人,正引颈相盼,总算,顾家的队伍隐隐在望,两边的人马都发生了巨大的欢呼。 当顾东临进入城门,便钟顾两家的下人已冲了过来,“公子爷,钟阁老家的二公子快不行了。” 钟家的管家也老泪纵横,“世子,求求您大发慈悲,让小的带着两位大夫去钟家。” 顾东临喝道:“你放心,我这么急着赶回来,也是为了钟二公子的病,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前边带路。” 那管家见一向骄纵成性的谨阳侯世子居然如此给面子,愣了下,又大喜过望,连忙上了马车,催促车夫连忙驾马。 从接到飞鸽传书,再一路急驶来到马家胡同钟阁老家,也花去了两个时辰,锦绣知道救人就是与时间塞跑的原则,在车上便准备好了急救物品,当马车一停,便冲下了车子,冬暖拉着药箱一路紧紧跟着。 钟家人早已望眼欲穿,见到顾家的人,便一叠声地通报了进去,锦绣一行人畅通无阻地进入钟客内院,钟二公子的居所更是挤满了人,钟阁老夫妇神色憔悴,见着锦绣与齐如月两位大夫,疲倦的脸上总算揉进些许的喜色。 锦绣也不与他们客套,直奔床前,钟二公子鼻青脸肿地躺在床上,一脸的难受,锦绣和齐如月分别把脉,检查身上的外伤。 钟二公子确实被打得很严重,全身有着多余处瘀伤不说,最吓人的还是腹部。 锦绣问钟二公子哪儿痛,他指了指腰部和腹部,“这儿好酸,好痛。”锦绣按了下,他大叫一声,“好痛。” 锦绣神色一凛,看向齐大夫,齐大夫脸色有些灰败,“钟二公子内腑受伤,这个恐怕就不大好治了。” 候在一旁的大夫连忙道:“是的,钟二公子内脏出血,显然是受了内伤,我昨日里拿开了止血药剂止了血,另外以人参吊着命,可,这内腑破裂,在下学艺不精,实在是毫无办法,不知齐大夫可有良方?” 齐如月神色疑重,望向锦绣,“王姑娘……” 锦绣面沉似水,一言不发。齐如月神色一黯,转身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钟阁老夫妇晦涩地道:“据老朽多年的经给来看,初步可以推断,应该是脾脏破裂,虽已被及时止了血,但腹部积有大量血块,这血块要是不及时排出,亦无活命的机会。再来,脾脏乃人体内腑器脏,老朽医术不精,实在是无能为力。” 钟夫人两眼一翻,就那样晕厥过去,钟阁老虽说强自镇定,却也脸色灰败,一边让人下人把钟夫人扶下去施救,一边哑着声音道:“就……没别的法子吗?” 齐如月想了想,“脾脏出血,虽止了血,可肚子里积血太多,必须得想法子把血排出来。可这肚子里的血,又不能被自然排出体外,唯一的法子便是开膛破肚,可这也只是在古书上三言两语带过,至今还无人敢施治。钟大人,老朽学艺不精,实在无能为力。” 被掐人中掐醒后的钟夫人颤危危地奔上前紧紧捉着齐大夫的手,“大夫,大夫,求求您了,一定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呀。闵了才十五岁呀,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过,不能就这样没了,这可是要剜我的肉呀……齐大夫,您一定要想法子,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您一定要想法子……” 齐大夫面有难色,医者父母心,他知道钟夫人的心境,可是,他真的无能为力呀。下意识地,目光望向锦绣,抱着一线希望道:“王姑娘,你可有别的法子?” 众人目光又齐齐望向锦绣,钟夫人见齐大夫对这小女另眼相待,以为锦绣有法子,又连忙跪在锦绣跟前,救她医治。 锦绣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她,“钟夫人,不是我不肯医治,而是风险太大,我也没有任把握握,所以不敢施行……” 齐大夫面色一震,连忙上前两步,“王姑娘,你真有法子?” …… 街上的一处茶肆里,坐着几个大汉,为首一个紫袍年轻人,并不喝碗里的茶水,只是面沉似水地坐在主位上,一旁的茶老板缩在远处,战战兢兢地偷望着他。 这人肯定与平原伯府的人有仇,刚才听闻平原伯府大少爷还活着,可是生生把桌子给拍烂了的。 虽然老者对平原伯府没好感,但却担心起那个救治好袁大公子的女大夫,你没事救那种人做甚?现下可好,平白无故惹来了煞神。 朱子权恨恨地拍了桌子,“又是她!” 朱棒槌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劝道:“九爷,其实这也不能怪人家的。” 朱子权冷茫射了过去,朱棒槌连忙赔笑道:“人家是大夫嘛,被袁家人找上了,难不成还拒医不成?”更何况,当时还是主子略施了点小计,这才使得袁家人想到去请王锦绣的。如今可人家把姓袁的救回来了,九爷却又生气了。 虽然觉得九爷生这样的气确实毫无道理可言,但朱棒槌却不敢说主子的半个不是,只是说道:“……王锦绣被袁家人找了去,除了使出浑身本事外,还能有别的法子不成?” 钟夫人听锦绣这么一说,绝望的眸子里又揉进一抹喜色,“大夫,你有法子,你真的有法子?” 第70章 风险 钟阁老也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锦绣,忽然想到锦绣前阵子治好了兄长的病,又施神技救了袁正芹,而小儿子这病应该也是有办法医治的。于是顾不得矜持,上前两步,声音诚恳地道:“王姑娘,你技艺超群,连袁正芹那快要死的人都能救活,犬子这病,应该也能救吧?”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锦绣,锦绣很是无耐,苦笑道:“办法倒是有,可就是风险太大。”她望着钟阁老,正色道:“刚才齐大夫也与您说得很是清楚,二公子脏腑出血,这血液积压在肚子里,是无特何药物医治的,只有剖腹抽血。” “剖腹抽血?”众人惊呼。 锦绣点头,“对,我长这么大,只施行过两例剖腹手术,一是张家村的李五爷,肚子里长了颗肿瘤,剖腹取了出来。第二例……”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她,“第二例是什么?” 锦绣苦笑,“第二例是开膛取针,失败了。” 钟夫人惊呼一声,脸色吓得苍白,身形摇摇欲坠,而齐大夫连忙问道:“这么说来,开膛剖腹风险也是极大的。” “对,但凡是手术的,都有极高的风险。”锦绣实话实说,“我生平做了两例开膛手术,成功一次,失败一次,所以,钟二公子这病情,我是真的没有把握的。”她坦然望向钟阁老,“钟老爷子,是否开膛,就等您一句话了。手术的风险我也与您明说了,是否能够成功,我是真的不敢保证的。” 钟夫人紧紧抓着钟阁老的手臂,哀求道:“老爷,这可要怎么办?” 钟阁老额头青筋暴露,想了半晌,问锦绣,“除了剖腹以处,就没有别的法子?” 从理智上讲,九爷当然也知道,这事儿确实怪不着王锦绣。可想着那丫头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阴阴地瞪着朱棒槌,“你的意思是,除了咽下这口气,就没别的法子?” 朱棒槌吞了吞口水,道:“九爷,您是什么身份,何苦与一个小姑娘计较?没的失了身份。”心里暗自嘀咕着,先前那个胡秀秀那般算计九爷,九爷都没怎么放心上,不过是逼着胡家把胡秀秀远嫁而已,怎么对王锦绣却总是如此的不依不绕? …… 齐大夫道:“二公子肚腹肿胀,足以证明腹内积血较多,若是无法排出,迟早都会损命的。”他又道,“若只是单纯的少量出血,则可以保守治疗,卧床休息。可若是出血较多,就只能剖腹取血。脾是人体器脏重要的内脏之一,也比较脆弱,极易受伤受损,若是轻微的损伤,还能吃药化解,若是过度损伤,老朽真的无能为力。”锦绣暗暗佩服,齐如月不愧为金陵名医,完全说到了点子上。 锦绣也跟着道:“二公子脾腑出血较多,想必脾脏已有破损,还得……修腹脾脏……这个必须用3。0的羊肠线缝补,另外,手术虽做着容易,可手术后最容易引发并发症,因为药物无法及时准备齐全,所以手术后的风险才是最大的。只要熬过手术后的10个时辰,我就有八成的把握。怕就是怕手术过后,熬不过去……” 这个时代,没有消炎的药物,手术中无法输液,手术过后3个时辰内也不能口服用药,这医起来就大大的麻烦了。那一回给李五爷做手术,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李五爷命大,术后没有任何并发症,第二例手术出现了并发证,当时条件限制,手术当中就没了吸呼,所以对于开膛做手术,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钟夫人脸色灰败,连忙望向钟阁老。 “老爷,您要想想办法呀,救,还是不救?” 钟阁老紧紧握紧了拳头,他活到四十岁,又能以如此年纪坐上首辅的位置,除了行事谨慎,从不轻易得罪人,善于取舍外,最重要的还是靠直觉,靠看人的眼光。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锦绣,这个小姑娘,先前救了韩国公府的世子,连京里的许太医都大为惊叹,后来又治好了兄长的病,再后来,又让受伤极重的袁正芹起死回生,那可是所有大夫包括齐大夫在内都说无药可救的。 这位小姑娘说她生平做了两例开膛手术,成功一半,失败一半,她还说不敢保证能否治好,但,不开膛,儿子必死无疑,若是开膛,至少有了五成的希望…… 钟阁老额上冷汗涔涔,他一生中只得二子一女,长子墩厚,资质中等,只适合守成,有他这个老父在,撑死做到三品大员。他唯一的希望都在小儿子身上,小儿子虽年幼,但聪明伶俐,举一反三,他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儿子身上……如今,生死的存亡都在他的决择之间,救,还是不救? 齐大夫也知道钟阁老内心的挣扎,不动手术,钟二公子至多还能撑上三五天,动手术,还有一线希望。可是,锦绣说得对,手术有着极大的风险,她没有任何把握。 齐大夫拱手问锦绣,“王姑娘,手术并发症是什么意思?” 锦绣回答:“出血,病毒或是细菌感染,另外,我配不出消炎药,更配不出静脉注射的管子,二公子在动完手术后,还得注脉注射输入消炎药物,保证伤口消炎俞合。而现在,我一已之力,也只能以中药提练消炎物药,通过食道喂进病人嘴里。再来手术后三个时辰内,不得喂下任何药物,这医治起来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为什么动完手术后不得喂药物?” 锦绣滞了会,说:“这是我以前做手术的经验。总之,手术有诸多风险,一是怕手术大出血而死亡,而是怕并发症。若是遇上这两种情况,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姑娘的意思是,没有大出血,没有并发症,二公子就能活下来?” 锦绣犹豫了会,“是的。但是,在没有静脉注射和青霉毒之类的消炎良药,以及先进的仪器,一切凭靠感觉,也是有着诸多难以控制的风险。所以,”她坦然望着钟阁老,“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到位,另外,再多请两位擅长外伤大夫做我的助手,我有五成的把握。” 钟阁老再一次头晕目眩,所有准备工作做好,也好只有五成把握,钟夫人这时候却虚弱地道:“老爷,做吧。” “夫人,你……”钟阁老面色骇然。 钟夫人神色哀凄,但面上却带着毅然,“做吧,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闵儿若是福薄,就这样死了也好,以免将来受更多的罪。若是福厚之人,相信他能挺过难关的。” 钟阁老久久不语,似在心里做着天人交战,良久,才长长一叹,“夫人说得对,倒是老夫想不开了。”他似是下了决心似的,对锦绣咬牙道:“好,就做吧。王大夫,犬子的性命,就麻烦你了。” 锦绣点头,对钟夫人道:“准备干净的水,烧沸,冷却,加上盐,盐和水的比例是……1:100,糖和水的比例是20:1,多多准备好。”钟夫人连忙让身边的管事去安排了。锦绣又道:“准备酒,烧沸,冷却,备用。准备干净的布条,最好是透气吸水的棉布,放进锅里蒸上半个时辰,取出来凉干,备用。”紧接着又说了好些手手准备,钟夫人连连点头,让下人赶紧下去准备了。 锦绣又对齐大夫道:“齐大夫,还有这位陈大夫,李大夫,三位都是擅长外科的大夫,等会子就麻烦三位替我打下手。可以吗?” 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外科,但他们确实擅长治外伤。估计外科就是外伤的另外的称呼吧。齐大夫连连道:“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天职,姑娘尽管吩咐便是,何需客气。老朽定尽力而为。”陈大夫也是齐家药馆里的人,东家都这么说了,他也得从善如流留了下来。虽然他几十岁的人了,还给一个小姑娘打下手是有些失面子,但技术不分贵贱,不分老少,能够见识开膛剖腹这门失传的上古秘技,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而另一位李大夫却是另一家药馆里的,想法也与陈大夫想的一样,只要能见识这种高深技艺,当一回下手也没什么的。 锦绣深吸口气,感激地对他们笑了笑,再让人去药店抓药,先把麻沸散熬出来,紧接着,让几位大夫把身上的衣裳胡子全副武装起来,先放进锅里薰蒸,所有的嚣具也全都进行消毒处理,紧接着,准备大小适合的“手术台”,把手术室里的东西全都清理出去,再用盐水进行消毒过后,闲杂人等一律清理出去,准备工作就序后,给钟闵吃下麻沸散后,锦绣拿了一根竹管子,递给齐大夫带来的一个小徒弟,“我做手术的时候,你记得对着管子给他渡气,记得观察他的脸色,若有发红,发绀,发紫,都要告诉我,明白吗?” 齐大夫想到给袁正芹做手术时也曾渡气,便问原因。 锦绣解释:“一般做全身麻醉手术,肺叶功能无法自主产生呼吸,亦无法吸收氧气,所以这时候,就得给他人工提供氧气,帮他自呼吸。” “氧气?这又是什么?” “氧气是人体必须的一种气体。我们的空气中,都含有氧气。若是没有氧气,不止人类,所有生灵都无法存活。” 齐大夫似懂非懂,虽然仍是不大明白,但他仍是牢牢记了下来。 锦绣戴上口罩,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后,只等麻沸散生效。 吃了麻沸散后,钟二公子渐渐昏睡了过去,锦绣拿着针刺了几下,都没什么反映,这才拿起刀子,在左肚腹上划了一刀,再把手从伤口处慢慢地探了进去,两位大夫瞧了,差点作呕,马上别过脸去,不敢再看。齐大夫虽然面色难看,但仍是看得目不转睛,锦绣一边把手探进肚腹里,在左腹肋骨处找到了脾脏的位置,指着里头血淋淋的器官对大家解释道,“脾脏位于人体左上腹内,深居于肋弓之后,在胃左侧与膈之间,相当于左侧第9~第11肋的深面,其长轴与第10肋方向基本一致。做这种手术,要防止血小板升高,这是常见现像,但是极容易导致血栓形成和血管阻塞。所以,这时候,必须得先服用丹参片,红花,川穹,银杏叶片等药物,预防血栓形成或血管阻塞。好了,现在可以把汤药端来给他喝下。” 李大夫连忙把事先熬好的药物通过细细的竹管插上敞子,慢慢把药物给喂了下去。 等药全喂下去后,锦绣已找到了脾脏,出血得较凶,脾脏也有些破损,锦绣又拿出针线,把事先准备好的羊肠细线一针一针地给缝上后,再对一直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齐大夫道:“这肚腹内有许多血块,现在得用棉布把血吸出来,你得替我数好我用了多少块布条,以免忘记取出来。” 齐大夫点头,陈大夫这时候也克制了恐惧,紧紧地盯着锦绣的动作。 这时候,一直观察钟闵的小徒弟急叫,“不好了,二公子脸色发绀……” 锦绣头也不抬地道:“快给他做人工呼吸。” 齐大夫陈大夫面色茫然,什么叫人工呼吸? 第71章 脱险 齐大夫却箭步过去,连忙对着对着钟二公子嘴里铁制的敞子,把气渡进敞子里,再通过竹筒渡进钟阁嘴里。果然,钟闵脸色又渐渐恢复了。齐大夫交代小徒弟照着他的方式给钟二公子做人工呼呼,不得间停。这才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锦绣的动作。 等把所有的血都吸干净后,锦绣并不急着逢伤口,而是让人再度给钟二公子灌下另一种药物,“这是伤口消炎药物,你们得记住这些药名,但凡严重外伤的,大都要服用这些药物。这是活血化瘀的,尤其是针对内伤所用。”她报了一串药草名字后,让李大夫给钟闵灌了下去。 紧接着,锦绣这才开始逢合伤口,等一切完毕后,这才吁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好了,手术结束。病人失血较严重,可惜无法给他输血,所幸他还年轻,体质也较好,体内器官自备血液主动补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手术过后六个时辰内,这才是关键时刻,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她给钟闵把了脉,又趴下身子,听了听心肺,没什么杂音,这才道:“接下来还要劳烦三位大夫轮留值守,把病人清理干净,重新给他换上衣物。” 把钟闵放到床上后,锦绣抽掉枕头,“三个时辰内不得喝水,不得睡枕头。” “脾脏手术过后,就怕大出血,这点必须注意了,虽然事先喂了止血的效剂,但因为是口服药物,效果估计不大理想,这就得观察了。”锦绣努力回想现代脾脏手术的种种风险,所幸她从小就被父亲灌输了超级记忆力,但凡专业上的东东,一遍就能牢牢记住。(超级记忆力是需要方法的。2003年那一年,我在书店发现了这本书,一时好奇,就买了回去,自己一边看一边摸索,嘿,还真的有效的。学了半个月后,把扑克牌打散,再看一遍后,然后就能按着顺序把扑克牌一张一张地背下来,哪个牌在多少位,前边,后边有哪些牌都能背出来,真的太神奇了。更厉害的还是看一遍数十个毫不相干的成语,就能前前后后背出下来,哪个成语在哪个位置都能记住,。可惜当时只是为了好玩,就没有继续往下学,不然,我现在也成了神童一个了,呵呵……) 把所有风险都考虑了遍,做到心中有数后,可惜,没有静脉注射,效果就打了大大的折扣了。单靠药物维持消炎,尤其还是中药,也不知中药能否及得上西药的效果,她把所有手术的风险都想到了,就是不知这钟闵能否熬得过去。 以前靠着各种抗生素及先进的仪器,她就算只能给主治医生打下手,但都是毫无畏惧的,如今,什么先进药物和仪器都没有了,一切要都靠自己,惶恐还是小事,就像小孩子一样,跌跌撞撞地走到未知的路上,前方是坎还是悬崖都不得而知。以前做手术没有什么顾虑,也从来不考虑万一手术失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因为那些庄户人家本来就不把命当成命,她可以一边实行,一边当成实验。但现在,却是万万不得行了,钟二公子的命很是贵重,治好了,相信她会心想事成。万一治不好……她不敢想像治不好的后果。 脾脏破损得不算严重,进行了缝补后,再把肚腹内的血吸掉,这样做手术时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就怕手术过后血小板升高,高烧不退,还有也没有血常规检查等仪器,一切都要凭感觉行事。 出了房门,锦绣扯下口罩,对奔过来的钟阁老及一群钟府的下人咧唇笑道:“手术已经做好了。” 下人们一阵欢呼,钟阁老一脸激动,“真的么?闵儿真的被救活了么?” 锦绣摇头,“还有六个时辰的观察期。这是非常关键的,只要二公子渡过了危险期,就没事了。” “那我们进去再看看闵儿……” 锦绣连忙拦住他,“不成的,在未来六个时辰内,除了我和三位大夫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为什么?” “因为空气中会有病菌,万一让二公子受到感染可就麻烦了。”锦绣笑了笑,又道:“钟阁老请放心,我会仔细照顾好二公子的……咦,钟夫人呢?” 钟阁老苦笑,“内子去求菩萨保佑了。” 锦绣抿唇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去,摸了摸钟闵的额头,对齐大夫道:“我出去配些药方,麻烦齐大夫随时把脉,还有,仔细观察,若是呼吸不畅立即给他做人工呼吸,还有,若有发烧立即通知我。对了,你们进出屋子的时候可得小心注意了,千万别把外头的病菌带进来。进来的时候最好再拿盐水消一次毒。”另外,她得好好想想,究竟要用哪些药物。 冥思苦想了半日,锦绣仍是按着云南白药的大至配方再加上几味常见止血药物进行治疗,把药单递给小厮后,锦绣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就是不知这些药物是否真能抗炎消毒。 两个多时辰后,钟闵醒了,锦绣连忙进去给他做了检查,把了脉,因为无法测定血小板和血栓,以及血常规,只能凭感觉行事。 锦绣揭开他身上的衣裳,轻轻按着他的肚子,“还有酸胀或鼓胀般的疼痛吗?” “没了。”钟闵小声回答。 锦绣又按了他的腰间,“这儿呢?” “痛。” “怎么个痛法?” “很痛。”钟闵可怜兮兮地道:“锦绣大夫,我肚子好痛。”他摸着伤口处,“这儿好痛。” “这儿给你划了一刀,当然痛了。不过没事的,你一定要忍着。”锦绣安慰了他,又摸他的额头,“还有哪里不舒服的?”看着他的鼻青脸肿的,又道:“听说你与袁二公子打架了?” 钟闵忿忿道:“姓钟的简直目中无人,居然当街调戏民女,我看不过,就与他理论了,那人就叫爪牙打我。” 锦绣附和着:“想不到二公子还有着慈善之心。不过,那姓袁的真够可恶的,当街就敢调戏民女,别人都不去管了吗?”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女子真够可怜的,卖身葬父,本来就够可怜了,偏还被人欺负。” “嗯,那姓钟的确实可恶。可是,你这样为了救人,却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值得吗?”锦绣也不是真要指责他什么的,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罢了。 与钟二公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锦绣也觉得这钟二公子心地仁善,聪明剔透,确实是颗好苗子。就是不知道学问如何,于是锦绣又拐弯抹角与他道:“……听说二公子小小年纪就已经过了童试和县试,已经是个秀才了。这可真了不得呢,二公子师承何人?” “闽南祖籍的范先生。他虽然没考中进士,可一直在京城的史家胡同里开学馆,这些年来,也出了好几名举人和进士,其中一个已是三品吏部侍朗,在先生面前一直执学生礼。” “那,范先生学问肯定不错了。” “那是自然。最重要的,父亲也夸范先生处事公允,品性高洁。所以这才托了关系,让我拜了范先生为师。” “那范先生现在在哪?” “就在寒舍隔壁。”钟闵说,“奶奶去世了,爹爹带着我们一家子都回了祖宅替奶奶守孝。范先生也一并跟来了,爹爹平时候也指导我的功课。” 锦绣心中一动,“平时候范先生就只教你一人吗?” “还有妹妹,和大堂兄,二堂弟。” “加上二公子,一共是四个人。是也不是?” “嗯。” “请先生在家中坐馆,每年的束修肯定花费不菲呢。” 钟闵虽然年纪小,但钟阁老对他格外看重,也并没有隐瞒这些俗务。锦绣心中一动,一年20两银子的束修费用,确实比较贵了,但她还能承受。又问了钟闵读了哪些书,先生平时都讲解了什么。 钟闵平时候并不是多话之人,只是很佩服锦绣的医术,上回他大伯就是锦绣医好的,如今锦绣又救了自己,对锦绣佩服得五体投地,锦绣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 “《千家诗》《四书》《五经》基本上都能背了。先生并没让我们死记硬背,只是每天讲解一小段,然后再与我们讲故事。”对于夫子范先生,看得出来,钟闵还是很尊重爱戴的,“夫子每天都要给我们讲经典典故,每日里规定练字十篇,到了下午,再与我们做各种讨论,我们四兄弟很是喜欢上先生的谭,连爹爹都赞不绝口。” 锦绣双眼一亮,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材施教?不对不对,应该是美国教师那样,给孩子们轻松快乐的学习环境,让孩子们自由发挥,全方位成长学习。这样的夫子,真的真的很难找啊。 说了半天的话后,钟闵又说:“大夫,我好想喝水。” 锦绣连忙拿了个杯子过来,拿了干净的棉布蘸了点水在他嘴唇上,“现在你还不能喝水,再忍一忍,啊。” “可是,我真的好渴。” “再忍忍,不能喝水的。只能喝一点点,一点点……”她把杯子递给他,让他只喝了一小口,便把杯子放得远远的。 与钟闵说话间,时间不自觉地过去了,锦绣从他嘴里套了不少的话后,对未来的信心更加十足了,对钟闵照顾得更为仔细,一会儿问他伤口是否疼痛,一会儿又给他把脉。 钟闵忽然脸红色色地道:“大夫,我,我想尿尿。” 锦绣愣了下,说:“我,我叫齐大夫进来侍候你方便。”这个时候,没有尿管呀,尿液积在体内,平躺在床上,大部份人都拉不出来,还真是麻烦事一件。来到隔间,锦绣对齐大夫交代了几句,齐大夫犹豫了会,依言行事。总算侍候了钟闵方便后,锦绣伸了伸懒腰,问门外候着的小厮,“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姑娘的话,已经是子时三刻了。” 锦绣算了算时辰,“已有三个时辰了,可以喝药,还可以睡枕头了。”并自把药物给钟闵喂下去后,锦绣对他说,“你好好养伤,别乱动。”让他翻了个身,侧躺着。然后又观察了杯子里的尿液,又交代小厮,在还没有排气之前,不得乱吃东西,只能喝些水和很稀很稀的稀粥。 里头,锦绣和齐大夫严密观察着。外头钟阁老夫妇也是坐立难安,儿子醒了,可却不能进去看望,只能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总算,熬了一天一夜,锦绣说可以翻身,可以下床走动了。这对夫妇才彻底松了口气,对锦绣那个感激涕零。 “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本是职责所在,可担不起这个谢字。不过,但凡手术,都有极大的风险。我这回能救下二公子,着实是二公子福大命大。” 钟阁老对锦绣千恩万谢,钟夫人也是泪水涟涟的。锦绣笑眯眯地交代了些注意事顶后,挂念着锦玉,也不多呆,只留了齐大夫在场,便回了锦绣药铺。 钟夫人连忙让人备了厚厚的礼,“王大夫,这回多亏了你的神技,你的大恩大德,老身没齿难忘。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还请王大夫收下。” 四四方方的盒子,海罗兽的锦边花纹,抱在手头很是沉重,锦绣便知道,她又要发一回财了。不过她却把盒子推了回去,笑道:“夫人千万别与我客气,救死扶伤,本是医者天职。更何况,二公子福大命大,有菩萨保佑,又有诸位大夫鼎力相救,我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这做手术风险是极大的,我也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佼幸成功罢了。可当不起夫人这般重谢。”锦绣笑了笑说:“我这人一向俗气,就只爱些黄白俗物,夫人给些银子就成了,哪当得起这些贵重之物?” 钟夫人连忙把盒子递了过去,“王大夫,这只是老身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你救了我儿的命,就是我钟家的大恩人呀。这些是您应得的,千万莫推辞,否则,您可让老身心里难安呀。” 锦绣心里当然也爱银子的,可她还有求于钟家,也就巧妙地卖了个人情给钟家,最终只接受了一半礼物,饶是如此,半盒子的珠宝首饰及十多绽纹银,也够瞧了。 出了院子,这才发现顾东临也还在此,身上换了件白色打底遍绣五彩嫔纷繁复花纹圆领左衽璐绸长袍,腰缠玉带,腰间挂着把镶红宝石的宝剑,头戴白玉冠,一副富家公子打扮。 ------题外话------ 国庆节来了,相信大家都玩去了,偶也要玩啦,初四过后恢复双更。 第72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锦绣,你总算出来了,有没有累到?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些东西?” “姐,姐!”一个稚气的声音奔了过来,是锦玉。 锦绣双眼一亮,望着十多天未见过的弟弟,欣喜不已,“锦玉,你没事吧?” 锦玉穿着天青色素面杭绸长袍,头发扎成髻,用淡米色头巾包裹,白色丝带系着,俨然一副家底宽厚的富家书生打扮。再来面色红润,眸子精亮,神情喜悦,比原来还要稍胖些,锦绣含笑摸了摸他的脸蛋,“你的腿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就是怪想念姐姐的,姐,怎么这一去那么久呀?”锦玉笑嘻嘻地抓着锦绣的双手,上下打量着,“姐,你瘦了。”声音陡地拨高,“姓顾的可有欺负你?” 顾东临急急忙忙道:“你可别乱说话呀,我可没欺负锦绣呀,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 锦玉冷笑一声,斜着眼道:“那为何我姐姐瘦了?” “这,这……” 锦玉冷哼一声,抓着锦绣道:“姐,钟家公子没事了吧?” “没事了。”从昨天下午开始动手术,昨晚守了一个晚上,这时候眼晴都睁不开了,锦绣揉了揉酸涩不已的双眼,“既然你的腿没事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嗯嗯,姐姐是该好生歇着了。走,我们回药铺里去。” 一直候在锦绣的钟府女管事连忙堆笑道:“王大夫,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上车,老婆子让送你们姐弟回去。” “那就有劳了。”锦绣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抱着个沉沉的盒子,本来就吃力了,有马车那就更好了。 顾东临却阻止那个婆子,然后叫道:“我也驾了马车来,干脆坐我的吧。”他讷讷地对锦绣道:“知道你挂念你弟弟,所以我便把锦玉也给带了来。走吧,就坐我的马车回去。我送你们回药铺。” 锦绣摇头,“不了,就坐钟家的马车吧。” “那怎能行?钟家的马车哪比得上我顾家的马车,又宽又大,还舒服,坐着还不颠,就坐我的马车吧。” 那钟家的婆子一会儿望了望锦绣,一会儿又看着顾东临,双眼晶亮至极。 锦绣并不想与这人有任何交集,冷着脸再一次拒绝。 顾东临却是个固执的,又道:“做事还得有始有终才是。即是我把你带了出去,就得由我把你平安送回家。走吧,我送你。你的药铺我一直让人打理着,你回去后再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开堂。不过,你才回来,又劳累了一整天,也该好生歇歇才是。” 锦绣瞟他一眼,“锦玉呢?现下可以和我一道回去吧?” 顾东临讪讪地道:“当时情况危急,所以一时……激进了些,不过你放心,我可是让底下的人好生照顾他,可没让他受丝毫委屈的。不信你问他。” 锦绣看着锦玉。 锦玉不甘不愿地道:“姐,他们没欺负我。” 锦绣有眼睛看,当然知道锦玉没有受委屈,不过是想再一次证实罢了。 “多谢世子照顾我弟弟。”锦绣淡淡地道。 顾东临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走吧,我送你回去。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们先去德胜楼……” 锦绣瞟他一眼,“我的房东张大婶子人不错,她自会给我做饭的。若是你真的觉得对我不住,多给我些酬劳就成了。”她淡淡地望着他,语气也非常平淡,“你也知道,我父母双亡,仅我靠我一人,还要供养弟弟,有些吃力。若是顾世子真想要帮辅我,就多给些酬劳吧。” 顾东临脸色一变,讷讷地道:“对不起,令尊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他确实只是想给锦绣一个教训,可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 锦绣冷笑一声,你当然不是故意的,而是有意的吧。 锦玉回忆起家破人亡后过着无比窘迫的日子,脸色一板,拉了锦绣就走,“姐,我们走吧。”顾东临很是愧疚,却也知道短时间内想要让锦绣消除对他的怨恨,恐怕是不能的,只得低着头,讷讷地道:“那个,你抛却成见救了我爹爹的性命,我肯定要重重酬谢了。你先上车,我送你回去。”顿了下,又道:“我还得回家一趟,顺便把酬金给你送来。我,我身上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 锦绣没有说话,沉默地上了车。锦玉顿了下,也跟着上了车。姐弟二人沉默地坐着,直至马车启动。 车子出了二门,在经过巷子里时,发现前边大门处挤满了人,锦玉一时来了好奇心,探出头去瞧了半天,又缩回了头,一脸兴奋,“是袁家的人,被钟家人给赶出来了。” 听到锦玉声音的顾东临来到车前,弯下腰道:“那袁家二公子袁正茱当街强抢民女,被钟二公子给拦下,袁正茱刚开始并不知道钟二公子的身份,没有顾忌,让爪牙把钟二公子给打成重伤。袁家后来才知道钟二公子的身份,袁老夫人一时慌了神,连忙让人带了厚厚的礼物登门道歉。那时候钟二公子生死未卜,连门都没靠近便被赶了出来。钟阁老放话出去,若是二公子有三长两短,定要袁家人全都抵命。袁老夫人一向也是踱扈惯了的,她身边的的婆子同样也是如此,忍不住驳了两句,说‘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如何弄成生死仇恨来了?’那钟家的管事便大声说‘我家老爷说了,子不教,父之过。袁二公子做出此等穷凶恶极之事,想必与家教有关。谁人不知袁家几位公子品性卑劣,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想必是袁伯爷教子无方,这才纵出个丧尽天良的膏梁纨绔。我家老爷还说了,既然袁伯爷没本事教好儿子,他老人家干脆就替袁伯爷好生教教贵府公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公地道。’” 顾东临顿了下,望着身后仍在吵闹不休的袁家人,嘿嘿地低笑着,“钟阁老已把袁正茱投进了大狱,袁家老夫人也是个浓包,不来求得钟阁老的原谅,居然先跑去打点安知府,还威胁安知府放人。安知府不敢得罪袁家,可也不敢得罪钟家,直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昨日里我回府的时候,还遇上那安知府的夫人,正跑来向我母亲求救,问这事如何善了。” 锦玉不屑地道:“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那袁家人仗着伯府的威势,一向猖獗惯了,现下总算遇上比他更强的钟家,也该吃点苦头了,让他们明白,天底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顾东临也跟着笑道:“就是就是,所以昨晚我对我娘说了,这事儿肯定要站在钟家那边,袁家算什么东西,杀人偿命,天公地道。由不得他们不服。” “可是,钟二公子毕竟救回来了呀。”锦玉问。 “姓袁的暂且可以保住一命,不过依钟阁老的脾性,死罪能免,活罪也难逃。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必要时,我再叫人去添把火。”顾东临笑嘻嘻地道。原以为这样一说,锦绣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或是多看他一眼,可偏偏却毫无动静,不由泄气。 …… 药铺的门一直关着,但半斤和八两却把铺子里的药材打理得一丝不苟,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锦绣很是满意,夸了他们几句后,又与锦玉交代了些事,便补觉去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晚上掌灯时分,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伸了个大懒腰,上了火折子,点上蜡烛,如了厕回来后,便见冬暖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了,脆生生地道:“姑娘,您醒了?肚子应该饿了吧,婢子从厨房端了几样小极,还热着呢,姑娘快趁热吃着。” 锦绣略有意外,“冬暖,你怎么在这?”冬暖是顾东临在太湖买来服侍她的,回到金陵后,肯定要去侯府服侍才是,怎么又跑到她这儿来了? 冬暖抿唇笑道:“顾公子已吩咐奴婢侍候姑娘。连卖身契都交到王公子手上。从今往后,奴婢就是姑娘的人了,只听姑娘使唤。” 锦绣再一次惊讶,正想说她这儿不缺婢女,但想着她一个人开药铺确实忙不过来,有个婢女在身边帮忙打下手也是好的,也就不再坚持,只是说:“我这儿可比不得家大业大的侯府,跟着我,估计你也享不到福,只有被我使唤得团团转的份。” 冬暖抿唇一笑,冲锦绣福了身子,“能跟在姑娘身边服侍,也是婢子的福气。至于那些大富之家的荣华富贵,没那个金钢钻,婢子也不敢揽那个瓷器活。” 冬暖眉宇间有着倔强与怨怼,锦绣不由心中一动,冬暖长得清秀,身段苗条,说话有分寸,做事俐落,照顾人极有一套,想必之前是在大富之家呆过不少的时日,估计是遭到主家的利用,或是欺辱,才会说出这翻话来。 锦绣笑了笑,说:“罢了,我这小户之家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你暂时就呆在我这儿。你平时候都做些什么?或是擅长做些什么?” “婢子之前跟着主家,一直在小姐身边服侍,认得几个字,会打算盘,做做针线也是成的。就是不知对姑娘可否有用处?” 一直服侍小姐,能识字,还会算帐,又能做针线活儿,想必也是主子身边的头等丫环才会有的待遇,再想得深一些,这冬暖估计还是被主母调教成未来姑爷房里人,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把冬暖给卖了出来。 “观你颜色,看你行事说话,极是有分寸的,料是受过严格的训练,没个七八年的功夫哪能成事。如此优秀的婢子,为何主家还会弃了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冬暖这么优秀,还是让主家给弃了,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可得问清楚才成。 第73章 禽shou不如 冬暖眼眶一红,知道锦绣在怀疑她,跪了下来泣道:“姑娘可是不信婢子的为人?婢子以前也曾是大富之家的婢子,跟在小姐身边服侍,主母也是存了心思培训婢子。可谁知道,府里的大公子却是瞧上了婢子的美貌,想把婢子占为已有。而大奶奶却是个妒妇,为了打击异已,抓了婢子的错处,把婢子往死里打。若不是与婢子交好的一个姐妹偷偷向小姐通风报信,婢子这条命早就没了。可饶是如此,老夫人却觉得凡事都因婢子而起,不管婢子是否真的冤枉,仍是将婢子打卖了出去。可怜婢子平时候省吃俭用来的月钱和主子们给的赏赐全都让大奶奶给搜了去。婢子却是有苦无处喊,心里恨得滴血却只能忍气吞声。姑娘,婢子知道您是好人,不管跟着姑娘是吃糠咽菜还是山珍海味,只要姑娘能给婢子一口饭吃,婢子这辈子就跟定您了。” 锦绣暗自唏嘘不已,不管这冬暖说得是真是假,但这一路上她对自己照顾确实很是周到,也就信了五分。于是道:“你起来吧。你跟着我,虽然无法大富大贵,但只要我有一口吃的肯定不会饿着你的。只要你一心向着我,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冬暖朝锦绣磕了个头,知道锦绣同意留下她了,心里大喜,哽咽道:“多谢姑娘。婢子一定好好干活,不负姑娘信任。”然后起了身,抹了抹眼睛,低声道:“姑娘,饭菜都快要冷了,还是趁热吃吧。婢子过会子给您打热水来,给姑娘洗脚。” 锦绣点头,吃了一半的饭,锦玉从外头进来,“姐,睡醒了吗?”一屁股坐到锦绣面前,神情晶亮地道:“刚才顾东临又来过了,带了好些礼物,可惜姐姐睡着了,我打发他回去,他说明日再来。姐,你医术可真厉害,不但医好了顾侯爷的病,还把钟二公子给治好了,外头都在传您是华佗再世呢。” 锦绣皱起眉头,“人怕出名猪怕壮,神医这名号对我来说,可不是件好事。以后休要人云亦云。我可不稀罕什么神医的名声。”古代医辽条件限制,哪能真的包治百病,尤其这外科手术,风险巨大,小心驶得万年船。名气响亮了,若是没能治好,那麻烦可就大了。 锦玉不解地道:“名气打响了,前来看病的人就多了呀,这不是件好事么?” 锦绣叹气,“病人多了确实是好事,可同行相忌。病人都朝我这儿跑,其他药馆肯定会嫉妒的,若是他们从中作梗,随便挑唆几个病人家属,闹上两场我这名声可就毁了。”锦绣和锦玉的父亲王开明医术还是不错的,那时候王家的药铺也只是中小规模,也偶尔遇上闹事的百姓,不说他们是否真有受人指使,但医闹一旦产生,就算放到现代都是个老大难问题,再来古代老百姓大都寓古不化,被人挑唆着就连人都是敢杀的。之前遇上的几起医闹事件,让锦绣心有余悸,都是名声惹得祸呀。 王之怀也是主攻内科,渐渐地传出了名气后,看病的人也多了起来,但并不是所有的病人都能够医好,一些蛮不讲理的,偏偏就来找麻烦,想躲都躲不过。一些原本不想闹事的也会被挑唆着闹事,看在有银子可拿的份上,才不管有理没理,照闹不误。对于这类窜者,锦绣是敬谢不敏的。 想到这里,锦绣对锦玉道:“明日里帮我写上我这儿的规矩,尤其是遇上紧急情况的,还有,若是再有人叫我神医什么的,你得厉声阻止,说这种手术并不成熟,只有一半的存活机会。医好了不过是运气罢了,再来也是病人福大命大,千万别说我医术超群什么的。名声之累,我也算是见识到了。” 锦玉点头,当年父亲就是被那些病人给活活闹死的。想着父亲的枉死,再也没了刚才的喜悦得色。喃喃道:“顾东临还说明日再来拜访,姐,咱们还要见他吗?” “侯府给了多少诊金?” “很多,人参两只。熊掌,鹿耳,牛鞭,虎骨等珍贵药材就有好些。还有绫罗稠缎十匹,金银头面一匣子,纹银二十四绽,金条30根。林林种种的加起来,起码能值几千两银子。这顾家的手笔也太大了些。” 锦绣略微动容,想当年,他们王家鼎盛时期,家中十来口人,一年嚼用也不过百把两银子左右。这八千两银子,足够他们姐弟吃穿一辈子不愁了。而对于家大业大的侯府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的。不过,比起给袁正芹治伤给的120两银子上下的酬金,顾家给的酬劳着实多了。 “原来我也不要的,可顾东临不由分说,让人把箱子放了就走。只说,他的一点小意思。姐,要不要还些回去?” 锦绣想了想,“既然人家钱多的没地方花,那就由着他好了。” 对于顾东临的心思,锦绣并不难猜,或许对她有着感激之情,与愧疚,也有着些许爱慕之心,但她是何许人矣,两世为人加起来也有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哪会瞧上这种溜街逗狗的纨绔子弟? 她王锦绣就算要找个男人,也要找个有担当,个性稳重的男人,才瞧不上那种二世祖。 …… 一夜无话,睡了大半天及一个晚上的锦绣,总算恢复了精神与体力,正式开门营业。因锦绣不愿被传成神乎其神的神医,被盛名所累,严厉要求铺子里的人不得随口打哈哈,尽量谦虚谨慎,趁着中午无人时,拿了张宣纸出来,写上一大堆看病条例,与手术需知。然后再命锦玉把字工整简洁的抄了下来,再找人做了个4八尺长,六尺宽的招牌,放到门口。 锦玉自从开始去学堂念书后,便不大帮着锦绣了,这回总算被分派了任务,高兴不已,连忙磨墨打好草稿,算了纸张尺寸比例,工工整整地以小楷写了上去。 锦绣也知道大多老百姓也是不识字的,于是又让半斤八两把手术需知及病证条例背了下来,但凡日后来了重症病人,就得负责给病人家属解释清楚,以免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 下午,锦绣照例去了趟钟府,检查了钟闵的伤口,钟闵有气无力地道:“大夫,我肚子好饿,可以不可以吃东西呀?” 锦绣问他排了气没,钟闵摇头。 “没有排气之前,是不能吃任何东西的。”锦绣说,“实在是饿得慌,可以吃些稀粥。” 一旁的李大夫连忙拱手问:“二公子现在复原良好,身子却很虚弱,正需要大补,为何不能吃饭?” 锦绣解释:“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术前都不能吃东西的。若是手术前吃了东西,因麻沸散的关系怕出现恶心干呕,干扰手术情况。术而术后3个时辰内也不宜吃东西,主要是怕引起消化不良等反应。而术后3个时辰后,则可以吃些鱼汤,米汤等营养汤汁,可以尽快恢复体力。但切忌吃太多食物,以免造成肠梗阻或是肠粘连。” 锦绣又问钟闵的排便情况,得知还没有排大便,便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排一次大便,让他多翻身,还得下床走动,尽量排出大便。并再一次嘱咐,没有排气之前,不能吃太多食物,只能吃些鱼汤熬得稀饭,而稀饭也不能太稠了,一次至多只能吃小半碗。 锦绣开了药单后,便准备起身告辞。而李大夫与齐大夫一样,也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连忙拦下锦绣,问什么叫肠粘连和肠梗阻。 “术后三个时辰后,要时常翻身,以免肠粘到一起,引发肚腹疼痛。在未排气之前,不能进太多食物,以免消化不良引发肠梗阻,肠梗阻发作起来可是会要人命的。严重时,还得另外开腹通阻。”锦绣一脸严肃,“做这种手术,风险是极大的,所以要把有可能会发生的各项风险尽量减至最低。更何况,这种手术,还未成熟,一切都还在摸索阶段,更是不得有任何马虎。”锦绣发现这李大夫也是技术实干人才,也不瞒他:“若是李大夫有兴趣,随时都可以来我的药铺,我们再相互切磋。” 李大夫又惊又喜,能在杏林界扬名立万的大夫,都有着祖传或不传之密,轻易不得示人的,就连楚氏药馆专制风寒的“大通丸”,齐氏药房专治外伤的“含丹露”,在杏林界可谓是各领风骚,配方只有少数人才知晓的。身为大夫,如何不知秘方的重要,可这个锦绣大夫,却丝毫不隐藏,昨天在做手术时就一步一步地指导着,就连开药方也是毫不避违的。一方面感动锦绣大公无私,另一方面又觉得,锦绣小小年纪,肯定还不知道技术傍身的重要性,万一被学了去,岂不自拆挖墙角。 李大夫自认自己是厚道之人,虽然欣喜于锦绣的指点,但也劝导两句,“老朽虚长姑娘几岁,就倚老卖老说上两句,身为大夫,靠的便是药方,或是祖传之秘,这可是压箱底的绝活呀,轻易不得示人。姑娘心胸开阔,技艺不藏私,老朽铭感五内。可姑娘还是谨慎些为好,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一身神技老朽佩服得五体投地,可若是传扬了开去,若是心存厚道的还好说话,怕就怕那存着虎狠之心的小人。俗话说得好,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姑娘年纪轻,不知人心险恶,也不得不防吧。” 锦绣略微讶异,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不由感激起李大夫的厚道。但她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咱们身为医者,为的就是县壶济世。我不过是比旁人胆子大些罢了,真要讲技艺,恐怕还不及齐大夫一半。这开颅剖腹之类的手术,听着骇人,其实做习惯了,也就是小菜一碟了。不过这类手术,确实有着较大风险。再来,手术时必须得几个人同时来完成。所以,倒不是我真的大公无私,不过是想着,与几位大夫同时切磋技艺,日后再遇上这类伤者,咱们就能同时齐心合力完成了,有钱大家赚,有技术大家一块学,何乐而不为?” 有钱大家赚,有技术大家一起学,李大夫眉毛差点飞舞起来,极力压下心里的激荡,连忙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锦绣笑了笑,非常诚恳地道:“这类手术,我一人确实无法完成的。所以,我打算多请几位大夫,和我一道切磋,商议着分工合作事宜,我原想着请仁安堂的陈大夫,齐氏药馆的齐大夫,就是不知李大夫是否有兴趣?” 请了各家药堂的大夫,一道学习上古绝世秘方,这可是天上砸来的特大馅饼呀,身为医者,谁不想技术更高一筹,谁不想药到病除,让人尊敬? 李大夫压抑着心头的激动,连连拱手道:“承蒙姑娘瞧得起我,老朽自当听从派遣,绝无二话。” 见说通了一个,锦绣心里大为高兴,又与李大夫道:“派遣二字我可不敢当,不过是大家相互合作罢了。又能增长技艺,又能造福百姓,何乐而不为?李大夫,您说呢?” 李大夫连连点头,“姑娘品性高洁,医者仁心,老朽佩服。” 回到药铺,齐如月和陈中铭两位大夫已候在那儿,半斤见了锦绣,连忙上前悄声道:“姑娘,这两位大夫说有事请教姑娘,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锦绣含笑上前与两位大夫见了礼,两位大夫对锦绣恭敬不已,几差没有一揖到地了。锦绣觉得他们太客气了,让冬暖奉了茶后,双方坐了下来,齐如月目光炯炯地望着锦绣,脸上闪过激动神色。陈仲铭也不枉多让,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锦绣。 齐如月轻咳一声,期期艾艾地道:“姑娘可是去给钟家二公子复诊?” 锦绣点头,“嗯,已经没甚大碍了。多亏了几位大夫鼎力相帮,钟二公子才捡得一条性命。”锦绣让冬暖进屋里拿了一个红木盒子出来,推到二人面前,“这回手术能够成功,多亏了几位大夫鼎力相帮。按理,这酬劳见都者有一份。还请两位大夫不要推辞。” 齐如月怔了怔,连忙推辞到,“姑娘不必客气,钟大人礼节重,老朽也得到不菲的诊金。如何再要姑娘这一份?”连忙把诊金推到锦绣面前。 陈中铭也跟着道:“我等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也得了应得的诊金,如何还能再要姑娘的这一分?姑娘可千万别与我们生份了。能跟在姑娘身边见识此等上古绝世技艺,老巧已是满足。” 双方再客气了一番,锦绣见他们确实不愿收,只得作罢,让冬暖把盒子收进去搁好。齐如月拱手道:“姑娘接二连三露出的神技,可让老朽开了眼界。姑娘这技术,可谓是惊世骇俗,泣鬼神,惊天地。前夫古人,后无来者了。老朽冒昧问一句,姑娘师承何人?” 锦绣笑了笑说:“家父王之怀,以前曾在八里胡同开药铺。家里也有许多医书,我自小随家父学医。不过我这一身医术,却是一名远方游僧所授。” 锦绣淡淡一笑,“我小时候,家里来了位游僧,因盘缠用尽,借宿到我家。为了签谢借宿之恩,便送了我一本医书。我就是按着医书学起来的。” 齐如月嘴巴张了张,很想问那医书是否还在,但想着这可是人家的不传之秘,哪能说看就看的,于是打消了主意。 锦绣知道他们的心思,笑了笑,继续说:“可惜,去年上半年,家父去世,叔叔婶娘见我和弟弟年纪幼小,居然起了歪心,不旦霸占了我们的家产,房子,还妄想赶尽杀绝……我和弟弟连夜逃了出去,当时情况危急,我叔婶又是虎狼之人,我和弟弟没有任何准备就仓皇出逃,什么都没能带上,在外头吃了很多苦头,还差点饿死在街头,那本医书,一直留在家中,也不知被叔婶藏了起来还是给糟蹋了。” 刘陈二人面带愤懑,忍不住怒斥:“这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狼子野心之人,可让我长了见识了。如此欺辱孤女幼弟,也不怕糟报应?姑娘当初为何不报官?安知府虽说……势利了些,但为人还自公允。若是姑娘前去报了官,想必安知府会替你们作主的。” 锦绣苦笑,“我也曾想过要报官。可我叔婶也不是无能之辈,人家打着我们姐弟年纪幼小的名号,怕奴大欺主,只是暂时帮我们打理财产罢了。更何况,我朝以孝治天下,爹娘没了,自以是族叔为尊。叔婶便是我们的长辈,身为小辈的,就得听叔婶的吩咐和安排。我若是报了官,可就是我忤孽长辈,不孝不贤了。那时候,谁肯替我们说上半句话?还不是任我叔婶捏圆搓扁?更何况,锦玉是家里唯一的男儿,就因如此,锦玉还差点就没命了。叔婶当时还想着等毒死了锦玉,就把我卖去大户人家做妾。那时候,我们姐弟手无寸铁,只得任人宰割的份,除了逃走,亦别无他法。” 齐陈两名大夫大恨王家人心黑手辣,禽兽不如。 第75章 目的达成 “公子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是大夫而已。袁家既然找上我,我自当尽力救治。”锦绣强自镇定,忍不住辩驳道,“公子与袁大公子的恩怨,并不在锦绣关心范围内。公子既然找上门来,那我也给公子做个承诺,管他金山银矿,日后不去袁家就是了。” 她一方面对他解释她对他们之间的恩怨毫不知情,所以他也怪不到她头上来。再来她对他也作出了承诺,若是明白事理的,自然不会再紧纠着不放了。 朱子权不料她还能说出这翻话来,轻笑一声:“你倒是能屈能伸的。” 锦绣抿了抿唇,低头道:“过奖了。公子身在高位,自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为了生存而付出的努力。” 朱子权笑容加大,轻叩桌面,稍稍坐直了身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在怨我以势压你?” “锦绣不敢。” “哼,我管你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总之,话,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袁正芹,是必须得死。就算你医术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我手上这把刀。是吧?”不知何时,他手上多了把刀,拿在手头甩来甩去的,那寒气森森的白茫,晃得锦绣全身寒气直冒。 她强忍着胸腔剧烈跳动的心跳,“公子不必多言,锦绣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该如何取舍,也很会说话。按理,他应该满意她是这般的识时务,也免得他再浪费唇舌。但没由来的,她这般配合自己,却让他生出一种闷闷的感觉。 他身起,高大的身子给锦绣一种无形的压力,这时候的她,心脏跳得越发响亮了,生怕他的刀子随时会插进她的心脏,让她死不瞑目。 朱子权心里浮现一丝激赏,倒是个镇静的女子。若是换作平常人,就算是个大男人,遇上他这般明赤裸裸的威胁,估计早已吓得腿软吧。 压下心头异样的想法,他收起刀来,淡淡瞥她一眼,“今日的诊费,以及报酬。” 一阵轻微的碰响声,一绽50两重的银子放到桌上。 锦绣双眼一直,来不及反应,只觉耳边一阵微风拂过,朱子权人已经离去。 立在原地半晌,锦绣这才发现,她双腿软得根本生不出丝毫力气。 她扶着桌缘,吃力地坐了下来,然后趴在桌上,一边大口大口地踹着粗气,一边揉着胸口,咬牙切齿地骂道:“这该死的混球。”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他。 顾东临兴冲冲地来到锦绣药铺,“锦绣,府里做冬衣,我娘特意选了好些料子,要我给你和锦玉送些过来,你看看,这些料子可还喜欢?”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小厮手头抱了几匹布料来,她微微扫了眼便道:“替我谢过顾夫人的好意了。不过料子好归好,就是颜色太艳了,我还在守孝期,可穿不得这种鲜艳的料子。” 顾东临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 锦绣也不理他,又温言问着一名病人,哪儿不舒服,哪儿痛,那病人照实说了,锦绣沉吟了会,拿了笔写了一串药方,给他说了些注意事项后,让他到柜台处抓药。 顾东临期期艾艾地上前,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在守孝,我,我再回去给你弄几匹料子来。” “不用了。”锦绣冷淡地道:“世子前儿个送来的大礼已够庞大了。如何还能再要?” “这些都是我送你的。” “无功不受禄。世子身份尊贵,我这篷门小户的,恐污了世子的衣裳,世子还是请离开吧。我还在忙呢。” 顾东临抿着唇,小声道:“锦绣,你店里这么忙,可有想过再请人?” 说到请人,锦绣这才想起,冬暖可是了顾东临作主买来送给她的,她却还没有任何表示呢,于是说:“多了个冬暖,倒是比以往轻省多了。还没有感谢顾世子康概把冬暖给了我,倒让我省了不少的事。” 顾东临连忙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你成日里坐堂忙前忙后的,也不知身体是否吃得消,要不,再另行找几个人,这样你也轻省多了。” “多谢世子关心。我暂且还忙得过来。世子若是看病的话,请去柜台处挂号预约。多谢理解。” 这倒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了。顾东临嘴巴张了张,望着锦绣严肃的脸,到底不敢造次,灰溜溜地离去了。 出了店铺,锦绣又叫住他。顾东临飞快转身,脸上飞扬着欣喜的神色。 锦绣这时候已起了身,把搁放到窗台上那几匹布抱了出来,“这些布我暂且用不着,还请拿回去。替我谢过令堂的一片好意。” 弄潮偷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两步,把布匹揽到怀中,见自家主子脸色青白交错,心中也颇觉不忍,轻声道:“公子,咱们回去吧?”见顾东临没有反应,又劝道:“锦绣大夫正是守孝期间,哪穿得上这些料子。到底是咱们考虑不周了,也难怪锦绣大夫生气。要不,咱们回去,另行选几个素色的料子再送来,想必锦绣大夫不会拒绝的。” 顾东临咬了咬牙,怨怼地望着重新坐回桌后的锦绣,心里闪过猫抓的难受,默默地转了身,垂头丧气的模样,令弄潮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下午,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坐了大半个时辰也没个病人登门,原想着估计也不会再有病人登门,干脆关了门,准备休息半日。 锦绣想趁着今天有空,弄些药材制成药丸,一来方便用药,二来也可以当成药出售,于是练了些药材,开始忙活着。冬暖也在一旁帮忙,因为她识字,又肯学,很快便上手,锦绣觉得冬暖是不错的苗子,也就有意识地陪养她,不说陪养成大夫,当个护士也是不错的。 整理了药材,又分门别类,再让半斤细细烘烤,锦绣又开始算账,虽说请了账房先生,不必每天算账,但隔个十天半月也得算下总账,所幸这账房先生倒是不错的,账做得极好,每一笔收入支出都写得明明白白,就是清点银钱的时候有些麻烦。前来看病的人大都是些普通人家,都是些小风寒小病小痛之类的毛病,每回也不过十来文钱,每天收的铜钱也有一箩筐,把铜钱数了拿绳子串起来,1000文钱串成一吊钱。而碎银子则要用称称好,几两几钱都要写得明明白白,每天柜台处的银钱只留一吊钱及几两碎银子,方便找零。其余的全归入公账,全由顾安保管,每隔三五日去银庄里换成银票。 为了不让下人唬弄,锦绣刚开始对账对得很是仔细,药单上的药价统计出来后,再统计划价处的银子,基本上没多大出入,有时候有十来文或是几十文的出入,她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做生意,和气生财与去零凑整是必要的,好些零钱都是抹了的,有小额的出入是再所难免。 后来锦绣发现顾安做账确实仔细,但就是账目繁琐,不易清点,索性教他现代记账法,账本打成格子,拿大写数字换成阿拉伯数字,这样一目了然,也好方便阅览。 冬暖也是能算账的,锦绣便把这道活儿交给她,让她每隔三五日查一次账。 审去了核对账目的繁琐活儿,钟二公子伤势已大为好转,已能自由下地走路,钟家人对锦绣感激涕零,简直当成恩人般对待。锦绣见时机成熟后,头一天晚上故意熬到半夜里才睡下,第二日领着冬暖一道去了钟府,说是给钟二公子作最好的例行诊治。 钟二公子虽是读书人,但钟家家底殷实,又善于钻研膳食,这钟闵身子还是比较壮实的,也不过六七天,便如同常人般正常活动了。 当着钟夫人的面,锦绣仔细看了伤口,复原良好,可以停药了。 钟闵高兴不已,高呼:“总算脱离苦海了。” 锦绣笑了起来,“良药苦口嘛。”忽然想到什么事,又敛了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钟夫人对锦绣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来锦绣只收了钟家二十两银子,偏还每日殷勤把脉问诊,却只收区区半吊钱的药钱,甚至还亲自命人送药过来,负责送药的小厮却是半文钱都不收的。钟夫人对锦绣的好感,那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觉得锦绣不但医术高超,品性高洁,仁心仁医,是难得一见的杏林圣手。如今,瞧锦绣脸色憔悴,双眼带着血丝,神情萎顿,料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连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锦绣勉强笑道:“也没什么的,就是昨晚没睡好罢了。多谢夫人关心。” 钟夫人说:“当年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真恨不得每日里睡觉睡到自然醒,差不多都是每倒床便能睡下。睡不好觉的情况极少发生,除非有什么心事。姑娘可是遇上什么难题?不妨与我说来,若是能够相帮的,老身自是鼎力相帮。” 锦绣就等她这么一句,也暗暗喜欢钟夫人如此上道,清清喉咙,暗暗叹着气说:“有劳夫人关心。其实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顿了下,她苦笑一声,说:“夫人也是知道的,锦绣与弟弟相依为命,身为姐姐的,自当妥善照顾胞弟。锦玉也不负我所望,读书还算勤恳,先生也夸了几次,说锦玉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要我好好的栽培,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我听夫子这话呀,一方面又是高兴,另一方面,却是发愁呀。” 钟夫人心中一动,轻声问:“令弟现年多大了?在哪念书?夫子是何人?” “今年十二岁了。在许乾许夫子那念书,转眼已是半年,许夫子说,锦玉确是聪明好学,可他能力有限,做锦玉的启蒙夫子还勉强能行,若要扶持锦玉走上科举之路,在仕林中扬名立万,却又吃力。还劝我给锦玉找更好的夫子。可我不过是一介白丁,又无门路,想要找个有名望的夫子,谈何容易?所以呀,我为这事可真的愁死了。” 钟夫人心中一动,笑了笑道:“就这么点儿小事,值得姑娘愁眉苦脸么?不就是另请高明的夫子么,这又有何难。姑娘倒是舍近求远了。呵呵……” 锦绣面带疑惑,“夫人的意思是……” 钟夫人笑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大可让令弟来我家,陪小儿一道念书。小儿今年十四岁,夫子是范文举先生,祖籍闽南,此人虽没考中进士,可前些年一直在京城里开学馆,这些年来,名下也出了好几名名动天下的举人和进士,其中还有好些已成一方大员,在仕林中名声良好。范先生文采斐然,道德文章亦有出彩之处,更难得的是,此人不喜八股文章,极是推祟理国治世文章。前年有位叫朱文广的年轻举人,因写了篇文章,极得皇帝赞赏,也不过区区弱冠的年纪,便已是成都知府,如今在任上已有三年,极得民心,在地方上大有建树。此人却是谦逊的,但凡别人夸他,他就说是夫子所授,不敢忘本矣。以至于范先生名声在仕林中如日中天。京里好些有头有脸的人家,挤破头都要把孩子送到范先生名下。可范先生虽然胸怀滔天点墨,脾气却有些倔,纨绔子不收,不学无术者不收,无法吃苦的不收,为此也没少得罪人。又偏偏惹上了韩国公府,在京城差点呆不下去,后来被我家老爷阴差阳错之下,解救于水火,范先生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便随了我家老爷一道来到金陵,只安心做了犬子的西席。如今,范先生就在我家,住在西边的院子里,除了犬子,也不过是族中的另三个孩子,既然令弟才思敏捷,大可投到范先生名下。范先生是个惜才之人,多收个学生,想必也不会建意的。” 锦绣大喜,脸上是不可置信的喜悦,“夫人,此话当真?” 钟夫人笑道:“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带你去见识见识范先生的风彩采” 锦绣连忙摇头,“钟阁老桃李遍天下,门生遍布朝野,而能让博学多才的钟阁老赏识并给二公子聘为西席的范先生,那肯定是不差了。锦绣想着,若有范先生或是钟阁老随便指点小弟一二,便是只得一两日指点,亦一生无憾矣。” 锦绣这通马屁把钟夫人拍得通体舒泰,让锦绣等上片刻,她先去让钟阁老出面,试了茫先生的口风再来回她。 锦绣一边喜出望外,一边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如此,那就多谢夫人了。” 钟夫人连连说没事,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当真风风火火地去找了钟阁老商量。 钟阁老正在书房里练字,并教钟四小姐书法,闻得钟夫人这话,沉吟半晌,道:“这锦绣大夫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医术,更难得的是不恃才而傲,不恃技而骄,品性那是极好的。此人弟弟老夫倒是没见过,不过瞧着锦绣大夫为人品性,想必也是不差的。这样吧,我先去探了范先生的口风,再来回你。” 钟夫人大喜,连忙说:“老爷,妾身跟您一道过去。” 锦绣在偏厅里正等着不耐烦,茶水都上了三回了,心里忐忑不安着,生怕那钟阁老自恃身份,不肯帮着引荐范先生,又怕那范先生不肯收锦玉这个弟子,心里七上八下着。她也不好学着那沉不住气之人在小厅里来回踱步,只好捧着茶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钟夫人进来了,锦绣连忙起身,“夫人!” 钟夫人面带笑容,神情喜悦,锦绣一颗心紧紧提到喉间,看钟夫人的表情,这事儿,想必成了? 钟夫人也不客套,笑容满面地道:“随了我家老爷一道过去,问了范先生的意见。看在老爷的面子了,范先生自是不好推辞。后来又得知是神医的弟弟,范先生便来了五分兴趣。让老身转告姑娘,择日带上令弟进府,范先生说了,先看了人再说。姑娘,您看如何?” 这钟夫人倒是会说话,一来让锦绣明白,为了帮锦绣这个忙,钟氏夫妇可是尽了全力的。范先生是否收锦玉,一来是看在钟阁老的面子,二来也是看在她救了钟二公子的份上,范先生同意收弟子,但必须先考考锦玉的学问,若是能得范先生赏识,那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无法通过,她也尽力了,可怨不着钟家了。 锦绣连连点头,感激涕零地谢过钟夫人,“夫人大恩,锦绣没齿难忘。我这便回去,明日就带上锦玉,亲自拜见夫人和范先生。” 第76章 盘算 “姐,那范先生才高八斗,文采斐然,又是钟二公子的西席,学问肯定是好的。可我不过读了几天书,如何能够拜在范先生座下?万一,万一要是没能通过范先生的考核,这可怎办?”锦玉苦着一张脸,心里忐忑着。 锦绣安慰道:“傻小子,范先生虽注重文采,可更注重学生的品性,你的品性那是极好的,人又聪明,若范先生真有惜才之心,肯定会收你为弟子的。你放心好了,有姐姐在,钟阁老不会不买我这么个面子。而范先生也会看在钟阁老的面子,不会刻意为难你。” 自从救下钟闵后,锦绣便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把锦玉拜在范先生名下,若是锦玉拜在范先生名下,与钟闵便是现成的师兄弟,日后在仕途上,打着范先生弟子的称号,走钟阁老的门路,科举之路又要宽敞得多。更何况,她还打听到钟阁老在朝中口碑极好,虽未能坐上首辅的位置,却是极得皇上看重,文采方面并没有过多的喧染,却是个实干家,最难可能贵的是,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上,虽也树了几个政敌,却也极得政敌的尊重。尤其朝中大部份大臣都与宦官交恶,在水火不容的情势下,这钟阁老与宦官关系还不算差,可以说是八面玲珑又善于做人,做官能做到这份上,也不枉此生了。 锦绣想着钟阁老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就能身歉吏部尚书及阁老之位,就算回金陵替母守孝,相信孝期一过,肯定也要起复的,就算无法起复,凭借钟阁老在朝中的人脉,到时候给锦玉任意指点两条明路,也够锦玉受用半生了。 她见锦玉面带惶然,知道他受范先生名气所累,一时怯场,不由给他打气,“连许夫子都说你聪明伶俐,是块读书的好料子,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你瞧瞧你,小小年纪就能写得一手好写,在学堂里也是名列前矛,就算范先生那规矩大,你也休要怯场。有钟闵在,钟阁老在呢,包你过关。” 如此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是绝不能错过了。一旦错过,可就过了这村没那个店了。稍纵一逝的机遇,可遇而不可求。而身为医者,只要有三成的把握,就敢拼,敢赌。更何况,她现在已有七分的把握。 锦绣又努力安慰了锦玉几句,但又怕他有压力,到时候在范先生面前怯场,词不在意,于是又苦口婆心道:“把你平时候在夫子面前的表现拿出来就成了。范先生再是厉害,也不过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明日里见到钟阁老后,你要见机行事。若是范先生给你出了难题,你无法回答,也不要怯场,坦然以对。也不要不懂装懂,你们夫子应该教过你不耻下问吧?” 锦玉连连点头。 锦绣想了想,又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你一定要好生把握了。我实话与你说了吧,范先生纵然是个优秀的夫子,可再是优秀,若是没有门路,教出的学生也只能在仕途上拼得头破血流。咱们一无权势,二无背景,咱们无法造势,就只能借势。而钟阁老,就是最好的势。” 锦绣并不否认自己投机取巧,但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矣。锦玉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但官场上的黑暗与尔虞我诈,哪是锦玉能够应付的。与其让他碰得头破血流,还不如给他找个靠山。钟阁老有涵养,又有门路,官位也不低,可是难得的香馍馍。 锦玉若是投到钟阁老门下,无论如何钟阁老也要扶持一二,就算不扶持,日后打着钟阁老门生的旗号,至少也能让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锦玉知道姐姐的用心良苦,虽然感激姐姐对他的诸多付出,可他自小学的君子之道,却又让他难以启齿,总觉得太过功利了。 锦绣笑了笑,“天下读书人,哪个不想着扬名立万,升官发财,光宗耀祖?你这傻子,咱们靠到钟阁老门下,不过是借钟阁老的势罢了。又没有作奸犯科,还怕被别人说不成?至于功利与否,见仁见智,若是你怕被人说,还读什么书呀?干脆回家种庄稼算了。” 锦玉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道:“姐,对不起,是我想左了。” 锦绣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有这个想法也是好的,证明你是个有上进心的孩子,为人正直,颇有君子风范。可你要知道,这做人呀,追求雅致是好的,可这要是雅过了头,则是清高迂腐的表现。咱们不必去追求与众不同,只需做到顺其自然、心融于天,率性而为却不放纵,心法自然而无人为。这便是大俗大雅的体现。” 锦玉连连点头,郑重道:“姐姐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锦绣面露微笑,总算把这头犟头给说通了,心里一阵轻松,让他早些歇下,明日早上便一道去钟府。为怕锦玉心情紧张,睡不好觉,又特意点上安神香,等锦玉睡着后,这才离开房间。 …… 第二日,锦绣起了个大早,去锦玉的房间时,锦玉已经起床上,穿着一件月牙月的小衣,正站在衣柜前,找着衣裳,而红木拼接的床上,已堆满了好些衣物,锦玉则满头大汗地找着适合穿戴的衣物。 见到锦绣,锦玉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姐,钟阁老家境殷实,钟家公子穿的甚是体面,我可不能让他小瞧了去,我该穿什么样的衣裳呢?”他抓起一件淡青色杭稠直缀,这是他唯一一件较体面的衣裳了。可对于钟府的公子们来说,仍是太过寒碜了。衣服都洗得有些旧了。 锦绣上前,从床上找了件半旧的月白色长衫,“咱们父母双亡,仅靠着这间药铺维生。咱们什么情况,钟家人如何不清楚?与其刻意彰星这份体面,还不如顺其自然,反正咱们就这些家底,穿得太扎眼了,反而让先生认为咱们过于刻意了,给先生留下穷撑的印像,反而不好。更何况,咱们还在守孝期间,这衣裳颜色刚刚够好。来,穿上吧,我再给你梳头。” 锦玉虽然觉得不妥,但姐姐说得一向有道理,从小到大,他习惯了听从姐姐的话,而姐姐一向是有主意有道理的,听她的准没错。于是乖乖穿上衣洗得白旧的月白色长粗布衫,乖乖坐到小凳上,任锦绣给他梳头。 梳好头后,再用白色的稠巾系着,俨然一副小书生的打扮,虽说穿着粗布衣裳,衣饰半点花纹也无,但锦玉长手长脚,身材匀称,略微偏瘦的体质高佻又修长,看起来也很舒爽。 锦绣很是满意,又细细交代了些事项,姐弟俩这才徒步去了钟府。 钟氏夫妇对锦绣很是感激,能毫不犹豫地给锦玉牵桥搭线,何偿不是看在锦绣的面子。锦绣也告诫了锦玉一番,“……虽说我救了钟二公子一命,可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天职,你千万要记住,万万不可以钟二公子的恩人自居,明白吗?” 锦玉点头,“姐你放心好了,我才不屑做那种眉高眼低的人呢。” 锦绣笑了笑,也知道自家弟弟的品性,又叮嘱道:“虽然钟阁老是看在我的面上才给你这个机会,也不过是为了报答我救了钟二公子一命罢了。但钟阁老帮了咱们的大忙是事实,等会子若事成了,还得诚心诚意感谢钟阁老大恩,知道吗?” “嗯,我记住了。” 钟府门房的人见到锦绣,连连堆着笑,连通报都不用便把姐弟二人迎了进去,锦绣一直表现得和和蔼客气,这门房上的人也觉得这个女大夫真真是涵养传家,对锦绣越发恭敬。又见锦绣的弟弟年纪轻轻,却甚是稳重,对锦玉也喜欢上几分。一路上说笑着便来到后院,钟阁老夫妇已在厅堂上候着了。 锦绣携锦玉向钟阁老夫妇执了晚辈礼,钟阁老发现姐弟二人衣裳都是素色,身上半点饰纹也无,不由问道:“你们姐弟可是在守孝?是替谁守孝?” 锦绣回答:“不瞒钟大人,家父去年便已亡故。” 钟阁老恍然大悟,钟夫人却唏嘘不已,“怪不得怪不得,每次瞧到你都穿着素色的衣裳,原来是替父守孝。真真是天可怜见的,姑娘这才多大呀,就要肩挑全家生计,又要抚育弟弟,着实了不得。”说着说着,又见锦绣头上半点饰口也无,更是心中难过,居然还流了泪来。 锦绣连忙道:“夫人不必伤怀,锦绣虽父母俱亡,所幸有一技傍身,又有诸多好人帮辅,这日子倒不难过。弟弟也是个乖觉懂事的,从未让我操心过。” 钟夫人连连点头,上下打量锦玉,一边抹着眼睛一边笑道:“看得出来,这孩子确实是个懂事伶俐的。”然后对锦玉招了招手,示意锦玉来到她跟前,轻言细语地道:“孩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平时可读了哪些书?” 锦玉一一回答,声音清亮,态度不卑不亢,钟夫人又喜欢上了几分,再来又发现锦玉眉清目秀,双眼灵动,居然是个难得一见的俊俏孩子。虽然身上穿的是半旧不新的月牙月粗布长衫,却毫无局促之感,反而落落大方,进退得宜,不由暗暗点头,与钟阁老互望一眼。与丈夫多年夫妻,丈夫一个眼神过来,钟夫人便知道丈夫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 第77章 达成所愿 钟家出面,让范先生多收一个弟子,不过是多一份束修银子,多一份操心罢了。若是将来有了出息,也要记上钟家一份功劳,也相当于还了锦绣对儿子的救命之恩,而日后对儿子的仕途也是有帮助的。 若是没有出息,也没关系,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份助力,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来着?王锦绣医术了得,与王氏姐弟处好了,日后有个病痛的,也不愁找不到好的大夫了。 想到这里,钟夫人对锦玉更是慈爱了,又问了锦玉的学问,得知锦玉小小年纪便能熟背〈四书〉〈五经〉,更是惊讶得到不行,对锦玉更是多了七分的喜欢。 锦绣和钟夫人留在了厅子里,锦玉则随钟阁老去了西院拜见先生,虽然已有了万全之策,但锦绣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生怕锦玉临时没能足够发挥,惹得先生不喜,一番心血可就付之东流了。 钟夫人也看出了锦绣内心里的焦急,安慰道:“姑娘放心便是,有我家老爷担保,范先生无论如何也要瞧在我家老爷的面上,给个通容的。更何况,令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本事,说不定范先生喜欢都来不及呢,如何还会不满意?” 锦绣点头,与钟夫人契阔了一番,两盏茶的时间光过去,钟阁老进来了,却没有锦玉的身影。锦绣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站起身来,眼巴巴地望着钟阁老。 钟阁老捋着胡须,呵呵一笑,“恭喜王姑娘,贺喜王姑娘。范先生对令弟可谓是见面就带了三分喜呀,考了令弟的学部,二话不说便让令弟行了拜师礼。还对老夫说,此子是块宝玉,只要细心雕琢,必成大器。当年老夫让犬子拜在其门下时,可也没见先生如此夸赞过。” 锦绣大喜,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喜悦之情不用言表,“多谢钟阁老举荐之恩,多谢先生,多谢夫人,锦玉顽劣,日后还要劳烦钟阁老多多看顾指点一二。凭钟阁老的磊落大气,范先生的文采,锦玉能得一二指点,亦能受用终生了。” 钟阁老哈哈一笑,连忙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也当不得什么的。 锦绣认真地道:“钟阁老您只是举手之劳,然对锦绣姐弟来说,却是终生受益的事。钟阁老,夫人,请受锦绣一拜。”说着朝钟阁老夫妇郑重福了身子。 钟夫人握着锦绣的手,道:“姑娘可是我犬子的救命恩人,咱们也不过是李报桃疆而已,当不得姑娘如此重谢。原本我打算送个悬壹壶济世的匾额到锦绣药铺,可老爷却说,姑娘年纪甚轻,恐被盛名所累,所以这事儿便就此作罢。可我想着,姑娘对咱家可是有着天大的恩惠,我们却无法报答分毫,不免心中难安。如今不过是给姑娘姐弟一些方便罢了,亦是份内之事,就是动动两片嘴皮子的事,一没出力二没出丝毫汗珠儿,如何当得起姑娘的重谢?姑娘千万别与我客气了。否则我这心里呀,可是难安呢。” 锦绣心里越发感动,钟老爷以这般年纪就能做到阁老的位置,不说其他,单说钟夫人这份气度,外交本领,说话方式,便知道钟阁老实是名至如归。果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呀。 锦绣也利用了她救了钟闵的性命,也笃定锦玉的事,钟氏夫妇肯定不会拒绝,但人家却丝毫没有任何卖弄之意,比起平原伯府的袁老夫人,只知道拿银子砸人的嘴脸,锦绣更喜欢钟夫人这种温文又细水长流的回报方式。 但不管如何,人家确实给了自己莫大的便利。俗话说得好,娃娃教育从小抓,锦玉虽说无权无势,无背景无身份,如今却搭上钟阁老这辆顺风车,又拜在名气颇佳的范先生门下,又与钟二公子结为同窗师兄之谊,这就是现成的靠山,难得的门路呀。所以锦绣是打从心里感激的。 钟夫人见忽绣态度诚恳,打从心里散发出的感激之意,心里也是莫名的高兴欣慰,虽然助人不求回报,但能得到受助之人的感激,也是件身心愉悦之事。尤其人家并没有以儿子的恩人自居,反而是实实大大地感激她的帮忙。 钟夫人对锦绣越发喜欢,当下还特意留了锦绣姐弟在钟府用饭。并还把已经行动自如的钟闵叫出来,与锦玉相互认识。 钟闵自小由钟阁老带在身边奚心教导,待人接物非常有章法,对于新冒出来的穷师弟并未有任何轻视之意,反而尽够了礼数,对锦玉客气而友好。 相处了不一会,锦玉也知道这钟闵是打从心里与自己为善,心头欢喜,渐渐放开手脚,轰去束缚之感,很快便与钟闵打成一片。 临走时,钟夫人还特意送了锦玉一台暂新的端砚,一只锦州产的狼豪毛笔,并一方水晶雕麒麟的镇纸,端观用暗纹红木包装,毛笔则是用细长的盒子装着,里头还附有一朱红绒布,镇纸也是精美异常,一看就知价值不菲。锦玉心头恐惶,原不敢要,但经不住钟夫人的坚持,只得收下。 回到药铺里,锦玉长长舒了口气,叽叽喳喳地与锦绣说了刚才拜师一事,“……范先生看着好生和谒,问了我几句学问上的事,便捋着胡子呵呵的笑了,还说我是块宝玉,只要精心雕塑一番,他日必成大器。姐,连先生都这样说我呢,日后我肯定会有出息的。” 锦绣笑道:“傻子,先生这可是在捧你呢,你倒当真了?若不这样夸你,怕你有了自卑之心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的可就不好了。再来,但凡有点本事的夫子,都喜欢变着法子夸自己的学生,这就叫夸奖式教育。偶尔夸一下,还能激发学生的向上之心。虽说你确实有几分聪明,但玉不琢不成器,你也别高兴太早了,以后好生用功,刻苦求学,争取不负先生所望,不负钟阁老的举荐之恩。你可别因先生生夸你两句就忘了不知南北了。” 锦玉略有些丧气,不满地道:“姐,你就夸一下不好吗?非要给我漏气。” 锦绣哈哈一笑,在他额头上打了个响指,“我这不是怕你被先生这么一夸就不知道北了,这不是在提醒你吗?先生夸你原是好意,所以你更要努力用功才是。若是人家夸你两句就忘乎所以,可就辜负了先生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世上没有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好的老师,或许,这句话对范先生来讲,再是适合不过了。瞧瞧,锦玉也不过才行了拜师礼,便激发了锦玉无限的动力,回来后就开始磨墨自行练字了。等锦绣忙完铺子里的事儿,结了账,关了门,准备上床休息,发现锦玉还在挑灯夜战。不由暗自好笑,能自主学习那是好事,但也不能矫枉过正了。于是进去提醒了一下他,“虽说读书是大事,但也要顾及身子才是。天气渐冷,你又在长身子,可得注重劳逸结合才是。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也该歇下了,否则可长不高。” 锦绣很是反感那些学子们为了学习,居然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甚至还推祟头悬梁,椎刺骨,这哪是读书,简直就是玩命了,十年寒窗苦读确实辛苦,但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呀。像锦玉这种年纪的孩子,学习是大事,可身体也很重要。就算真考中了状元,却亏空了身体,也是得不偿失的。 想到这里,锦绣又道:“先生订下了每日辰时三刻至巳时二刻上早课,下午只上申时的功课,每日里也不过上三个时辰的课,其余还剩下大把的时间,从现在起,就得另行安排你的作息时间。比方说,先生上课时,专心听讲,下了学再好好做复习和预习,争取把功课学到扎实。循序渐进、汇沙成塔。” …… 今天是锦玉第一天上范先生的课,为了让锦玉给先生留下更好的印像,锦绣起了个大早,亲自给锦玉选了件浅蓝色的薄袄长袍,为怕学堂里冷,还特意给他穿上厚厚的棉布鞋,钟夫人虽说让锦玉中午就在钟府用饭,但天长日久的,也不好麻烦人家太多,还是回来吃最好,下午再过去也是一样,反正范先生下午的时间订得比较宽松,还可以让锦玉在家睡会儿午觉再去也是成的。 收拾妥当后,锦绣携着锦玉去了钟府,范先生住在紧邻钟府的一个巷子里,有单独的院子和大门,为了方便钟府公子进出方便,便把两边的墙打通了,再镶上一堵拱墙,钟家公子便从这儿穿入,来到范先生的居所。 而锦绣姐弟,则是从正门进入。范先生的住处,布置清雅,环境清幽,中间一个不大的天井,正房有六间,偏房有三间,授课的地方在正房的左边最末一间屋子。 锦绣来得比较早,见到范先生时,还有小小的惊讶,这范先生居然其貌不扬,瘦瘦巴巴的,身材也矮小,五十上下的年纪,皮肤黝黑,小眼睛小鼻子的。锦玉向他恭敬地行了师生礼后,范先生摆摆手,“行了行了,在我老人家跟前,讲那些臭规矩做甚?呃,这位小姑娘是……” 锦玉连忙道:“这是家姐,今日是学生第一次上课,特意前来拜见先生。” 锦绣朝范先生中规中矩地福了身子,含笑道:“给先生请安。” 范先生“唔”了声,上下打量锦绣,“你就是救了钟闵那混小子的女神医?呵呵,果真是英俊出少年呀,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医术,难得难得。” 锦绣见他态度随和,似还不拘小节,越发喜欢,“先生廖赞。小女子只是名普通的大夫,神医之名却是万万不敢当。钟二公子能够活过来,也是他自己的造化。” 范先生点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盛名所累,得不偿失。你小小年纪便能如此远见,实是难得。” 锦绣谦虚道:“先生廖赞,锦绣不过是有点自知之明罢了。” 范先生咧唇笑了起来地,露出稀松的牙齿,“好好好,这话说得好。为医者自当谨慎。旁的我也不多说了,既然来了,就先去里头温书吧。”他望了望锦绣手头的包袱,“锦玉是颗好苗子,老夫定竭尽所能授业解惑,这是为师者份内之事。不过一笃归一笃,亲兄弟都要明算账,这黄白俗物……” 锦绣连忙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先生授业解惑,付出了艰辛与劳动,报酬是应得的。先生,这是二十两束修银子,您清点一下。”她极是俐落地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20两纹银双手递了过去。 范先生也不客气,接过银子,放到手上垫了垫,笑道:“姑娘是个爽快人。可千万别嫌老夫俗气就是。” 锦绣笑道:“大俗即大雅。先生赚劳动所得,您付出智慧和劳动,我付出相应的报酬,天公之道、正大光明之事,何来俗气?若真要讲俗气,我们这些拿银子才给办事的大夫岂不俗到家了?” 范先生却长长感叹一声,“姑娘这话说得好呀,可是说到老夫心坎里去了。”想他一生传道授业,收点报酬,本是正大光明,天公地道。可偏偏就遇上些不识人间烟火的高贵人士,好像在这些人心目中,但凡读书人,都得讲究骨气,与银钱计较就是俗气,可读书人也是人呀,没有银子,如何过活? 他的名气是大,可与盛名不符的却被人背地里中饬说,“姓范的本事不错,就是对那黄白俗物过于执着,有损读书人形像。”当时那种悲愤委屈却是无人诉说,一直耿耿于怀,数年不得解脱。如今,被锦绣这么一说,压在心里的大石浑然一轻,越发喜欢锦绣,连带的,也喜欢起锦玉来。 而锦绣却不知道她那再是正常不过的话却在范先生心头起了巨浪,这时候的她,交了束修银子,把锦玉送到了“省级”最高学府里深造,心里的愿望得以实现,也是全身倍轻松,走起路来都精神了许多。 …… ------题外话------ 这些天玩去了,所以一直采用的是自动上传的方式,评论区没有来得及回复。有关男主的猜测,请恕我卖个关子。若是一看开头就猜出了男主,那这文也没什么看头了,是不?从今天开始,恢复双更。亲们爱我吧 第78章 不屑 金陵的冬天还是比较寒冷的,棉衣棉裤袄子也得准备着,而冬天受凉的人却比较增多,大部份都只是些风寒病症,每天从早忙到晚,也没个时间亲自做两件袄子,所幸冬暖是个能干的,针线工夫倒也拨尖,解了锦绣的燃眉之急。但仅靠冬暖一人之力,也是不现实的,最终还是让八两去铺子里,每人量身订做了两套棉衣。 每天忙忙碌碌的,与病人打交道,首先要有足够的耐心,古人虽然挺好说话,但思想却比较顽固,有钱人仗着几个臭钱用鼻孔出气,总要质疑她开的药物是否能够治好。没钱的病人舍不得抓药,居然一副一副地抓,而吃上一两副药后,身体有所好转便不肯再吃药,过了数日病情又反复又来找她,又唠唠叨叨的,锦绣可没被烦死。 这日里,趁着店里没什么病人,顾安赶紧趁此机会清点了抽屉里的银钱数目,这阵子药铺生意不错,但大都是些铜钱,或是碎银子,整理起来确实麻烦,每日光清点银钱都要花上大半个时辰,为了节省回家时间,顾安倒也想出了绝好的办法,趁着店里没病人,便赶紧清点银钱。顾安是账房,还算得上半个接待,耳听八方眼观四方,眼角处扫到有人进来,郁口就问一句:“公子要抓药吗?” “晤,抓药。”吱唔又熟悉的声音使得顾安立马抬起了头,当看到来人后,先是倒吸了口气,然后立马起身相迎,“……世子爷……” 来人正是顾东临,他今天一袭紫白相间绣团花银纹长袍,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精神贵气,他意气风发地望着正在替病人把脉的锦绣,立马扬起自认很迷人很英俊的笑容来,偏偏锦绣只是在瞥了他一眼后便很是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地与病人交谈。脸上的笑容差点撑不住,偏偏顾安却还没有眼色地上前,恭敬地询问:“世子爷是看病,还是抓药?” 顾东临恼火至极,火气腾腾,“来这儿的当然都是看病的,你以为我是来玩的?” 顾安连忙陪笑道:“世子爷误会了,小的只是觉得,世子爷若真的有个病痛,大可打人过来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好多有条件的富户,都是让大夫上门看病的,也只有家庭条件极差的人才会亲自来药铺里看病。顾东临堂堂侯府世子,这翻亲自登门,倒有些不符身份。 顾东临当然不是真的来看病,不像前两次,因为无病却装病登门,锦绣命半斤给弄了一副药当场煎了让他服下,可没把他苦死,从此以后,便再也不敢装病了。 不过他今天却是有要紧事而来,也不心虚,理直气壮地对锦绣道:“锦绣,我有话要与你说。” 锦绣开了药单,递给病人后,问道:“说什么?” 顾东临趁那位病人总算离开她的桌案,撩了袍子,一屁股坐到锦绣跟前,“那个,今儿个,袁家的太夫人来了我家一趟,请我娘在钟阁老面前说些好话,放袁老二一马。我娘起初只是婉拒,可袁老夫人居然鬼使神差的,居然说要来找你。请你出面在钟阁老跟前美言几句。” 锦绣凝目,“好端端的,这事与我何干?” 顾东临抿了抿唇,“在外人眼里,肯定是不相干的事,可你救了钟阁老是事实,钟阁老感激你也是事实。袁老夫人便觉得从你这儿入手还要稳妥些。所以,我想,最多不过明日,袁老夫人便会杀到你这儿了。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锦绣面色一变,过了好半晌,才道:“你这次来,就只为了与我说这件事?” 顾东临低笑一声,“那袁家人个个眼生头顶,我怕你受吃亏,所以事先来提醒你。” 锦绣唇角微弯,“那还要多谢世子的好意了。” “没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生平第一次被锦绣感谢,顾东临只觉全身涌起了无数力量,飘飘然的全身舒坦。 锦绣望他一眼,“除此之外,世子没别的事了吧?” “啊,没,没了。” “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笑容僵在脸上,顾东临呆若木鸡地望着她,讷讷地道:“我好心来给你提个醒,好歹也要对我友好一些嘛,如何还能这般对我?” 锦绣别过头去,索性不理会他。 顾东临气闷不已,再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被落了脸,所幸药铺里的伙计及顾安等人非常有眼色地各自忙着手头的事,似乎没有注意他被下逐客令的难堪,稍稍松了口气,望着一脸严肃的锦绣,还想与她多说几句话,可在她严肃又冷淡的面容下,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来。 顾东临离开后,冬暖便从里头出来,“姑娘,这顾公子身份可不低哦,为何姑娘这般不待见他?”。 锦绣抬头,目光如箭一般射了过去,冷冷地质问:“你觉得我该对他和颜悦色?” 锦绣平时候并不发怒的,连脸都很少板过,但这回陡然板起脸来,冬暖只觉心口一滞,说不出的恐惶滋味,她连忙摇头,“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顾世子为人挺不错的,处处以姑娘为先,这回还因为袁家的事儿特意跑来提醒姑娘,奴婢觉得,不管这顾世子究竟是否有心,但与顾家交好,相信姑娘在杏林界的路子又要宽上三分了。” 冬暖一口气说完后,发现锦绣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语,料是被自己打动了,于是又道:“姑娘您想想,您区区一个女子,虽然医术不错,可总归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这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姑娘行医时日短浅,肯定没有经历过被权贵逼迫的滋味。”冬暖顿了下,声音变得低缓,“奴婢先前的主家,是个富得流油的盐商。银子倒是多得海了去,穿金戴银富得泼了天,谁知如此富贵人家,却经不住权贵人物的一句话,便弄得家破人亡。姑娘,奴婢知道您的性子,不屑与那些权贵人物打交道,可有些时候,还是得与这些人打好交道,必要时,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锦绣两世为人,哪会不知权势的好处?普遍的人为了将来有个宽路子,都是削尖了脑袋往权贵里头钻,就算无法入权贵的青睐,露个熟脸也好,不说真能派上用场,至少还可以拿出去炫耀一二。 锦绣也知道,她无权无势,又是弱女子,一无长辈二夫根基,迟早会遇上麻烦,如今,有着攀上权贵的大好机会,当然得好生利用了。谨阳侯是世袭侯勋爵,侯爷顾炎又领着节制江浙两地军务的总督之职,在整个金陵地界,确实算得上是除了王府外的最高权贵人物。如今,大好的攀附机会摆在眼前,正常人都会想方设法巴接。就算不巴接吧,自少得礼数周全吧。 锦绣想了好一会,忽然又摇了摇头,“冬暖,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对于顾东临,我是真的无法给好脸色。” “姑娘,这是为什么呢?”冬暖很是不解,在她心目中,顾世子又英俊,又潇洒,堂堂谨阳候世子,又英俊又温柔,对自家姑娘也上心,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呀。 锦绣横她一眼,“对于害死亲生父亲的仇人,没把他扫地出门,已算我心胸宽大了。” 没有再看冬暖吃惊的神色,锦绣转头,沉着地望着从外头进来的男子。 此人一身似雪白衣,腰缠玉带,头戴镶蓝宝石的玉冠,大冬天的还拿着把描金扇子,风度翩翩地进入药铺,对于顾安的招呼也充耳不闻,来到锦绣桌案前,啪的一声收起扇子,冲锦绣露出翩翩英俊笑容,“王大夫,在下姓袁,名正芹,字天赐。今日前来,特意答谢王大夫对在下的救命之恩。” 铺子里的病人小小吸了口气,听说平原伯府的大公子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又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身形修长,潇洒贵气。 冬暖呆呆地望着袁正芹,又呆呆地望了自家姑娘,脑袋似乎不够使了。 锦绣面色不改,起身,“袁大公子客气了。救死扶伤,本是医者职责所在。袁公子能够好转,也是邀天之幸,与我却是无关的。” 袁正芹又打开扇子,慢悠悠地摇头,声音清亮,“王姑娘这话可不妥。若非王姑娘医术精淇,哪还有袁某这条命在?王姑娘,请受袁某一拜。”说着就要拜下去。 锦绣连忙侧身,“袁大公子客气了。锦绣不过是谨着大夫的身份罢了。再来,我也收了贵府的诊金,银货两讫,实在当不起公子这般。” 袁正芹刷的一声把扇子收起,风度翩翩地道:“姑娘实在太客气了,倒令袁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但是我这人有个脾气,就是不喜欢欠别人恩情,否则坐卧难安。王姑娘,可否赏个脸,让袁某报答你?” 锦绣笑道:“既然袁公子一心要讨个心安,那锦绣就不客气了。我弟弟先前伤了腿,至今还落下了些病根,如今正缺一味药还没有买齐,公子若真心要谢我,就麻烦帮我准备两对熊掌吧。” 袁正芹怔了怔,然后哈哈一笑,“熊掌,那算得什么,好,本公子应了。只是,这也太便宜我了吧。” “那大公子就偷着乐吧。” 袁正芹哈哈一笑,呼的一声把折扇打开来,很是风雅地扇了两下,然后刷的一声又关掉,用扇柄击掌笑道:“王姑娘果真是个有趣的。” “我当然是有趣的。只是大公子,您这伤才好可得好生养着才成。万一落下后遣症,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后遗症?” “是的。不止如此,前儿个从太湖回来,锦绣还被人半路里威胁,说我多管闲事,白给大公子治好了病。”锦绣望着袁正芹,微微地笑着,“大公子可要小心了,听那人的语气,似乎就是砍伤大公子的凶手。此刻又来了金陵,还要找大公子报仇呢。”她望着袁正芹睁大的瞳仁以及故作平静的表情,淡淡地道,“大公子身上的伤看起来已然好转,但内里还得再修养一段时日。若再让伤口迸裂,为了小命着想,我可不敢再给大公子疗伤了。还请海涵。” 然后,袁正芹风度翩翩的风采无法再保持,惊慌失措又故作镇定地落荒而逃。 对于这种人,锦绣连“呸”都难得呸了,又继续低头忙碌。 …… 第79章 袁府众生相 锦绣不喜平原伯府满屋子的纨绔膏梁及睚眦必报,淡淡地问:“是谁生病了?” “是我家老夫人。” “什么病?可严重?” “俱体什么病,小的也不大清楚。锦绣大夫医术高明,还是请您去府上一趟。” 看这群人神色冷静,步履从容,想必袁老夫人也不算是大毛病,锦绣点头,“请稍候,我先给这孩子治了就跟你一道过去。” 那妇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生怕锦绣真的会丢下孩子不管。 小孩子年纪还小,无法听懂话,再来揉进去的时候又特别痛,大哭不止,锦绣弄了半日也没能揉进去,不由抹了额上的汗水,无耐道:“孩子哭得太厉害了,我没办法。对不住,我实在尽力了,要不,你再去找周大夫,看看他能否给您揉进去。”顿了下,锦绣又道:“若是周大夫也不行的话,就只能做手术了。这是唯一根治的法子。” 妇人似懂非懂,惶然点了点头,抱着大哭不止的孩子又去找周大夫了。 锦绣看了看铺子里还没有就诊的病人,心里有些无耐,这些病人排了半天的队了,最终因为平原伯府又要等上半日,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不过古代老百姓等级权贵观念很重,就算心里不满,但也不会表现出来。虽然心里焦急,却也不会真拦着锦绣。 来了平原伯府的袁家,直接从二门里进入,袁老夫人神色憔悴,原来富态的圆脸瘦了一圈,但精神还算不错,锦绣把了脉,得出结论,老太婆这是怒火攻心,气血郁结,肝火旺盛,“冒昧问一句,老夫人最近可是常爱生气动怒,或是有心事?” 袁老夫人恶狠狠地瞪向一旁身穿青色撒花遍地金褙子的中年妇人,恶气恶气地道:“老二家的,你来说说这事儿。” 这妇人就是袁家二夫人,袁家二公子袁正茱的生母。 袁二夫人抹着脸上根本没有的泪水,哀哀地道:“老太太,茱儿虽然闯下大祸,可总归是无心之过。如今祸也闯了,再多说也于事无补。唯今之计,还是想法子把茱儿从那不见天日的地天方弄出来才好。”说着又哀哀地道:“老太太,媳妇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是您的嫡亲孙儿呀,求求您一定要想法子救救茱儿呀。” 老夫人恨声道:“你以为我生着三头六臂不成?那姓安的顾忌钟阁老,不敢放人。我还能有甚办法?也只能从钟阁老那处下手了。可人家根本不理咱们,只说公事公办。你还要我怎的?扫把星,丧门星,平时候不好好教儿子,如今闯出大祸了,倒要我替你们收拾烂摊子,不孝的东西。生你们何用,一个个的都来气我。” 袁二老爷低下头来,喏喏地不敢开口,唯有袁二夫人低低的哭泣着,“老太太,难不成真要我可怜的茱儿一命抵一命不成?哎哟,我可怜的茱儿哟,你怎么这么命苦呀?大公子不也闯下滔祸,老太太您都能只手遮天,为何我茱儿出了事您就不肯搭把手呢?老天爷呀,你不能这么不公平呀。” 老夫人气得胸口急剧起伏,袁二老爷面色抽动,而另一个身穿暗红色妆花交领褙子的妇人则怒目而视,“弟妹,你好端端的扯上我家芹儿做甚?老太太说得很是清楚了,茱儿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如今苦主不愿就此罢休,人家有身份有地位,拿捏了安知府不肯放人,你还要老太太如何去打点?老太太如今都被你给气病了,还不肯罢休,你真想气死老太太不成?” 袁二夫人捂着帕子闷闷地道:“我也知道老太太尽力了,可,可我茱儿命苦呀,在那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了十多天了,吃不好睡不好,穿不暖,他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苦楚,哪能受那种苦呀?我只是担心儿子呀。” “真要担心茱儿,当初干嘛去了?”袁大夫人冷哼,“瞧你把茱儿惯成什么样了?不该惹的人也要去惹,出了事也是活,咎由自取。” 袁二夫人嗔目瞪着她,嘶声道:“大嫂,你说话不腰疼呀。大公子平时候胡作非为,不也是伯府给他擦屁股?那时候你怎么不吭声了?如今茱儿出了事了,你倒把所有错都怪在茱儿身上?还有没有天理?” 袁大夫人冷笑:“芹儿平时候是胡非作为,可他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二公子也太过份了些,当街抢强民女,人家还是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他乍就下得心欺负人家?这岂不是埋汰咱家么?堂堂伯府的公子,居然做出那种让人戳背脊骨的事来。偏还没眼色的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弟妹呀,二公子丢命是小,若是因茱儿之事,进而牵累咱家,可就事大罗。” 袁二夫人反唇相讥,“你总说我的茱儿,为何不说说你的大公子?大公子平日里逼良为娼,胡作非为的事儿可没少做,那就不被戳背脊骨?” 袁老夫人气得双脸黑红,怒声道:“住嘴,统统给我住嘴,当我是死人呀,啊?” 袁大夫人撇了撇唇,阴阳怪气地道:“老太太,您就别生气了。您可是咱们一大家子的主心骨呀,千万得保重身子,要是您有三长两短,那岂不让二公子更加难做人?” 袁二夫人怒道:“大嫂,你怎能这样?大公子平时候可没少惹老夫人大动肝火,大公子就不难做人?” 袁大夫人冷哼一声:“大公子虽说平时候任性了些,可也知道事情厉害,不会招惹不该惹的人,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锦绣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些内宅女人,一天到晚斗过不停,没见识,没手腕,没能耐,只知道斗来半去,骄纵儿子,出了事就哭闹鬼嚎的,站在这儿当了半天的壁脚,再也忍不住,出声道:“老夫人,您身子并无大碍,我回去给你开几贴药吃着就没事了。不过,要切忌动怒。” 众人仿佛这时候才发现了锦绣的存在,袁老夫人连忙道:“唉呀,怠慢了锦绣大夫呀,锦绣大夫,快请上座,情请上座。”然后又冲着两个媳妇吼道:“你们的待客之道学哪去了?锦绣大夫来了半天茶也没一口,椅子也没一把,要是说出去你们出自书香世家,打死我都不信。” 袁大夫人不紧不慢地应着,袁二夫人却立马摆上恍然又愧的表情,连连招呼着锦绣上座。 锦绣心里警觉起来,前些日子她救活了袁正芹,都没到得如此待遇,怎么这回去如此礼遇? 不过锦绣总算没有辜负两世为人的历练,袁大夫人的事不关已,及袁二夫人的讨好都已说明了有求于她的应该是袁二夫人。 袁二夫人是什么样的人锦绣没有接触过不好置评,但她对袁家人都没好感,直觉认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才不上她这个当。于是道了谢,执意要回去。 袁老夫人入袁二夫人又苦苦相留,又巴拉巴接地说了一大堆好话,锦绣听得腻歪,又不好顶回去,只得压下心头的厌烦,道:“我铺子里真的还有好些病人,可耽搁不起,再不回去,病人都快跑掉了。还请夫人恕罪则个。” 袁二夫人见锦绣不接招,又油盐不进,气得真瞪眼,但这时候,她也不敢大摆她袁二夫人的谱,只得好言好语地道,见锦绣仍是要执意回去,不由略略加得了声音,“王大夫,你这是不给我面子?还是瞧不起我袁家?瞧不起我?” 锦绣竖起了眉毛,沉声道:“二夫人,虽然锦绣没读过几天书,但也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词儿。昔日锦绣救活了袁大公子也没有得到赏座赐茶的资格,怎么这回却如此殷勤?二夫人,我敬您是权贵名门的夫人,锦绣一个小小的大夫得罪不起你,所以不敢与你说重话。但既然二夫这帮抬举我,我若是再拒绝可就不给平原伯府面子,不给二夫人面子了了,这茶,我喝了。”她一屁股坐到花梨木官帽椅上,拿过丫头填漆盘中的白底花瓷“鱼儿戏水”的官窑茶杯,一口仰尽,然后把剩下的半杯茶水还递给了袁二夫人,扬眉道:“二夫人,锦绣依您的吩咐,坐也坐了,茶也喝了。可以让锦绣回去了吧?” 袁二夫人不料锦绣如此光棍,脸色难看到极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连袁老夫人也是怒气腾腾的,似是在指责锦绣不识好歹,胆敢邈视权贵。 锦绣心里也是有气,她自知身份比不得这些权贵,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不与这些人沾上边,这些人反而来招惹她,她就从善如流地让他们抬举,气死她丫的。 锦绣不是傻子,袁二夫人这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估计是想让她出面去找钟阁老求个情了。 只是,求人求成这样,还是闻所未闻,她傻了才不会接招呢。 袁二夫人不料锦绣会这么光混,一时间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是羞又是恼。倒是袁二爷还算有点眼色,知道锦绣已经是恼了,于是瞪了妻子一眼,连忙上前圆了场,“姑娘万莫生气,内人就是个猪头脑子,说话从来是不经大脑的。姑娘切莫与她置气。” 锦绣淡道:“袁二爷这话可就抬举我了。袁家什么身份的人家,那可是谈笑皆鸿儒,来往无白丁的人家。锦绣区区一个大夫,哪有资格成为袁家的座上宾,今日里袁二夫人这般抬举锦绣,已令锦绣受宠若惊。此时此刻,锦绣已经是万般恐惶,万万不敢再当此大礼。袁二爷,老夫人并无大碍,只要多多静养,少动怒,吃几贴药就没事了,万万当不起贵府如此款待。锦绣铺子里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说着提起药箱就走。 锦绣当然知道如今的袁二夫人,已到走投无路的境界,哪会真的放她走,果然,走了没两步,又被袁二夫人拉住。 第80章 女人本领也大着呢 “王大夫,刚才,多有得罪,请多多海涩。”她憔悴的脸上挤出悲伤与忧虑,“锦绣大夫救了钟二公子,应该也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孽子因为与钟二公子的缘故被打入了大牢,如今正在里头受苦受难,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就像刀绞一样,因担心孩子所以口不择言了些,刚才多有得罪,还请王大夫不要放心上。” 锦绣道:“夫人爱子心切,锦绣当然能够理解。如何还会怪罪夫人?” 袁二夫人松了口气,“王大夫心胸宽广,不怪罪我,那我就放心了。只是,王大夫,我还有一事相求。” 锦绣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袁二夫人艰难道:“锦绣医术高明,让钟二公子起死回生,钟阁老很是感激,视锦绣大夫为钟家的再造恩人。还特意关照令弟,入了钟家学堂。我和内子都替王大夫感到高兴。钟家世代书香,又是簪缨的清贵门弟,钟家还聘请了闻名天下的福建大儒范先生坐堂授课,令弟得了钟阁老的青睐,又振在范先生门下,将来定能平步青白,笑傲仕林……” 锦绣耐着性子,总算听完了一长串的赞誉之词,袁二夫人又话锋一转,“……王大夫如今与钟家关系可是非比寻常……我想,恳请王大夫帮个忙,替我在钟阁老跟前美言几句,让他放过我儿子吧。” 锦绣现在总算明白过来,给袁老夫人看病是假,想找她说情是真。真tmd的烦,求人就不能求得痛快些么?非要弄这么一堆堆妖蛾子。虽然她救了钟闵的命,但那只是佼幸,再来钟阁老也帮了她一个天大的忙,也算是还了她的救命之恩,她如何还能厚着脸皮上门求这个情? 锦绣面有难色,斟酌着语言道:“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锦绣虽有钟二公子的救命之恩,可钟阁老已用重酬还谢,如今又有举荐名师之恩,感激都来不及呢,如何还能夹恩相报?二夫人,您这可是折煞我了。” 钟二夫人一听,急了,“这如何叫夹恩必报呢?你救了钟二公子的命,那可就是天大的恩惠呓。钟阁老想必不会不买你的面子的。” 锦绣摇摇头,“前儿个送我弟弟去钟府的时候,也曾听范先生提及过袁二公子。范先生说钟阁老并不只是替钟二公子出气,而是……”她迟疑着,不敢再往下说。 袁二夫人急急地道,“钟阁老除了怨恨我家小子伤了钟二公子外,可还有其他恩怨?” 锦绣神色古怪地望她一眼,很是委婉地道:“钟阁老说,贵府几位公子,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惹事生非,早已激起民忿,耐何老百姓顾忌着平原伯府的威势,不敢怒不敢言罢了。如今,二公子开罪了钟阁老,钟阁老原想着,钟二公子已无性命之忧,只给个教训便是。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外头老百姓听说袁二公子被抓了进来,并打入大狱,无不拍手称快……”袁家两位夫人面色难看,锦绣心里冷笑,面上却很是艰难地道,“那次我从钟府回来的路上,还听见好些老百姓放鞭炮,刚开始并没在意,可后来才发现,原来是那些受害老百姓在放鞭炮庆祝,庆祝……” 这时候的袁老夫人再也保持不了矜持与高高在上,连忙问:“庆祝什么?” 锦绣语气委婉地道:“也没什么的,就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都是些落井下石的伎俩罢了。” 袁老夫人气得胸口剧裂起伏,显然是被气狠了,恶狠狠地冲两个儿媳妇吼道:“看你们生的好儿子,果真是慈母多败儿,成天只知道闯祸,稍微受点委屈就哭天抹泪的,现在可好了,我好好的孙子都让你们这两个蠢货给害成这样。” 袁大夫人不甚服气,咕嚷道:“老太太糊涂了不成?闯祸的又不是我家芹儿。” “你住嘴,你也不是好东西。”袁老夫人更加生气,怒瞪着袁大夫人,“上回正芹闯下的烂摊子有多大,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表示你无辜?” 袁大夫人缩了缩身子,袁二夫人逮着了机会,连忙道:“可不是,堂堂伯府长公子,居然学那些纨绔膏梁与人争个粉头。还把人给打死了,虽然那个倒霉蛋不过是个穷秀才,可人家总归有功名在身,人家一纸诉状靠到知府衙门里去。虽说知府大人不敢开罪咱家,可为了堵悠悠众品,也赔了不少银俩进去。差点把咱家的家底都掏空了。” 袁二夫人说话说得极快,笔筒倒豆子般,等袁大夫人反应过来时,话已说了大半。袁大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又反唇相讥袁二夫人,她儿子再不济也不会惹到不该惹的人物,害得全家跟着遭难。并且袁大夫人还说,钟阁老虽说御了阁老之职,回家守孝,但朝中门生遍布,只要他轻轻动个手指头,他们袁家就完了,只要被言官们安一个“鱼肉百姓”的罪名,袁家就完了。 袁大夫人还说,比起她大儿子闯的祸,袁二公子才是真正的败家根源。 袁二夫人气得面色铁青,她如今内外交困,既担心儿子,又要受袁老夫人斥责,还要受妯娌挤兑,早就积了一肚子火,现下说不过,居然来起了全武行,一佣巴掌甩了过去,袁老夫人气得满面通红,这回倒不是真的装病了,而是真的双眼一翻,便倒在床上,人事不知。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锦绣一边给袁老夫人把脉,一边严肃地道:“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以至雅火信侵,过会儿便会醒过来。不过,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再这样被气上几回,我可不敢保证能否再救得回来。” 袁二爷恨恨地瞪了妻子一眼,袁大夫人是大嫂,他不敢指责只能把妻子骂得狗血淋头。袁二夫人也是个泼辣货,又与袁二爷干了起来,直说袁二爷没本事,挑不起大梁,若果有几分本事,还会惧那钟家老头?袁二爷被击中短处,气得干瞪眼,又不好与妻子相互对骂,只能胀红了脸怒骂着:“蠢妇,把儿子纵得无法无边,闯下滔天大祸,又把老太太给气倒了,还如此张狂,我,我,我休了你。” 老二夫人先是愣了半晌,然后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掐打着袁二爷,“我怎么这么命苦,想我堂堂金陵正三品都指挥佥事的千金,原本是要进皇宫当娘娘的,偏偏脑子进了水,降低身段嫁给了你,原以为你会疼我惜我,想不到……” 锦绣实在无语,袁老夫人是护短且霸道又唯我独尊,袁大夫人也是个鼻孔朝天的人物,袁二夫人也是个拧不清又不着调的,也难怪会养出不事生产又专门闯祸的下一代,实在是家学渊源吧。 锦绣趁他们吵闹不休无人注意她时,一个人提着药箱悄无声息地离了伯府,暗暗发誓,将来锦玉娶媳妇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睁大眼,仔细又仔细地给他挑媳妇。 这个时代女人地位确实低下,可一个家族是兴旺发达还是没落惹祸,可离不开女人的功劳呀。子孙能否成事,还是败家,也离不开女人的教导。为什么那些臭男人们还会目光短浅地不把女人当一回事? …… 今天在袁家也呆得够久了,回到药铺,病人早就走得干干净净,却还有一位妇人抱着孩子站在铺子里,眼巴巴地等着锦绣,随行的,还有一个陌生的老者。 八两见到锦绣回来,连忙上前给她提了药箱,“姑娘,这位是济世堂的周大夫,说要请教你一些事儿。”至于这位妇人,则是刚才来找锦绣给他孩子看小肠气的病人。 周大夫索先开口道:“王大夫,刚才老朽听这位娘子说,你有办法医治这孩子的小肠气?” 那妇人连忙道:“是的是的,刚才王大夫好像说,要动手术啥的……” 锦绣也猜出他们的来意,于是对周大夫道:“两位请座,我们坐下再说。”然后让冬暖上茶。 冬暖笑着道:“还用姑娘吩咐么,早就上了。” 锦绣赞赏地看她一眼,觉得冬暖在待人接物方面确实是不错的。与周大夫一道坐了下来,锦绣问周大夫,“这孩子的肿块可消了?” 周大夫摇头,“上回揉进去,这回,无论怎么揉都揉不进去,这孩子,可遭罪呀。” 妇人红着眼,凄声道:“王大夫,求求您想个法子吧。这孩子肿块无法揉回去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锦绣也知道,那孩子刚才肯定遭了大罪的,想必也是哭累了,趴在母亲肩膀上,凄惨地扁着嘴儿,看到锦绣,一下子又缩回母亲怀中,似乎把锦绣和周大夫都当成特级大坏人了。 周大夫迟疑地道:“听说王大夫有法子医治,老朽只觉神奇不已,所以这才赶着来请教王大夫。还请王大夫不吝赐教。” 锦绣笑着道:“原本我也打算想请周大夫商量这事,可被袁家的人给耽搁了。周大夫,我觉得,这孩子的小肠气如今揉也揉不进去,这儿又肿成这样,这耽搁久了,掉出来的肠子可就会引发病变,这可不是小事呀。刚才我也与这位大姐说了,这孩子,唯今之计,只能做手术了。” 周大夫连忙问:“什么叫手术?” 锦绣解释了一遍,周大夫骇然,“开,开刀?这,这能行吗?” 妇人也吓得一个激灵。连声说动了刀那她的孩子岂不没有活路了。 第81章 手术 锦绣又解释了动手术的原理,其实也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术,但古人哪能接受呀。尤其这时代没有消炎药,无法输液的情况下,治疗效果肯定大打折扣的。所以这也是锦绣不敢全打包票的原因。 锦绣又让八两把挂在墙上的版子取了下来,让周大夫瞧,“做手术,通常会有各种危险,可有些病症,那是非动不可的。比如,肠痈,盲肠炎,良性肿瘤等,虽然这些只是小小的毛病,但却得必开刀动手术才能够治好。” 周大夫一脸骇然,“什么?肠痈,这个,这个也能治好?”他吞了吞口水,刚才锦绣说什么来着?肠痈之类的绝症居然只是小小的毛病,这,这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医术究竟有多高明呀? 在所有的绝症当中,肠痈却是最凄惨最难受的一种绝症,一般情况下是无药可解的,再是高明的大夫,至多可以用药物化解,但却不能根治,只能延长病人三到一年的存活时间。可所有大夫都认为是绝症的肠痈,这个小姑娘却说只是小小的病症,多么骇人听闻呀。 锦绣微微地笑着,“当然能治,但必须得开刀,把烂掉的肠子给剪掉,就能存活了。” “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肚子上开刀,人还能活吗?就算能活下来,可谁能忍受这种撕心疼痛?” 锦绣道:“在动手术前,当然要喝下麻沸散才能施行手术。” 周大夫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如同吃了鸡血似的,“真,真的?这肠痈真能治好?” 锦绣点头,“能,当然能。不过,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的。”她把事先写好的免责声明递给周大夫看,“但凡手术,都会有风险的。所以,我也不敢保证,全都能治好。不过,肠痈手术,存活率一般都要六成左右。而这小弟弟的小肠气,存活率大概在七成。” 她转头,对妇人解释道:“这位大姐,你还是回去与家人好生商量商量。你这孩子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的话,肠子就会引发坏死,会严重危及性命。越早治疗效果越好。但是,手术确实是有风险的,所以,你们得事先做好准备。” 妇人一时没了主意,脸色也是带着惶然,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焦急无比,“这,开刀会很痛吧?” “有麻沸散,不会疼的。就是药劲过后,会疼上两天,但两天过后,保证孩子活蹦乱跳。”又觉得这是古代,可比不得现代,锦绣又加了句,“不过,我只有七成的把握。多的可就不敢向你保证了。” 周大夫把锦玉写的规章条例一条一条地念完后,心情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激动地道:“七成的把握是吧?好,那就做吧。我们做大夫的,只要有三成的把握都得施行,更何况是七成。”他转头,又劝着这位妇人,“这位娘子,做吧,你这孩子,真的不能再拖了。回去好生与家人商量。”顿了下,他又热切地道:“要不,我随你一道回去,与你家人好好解释解释。” 锦绣略有意外,想不到这位周大夫居然热心到如此程度,当真对得住济世堂这块招牌。 其实锦绣把周大夫想得太过商尚了,周大夫专治小儿病症,他一生中,也遇上过不少串有小肠气的孩子,有些不严重,用药再加上托带,便能勉强治好,可有些却是毫无作用,虽然危急性命的时候极少,可确实会影响一辈子的。他对小肠气确实是束无手策,而锦绣却说能治,他当然兴奋了,如同喝了鸡血一样,这种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医术,身为医者,肯定要见识一番的。 周大夫果然陪那名妇人回家去与家人相商了,锦绣也觉得,这个手术应该是要动的,于是让冬暖和半斤开始准备手术必备用品,又让八两去通知齐氏药馆里的齐如月,德仁堂的陈大夫,同心堂的李大夫,让他们早早过来,一来是帮忙打下手,二来是给他们一个实践的好机会。 八两去了没多久,几位大夫便领着各自的徒弟过来了,其中离锦绣药铺最远的李大夫,因为没有马车,徒步而来,直累得直不起腰来,却仍是如吃了兴奋剂似的,双眼冒着亮光。 锦绣知道,这些大夫都是冲着她开刀动手术来的,也不过多废话,与他们解释了小肠气的病症,与动手术时的各种风险与规避,及所需准备的物品与药物。 几位大夫听得连连点头,正说得起劲时,周大夫却打发了人来,对锦绣说,“病人同意给孩子做手术,但可否等到明天,因为现在天都黑了。” 锦绣说:“不成。那孩子的肠子都漏出来了,又揉不回去,这时间一长,就会引发溃烂坏死,今晚必须做手术。”她一脸严肃地对那传话的小厮,“为了那孩子着想,请立即让病人把孩子抱到我药铺里来。多耽搁一会,就多一份危险。对了,记得通知病人家属,孩子现在不能吃任何东西。你可要记住了。” 那小厮听锦绣说得严重,大气都不敢出便奔出去了。 锦绣继续讲解等会子做手术的各项分工,几位大夫都没异议,而他们各自带来的徒弟却被八两指使着去临时开避的手术房进行“术前准备”及各项消毒工作,累得团团转。 但这三位徒弟却任劳任怨,锦绣的神技连师父都叹为观止,无限向往,师父能带了他们来,自是看重他们,做这些打杂的活儿也算是增长见识。 尤其锦绣说得严厉,但凡做手术,消毒工作必须准备好。所有器具必须进行清蒸消毒,另外, 还得事先把麻沸散熬出来,备用。消炎药物熬好,备用。所有准备工作都准备妥当后,锦绣也交代得差不多了,让所有人消毒双手,并准备蜡烛和多面镜子,搬进“手术室”。 锦绣原本也没把自己的药铺弄成外科手术室,但既然遇上,就得医治,所以把铺子里头吃饭的屋子给清了出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病人家属带着孩子及周大夫也来了。锦绣也不废话,简单对孩子的父母爷奶们说了两句:“手术的风险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不过请放心,我们会尽力而为。你们只要在外头耐心等候就成了。对了,我也丑话说到前头,不管成功与否,钱可是不能少的。” 周大夫道:“这个请放心,多少钱由老朽垫上。不让他们花一文钱。” 锦绣略有意外,但很快便明白周大夫为何要这么做了,心里有些好笑,但更多的还是感动。这就是古代医者,一个有责任心的医者,为了追求学无止境的医术,情愿打杂自掏腰包都是甘愿的。 锦绣望了周在夫一眼,“你把全身做个消毒处理,做完消毒后就随我进来吧。” “消毒?” 八两上前一步,“周大夫,请这边来。” 周在夫随着八两去了后院,让八两拿清水洗了,用肥皂抹了,洗干净后,再拿了消毒液消毒。 “这,这是什么?” “我们东家自配的消毒水,用来消毒。免得动手术时产生细菌或是感染。” 周大夫哦了声,虽然不解,却也没多问,双手做了消毒处理后,又跟着来到手术室。只见手术宝里已摆放了一张三尺宽的桌子,两边高台上烛火通明,几面镜子照身着烛火,对准备孩子的下半身,照得通亮清晰。 而周大夫发现屋子里除了锦绣外,居然还有好几位戴着口罩的大夫,不由愣了下。 大家都是大夫,基于同行相忌原则,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就算见了面也不过是相互打个招呼罢了,至于来往那是不可能的。这时候见这么多大夫齐聚一堂,也是很吃惊。 齐如月笑着对周大夫道:“你也来观摩么?不过得戴上口罩才成。玄英,你还有多余的口罩吗?给周大夫一个。” 叫玄英的年轻男子连忙手怀里掏出一个口罩递给周大夫。 周大夫问:“为什么要戴口戴?” “这是手术必备的。”李大夫解释道,“咱们都已分了工,暂且没你的事做,你就在一旁仔细看就成。但是不得出声。” 陈大夫也呵呵地笑着说:“快戴上吧。你这老小子专精小儿病症,这个可得仔细学着点。” 周大夫又是激动又是钦佩,身为医者,并且能独挡一面又有些名气的医者,或多或少都有些祖传秘书,一般是不外传的,更别说泄密给同行了。可是,现在,这个惊天泣地的小肠气手术,这几位大夫却是如此大方,实在是钦佩又感动。 孩子喝下麻沸散后便沉沉睡去,锦绣拿着手术刀,在孩子下腹下方阴私的左上边斜划了一刀,便听到耳边一阵倒吸气的声音,锦绣充耳不闻,一边操作一边对大家解释:“外科常见的疝气分为腹股沟疝气及伤口疝气,所以疝气的治疗以手术为主。疝气患处切一伤口。通常会切除疝气囊,突出之组织推回腹腔。接着进行腹壁修补的工作。要将腹壁的开口或薄弱处周围的肌肉拉合以覆盖缺陷处,使用数条缝线将肌rou缝合固定。此种方法将组织直接缝合,手术后疼痛感较强、复发率较高且病人复原时间较长。动完手术大概要半个月方能恢复。” 几位大夫睁大了眼,看着锦绣在伤口处穿针引线,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齐如月因为见识过锦绣缝补术,倒也没有多大惊讶,反而帮着解释起来。 众人恍然大悟又惊奇不已,看锦绣的目光带着祟拜与神奇。 手术过后,锦绣对齐如月道:“麻药过后会有较剧的疼痛感,孩子还小,怕他会哭闹不止,齐大夫可有治痛的法子?” 齐如月点头,“有,我齐家祖传的止痛安露确实有着较好的止痛效果。要抹在伤口处吗?” 锦绣点头,“嗯,可以抹上。但腹腔内的疼痛可是了不得的,还得加上口服止痛药物。”手术完成后,锦绣出了手术室,对一脸憔急的病人家属道:“手术成功。不过接下来还有12个时辰的危险期。只要孩子熬过了危险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现在,你们随我进来。” 锦绣当着所有大夫的面,对病人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因为孩子小,护理也是很麻烦的,尤其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做的手术,相信孩子会早早醒来,到时候哭闹不休可就麻烦了。 “术后会有较强的疼痛感,孩子会哭闹不休,我会开些止痛剂给他服下,但切记,三个时辰内,不得睡枕头,不得给孩子喂任何东西,包括水也不行。我就睡在隔壁,有什么问题可以叫我。” 锦绣考虑到动完手术后,伤口得进行消炎处理,但是这个时代无法输液,动了手术又不能吃任何东西,不得已只能等三个时辰后,把药熬得浓些,分成几批给孩子服下。 所幸,孩子在白天里被折腾得极惨,晚上早早就睡着了,也没有怎么醒来,虽偶尔哭闹几声,但哄上一会儿便又继续睡过去。就算让锦绣给喂药哭得厉害,一会儿也就睡过去了,想必瞌睡占了大头。 到了清晨,孩子醒了来,锦绣赶紧又给喂下消炎药物和止痛药物,孩子仍是哭闹,但也只是扁着嘴,没有哭得撕心裂肺。 锦绣交代孩子的母亲,尽量不要让孩子哭泣,可以给孩子喂点水,但不能吃多了,尽量喝些比较清的鱼汤,但不能吃干饭。 昨晚动了手术,又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一直熬到下半夜才睡着,白日里便精神不济,锦绣想着现在暂时不缺银子花,索性关门半日,准备些药材出来做些外伤用药,及内科用药。这样看病就诊吃药也方便得多。 值得一提的是,袁家又来了人,袁二夫人亲自登门,又包了厚厚的礼物,今日里比昨日还要态度谦恭,锦绣不敢得罪此人,只得温言安慰,说去找钟阁老试探一下口风再说。 袁二夫人一听大喜,又说了好些感谢的话。放下礼物就走了,说明日再来等候好消息。 冬暖很是奇怪,问她:“姑娘不是最讨厌袁家人吗?为何要答应帮忙?” 第82章 成功 锦绣苦笑,“我才不想淌这趟混水,可袁家的人我得罪不起呀,若是生硬拒绝,依这些人的性子,估计还会记恨上我。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不过,我也只能替她们探口风了,多余的我才不去做。” 袁家那纨绔子死在大狱里更好,金陵城又少了一个恶霸。多好! 锦绣倒底没有亲自前往钟府,只是让锦玉帮忙探钟二公子的口风。当天中午就捎回了消息,“钟阁老原本看在钟兄已康复的份上,只给袁正茱一点教训就成了。可自从袁正茱下狱后,知府衙门外就有好些百姓都要状靠袁家仗势欺人,请知府大人作主。有的甚至还救到了钟家,钟阁老现在也骑虎难下了。” 锦绣奇怪,“钟阁老可是堂堂的阁老,难道还怕了袁家不成?” 锦玉道:“姐姐你有所不知。钟兄说,那袁家昔日可威风了,出了三代名闻天下的探花郎,袁二老太爷还是两榜进士,高居榜首,一时名声大噪。袁家三老太爷甚至还位极人臣,被授封为太傅。可惜,袁家第二代却比较平庸了,到了第三代,更不成气侯,袁家老太爷逝去后,袁家便也开始走下坡路。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袁家昔日的风光,仍能让袁家三代之内享之不尽。袁家鱼肉百姓仗势欺人的罪名就算被御史掀了出来,但豪门勋贵之家,哪个没有这些纨绔毛病,对皇帝眼里,也算不得大事,不过就是遭一顿申饬罢了,也伤不了筋,动不了骨。袁家大不了赔些银子,向苦主道个歉,这事儿就掀过。所以钟阁老也只是想着给袁正茱一些教训罢了,大不了打上几板子,不日就要放出来。反正袁家为了这个竖子,钟阁老也算是闷声发了大财了。” 锦绣闷笑不已,听锦玉这么一说,好像钟阁老是见钱眼开的主似的。看有银钱的份上,才不与计较。 可是,钟阁老可是读书人呀,天下之楷模呀,又是清贵人家,应该是清高视金钱为粪土才是,如何会看在钱的铮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锦玉嘿嘿地笑着,压低声音,乐道:“姐,今日里范先生私下里与我说了。范先生与我说,天底下没有不爱钱的,真正不爱钱的读书人要不是蠢货,便是家里有享之不尽的钱袋子。为了面子与钱过不去的是傻子。而钟阁老,即不蠢又不傻。就算读书人不敢把钱成日挂嘴边,但也不会真的视为粪土。范先生还说,只要那袁家人再上一趟钟府,相信钟阁老就会顺势而下。可惜了,那袁家人又蠢又笨,先前赔了不少好礼,又吃了几回闭门羹,却不敢登门了。” 锦绣也忍不住想笑,原来,并不是所有读书人真的视金钱为粪土呀。不过,她对钟阁老这样的为人性子还是比较喜欢的,若钟阁老真要清高到与钱过不去,那才是笨蛋呢,这样的人,与之打交道也属吃力呢。连钟阁老之流的人都爱惜那黄白俗物,也不是坏事,至少沾了地气,不是那种清高到不识人间烟火的假学究。 这样的钟阁老,锦绣还是比较喜欢与之打交道的。 听了锦玉一番话,锦绣心头有了底,让锦玉带了句话给袁家人,让他们带足厚礼,再一次去趟钟家。 袁家人以为钟阁老果真买了锦绣的面子,高兴不已,连忙准备了厚礼去了钟府,紧接着,袁二夫人又去了知府衙门。 安知府对着袁二夫人满脸的堆笑,一方面答应放人,另一方却又苦着脸,拿着那些苦主们的状子递给袁二夫人,“夫人,二公子这也着实过份了些,也怪不得这些人要来击鼓鸣冤,实在是二公子确实做得过份了。还有大公子也是的,夫人看看,如此之多的罪名加起来,若是捅到上边去,下官可也顶不住了呀。”见袁二夫人神色有所松动,安知府又加了把火,危言耸听地说还有好些性子倔强蛮横的还要去告御状,若真的让大理寺受理此案,不说袁家要失掉圣心,单说他小小一个知府,乌纱帽肯定难保了。 然后安知府又苦着脸本色演出了一回,又是哭诉又是劝解,袁二夫人尽管心中怒中火烧,但也知道这时候,有钟阁老这樽惹不得的大佛在头上压着,不得不出面好生解决了。 第二日傍晚,锦绣又接到袁家送上来的礼物,满满一盒金豆子,约有20两重,那管事婆子笑得说:“……这是我家夫人给王大夫的一点谢礼,感谢王大夫鼎力相帮。” 锦绣心安理得地收下,嘴上又谦虚几句:“妈妈过奖了。钟阁老为人磊落,心胸开阔,之前一直喊打喊杀的,不过是心疼钟二公子罢了。如今钟二公子身子好了,气也就消了,如何还会计较这些?我不过是误打误撞才得了这个便宜,倒让二夫人破费了。” 那妈妈一听,也分辩不出锦绣是真谦虚,还是说的实话,但嘴里却把锦绣夸了一通,锦绣也知道袁家的那些阎王们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这群小鬼们更是难缠,还是不要得罪了,又打开盒子,随手抓了一把金豆子塞到那婆子手中,“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如何当得起夫人这般重谢?锦绣受之有愧,原想使妈妈带回去,又怕二夫人认为锦绣不识抬举,只好厚着脸面收下。这些是给妈妈的辛苦钱,还望妈妈收下。” 那婆子略略推辞了一番,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下,又与锦绣说了一会子话,借口二公子才回来,家中还有好些事得回去听其吩咐为由,告辞了锦绣,匆匆上了车离去。 袁家的下人走后,锦玉也下学回来,看到袁家标志性的马车,不屑地冷哼。 锦绣门都没出,便平白赚来了辛苦两个月都挣不下来的银钱,也颇觉得意,觉得果然是勋贵世家,随便扯几根毛出来都可以砸死人。 前两天动了疝气手术的孩子,恢复倒还不错,这孩子居然没怎么哭闹,虽然因肚子饿而闹了几回,估计是饿到没力气哭的缘故,喝点鱼汤后又沉沉睡去,如此到了第三日,锦绣也不敢保证这孩子是否排了气,孩子母亲也说不清楚,为了保险起见,便让孩子只喝些稀饭,到了第三日才给孩子吃饭。 第四天,孩子已能下地走动,一岁多的孩子不装病,也不会装痛,能跑能跳还能翻东西,想必术后并发症也应该不会复发,锦绣这才真正松了气。 第四日,锦绣便让孩子回家休养,周大夫问锦绣多少钱,锦绣让顾安报账,顾安拿出算盘算了药钱与人工费用,一共是650个钱。 锦绣点头,按着2成的利润来算,650个钱也能有100文钱的进账,手术费用嘛,现代三甲医院做个传统的疝气手术约要5000元左右,她也不好多收,也只收了3两五钱银子另100钱的手术费用。 周大夫心下小小松了口气,总共加起来还不到5两银子,不贵不贵,花五两银子见识了传奇高深的技术,也是不亏的。 周大夫很是痛快地付了5两银子,并不让找零,顾安道了谢,在账本上记了下来。 因为大家一道做手术,几位以前一直没有交集的大夫倒能坐下来谈笑风声,并能相互交谈各自的医药心得。锦绣也是受益良多,大家一道讨论了大半日,这才各自回了各自的诊所。周大夫在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对锦绣道:“下回有这样的手术,记得叫上我。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锦绣笑着点头,说没问题。 …… “九爷,您瞧前边那锦绣药铺,这才几天功夫,店里就堆了那么多病人。想必这王姑娘确实有几分医术。”朱棒槌指着不远处人满为窜的药铺,不无感叹地说。 朱子权瞟了一眼,没说什么。 朱子权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又继续说道:“这王锦绣医术确实厉害的,据说以骇人听闻的剖腹手术治愈了小孩子常见却又难以医治的小肠气,这小女子的名气很快就打了出去,这阵子前看来小肠气的小孩子陡然增了数倍。依属下看,依王锦绣如此厉害的医术,日后金陵城的杏林界迟早都会是她的天下。” 身后的田大山嚷嚷道:“既然小丫头有这么高明的医术,九爷何不举荐她去太医院?” 朱棒槌说:“太医院全是男人的天下,她一个女子纵然医术再高明,也是不成的。” 一行铁骑很快就驶离了锦绣药铺所在的那条街道,当经过平原伯府时,朱棒槌笑了起来,“这姓袁的怂包估计是吓破胆了,都一个多月了,都没敢踏出屋子半步。” 田大山也笑道:“可不是,据说还从他妻子的嫁妆里搜挪了好些银子雇了好些个武林高手贴身保护,想必九爷先前的恐吓之计已起作用了。” 朱棒槌哈哈一笑,“这个怂包,九爷也不过是吓他一吓,就吓成这样。真是无趣得紧。” 一直没说话的朱子权忽然问道:“据说前两日王锦绣还去过平原伯府?” 朱棒槌连忙道:“只是给袁家老太婆看病而已。” 朱子权扫他一眼,似笑非笑,“只是说说而已,那么急着解释做甚?” 朱棒槌见自家主子似乎没有不高兴,这才讪讪地笑着,偷偷把心放回了原处。 “咱们时日不多了,还是做正事要紧吧。至于袁正芹,”朱子权看了紧闭的袁府大门,轻笑一声,“再让他多活两日吧。” 第83章 被人整了 今年过年日子较早,元旦过后,商铺里的生意开始红火起来,采办或贩卖与年货有关的生意尤其红火,锦绣药铺同样如此,除了络绎不绝看病的人外,偿有张家村人送来的年礼,喂得肥肥的大公鸡,又大又饱满的鸡蛋,猎户打的野猪肉,兔子,一些时令疏菜及些瓜果稻米,应有尽有。 顾安帮着接待这些人,而冬暖则负责收拾这些年货,直忙得脚不沾地。所幸药铺生意大好,锦绣又另请了两个杂役,这才堪堪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年礼给整理妥当。 庄户人家除了送些粮食,便是些生禽,但张家村人送来的这么些生禽实在太多了,冬暖由前些日子的兴高采烈再到后来的哀嚎,及现在的欲哭无泪,望着堆成了小山高的生禽,一时没了主意。 从范夫子那下了学回来的锦玉望着偏院里堆成小山高的生禽,大手一挥,“整理一部份给我,我带去送老师,还有我的同窗好友。” 至于剩下的,锦绣也发了话,全拿盐巴抹了,再加上酱油等腌上几天,再系上绳子,放到外头吹干,做风干肉。 尽管有齐氏药铺的齐玄英大夫自愿过来坐堂问诊,替锦绣缓解了不少压力,但年底事儿繁多,锦绣怕冬暖一个人又要忙前边又要收拾后院忙不过来,索性又请让人伢子送了两个使唤的丫头及两个粗役,整理了足足四天,才把这些宰杀好的生禽给处理好,而剩下的物品则分门别类,饶是几个人一道同时整理,也累得直不起腰来。 这阵子锦绣药铺的伙食也大大改善,顿顿有肉吃,各类瓜果更是随手抓。 冬暖很是高兴,“姑娘,今年多亏了那些庄户人家送来的瓜果疏肉,今年过年都不用再买什么了。” 锦绣笑了笑,抬头,顺着窗棂外的天井里凉着的密密麻麻的野味,心中无比温暖,“张家村的人,一向淳朴良善。” “听说姑娘的母亲便是张家村人,可老夫人逝去那么多年了,张家村人还这般垫记着您,这张家村的人确实算得上有情有义了。” 锦绣笑了笑,“是呀,我一直把他们视为父老乡亲。” 锦绣正在药材室里捣弄药丸,虽然金陵气候偏热,但冬天还是有些冷的,天气也不稳定,时冷时热的,风寒的人数急剧增加,她便准备单独制些药丸出来,专门应付风寒病症。 屋子里又买了两个丫头及两名粗役,冬暖总算空出了双手,也跟在锦绣身边打下手,见锦绣忙活了大半日,仍是没有别的动静,不由问道:“姑娘,刚才奴婢去外头瞧过了,好多病人等着呀,齐小大夫一个人已经应付不过来了。” “既然他没进来叫我,想必还能应付。等他派人叫我,我再出去。” 齐玄英是齐氏药铺里的大夫,也是齐如月的亲侄子兼徒弟,因锦绣医术超群,齐如月大夫心痒难耐,居然让齐玄英拜锦绣为师,执师生礼,跟在锦绣身边学艺。起先锦绣哪肯同意,但经不住齐如月叔侄的虚心与城挚,再来齐玄英人品还不算差,又答应跟在锦绣身边,无条件地听其吩咐。锦绣想着自从给那个孩子做了疝气手术后,她一时声名大躁,前来看病的人陡然多了起来。她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有个免费的大夫坐堂当然求之不得。 齐玄英虽说在杏林界有点子名声,但在锦绣眼里,仍是像才刚入医院的实习医师,小病小痛倒还拿得上手,稍微麻烦点的病症就束手无策了。 但齐玄英还是有较多的优点的,那就是有自知之明,有把握的病才给治,无把握的病则推荐到别家医馆里去,虽说会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但却是这个时代做大夫们最普遍的明哲保身行为。 冬暖摇了摇头,“姑娘就是好性儿。但凡拜师学艺的,都是要行拜师礼的,还得支付不菲的学费。可齐大夫不但免了学费,还包吃三餐,姑娘您也太亏了。难道您就不想想,万一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怎么办?” 锦绣笑了笑,“学无止境,书海无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身为大夫,除了心怀仁心,济世扶弱,亦要精益求精,若单单为了技术旁落就藏着掖着,岂不固步自封?” 观察了齐玄英数天,锦绣得出结论,品性还算不错,医术嘛,确实还是有两下子的,但真要独挡一面,还得继续深造。 齐玄英也是个医痴,只要能学到锦绣身上的“上古秘方”,累死累活都在所不惜。白天帮着坐堂,虽说都是些枯燥烦锁的活儿,但胜在边做还能边学,锦绣在内科方面确实有着独特又新颖的见解,这些天下来,倒也学到不少,更是干劲干足,比她这个真正的老板还要卖力。 而晚间,齐玄英则被锦绣吩咐试着拿小动物练刀法,抓了几只免子练习,先前几日吐得一榻糊涂,脸色煞白,双腿打颤,却仍然不愿放弃,锦绣好笑不已,倒也佩服起来。 白日里多了个齐玄英帮着坐堂,锦绣的活儿确实轻省许多,如今铺子里也步上了正轨,收入还颇丰,和锦玉一道过了个富足的年。 在除夕府到来的头十来天,锦绣应邀去了江苏总兵府替总兵府的小姐看病。 总兵小姐年约十四五岁,生得端庄貌美,锦绣把了脉后,开了些药,说只是些小毛病,不足为虑,吃上几贴药就没事了。这位总兵府的小姐不过是小小风寒,却如此的兴师动众,不得不说,古人在疾病面前,确实是弱势群体。再来,也证明总兵府架子大,这位总兵小姐,在家很是受宠,才会有如此待遇。 开了药后,锦绣被管家婆子带往另一间院子里的小花厅里,那管事婆子笑道:“请您稍坐片刻,我家大少爷身子也略有不适,我这就去请少爷出来,也请大夫给他把把脉。” 锦绣点头,坐到花梨木的官帽椅上,一边打量屋子里的摆设,一边望着外头风景。 一个小丫头上了茶,福了身子便退了下去。冬暖叫住她,“这位姐姐,可否告知贵府茅厕?” 那丫头道:“姐姐请随我来,往这边走。” 冬暖看着锦绣,锦绣摆摆手,“去吧。” 冬暖离去后,锦绣一个人坐着无聊,拿着茶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这茶水比较普通的她常年浸淫在药物堆里,对茶道并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这茶肯定没有在钟府喝得好,有股特涩的浓味,茶水也不甚清亮,估计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茶了。 想想也是,总兵可是正二品的官位,她不过是小小的大夫,在这些权贵眼里,之所以还能客气对待,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了无兴致地放下茶杯,继续坐在椅子上数地上的格子,然后一个爽郎的男声响了来,“金陵天气就是如此,没在南方呆过的人自是不大习惯。” 锦绣连忙望向声音来源处,还没有看到人影,但又听到刚才那个声音,“那个白微微也太不要脸了,当初有脸做下那种事,如今倒还好意思来九爷您跟前扮可怜,我呸,天下的女人都一个样……” 随着声音渐近,外头走近两名青男子来。 锦绣望了过去,两个年青男子,一个身灰鼠毛镶边雨过天青色蜀锦长袍,一个雪里青掐金线牙边大红八团花长袍,此人正是朱子权,神色冷峻,双眸细长,略往上挑,挺鼻薄唇,周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尤其走路的姿态,以及睥睨一切的眼神,此人正是养尊处忧又极为不可一世的朱子权。 锦绣望着他,惊讶至极,这世界真的很小,怎么好端端的又碰到了这家伙。 朱子权也发现了锦绣,眉毛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锦绣说:“我来给何公子看病。” 另一名青色长袍的青年似乎这才发现了锦绣的存在,微微眯了眼,眼前的丫头衣着普通,首饰普通,因为微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足以令他火冒三丈了,“哪来的贱婢。胆敢出现在本公子身边。立即给我滚出去!” 锦绣愕然,这就是总兵公子?怎么脾气如此臭…… 但锦绣的愕然在此人眼里,却无疑是不识好歹的下场,眸子里浮现一丝戾气,一声暴喝:“来人!” 不知从哪里闪出两名五大二粗的汉子来,那男子指着锦绣,厉喝:“把这不要脸的贱婢给我丢出去。” 锦绣气得肺都炸掉了,瞪着想抓她的两名爪牙,“我是大夫,贵府请来给阁下看病的。你怎么如此待我?” 那男子脸色更是难看,“放肆,你敢咒我。爷我无病无痛的,看什么大夫?还有,你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冒充大夫,金陵城就没有真正的大夫么?” 锦绣气得双颊驼红,怒斥道:“你别侮蔑人。女子又怎样了?女子就不能成为大夫?” “还敢顶嘴,活得不耐烦了。”男人目露凶光,“你滚还是滚?” “你……姓何的,你最好这辈子不要生病。”她恨恨地瞪着这男人一眼,很想骂他神经病,自作多情的,但这人周身的戾气,也只能把气吞到肚子里。气呼呼地离去。末了还瞪了作壁上观的朱子权,这也不是好东西。 在出了花厅后,她抓住经此路过的一名小厮,“这间院子里住着的可是贵府少爷?” 那小厮古怪地看她一眼,眼里有着鄙夷,锦绣气得火冒三丈,说:“我是大夫,一位姓周的婆嬷嬷把我带到这儿,说是给贵府公子看病。” 穿着一身深青色短褂,腰缠黑色汗巾儿的小厮恍然道:“你这人怎能这样,存心咒我家少爷不成?我家少爷没病。” 锦绣肺气炸了,她居然被人耍了。 第84章 原来如此 那个姓周的嬷嬷太过分了,居然把她带到这儿来受辱,也不知是受何人指使?她与总兵府无怨无仇的,居然设出如此恶毒的伎俩,实在过分。 锦绣气匆匆地出了院子,走了没几步,碰到了冬暖,“姑娘,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锦绣当然气,气里头的混蛋不分清红皂白赶她出来,更气总兵府的人无缘无故的设计她,找她麻烦,着实可恨。 “走了,回药馆里去。” “哎,姑娘,您的药箱呢?” 锦绣这才发现,她一时气愤,居然把药箱给忘记了,药箱里装着好多味急救药物,以及她所用的各类工具,可丢不得的,只能忿忿然地硬着头皮折回了怡情轩。 进入院子,那眼高于顶的男人从里头出来,身后还跟着二人,一个年约二十许,神情冷峻,正是杀千刀挨万剐的朱子权,另一个四十许,一身月牙色作文人打扮。 锦绣大声道:“我的药箱忘拿了……” 话还没说完,只听到碰的一声,她的药箱已被丢了出来,箱子散掉,里头的银针,药材,羊肠线,药,急救工具散落一地,还有她辛苦制作的各类急救药丸。 锦绣只觉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她脑子一片空白,恨恨地瞪着那可恶的男人,恨不得把她生吃活剥。 “你们这些女人的伎俩,我见得多了。拿了东西滚吧。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男人也不看她一眼,目光淡淡扫过地下散落一地的药物,有些讶异,还真是药箱。 “你这个混蛋。”好半晌,锦绣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男子顿住脚步,一声冷笑:“你是大夫?这么点年纪,也敢出来行医?不怕医死人被找麻烦?”不等锦绣说话,又加上一句:“当真是胆大包天。”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朱子权则立于原地,负着双手,似在看好戏,另一个则带着审视意味。 锦绣气得发狂,恨不得上前几步,抓花那个臭男人的脸。她究竟招谁惹谁了?居然受如此待遇。这些人,真的太可恶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门口的朱子权,她记住他了。 虽说在古代生活了十多年,早已见怪了世情冷暖,权贵人物的只手遮天与普通百姓在底线挣扎生存的艰难,但这一回,锦绣仍是被打击到双眼发黑,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木然地蹲下身来,胡乱把药物拾了起来,冬暖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情,不敢多说一句话,默默地把药箱提在手头,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姑娘,咱们被设计了,这儿危险,还是快离开吧。” 锦绣回过神来,咬牙,一言不发,忿然离去。 朱子权望了锦绣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侧头对中年男子道:“就是这丫头。”以前那般目中人,如今也有被人指着鼻子痛骂的时候,看得真是痛快。 中年男子蹙眉道:“看她们的模样,不似作假,想必是被人设计的。” 朱子权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没有嚣张的本钱却行嚣张的本领,迟早都会被收拾。刚才的事儿,也只是给她个教训罢了。 中年男子道:“九爷,好歹这丫头还救过你一命。” 朱子权冷笑一声:“难不成先生以为,就因为她救过我一命,我就得把她供着?” 叫穆先生的中年男子不再说话,笑盈盈地道:“能救九爷也是她的福气。” 朱子权满意至极,转身折回了屋子。 “少昂,刚才怎么发那么大的火?” 叫少昂的男子就是总兵大人的嫡子,姓何名劲,字少昂,闻言把集中在红宝石打磨成的棋子上的目光移向他,“我讨厌女人。” “哦?” “胆敢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的女人,都该死。” 朱子权哈哈一笑,上前两步,狠狠拍了他的肩膀,“同是天涯沦落人呀。”然后一屁股坐到另一边椅子上,“继续吧。” 二人你来我往下了好一会,朱子权这才发现身边似乎少了个人,抬头,发现师爷穆少清仍是立于窗前,不由叫道:“先生,窗外风景可好?” 穆先生回头笑道:“那女子还有东西落下了。”他指着外头天井里落下一方白帕。 朱子权起身,从窗外望出去,果然瞧到了。一时好奇,命人上前捡了起来,何劲引颈瞧了瞧,不屑道:“真是穷鬼,居然用这种绣帕。”帕子是四角型状的,比普通绣帕还要大些,采用普通粗棉布做的,上头半丝花纹也无。白净归白净,上头却还带上淡黄的痕迹,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想必是没有洗干净的缘故,也只有糟蹋之人或是贫穷户才会这般。 穆少清摸摸鼻子,无耐地道:“对不住你的只有那个白微微,爷怎能把全天下的女人都恨进去了。” “全天下的女人都一副德性。”朱子权见何劲让人把绣帕丢掉,连忙阻止道,“慢。” 那小厮连忙恭身道:“爷还有别的吩咐?” 朱子权淡淡地道:“把帕子给我。” 两道疑惑不解的视线望着他。 他笑了笑,“丢了着实可惜,放到我这儿,擦鞋用吧。”他伸手,接过小厮恭敬递过来的帕子,把脚跷起来,拿着帕子擦试脚上的皂色双缝线羊皮靴,众目睽睽之下,这种姿势也不好看,朱子权又进入内屋,干脆脱掉靴子,拿着帕子仔细擦了起来。 那穆先生也跟着进屋,坐到他旁边的姜黄梨花木椅上,无耐地摇了摇头,“你们这样对待人家小姑娘,估计回去以后,还会大哭一场。” “关我什么事?咎由自取。” 穆先生不再说话,对他道:“对了,刚才管家进来向我汇报了一件事。” “说吧。” “那平原伯府的大奶奶袁白氏,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就是当年白微微的妹妹,白青青。” …… 一直捱到出了总兵府,上了马车,锦绣这才抱着冬暖放声痛哭了起来。 冬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轻轻安慰着,“那些人太可恨了,怎能这样对待姑娘?姑娘您医术超群,难道还有治不好的病?他们分明是瞧姑娘您是女子,一时瞧不上,所以做出了过激之事。这种井底之蛙,姑娘何必置气?没的气坏了自己。” 如果是瞧她是女子质疑她的医术把她打将出来,她还好过些,问题是,她平白无故的被人当枪使,受一顿气不说,还被刻意冠上攀龙附凤的标签,她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尤其她的宝贝药箱居然受如此对待,真真要气掉她满嘴的银牙。 锦绣又仔细回想着进入总兵府后,那些婆子下人对她客气友好的态度,又仔细回想着那总兵小姐见到自己的矜持与打量,以及那姓何的王八糕折言语侮骂,还有朱子权的袖手旁观……锦绣想到了什么,不由微微眯了眼。 “姑娘,您想到了什么?” 锦绣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仔细回想着那总兵小姐看到她后矜持又端庄的面容,那看似客气随和背后隐藏着的打量与试探,总算明白了点大概,今天发生的一切,应该是这位总兵小姐干的。 或许,那姓朱的也参与其中。就算没有他的份,他当壁上观的行为更令人无比痛恨。 朱子权那只货不喜她,故意让她难堪还说得过去,但她却是第一次见这位总兵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就如此设计她? 这里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阴谋或盲点? 回去后,足足一天,锦绣才恢复了元气,把那两个臭骂了一顿后,又把总兵小姐何秀丽给咒了祖宗十八代,然后又交代锦玉,让他托钟闵打听一下这何秀丽的为人品性,最近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钟阁老在朝中地位超然,是文官派的泰斗,江苏总兵何天刚是武将,又远离朝政核心与远离皇帝的外放官员。为了不使皇帝忘掉他们,或永远保持圣心恩宠,对于这些京官,那定是巴结与讨好的。 锦绣想得没错,虽说钟家与何天刚互不相干,但逢年过节,仍是有着礼节性的来往的。过了没两天,锦玉便带来了有效的消息。 “听说,何天刚的大千金正与谨阳侯世子议亲。” 谨阳侯是世袭勋爵,地位超然,总兵府地位不俗,与顾家结亲也算是名门户对。对于这些豪门大户的强强连手型的婚姻,锦绣并没什么好奇之处。 “还有呢?可有议成?” “还在相看的阶段。听说顾夫人很是中意这何小姐,想聘她为顾家的族妇。可顾东临那二世祖,却不喜欢此人,死活不肯答应。如今正与顾夫人闹僵了。” 锦绣不屑地道:“那何小姐长得端庄美丽,又有心机城府,正是做望门族妇的料。顾夫人倒是好眼光。”抛开何秀丽阴毒设计她不谈,这何秀丽出身显赫,家世超然,既阴险,又恶毒,正是做族妇的料。豪门大户里的水,可深着呢,里头的名堂,腌赞伎俩数不枚举,普通的小户千金进去只能尸骨无存。也只有这种自小生活在同样是勾心斗角的大户里的千金才能胜任族妇之职。这顾夫人,选何秀丽倒是不错的选择。 锦玉道:“听小路消息,那姓顾的,似乎另有意中人。可惜顾夫人嫌那人门户低微,难堪族妇重任,不肯同意,只肯以妾礼相待。顾东临公子脾气发作,与顾夫人对着干呢。顾夫人一气之下,禁了他的足,扬言说,想要娶心仪女子,必须把嫡妻娶进门再说。顾东临一心一意的想让心仪的女子为嫡妻,死活不肯同意。如今,他们母子闹得可僵了。” 锦绣蹙眉,“那何家呢?何家最近可有什么重要事儿发生?” 锦玉摇了摇头,“我明日里再帮你打听打听。姐,好端端的,你打听这些做甚?” 锦绣很想说:你姐姐我被何家小姐给整得有苦说不出,有气出不得,你觉得我该咽下这口气?但转念一想,锦玉正是冲动好胜的年纪,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第85章 医道切磋 古人过大年异常的讲究,金陵人腊月初八就开始过年,二十三,祭灶神;二十四,写对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炒米花;二十九,贴“道友”;到了三十晚上,得守岁,锦绣可不信真的会有“年兽”来吃掉他们,才不想熬夜守岁呢,但家家户户都要守岁,也只能随大流地熬了半夜通宵。 大年初一,锦绣让锦玉带了些滋补药物去给范先生拜年,她则留在家中,补了一上午的眠,到了下午,钟阁老家居然也使了管家送年礼,锦绣惊讶至极,但也不敢怠慢,打赏了个厚厚的荷包。 而谨阳侯夫人居然也差人送了年礼过来,两盆开得红艳艳的观赏金桔,一提篮年糕,一盒点心,一匣子珍珠,及一个二尺长半尺高一尺宽的锦绒盒子,里头居然装了满满当当的头面首饰,珠花,耳饰,项链,玉佩,簪子,珠杈,手镯,金步摇,但凡女性佩戴的饰物,应有尽有,镶红宝石的,蓝宝石的,南珠,赤金,青金石,猫眼石等等,单单这么一盒子的首饰,拿去当了足够锦绣吃穿不愁一辈子了。 谨阳侯府如此大手笔,出乎锦绣的意料,也让她有些讷闷,她只与顾夫人有一面之缘,想不到也让送了年礼,想必是看在她救了她儿子及丈夫的份上吧。 但是,这些礼物也太贵重了,她小小一个大夫,哪受得起。 锦绣不肯要这些首饰头面,让那管事带了回去,但那管事却笑得很是谦卑,“我家夫人特意交代了,这些都是王姑娘您应得的。请姑娘莫要推辞。” “可是夫人送的礼物实在太贵重了。锦绣受之有愧。” “姑娘客气了,我家夫人说,比起我家侯爷和小侯爷的身家性命,这些又算得甚?姑娘不必客气,这只是我家夫人的一点心意罢了。我家夫人还说了,姑娘千万莫要推辞,若姑娘真的觉得过意不去,日后咱侯府若有个三灾八难的,姑娘跑快些就是。夫人还说,结交个现成的救命大夫,可比与阎罗王打交道好一百倍不止哇。” 抛开顾东临那纨绔不提,这顾夫人倒是个通透的,也是目光长远的。居然打着这么个主意,但顾夫人这些想法与算计,锦绣却奇怪地并不讨厌,反而觉得顾夫人是性情中人。 不过,望着桌案上那明晃晃的金银首面,锦绣仍是觉得,这些东东实在太扎眼了。 感叹这些大富人家的礼节还真多,但看在这些饱满圆润的珍珠的份上,估且当作礼多人不怪吧。 …… 大年初一这天,金陵城所有商市正大光明罢市休息一日,锦绣也是如此,耐何遇到重危病人,又有那么点子身份,仍是得前去医治。 这回医治的对像是郑州成国公府在金陵别居的世子夫人,白氏。白氏年约二十许,生得妩媚研丽,阿娜多姿,肤白貌美,风情万种,天生的尤物,中国古代传说中的四大美人,还有那个传说中的素有“冰肌玉骨”形容始祖的冯怜儿也不过如此了。 锦绣身为女子,她自己长得也不算差,但见到如此美人儿,魂魄也差点被勾走了。 美人儿大概是见多了别人对自己美貌的反应,但见锦绣如此,白氏仍是有种骄傲的感足感,声音轻柔,如同山间里的清泉,美人白玉柔荑之下的美妙琴音,“这位便是传说中医术超群的神医锦绣大夫?” 锦绣欠了欠身子,道:“神医不敢当,只是略通些医理罢了。请问奶奶身子哪里不适?” 白氏声音软软的,“也没什么的,就是……昨晚淋了些雨,受了点凉,今日又是大年初一,城里好些药馆都关了门,听闻王大夫医术精湛,便冒昧请王大人给我诊治。” 锦绣给她把了脉,然后说道,“奶奶脉相倒也正常,只是略有些沉凝,正是风寒所致。所幸医治及时,吃上两副药便没事了。” “可我这心口还疼。”白氏又捂着自己的胸口,西子捧心的动作被她还泽得淋漓尽致,如画般的我见犹伶之态。 近距离之下,这白氏皮肤真的好到暴,完全就是如剥了壳的鸡蛋,又嫩又滑,果真做到了肤若凝脂,如婴儿般滑嫩的境界。 锦绣温声道:“奶奶平时候忧虑过甚,神经高度紧张,对身体自是不利的。娘娘应当少思少虑,放宽心思,自然心口不会再疼了。”虽然不知道她心口是否真痛,但威远侯府的八卦她还是听了些,据闻这白氏生得极美,几年前嫁入成国公府,便有了金陵第一美人的封号。极得国公世子的宠爱,耐何美人儿身子并不好,时常请大夫看病,嫁入威远侯府五年都无没能涎下一儿半女,极不得婆婆喜爱,三翻五次遭老夫人的公开拮难。 白氏望了锦绣一眼,忽然眼圈红了,“我这身子真是不中用,时常这儿痛那儿病的,也难怪婆婆不喜我。王大夫可否给我瞧瞧,我这身子,为何总是不孕?” 什么心口痛,风寒这些都只是赔衬罢了,最重要的,还是要她给这白氏医治不孕不育症。 说实话,这白氏的身体确实不怎好,似乎身体里还有微量的毒素,加之她月经不调,再来脉相上来看,似乎还有较严重的宫寒。根据一翻探问过后,锦绣得出结论,这位白氏,就是典型的为了追求美丽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为了追求雪白的肌肤,居然每日吃少量的砒霜。为了保持永远的美貌容貌,居然还吃少量的五石散。 这种为了追求美不顾自己身体的人,能怀上孩子才会有鬼。 等锦绣离开后,一名丫头进来,对白氏轻声道:“奶奶,那五石散确实不宜多吃。奶奶还是戒了吧。” 白氏面无表情,“他来了,我要让他知道,离了他,我过的更好。”摸着自己的脸蛋,“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美了。” 丫头说很美,然后咬牙轻声道:“奶奶可是在后悔?” 白氏目光倏地一宿,声音尖锐:“我干嘛要后悔?既然他身份显赫,当初为何还要让我跟着他吃苦?西北那种地方,是人呆的吗?他分明就是不把我放眼里。”她长得这么美,就算进宫做娘娘都够资格了,理应享尽荣华富贵,凭什么要跟着一个有显赫背景却只是个小小的参将过那种为柴米油盐盘算的拮据日子? 丫头没有啃声,白氏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坐正了身子,又摸了自己滑嫩如婴儿肌肤般的脸蛋,“我也要让他明白,离了他,我过的更好。” …… 初二这一天,平原伯府也差了管事送了礼物,一支百年人参,一篮子年糕,一篮子米花,一匹妆花缎,及一整套精装版本的《千金方》。 尽管对袁家感冒到不行,但人家既然送了礼,她少不得又对管事婆子进行打赏。至于回礼,她想了想,算了,反正不过是袁家人的谢礼罢了。她才懒得与这些人来往呢。 最让锦绣感到惊讶的是,齐氏药馆,及同仁堂,济世堂几位大夫也联名送来了年礼,一提年糕、一竹筐桔子,一整套上好的景德镇茶具,用红木盒子密装的信阳毛尖。 这几位大夫一前一后提着礼品而来,对着锦绣还恭敬地长揖下拜,锦绣哪能受如此大礼,连忙退到一边去。而齐如月等人则正色道:“王姑娘,您不愿收我等为徒,我等不敢勉强。但王姑娘品性高洁,又胸怀济世救命之仁心,再者医术超群,想我等所不敢想矣,做我等所不敢做矣。老朽枉活了大半辈子,到了这把年纪,还有幸见识传说中的上古神技,老朽虽死也无憾矣。请王姑娘务必受老朽这一拜。” 锦绣被他们给打败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些礼数了,但齐如月陈中铭及李文昌三位大夫却一丝不苟地对锦绣长身作揖,一拜到底,并连拜三拜。这就是传说中的,没有拜师,却是执师礼的说法了。 锦绣只觉汗颜,她不过学了古人累积了数千年医学精华的现代医生而已,凭她那么点医术,放眼现代,也不过是三甲医院里一个主治大夫罢了,可放到这古代,居然被称为神医,还让一群年过过半百的同行尊为师,确实汗颜无比。 但古人多是固执,对师者尤其尊重,还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这逢年过节的礼节肯定是少不了的。 无论锦绣好说歹说,总算让齐如月等人不再执师礼,大家只以平辈相称。 这几位老大夫算得上医痴类的人物,就连拜过年,三句不离本行,都是围绕着医学的话题转。齐如月擅治外伤,李文昌擅治呼吸与妇婴,陈中铭则擅治内腑,而锦绣虽擅长外科,但在妇婴方面却很是薄弱,为此还请教了李文昌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不过这古代男女大妨严重,李文昌虽擅治妇婴与呼吸道方面的疾病,但男女有别,大多时候却也只能凭感觉开药,为此也耽搁了不少病情,说起前阵子给一位鲁姓女子接生的经历,特别感叹,“若老夫是女子就好了,若能亲自医治,那鲁氏也不会早早丧命了。还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锦绣心中一动,“产妇若是胎位不正,及有可能危及生命。否则哪会有‘女人生个孩子,相当于在阎罗王跟前走一圈’的说法?不过,若仅仅只是胎位不正就落得一尸两命的结局,实则惨烈了些。” 李文昌也跟着点头,“老夫的病人当中,十个中有两个便是胎位不正,有些命大,孩子生了下来,却也伤了身子。有的则是孩子活了,大人却没了。每每看到那些病人活活痛死的模样,我这心里也是难受。” 锦绣说:“胎位不正不会对母儿带来不良影响,但它是造成难产的因素之一。胎位不正也可以纠正的,只需孕妇排空膀胱,松解腰带,在硬板床上俯撑,膝着床,臀部高举,大腿和床垂直,胸部要尽量接近床面,每天早晚各1次,每次做一柱香的时间。连续做七天,。相信应该能调整过来。” 李文昌惊讶至极,然后又是满面的佩服,“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王姑娘还说不擅妇婴,听你这么一说,分明就是妇婴方面的行家。” 锦绣笑了笑,“我是真的不擅长妇婴,不过是略有涉及罢了。因为遇上这样的难产,我一般都是采取剖腹取胎。” “剖腹取胎?”三位大夫怪叫一声,面色激动,李文昌一脸激动,“先前姑娘露了一手剖腹治受损脾脏,紧接着又开刀做了一例小肠气,想不到,孕妇还可以剖腹取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86章 收高徒 锦绣说:“一般情况下,导致难产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胎儿不能顺利的通过产道,而自觉的分娩出来的意思。胎儿能否顺利通过产道,取决于胎位、胎儿大小和胎儿有无发育异常的三个因素。胎位不正,胎儿太大,或是胎儿不再发育,羊水稀少,都是难产的现像,这就得进行剖腹取胎。不过剖腹取胎也是有着较大风险的。再来,现在技术不成熟,我长这么大,也才施行过一次。” “可有成功?”三人齐口同声地问。 锦绣道:“所幸菩萨保估,母子均安。” 一阵寂静过后,忽然李文昌从座位上起来,一脸激动地跪在锦绣跟前,“王姑娘,请您收我为徒吧。” 齐如月及陈仲铭也一脸激动地望着锦绣,纷纷道:“王姑娘,请收我等为徒。弟子终生尊您为师。” 锦绣吓了一跳,赶紧把李文昌扶了起来,“李大夫,你这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大家执平辈礼么?怎么又来这套?剖腹产虽说简单,可风险极大,再来,女子地位低下,百姓以子嗣为重,妇人做了一次剖腹产,之后妊娠可就无法再自然分娩,同样得进行二次剖腹,这样对身体也是极大的损害。再来,剖腹可不能随意施行。如此巨大的风险,万一失败了,谁来承担家属的怒火与谅解?” 李文昌一脸激动地道:“师父仁心仁德,想弟子所不能想矣。师父顾忌的也有道理,若把剖腹进行广而推之,对女子亦是一种残酷煎熬。可是师父,弟子行医三十年了,接生了不下千余起,死在弟子手上的孕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师父,若只是胎位不正就弄成一尸两命,弟子确实心里难受呀。” 李文昌说中了身为大夫的心情,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天职,病人被救活了,当然高兴,救不活,虽说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总归不好受。而胎位不正引发的难产,一直以来是个老大难的问题,能生还者,或母子均安者廖廖无几。如今,如此凝难杂症已有了解决之道,怎不令李文昌激动奋亢? 锦绣也知道剖腹产的涎生确确实实解救了诸多难产妇婴,可这是古代呀,条件不符,药物落后,古代妇女本就地位低下,若是头胎就施行剖腹,那第二胎第三胎,可就要折腾死人了。再来,这种激进的方式,若真的推行,也不知是利还是弊。 于是,锦绣又耐心地解释了剖腹产的利害关系,“朱大夫,不是我不愿教你,而是,在男女大妨的年代,朱大夫你就算学会了这门技艺,也要有施行的机会才成。” 女人最重名声,对于女子更是严苛至极,女子落了水,为避嫌疑,生生淹死在水里都比被异性男子救上岸后有可能名声受损要好得多。最著名的经案例要数清代时期,儒学始祖孔老夫子的后人,因后院起火,家丁拿着水桶却不敢去后院扑火,因为后院乃女性居住的地方。而后院的女眷为了声名之累,也不敢从垂花门处逃出来,因为垂花门外,有一大群家丁。以至于孔府的女眷们,活活被烧死在后院里。 封建礼教顽固严苛又寓昧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说,就算李大夫真的会剖腹产这门技艺,恐怕也不得施行了。反而让那些被救的妇人蒙受名声之累。 李大夫半天没能缓过气来,他这些年来行医的经验,当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已到了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以往不管产妇再是危急,都是大夫在屋外头指挥,产婆在屋里头帮忙操作传话,产婆并不是专业的大夫,急救措施一个没做好,一条命就那样去了。 好半晌,李大夫这才心灰意冷地对锦绣道:“姑娘说得极是,就算老朽真的学了点皮毛,却也没地方施展,所以还不如不学。” 锦绣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圣人传下来的寓昧礼教,着实害人不浅。” 李大夫感同身受,他行医多年,明明能救回来的,可病人不敢,病人的丈夫和婆婆不愿让自己媳妇的身子被外男瞧到,就算是大夫也不行。情愿让自己的媳妇活活病死痛死,也要保证所谓的“清白”。 剖腹取胎又涉及到男女有别的话题上,弄得大家都心情沉重,于是锦绣清清喉咙,又把话题转到别的病症上。一下午下来,锦绣倒也学了不少知识,比方说,这个时代就有治疗结石的方子。在偏头痛,及肠胃呼吸方面都有着不俗的技艺,尤其在养生方面,也有着非常显著的成效。锦绣虽然也是大夫,还两世为人,但在养生方面,确实没有过多重视,今日听他们这么一说,才知道,这些古人,普通老百姓不说了,那些富贵人家,是特别注意养生的。 在座诸人,包括锦绣在内的都是医痴型的人物,大家相互取经取出了大名堂,各自受益匪浅,一直说到冬暖进来掌了灯,这才发现天已擦黑。几位老大夫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第二日,齐玄英携妻古氏及一对儿女也来拜年,礼物是齐玄英提在手头的,却是由古氏亲自接过来送到锦绣手上。 古氏年约二十上下,容长脸儿,端庄而温婉,温言温语的,穿着一件喜气的大红袄儿,轻言细语地说:“相公平时候就像锯了嘴的葫芦,说起师父的超群医术,那便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本来昨日就要过来给师父拜年,可偏偏家里有客人,一时走不开,只能今日里过来给师爷拜年。还望师父恕罪。” 锦绣从来没有料到,她区区十五岁之姿,居然就收了个弟子,并且弟子年纪比她大不说,还有儿有女,尤其齐玄英的一对儿女,居然在父母的要求下,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对她磕了三个响头,口称:“给师祖拜年。师祖新年吉祥。”可没把锦绣给笑死,也让她给窘死了。 锦绣知道,她在收了齐玄英为弟子后,她这师父的名声是跑不了的,大部份古人最是尊师重道,只要不是穷凶恶极的人物,对师父那可是终身的祟敬。虽然年纪不符,但辈份不能乱了的,只能红着脸,忍下心头的窘然,亲手把两个小家伙扶了起来,一人打赏了一个二两重的金元宝。 “唉,我可是亏大了呀,这么个年纪就给叫了祖字辈了。这要是传出去,还要不要见人呀?” 古氏捂着唇笑道:“瞧师父这话说得,师父年纪轻轻就收了徒弟,连徒孙都有了,外人瞧您年纪这么轻,除了惊讶外,肯定就是对师父您的钦佩了。要知道,以师父的年纪,就能冠上祖师辈,便由此证明师父您的技艺高超。” 锦绣也跟着捂着唇笑了起来,“就你嘴贫,知情的觉得我倚老卖老,不知情的还道我是老妖怪呢。” 齐玄英与古氏也纷纷笑了起来,大家分尊卑坐了下来,齐玄英三句话不离本行,坐下来没一会儿,便说起了他近几日在家中做的试验来。 锦绣惊讶至极,“这些日子,我放你年假,你居然就成天与免子为伍?” 齐玄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师父交代的差事,弟子不敢怠慢。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家对一群兔子进行剖腹开膛,吸取经验,如今已能分辩兔子里的内脏名称,并能完成伤口缝合。”说到这里,他面带愧后,“只是弟子技艺浅薄,那些兔子没一个能活下来。” 锦绣愕然,很快就笑了起来,“你才入门不久,就能完成我交代于你的任务,已算是莫大的精进了。外科手术不比其他,急不得的,得稳扎稳打,一步都不能错。慢慢来,总有一天,你肯定是个优秀的外称大夫。” 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外科大夫,但听师父这么一说,应该是比较厉害的称呼。齐玄英又兴奋又腼腆地笑道:“师父,弟子已会缝合技术,那接下来呢?” 锦绣笑了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虽说你现在已会基本的缝合,可从来没有经临过真正的手术。真正做手术时,可容不得半点马虎,一步登天的想法不可取,必须得一个步子一个脚印,打好坚实基础。你现下最要紧的,便是认识人体内脏器官,以及各个器脏的功能与组成。我这儿有个手抄本,是我平日里看病做的病例分析以及所有用药,你拿回去,好生观看,边看边迷。” 锦绣看病有个习惯,就是留下病例底子,遇上比较特殊的病症,还会特意写在本子上,以便日后翻看,现在收了徒弟,因男女有别,她也不可能把他天天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再来齐玄英有一定的医学基础,把她的手抄本给他看,倒也是一项捷径。 齐玄英接了过来,翻了前边两页,便面带狂喜,语气激动,“师父,这是您亲自己攥写的手扎,集纳了师父多年的心血,弥足珍贵。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望,好生学习,不给师父丢脸。” 齐玄英得了锦绣亲手所写的攥本,一颗心思早已不在这儿,屁股移来移去的,直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回家中,好生观摩。锦绣知道他对医学的痴迷,也不拦他,便打发他回去了。临走时,又拿了两块风吹肉用芭蕉叶包裹,让古氏拿了回去。 …… 锦绣姐弟相依为命,平时也没什么亲人,初二过后,姐弟俩便地起去看花灯,秦淮河十里花灯那可是驰名一绝,秦淮河畔的夜间,花灯盛会,江南贡院前、文枢牌坊下、文德桥上,赏灯的游人如织。暮色来临,河上飘着一座座点燃的花灯,还有一艘艘精美画舫,船边挂着羊角灯、宫灯、琉璃灯,灯光倒映在水中,和河中花灯相映成趣。 锦绣姐弟也应景地人手拧了个羊角灯,边走边瞧,河畔边那各式各样的花灯,直看得眼花燎乱,大呼过瘾。 这些形状名异的花灯,金莲灯、玉楼灯、荷花灯、芙蓉灯、雪花灯、猿猴灯、白象灯、绣球灯……不仅造型各异,灯上还绘有丰富多彩的故事情节,锦绣姐弟如同刚进城的乡下人似的,每看一处花灯必停下来仔细看那花灯上描绘的故事。如此一路看下去,等看尽所有花灯典故后,夜已深沉,街上的人渐渐稀少,锦绣拧了一脸兴奋的锦玉,准备打道回府。 锦玉迷恋地望着河面上那一艘艘精美绝伦的画舫,感叹了一声,指着其中一艘船头挂着大大的灯笼,上头写有大大的钟字,说:“那是钟家的画舫。钟阁老和钟夫人还有一大家子都在上头。”清灵的目光带着些许羡慕。 随着锦玉的眼光望去,锦绣也发现了那艘写有钟字的画舫,“你怎么知道那是钟阁老家的?”金陵姓钟的人大有人在呢。 “年前二十八那晚,我去给先生拜年,遇上也同样给先生拜年的钟闵,他说他家初二晚间会随家人一道来这儿看灯会,他还说,为了看灯会,钟家还特意买了搜画舫。应该就是这个了。” 锦绣望了那船身,这船并不算大,只能算中等,但在金陵地界,拥有一搜私人画舫,也是件雅事,并足以证才力雄厚。钟阁老在朝为官多年,又是个会事的,想必也累积了不好财富吧。 街上行人逐渐稀少,冰寒的河风越发冰冷刺骨,锦玉拢了拢袖子,对锦绣道:“姐,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锦绣点头,姐弟俩打道回府。 在回来的路上,又遇上了那个杀千万挨万剐的朱子权。他身旁还跟着同样杀千万挨万剐的何劲。 第87章 招聘二三事 锦绣装着没有瞧到这些人,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经过。 走得太急的缘故,以至于前方驶来两驾马车,马儿可不会让人的,锦绣只好赶紧侧身到路边,耐何闪得太急,又撞上了旁边的人。而被他撞到的,好死不死居然是千刀万剐的何劲。 “做什么?”何劲一身玄黑团花氅子,内罩秋香色立蟒黑狐腋围脖长袍,横眉竖目,凶神恶煞。 锦绣暗恨倒霉透顶,嘴里却说:“不好意思冲撞了公子,小女子这便速速离去,坚绝不碍何大公子的眼。”然后拉着锦玉赶紧走人。 身后响来一句断喝:“等一下。” 锦绣无耐转身,问:“不知公子可还有指教?” 一身竹叶青提方格纹的直身长袍,外罩莲青斗纹八团花掐金边鹤氅,越发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周身有种说不出的威仪的朱子权,慢吞吞走上前,先是上下打量锦绣,今日的锦绣穿的格外精神,雪里红的锦缎对襟小袄,里边是梨黄小竖领中衣,下身是玉紫色的绣花纱裙,头上的千叶攒珠镂空花钿宫花给她未施粉脂的脸儿衬出了些许的艳色,平时候习惯了互素淡至极、寒碜至极的装扮,今日里稍微拾缀一翻,居然有如此亮人的容颜,倒是令他双眼一亮。 锦绣很是不舒服,这家伙叫住自己,却不说话,只一味的盯着自己,久远的记忆又飞回脑海,她脸色微变,沉声道:“难不成朱公子还想当街做一回恶霸不成?” 锦玉倏地拉过姐姐,把她藏在身后,一脸警戒地瞪着朱子权,“不知这位公子叫住我们姐弟,有何贵干?” 这对姐弟眼里的防备之色令朱子权异常恼怒,他们把他想像成什么人了?因为恼怒以及不爽,让他非常火大地道:“没你们的事,走吧。” 待那对姐弟忿然走远后,何劲提醒朱子权道:“这些女子,又有几分姿色,九爷更要离得远些才是。”望着锦绣姐弟远去的身影,摸着下巴,一脸奇怪,“刚才那女子居然认得我?还有,这女子挺面熟的。” 朱子权似笑非笑,“那么快就忘了?半个月前是谁把人家认作攀龙附凤所以臭骂了人家一顿的?” 何劲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呀,那女子九爷也认得?” “嗯。” “九爷如何会认得她?该不会是……”脸上隐隐有着不屑。 朱子权失笑,“你想到哪去了,她没有勾引过我。” 何劲狐疑,“即如此,您摆出这副咬牙切齿的脸色做甚?” 朱子权心神一震,“我有吗?” 何劲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对了,威国公府勾结南王的证据也收集得差不多了。是否该收网了?”他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也好让那白氏知道,她昔日不屑一顾的男人最终却是要决定她夫家生死的……” 朱子权小声道:“小声些,有人来了。” 两具修长身影,在已近尾声的花灯大街上缓缓地走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些富贵公子果真有闲情逸致,灯市都要散了,还要出来闲逛。 望着正忙着拆灯笼的两边商家,那腥红的颜色,喜庆至极,可在他眼里,仍是比不上手刃有着夺妻之恨的罗家来的鲜艳明亮。 渐渐褪去喧哗的街道,清冷的夜风中杂夹着一个清冷的嗓音,“不急,再让他们多快活几日吧。” 而街道的另一头,一个身穿白里红缎袄的少年正在边走边忿忿地骂着,“……败类,纨绔,不是东西……” …… 新年过后,药铺里生意越发好了,锦绣和齐玄英二人都不大忙得过来,最后,只得听取齐玄英的建意,又让人伢子精挑细选了几位能干的小厮,及几名做事勤恳老实的婢女。小厮交给半斤八两,让他们训练,而小丫头则交给冬暖,让她培训。 锦绣只告诉冬暖,“这些丫头你仔细看着,不但做事要勤恳,还得有眼力有脑子,懒惰的,别有居心的,立即告诉我。找了人伢子卖了去。” 冬暖点头,心里喜不自胜,姑娘让她负责调教这些丫头,证明她已取得了姑娘的全部信任,以后就属于大丫环的份了。跟着姑娘,虽说无法大富大贵,但绝对日子舒心。于是非常尽职尽责地调教新买来的几名丫头。 锦绣觉得,光靠她和齐玄英两个大夫坐诊也是不成的,她虽声名在外,但古代消息闭塞落后,古人思想古化不开通,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做大夫本身就不靠谱,而齐玄英医术虽说不错,但年纪又轻,好些病人只相信年纪大的大夫,觉得年纪越大的大夫,医术越精湛。 对这些根深蒂固的思想,锦绣无能为力,也无可耐何,她每天都要面对好些质问的声音,也实在懒得解释了,索性在店门口贴了张告示,招聘大夫。月薪待遇面谈。年约在三十至五十左右的。 告示贴出去后,倒也进来了好几名中年大夫,锦绣刚刚出面与对方洽谈,哪知对方瞧着锦绣是小小女子,另一名大夫也年纪轻轻,而自己却是一大把年纪,可以做他们爷爷的人物,很是受侮,抛下一句“早知你这药铺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我就该去楚家药馆应聘。” 锦绣哭笑不得,拦下要出去与对方理论的八两,“算了,腿长在他身上,他爱去哪应聘就去哪。再说了,这样眼高于顶的大夫,对我这个老板来说,也不是福事。由着他去吧。” 又过了两天,又有一个妇人期期艾艾地登门,负责导医的小厮连忙问:“这位大娘,您是来看病的吗?” 这妇人摇摇头,小声道:“听说,这儿要雇坐堂大夫?” 小厮点头,“是的,是的。目前也只招收了一名大夫,还得再聘两位大夫。这位大娘,你是自己应聘,还是替家里人应聘?” “……是我丈夫,他医术真的不错的,只是,只是……” “既然如此,那就请进。您先稍坐一会。”小厮把妇人引到后堂坐下,捧了杯茶,“请您稍候,这个时候,大夫们正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子有了空,老板自会与你洽谈的。” “哦,请问,你们这儿,谁是老板?” “喏,就那位,靠在柜台的那位大夫,就是我们老板。” 妇人顺着目光望去,吃了一惊,吃吃地道:“她,她……还是小姑娘呀……” 小厮笑得和气自豪,“大娘,您别小看咱们姑娘。那一身医术,可了不得哩。姑娘旁边那位齐大夫,可是咱们姑娘座下弟子。若是姑娘没有一身过硬的医术,如何让齐大夫心甘情愿拜姑娘为师?” 小厮的声音有些高,锦绣抬头望了他一声,“元德,又在叽咕些什么呀?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逢人就吹揍我的医术。我是有些医术,却也不是神仙,也不敢包治百病的。到时候牛皮吹破了,可是会跌大跟头的。” 元德点头哈腰道:“是是,姑娘教训得是。”然后又对这妇人道:“大娘,您稍座片刻。姑娘忙完了就过来。” 妇人呆呆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打量那位年轻女子,这姑娘着实年轻呀,约摸十四五岁的年纪,头发梳成简单的髻,戴着淡绿色的珠花,髻边斜插了枚银色珠叉,耳朵上各吊一枚珍珠,手腕上各戴着白玉镯子,青绿交领短上衣,下身湖绿色马面裙,为了看病方便,袖子比较窄,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朴素清淡,生得面若桃花,清丽可人,一双不大的眼散发着清灵的光华,粉齿轻露,古典的瓜子脸便露出迷人的梨窝,这人既有着小家碧玉般的清灵纯真,又有着大家闺秀的从容与端庄,是个矛盾的综合体。 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居然是这间医馆的主人。并且还能坐堂问诊,妇人不懂医术,但时常跟着大夫打下手,也知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姑娘看病把脉,问诊开药,一气呵气,效速奇高。而旁边那位据说是这姑娘座下弟子的大夫,还时不是上前请教如何开药,对于不熟悉的病,如何确诊病因。而这姑娘问了几句后,便头也不抬地对这弟子说了一长串病症,以及用药标准。 那弟子每每听了,双眼一亮,神情一震,又继续给病人把脉,然后开药。开好药后,又把药单递给姑娘,姑娘看了后,又拿起笔再加上两味药,并耐心对他解释加这些药的用处与药效。而那弟子看这姑娘的眼神,那是带着毫不掩饰的祟拜及自豪。 妇人观察看久了,心里略为安定,又看了看排起长队的病人,以及药房里抓药的小伙子忙得不可开交,而化价的把算盘打得啦啦作响,收账的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这老娘如此年轻,但生意却如此的好,想必也是有几分本事吧,只是,她的丈夫…… 总算,锦绣忙得差不多后,与这妇人交谈起来。 这妇人把自家相公夸得天上仅无,医术超群,又仁心仁德,锦绣也听得心痒难耐,内科大夫呀,她店里就是缺少一位内科大夫。 虽说齐玄英也是全科型的人才,但毕竟年轻,临床经给实在不丰富。另一名大夫,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只能医治普通的病症,稍微严重的病症,就得抓瞎。 这个年代,普通老百姓外伤比较多,富人却是内腑问题多多,若是有一个专精的内科大夫,她就不必事必躬亲了。 “既然蒋大夫医术超群,那敢情好,我铺子里就还差一名专精内科的。麻烦你明日让他过来吧。” 妇人又犹豫起来。锦绣问:“怎么了?还有什么疑问不成?” 妇人语气凄凉,带领着小心翼翼与讨好,“我家相公,医术确是不错的,只是,他与楚家药馆的老板有过间隙,我怕姑娘聘了我家相公,会得罪楚老板。这人,心胸狭隘,又爱睚眦必报。” 锦绣问:“你家相公是如何开罪楚家人的?” “还不是为了争那第一名医。”妇人飞快地望了锦绣一眼,又低下头去,“我家相公医术超群,用药精简,深受病人欢迎。以前金陵的好些大富之家都喜欢请他前去看诊。可这样一来,便开罪了另一个大夫刘子云。这人野心勃勃,又功利心重,见我家相公医术好,又深受病人喜爱,便心生报复之心。居然挑拨我相公与东家的关系。还设计我家相公与东家小姐有染,被东家给打残了一条腿,赶出了楚家。因他污名在外,又残了一条腿,其他药馆都不屑聘用他。我,我本想靠着以前的积蓄做些小生意维持家计,可小妇人并不是做生意的料,以前相公挣的那些银子,全给打了水漂。无耐之下,也只得重操旧业。还望姑娘不要嫌弃。”见锦绣沉吟,连忙道:“姑娘,我家相公是清白的。他与楚家小姐什么都没有,都是那姓刘的恶人恶意污陷。” 锦绣沉吟半晌,“既然你家相公医术不错,何不自己开个医馆?” 那妇人长长一叹,“开医馆谈何容易,相公名声已经没了,又残了一条腿,我又是不个不顶事的,再来,开医馆还得购药材,这金陵城,药材生意全被楚家药馆给拢断,没有药材,还开什么医馆。” “不是还有齐家药馆吗?齐家的药材价格实惠,也很齐全的。”并且也能与楚家药馆抗横。 妇人苦笑一声,“没银子,如何开得起?” 锦绣不再说话了,也知道有些人并不是做生意当老板的料,而有些人,就只有给人打工的命。她让妇人明日把那蒋大夫带来,她再给面试一二。 到了第二日,铺子里居然一口气来了四名大夫。而那蒋大夫,在这些大夫中,确实不大显眼。锦绣药铺虽然打开了些许的名气,但一口气聘请这么多大夫也是吃力的。锦绣目前也只需要两个名额的大夫,一个内科,一个急诊,当然,古代没有急诊的说法,也只有从这群大夫里,自己慢慢培养了。 虽然蒋大夫是命定的大夫,但锦绣仍是有模有样地做了简单的考核,问:“有两名病人,同时就医,一个是出身富贵,一个出身寒门,需要先救治哪个?” 一名大夫答道:“当然救治出身富贵的。毕竟,富贵人家,我们做大夫的可得罪不起。”最重要的,给富贵人物看病,得的赏钱会很多。 有的说,“先给富贵病人医治,另请其他坐堂大夫给普通病人看病。” “按先来后到的顺序。” 蒋大夫则说哪个病重先看哪个。 锦绣又问了几个问题,心中有了数,把蒋大夫与另一位周大夫留了下来。另外两名大夫不甚服气,指着周大夫质问锦绣:“此人年纪轻轻,医术还没我精湛,为何选他而不选我?” 锦绣笑道:“这位周大夫虽说年纪轻,却很能吃苦,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再来,他擅长外科治伤,刚好可以给我打下手。”外科手术,除了主治医生外,可少不了助手呀,这位周大夫以及另一名叫曾富贵的小伙子刚好可以当成助手来培养。 那名大夫气呼呼地冷笑一声:“打下手?堂堂大夫居然给你一个小姑娘打下手?哼,简单荒唐。”他瞟了周大夫一眼,拂袖道:“堂堂男子汉,立地七尺,顶天立地,居然要给一个女人打下手,也不怕传扬出去笑掉别人的大牙。” 那周大夫涨红了脸,“我是钟员外举荐过来的,原本想着拜锦绣大夫为师,可我资质愚顿,不堪大用,只好退而求其次。依锦绣大夫出神入化的医术,我能学得一星半点皮毛,亦是终身受之不尽。” 那人怔了怔,看了看锦绣,冷笑一声:“年轻人果真能说会道,拍马屁的功夫越发增进了。老夫佩服,佩服。”声音越发厉了起来,再不屑地望了锦绣一眼,拂袖而去。 第88章 锦绣大夫的架子 周大夫气得咬牙,指着那人的背影,对锦绣道:“王姑娘,您千万别听他胡说。我在钟员外那听说过您的大名,钟二公子内腑受创,出血严重,你都能开腹治疗,简直是不世之神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弟子能拜在姑娘座下,就算学得一点皮毛,亦是受用不尽了。” 锦绣淡淡一笑,“你的资质,只能算一般。不过,勤能补拙,只要恳用心学习,日后定成大器。玄英,你过来。” 齐玄英怔了片刻,来到锦绣跟前。 锦绣指着齐玄英对周大夫道:“此人是我新收弟子,医术可比你精湛多了。日后就先跟随他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锦绣私下对齐玄英道:“这周强资质不行,完全不如你。不过胜在为人老实,日后你可得好好待他。我打算把他培养成你我的助手。” 齐玄英怔了怔,问:“师父的意思是……不打算收他为徒?” 锦绣摇了摇头,“他不适合做外科手术的。外科手术要胆大心细,方方面面都丝毫马虎不得。不过,做外科手术一两个人也无法完成,必须几个人同时相互协助。打个比方,日后你若能独当一面,你就是主治大夫,周强嘛,就是医师助手,明白了吗?所以,为了在做手术时称心如意,你可千万不得藏私。教会了他,也相当于让自己多了条臂膀。” 齐玄英恭身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记下了。” 锦绣又道:“做手术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个环节都要严格把关。我打算陪养你为主治大夫,还得另行培养几个医师助手,几名护士,这样,才能相辅相成,起到事半功倍的功效。你也甭去吃那个没必要的心。做手术光靠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 齐玄英俊脸一红,冲锦绣深深作揖,“师父,是弟子想得狭隘了。弟子知错了,一切按师父的意思行事。” “做手术,涉及到多个环节,首先就是手术台的各种消毒工作,其次是做手术各种准备,麻醉,手术病情记录,术中配合阶段,这些都缺一不可。手术内容涉及物品、用药等,台上台下助理与大夫配合尤为重要,这种认真与默契往往给手术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所以,身为主治医师,必须与助手们打好关系,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齐玄英背脊冷汗直流,连连作揖,“师父,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他是真的后怕了,也想通了。原以为只要学会开膛剖腹的本领,就是独技傍身,哪想,做手术还有如此之多的禁忌与风险。 锦绣见他果真明白后,这才道:“周强和曾富贵都由你带,为了将来做手术方便轻省,你可得打起精神来教他们,明白吗?” “是。弟子谨尊师命。” …… 药铺里多了三名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以及两名助手,药铺里的工作效益立马显著,而冬暖那边,也略有成效,六名小丫头,打发了两名偷奸取巧的,留下两名去后院干杂活,两名留到铺子里互责接待,以及做各类杂事。 至于新买来的小厮,也成了半斤和八两的助手,锦绣腾出手来后,开始写她的行医手扎,偶尔外出看诊。 拜蒋大夫所赐,他四十许的年纪却有着花白的头发,他那白胡须在那摆着,找他看病人的确实比较多,但因为他年纪在那镇着,外出看诊的机会也增多了,剩下的两名大夫,齐玄英因是锦绣的弟子,身边还有曾富贵及周强二人当助手,似乎排场比高大夫将大夫还要大,病人瞧这阵仗,年纪轻轻的大夫身边有两名大夫当助手,想必技术不俗。那先前聘来的高大夫却心里不大舒坦,却也无可耐何。毕竟人家年纪虽轻,但医术确实有几下子。他再是嫉妒也没法子,只能中规中矩地看些零星散客。 这日里,蒋大夫回来对锦绣道:“总兵府上一位贵客得了绝症,总是头晕目眩,恶心呕吐,请了好些大夫都不见效果。姑娘可有医治的法子?” 锦绣蹙眉,“总兵府?”她不是心胸宽广之人,那天在总兵府受到的羞侮,她毕生难忘。 “总兵府的什么人?” “一位客人,据说身份比较贵重。” 锦绣在心里哼了哼,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这才问道“除了头晕目眩,恶心呕吐外,还有别的症状没?” “没了。就是起床时头晕得厉害,躺下便没事,真是怪事,仔细把脉,不过是有些轻微的风寒而已。我开了治风寒的以及镇痛药物,也无济于事。如今前前后后都请了十多位大夫了。” “此人的病,以前发作过吗?” “听说发作过。后来佼幸好了。但这回似乎更是凶猛,连床都下不了。一起床都天眩地转,找不着北。连东西都吃不下。” 锦绣喃喃地道:“有些微风寒,头眩,恶心,呕吐,以前也发作过……美尼尔综合症……” “美,美……姑娘知道这种病?” 锦绣点头,“八九不离十了,脉博无大碍,就是头晕,还伴随恶心呕吐,应该就是这种病症了。” 蒋大夫欣喜若狂,连忙道:“姑娘果真神医。居然能查出这种病症,只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症状?”叫什么来着?美尼尔综合症?这是什么来着? 锦绣笑了笑,“这个在医书上当然找不到了。是……我自己命名的一种病情。有个叫美尼尔的大夫遇过这种病,因无法医治,所以就命名为美尼尔综合症。” 蒋大夫恍然大悟,他之前也确实遇上过这样的病症,却一直没有药物医治,也找不出病因。如今听锦绣这么一说,心中一动,“姑娘以前遇到过这种病症?” “嗯,遇上过。” “那,可有医治之法?” 锦绣沉吟片刻,蒋大夫又讪笑道:“姑娘若真能治这种病症,何不立即前往总兵府。总兵府如今给出的诊费已算是天价了。” “总兵府?”锦绣皱眉。 “是的,总兵府。统领江苏六万精兵的总兵何守仁家的贵客。听说此人是京城里来的,身份尊贵着呢。姑娘,可否试试?” 身份尊贵?又是从京师里来的,锦绣脑海里想起一张可恶至极的脸,沉下脸来,“若是其他人我都可以治上一治,偏偏又是总兵府,哼,不治。” 蒋大夫纳闷了,又对锦绣好一番劝慰,锦绣冷冷地道:“蒋大夫,你不必劝我。我主意已定。不治就是不治。” “那人可曾得罪过姑娘?” 锦绣哼了哼,目露凶光,“何止得罪,不共戴天之仇。” 蒋大夫吓了一跳,不敢再言语。 第二日,蒋大夫又被叫去了总兵府,望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目的中年男子,细细打量着,旁敲侧击道:“这位先生,之前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那躺在床上的中年书生微微睁眼,望着蒋大夫,虚弱道:“你什么意思?” 蒋大夫轻咳一声,在肚子里转了一遍心思,这才道:“您这病,也算不得绝症。叫美尼尔综合症。” 在场诸位大夫齐齐变色,呼拉拉地奔到床前,把蒋大夫围在中间,“美尼尔综合症?这是什么病症?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蒋大夫,你可有医治之法?” 一个不屑的声音响起,“他?一个卑劣无耻被楚家药馆赶出来的人,也配被称作大夫?” 一阵寂静后,众位大夫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蒋大夫望向出声之人,不正是梦里都想杀掉的刘子云还会是谁?果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蒋大夫一向平和的目光迸出深深的恨意,但很快,他又恢复原状,淡淡地道:“我蒋明自认光明磊落,不过被小人算计失了名声。但人在做,天在看,相信老天迟早给还我一个清白。” 刘子云冷笑一声:“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可惜甭管你多么的巧言令色,都改不了你因品性恶劣被楚家药馆赶出来的事实。”他望着蒋大夫一头花白的头发,以及身上灰色袍子,不屑地道:“据说你去了锦绣药铺?哈哈,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让一个女人呼来喝去……” 朱子权冷冷的目光射来,“闭嘴。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们如此放肆?” 刘子云见这男人气度不凡,周身散发出肃然冷厉的杀气,知道这人非富即贵,不敢再造次。蒋明也知道这种场合并不是争长短的时候,也跟着噤了声。 “你是……”穆少清看向蒋大夫。 蒋大夫连忙拱手:“老朽姓蒋,是锦绣药铺的坐堂大夫。先生您这病,有可能是美尼尔综合症。” 那躺在床上的中年书生也目光希翼地望着他,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这头晕呀,实在难受得紧。 “这是什么病症?”朱子权问,上下打量他,“你是王锦绣聘请的大夫?” 圣手刘冷笑道:“蒋兄,几年不见,医术倒是长进了嘛。只是,这美,美什么来着?你既然能说出这位先生的病症,想必能治吧?可否指教一二?” 蒋大夫冷冷瞟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又望着床上的穆少清,“这位先生,您这病症,我已有了可到医治的大夫。但还请这位先生如实告之,您与我们东家,可曾有过什么过节?” “你们东家?过节?”穆少清被问得莫名其妙。 蒋大夫郑重点头,“是的。我们东家,说是能治您这病症,只是她一听说您是总兵府的,就两个字,不治。无论老朽如何好言相劝,硬不肯答应,被老朽逼急了,就四个字,‘病死活该’。”他苦笑地望着中年书生,“我们东家,虽年纪轻轻,却医术精湛,品性纯良,仁心仁德。不管贫穷,还是富贵,都一视同仁。可对先生您却这般态度,老朽观先生气度雍容,品性高洁,如何会与我们东家结下仇怨,想必这里头有什么误会。” 穆少清仔细想了又想,苦笑道:“在下从京师而来,来金陵也不过月余,连总兵府的大门都甚少出去过,如何与人结怨?我想,这其中必有误会。” 蒋大夫也点头,笑道:“老朽也是如此想。” 朱子权则呆了呆,拳头咯咯地握紧。 好你个王锦绣,这么快就报复来了。 穆少清喃喃地道:“你们你们东家是女大夫?” “是的。我们东家姓王,人称锦绣大夫。” “锦绣大夫?”穆少清喃喃地道,他才来金陵不久好不好,除了总兵府的丫环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有空去得罪一个女大夫? 这时候,朱子权冷冷地对蒋大夫道:“既然你东家能够医治,就赶紧的让他过来。只要能治好我先生的病,多少银子,他说了算。” 蒋大夫拱手道:“可是……” “先生脾气和蔼,心胸广阔,从来不与人结怨。令东家口口声声说我先生开罪了他,这总要有理由不是?你们药铺在哪?立即去请他过来。若是耽搁我先生的病,有你们好看。” 蒋先生心下发苦,忽然很是后悔,不该瞧着丰厚的诊金,及这位先生病得可怜就妄想当和事佬,现下可好了,把东家置于危险之地,就算东家顾及此人权势,不得不医治,估计回去后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了。 “这位贵人,我们东家……”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何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本公子亲自前去。我倒要看看,此人架子究竟有多大。” 第89章 本事 朱子权抓着何劲,说:“还是我去罢。”他已经明白那日里何劲把王锦绣得罪得够狠,若是何劲亲自前去,王锦绣见到他,那岂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女人是个倔强的,脾气又坏,肯定会借机生事拿乔。 何劲却拂开他的手,“没事,我亲自去一趟。哼,我倒要瞧瞧,那个女大夫究竟有多厉害。” 被逼着带路的蒋大夫很是无耐,很是后悔,又是懊恼,他真的不该贪图那点诊金呀,现在怎么办? …… 何劲领着人离去后,朱子权望着穆少清,“先生你明知子昂此去定肯会吃闭门羹,如何还要他去?” 穆少清晕眩得厉害,实在没力气说话,闭着眼,好半晌才淡道:“不过想让人家小姑娘挣一回脸面罢了。” 朱子权先是挑眉,然后又冽唇笑了起来。 他忽然有些后悔,没能一道跟过去。 …… 总兵府离锦绣药铺比较远,何劲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十多个总兵府的侍卫,一马当先,直奔锦绣药铺。这时候天也擦黑,药铺早已没了病人,只剩下齐玄英正拿着书与周强曾富贵等人讲解着什么。其余丫头小厮正在收拾打整卫生。 而锦绣,并没有在铺子里。 何劲一马当先进入药铺,如鹰般的眸子四处搜了搜,目光在有可疑“东家”的身上来回扫视,只除了坐着的齐玄英勉符合“东家大夫”的身份外,其他人都是些歪瓜裂枣的。 男子冷声喝问齐玄英:“你就是这儿的东家?” 齐玄英怔了怔,放下书本,起身,拱手道:“阁下要看病么?不知府上何人生病?生了何病?” “我家公子问你是不是东家,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何劲身边的一侍卫不耐烦地大喝。 何劲侧头,“大山!” 叫大山的侍卫是朱子权身边的侍卫,何劲也不好过分喝斥他。 齐玄英心头不悦,这些人,真是一点都不礼貌。 “阁下要找我师父吧?真不巧,我师父刚才出诊去了。恐怕短时间内也回不来。若是病情不严重,小生可以走一趟。” 何劲上下打量他,淡淡地道:“你治不好的。你师父去了哪家诊治?” “是二里胡同的钟府。钟夫人染了风寒,我师父前去诊治。” “去了有多久了?” “呃,大约有一个时辰了。若是不出意外,应该快回来了。” “那好,我就在此等他回来。” 然后,何劲眉毛一抬,身边便有两名侍卫自动自发地从铺子里抬来一把椅子,放到他身后。何劲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左腿屈起,翘在椅子上,极是放浪,但看在齐玄英眼里,越发觉得眼前此人身份不非凡响。 齐玄英师承叔父齐如月,也随叔父见过不少名贵公子,对这些豪门公子的品性格外了解,越是不拘一格、放浪形骇的人,身份地位越是尊祟。 此人光凭气势,就有一种令人有股莫名的压抑,身边侍卫一个个杀气腾腾的,似乎受过战场血胜撕杀洗礼,侍卫如此,主人更是身份贵重。他忍不住望向一道回来的蒋大夫,用眼神寻问此人身份。 被谅在一边的蒋大夫苦笑着望了齐玄英,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齐玄英不再过问,让人上了茶后,便不再管他们,坐了下来与周强曾富贵讲解起来。 “……师父说过,她生平做过7例剖腹手术,四活三死,成功率为五成。跟据数次的手术经验得出结论,手术前三个时辰内,病人最好空腹。以免麻醉后引发呕吐进而干扰手术进行。另外,手术风险巨大,大出血,血压降低,或是氧气供给不足……都有可能使病人一命呜呼。所以,在进行手术的同进,得准备好一切准备工作。为了防止大出血,手术进行前,就必须准备好一切工具。手术中,若是病人缺氧,得进行人工呼吸,或是人工急救……” “哎,头,这氧气是什么?” “……师父说,氧气是人体必须的一种气体,没了氧气,我们人类就无法呼吸。病人在手术中,因肺叶功能无法自主运作,无法吸到氧气,就会产生缺氧症状,所以这时候,就必须做人工呼吸,帮助病人呼吸氧气。” “我还是不懂,什么缺氧?这氧气究竟是什么东西呀?” 齐玄英被问住了,一时回答不出,最后咬牙,一把掐住周强的鼻子,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使他无法呼吸,“告诉你,这就叫缺氧。现在,明白什么叫缺氧吗?” 周强憋得满面通红,双手胡乱地抓着他的手。 齐玄英放开他,说:“这就是缺氧。懂了吗?” 周强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地吸着气,“头,你说就说嘛,何必动手呢?差点没把我憋死。” 齐玄英讪讪地笑着:“当初师父在教我时,我也曾这么问过她。她也是这般掐着我的脖子。” “哦,懂了,原来无法呼吸就叫缺氧呀。可是,为什么叫缺氧呢?明明是无法呼吸嘛。” 齐玄英敲了他的头,“笨。师父说了,空气当中,便有氧气的成份。” “啊,师父怎么知道的?” “师父是神医,当然知道了。”曾富贵理所当然地道。 齐玄英摇了摇头,“师父讨厌别人说她是神医。师父说,再是医术超群,也无法做到包治百病。但凡是人,再是厉害,也会有失手的时候。这年头,人怕出名猪怕壮。锦上添花是人之情,落井下石亦是人生百态。被吹捧得越高,跌得越重。所以,你们千万别四处吹吁师父是神医,包治百病什么的。师父嘛,除了一身医术比普通大夫精湛外,其实她就只是普通人罢了。” “可是对我来说,师父那一身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了。” 齐玄英摇头,“师父的父亲,也是我的师祖,他就是因为没能治好别人的病,被活生生的迫害至死。你们也要师父步上师祖后尘吗?” “啊,不会吧,大夫只是治病而已,又不是大罗神仙。哪能包治百病的?那些病人也太过分了。” “所以,就是这个理。师父讨厌被人冠上神医的名声。” …… “……好了,手术注意事项暂且说到这儿,你们连入门都不算,还是先从第一目击者急救做起。” “什么叫第一日击者急救?” “我说周强,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我这不正要与你讲嘛。你急什么呀?所谓急救,就是病人因外伤或内伤而产生危急性命,医者得在第一时间做出急救措施。要先急救,就得学会急救措施。而在施行急救措施之前,就得先学会辩别病人病症……” “……溺水而失去呼吸,就口对口人工呼吸:双手拇指和食指掐紧鼻孔,将口包住病人的口,先深呼吸一口,然后吹2次气,吹气时不要用力过猛。吹气后,病人胸部有起伏说明人工呼吸有效。如颈动脉搏动消失,既可以认定心跳停止……”齐玄英一边对着木头制作的人像作示范,一边解释着。 “心跳停止,也不能认定此人没救,这时候,就得按压胸口,按压部位:前胸正中,胸骨下二分之一处……”齐玄英在周强身上比划着,找着按压部位,“就是这儿,数度压之,直到收跳恢复为止。一般施救时间为两柱香。若是过了两柱香,仍无好转,则视病人无救。” “还有另一种按压法,一手掌放于胸骨下1/2处,手掌与胸骨平行,另一手重叠在手背上,两手指交叉抬起,脱离胸壁,双肩绷直,双肩垂直在胸骨上方正中,以肩、臂力量向下按压。” 躺在木床上的周强被按得哇哇大叫,齐玄英喝道:“别鬼吼鬼叫了,我这是在教你争救知识呢,好生记着,日后随时都会用着的。” “……溺水而亡,或因喉间异物哽喉,以至呼吸、心跳停止,需做人工呼吸、心外按压时要同时进行。吹气时,停止按压。心外按压时不要吹气,两者可轮换进行。记住了吧?” “记住了。” “好,你们二人再重新示范一下。” 周强曾富贵示范动作虽说不大规范,但也算是不错了,齐玄英一边拿着个手扎,一边接着往下讲,“接下来,还有其他急救之法,比方说,脑血管意外,就是我们常说的瘫换,一般情况下,老年人得这种病的比较多。脑血管意外又包括:脑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脑血栓形成、脑栓塞。其症状为:突然发病,可有头晕、头痛、呕吐、失语、流涎、口角歪斜和半身瘫痪,重者可有昏迷、二便失禁。” 蒋大夫一直在外头陪着何劲,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箭步上前,贴近齐玄英,双目炯炯地盯着齐玄英,露眼狂热与惊佩。 齐玄英也发现了他,不过并不以为意,冲他笑了笑:“蒋大夫,你也一道听听,看看我讲解得可对。” “齐小大夫,你刚才所讲,都是东家传授与你的?” “有一部份是我叔父教授于我的。但师父教授的比叔父还要全面深奥。蒋大夫,一起学学,相信学会了日后大有用处。” 蒋大夫满身激动,眉毛都要飞舞起来。 脑中风,瘫痪,这些可都是难治之症呀,还有刚才齐小大夫所讲,一个人若是呼呼和心跳都没了,都还能抢救回来,真是闻所未闻。 蒋大夫双目狂热,而何劲也好奇起来,但他自恃身份,不好起身,只能引颈相望。 “……自救措施:就地侧卧、不搬动、如需搬动应平稳抬放……” 齐玄英见众人都目不转精,又聚精会神地听自己讲解,自豪感骤升,抬首挺胸,越发流利起来,把师父教给他的所有急救方式按着记忆一股脑地讲了出来,比方说,气管异物急救方式,神志不清者的急救方法……因走水吸入过多呛烟引发中毒的急救之法,昏迷病人忌仰卧:应使其侧卧,防止口腔分泌物、呕吐物吸入呼吸道引起窒息,更不能给昏迷病人进食、进水;脑出血病人忌随意搬动:如有在活动中突然跌倒昏迷或患过脑出血的瘫痪者,很可能有脑出血,随意搬动会使出血更加严重,应平卧,抬高头部,小而深的伤口忌马虎包扎:若被锐器刺伤后马虎包扎,会使伤口缺氧,导致破伤风杆菌等厌氧菌生长,应清创消毒后再包扎,并注射破伤风抗毒素……等等,林林种种说了一大堆,听得蒋大夫连连点头,欣喜若狂。 何劲则若有所思,身边的小厮则低头,在他耳边道:“爷,此人是那东家大夫的弟子,身为弟子都如此厉害,想必那东家大夫更是厉害,先生的病,应该有救。” 何劲微微点头。 第90章 这就叫现世 锦绣带着锦玉和冬暖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药铺里灯火通明,一大群人围在药铺里,正前前后后来回踱着步子,不由纳闷,难不成,又有重症病人不成? 只是才刚下了马车,还没走上几步,便有人冲着她喝道:“你也是来看病的?还是另请大夫吧,这儿的大夫都被我家主子给包了。” 锦绣听得讷闷不已,又上前两步,忽然那持刀大汉“呛儿”一声,把刀抽了出来,指着锦绣姐弟厉声喝道:“说了让你们另请大夫,怎么还要往前?” 锦玉冷哼一声,“咱们本就住在这儿,我姐才是这儿的大夫。你家主子既然要看病,居然把大夫给拒之门外,这是何理?” 那大汉吃了一惊,打量锦绣一眼,忽然不屑地笑道:“小丫头敢蒙骗大爷?真是不知死活。去去,到一边去。大夫正在里头诊治,休要搞乱。” 锦玉气极,指着那大汉骂道:“有眼无珠。” “你骂谁有眼无珠?”那大汉瞪眼。 锦绣扯了锦玉一把,“算了,既然他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在这儿等吧。” 锦玉还要说话,锦绣拉了他一把,低声道:“估计他们找不着我,便请了玄英或是蒋大夫看诊。既然他们不让我进去,我也乐得轻松。” 这些权贵人物呀,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自己看病有特权,还不让别人看病。今儿个更好,居然把正经大夫给拒之门外,虽说也有她的故意为之,但她是真的打从心里不待见这些人物。 锦玉双眼一亮,傲然不屑地瞟了那大汉一眼,抚着锦绣坐到外头的石阶上。 那群大汉见他们不肯走,只是坐到石阶上,误以为他们还算识相,也不理会,只提刀守在门口,半刻也不得离。 锦玉看了冷哼一声,小声骂道:“狐假虎威。” 锦绣失笑,轻拍了他的头,提醒他祸从口出。 又过了好一会,半斤从外头气喘吁吁气地回来,忽然发现锦绣姐弟,双眼一亮,大步上前,“姑娘,您可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咦,姑娘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进去?” 锦绣起身,淡淡地道:“这些人不让我进去。” 半斤愕然地望着这一群侍卫,“这……哎,我说这位爷,您刚才不是非要我家大夫给您家主子看病么?为何我家大夫回来了,你们却不让人进去?这是何理?” 那大汉也吃了一惊,上下打量锦绣:“她,她就是大夫……” 半斤哭笑不得,“如假包换。” “这怎么可能?大夫哪有这么年轻的,还是个小女子,你们开玩笑不成?”那大汉越说越严厉,“我家主子身份尊贵,非比寻常。居然让一个小女子医治,这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当得起吗?” 锦绣淡淡地道:“小女子学艺不精,不敢给尊贵人物看诊,还请诸位移架别处。以免耽误病情。” 那大汉气急,大怒道:“真是岂有此理,我家主子在此等了整整大半个时辰,居然就等来这么一句话……实在欺人太甚。” “何人在外头喧哗?”忽然里头传来一个男声。 众人随声音望去,只见台阶上,一个男人逆光而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周身却散发出浓浓的骄傲的气息。 锦绣知道,此人身份肯定应该不俗。就是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 那叫田大山的人上前两步,声音气忿:“何爷,咱们还是去别的药铺吧。这儿的大夫不靠谱。” “哦?” 那田大山回头瞪了锦绣等人一眼,恨声道:“就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几分本事?何爷,咱们被蒙骗了。”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道:“对对,九爷,这死丫头这么年轻,能有几分本事?肯定是哄骗人的。还耽搁了九爷您的宝贵时辰,九爷,一定要治这贱丫头大不敬的罪。” 锦绣气极反笑:“真是好笑,你们自个儿送上门来,如今却怪罪到我头上。就算是强盗也要讲点理不是?” “大胆,敢说我家主子是强盗,你有几个脑袋?” “通常总爱拿话威胁无辜百姓的人,不是合法的流氓,就是披着羊皮的强盗。”锦绣也知道,眼前这人,不是普通人,轻易得罪不起的。但她是真的有气呀,自己医术在那,偏要被人质疑,被人质疑不说,还要冠上莫名其妙的罪。 “大胆贱婢,自己诓骗行医,误我家主子的宝贵时辰,不知悔改,还敢狡辩?”那叫田大山的人暴起,抽出刀来就要架在锦绣脖子上。 锦绣吓了一大跳,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过。 锦玉却把锦绣拉到身后,跳起来对着何劲吼道:“有几个臭钱,有一群爪牙就了不起呀?我姐姐虽为女流之辈,却是实实在在的靠医术吃饭。你们可以质疑我姐的本事,大不了去别家便是,何苦在此不饶人?” “哼,小子嘴巴还挺利索,金陵城没有大夫么?” “我呸,你们走吧,我这儿不欢迎你。就算砸金山银矿都不给治。” 外头吵得正凶,里头齐蒋大夫和齐玄英听到外头的动静,也跟着跑出来,齐齐叫出声来,“是东家回来了。” “师父回来了。” 那拿刀的大汉愣了愣,四处瞧了瞧,“你们东家回来了?在哪?在哪?”眼前一花,只见一个白色人影又从跟前掠过,定眼一瞧,居然是这药铺里的一名大夫。只见这年轻大夫箭步来到那小姑娘跟前,对小姑娘恭敬地道:“师父,您总算回来了。这位公子等候您多时了。” 四下陡然清静下来,那大汉再一次愣住了,指着锦绣,“喂,喂,你叫这小娘们什么来着?”绕是一直沉着冷静的何劲也讶异地挑高了眉毛,望着台下婷婷玉立的小姑娘,声音也不自觉地拨高了些许,“你真是大夫?” 忽然间,脑海里有一道灵光闪过。 何劲眯起眼望着台阶下的女子,“是你?” 锦玉跳起来吼道:“我姐姐女流之辈,实在上不得台面,诸位还是另请高明,恕不接待。” 锦绣按下一脸气忿的锦玉,望着齐玄英,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玄英说:“这位公子要请师父登门看病。” 锦绣望向那站在门口逆光而立的男子,因看不清此人的长相,但想着此人的爪牙对她如此无理,一时没好气道:“我一个女流之辈,能有几分医术?可不敢随意给人家治病。万一耽搁了人家主子的宝贵时辰,我可负不起责任。” 何劲踱下台阶,站在锦绣跟前,“居然是你。” 这时候,锦绣也认出了此人的身份,俏脸一沉,冷冷地道:“这不是总兵府的何大公子么?何大公子身份高贵,瞧不起我等贱民,把我从总兵府赶了出来。怎么今儿个又跑到区区贱地?也不怕污了何大公子高贵的身份。” 眼前的女子虽然看似沉静,实则露出满身的獠牙,若不是他有侍卫跟着,说不定还会冲上前来咬他几口。 何劲只觉心里一阵气苦。 他怎会知道,这金陵地界真的太小了,怎么好死不死就给遇上了呢? 上回的事是他太过草率,后来也有些后悔了。但想想自己的身份,也不觉有什么的,日后再见到她再给点补偿就是了。上回在秦淮河畔没有及时认出来她,也就罢了。可谁知,他们的第三次交锋,却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形? 锦绣想着那天受到的羞辱,确实很想咬他几口。所以也没有客气,冷笑道:“何大公子请回吧。我身卑位贱,恐怕会脏了你的眼。慢走,不送。” 冬暖跟在她身边,提着药箱,也是昂首挺胸而过。 唯独锦玉一时摸不清况,不过姐姐性格如何他再是清楚不过了。能让姐姐如此对待的人,肯定是曾经得罪过姐姐的,并且得罪的非常狠。是以也不给任何面子,对蒋大夫等人道:“都什么时候了,苍蝇都没一只,还开什么门呀?把门关上。睡觉。” 半斤八两等人连忙应声行动,蒋大夫看了看何劲,又望了东家的背影,暗暗后悔,早知东家与这人有着重大过节,他坚决不会那般鸡婆了。 何劲也觉面上难堪得厉害,他怎会知道自己的报应来得那样快,那么狠。若是按他以往和脾气,早就拂袖而去。可想着早先夸下的海口,不得已,硬着头皮问蒋大夫,“她真是你们东家?” 蒋大夫苦笑,措手道:“这位公子,她就是我东家呀。” “什么?” 刚才叫嚣得厉害的几名大汉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震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田大山也吃了一惊,望了望锦绣,又望蒋大夫,声音里已带了些许的怒气,“你这老东西,敢耍弄我?” 蒋大夫急了,“医术不分年纪老幼,不分男女,难不成,就因为我们东家是名副其实的女儿身,就不能做大夫了?” 田大山滞了滞,一时无言。 锦绣清冷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阁下质疑小女子医术也是人之常情。小女子确实如阁下所言,才疏学浅,人言微轻,恐无法替阁下分忧解劳,更没资格入阁下的眼。请阁下另请高明吧。蒋大夫,送客。玄英,让人收拾了,关门。” 一时间,铺子外头一堆人全都石化了般,无人有所动作。 何劲这时候也顾不得颜面问题了,连忙拾步上阶,“等等,这位姑娘……” 第91章 出了一口恶气 锦绣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进入铺子里。 何劲连忙跟上,“等等,你站住。” 锦绣驻足,转身,一脸讥讽,“阁下果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物。前阵子还不许我出现在阁下周围,如今,自己倒是贴了过来。” 虽然这女子说话很是欠揍,但何劲却不敢与她计较,赔笑道:“那日之事,确是何某的不是,当时何某已有悔意,耐何姑娘已离去,何某也只能把此事压在心底,还想着日后再见到姑娘,亲自向姑娘道歉。谁知老天真是有缘,又让何某与姑娘相见。”他进一步道,“姑娘大人有大量,就请再给何某一个机会,可好?” 锦绣讥笑道:“何大公子这能屈能伸的本领,当真是厉害。”她侧脸对冬暖道,“什么叫前倨后恭,我总算见到了。” 冬暖对那日发生的事也是感同身受,也跟着道:“可不是,那日何大公子可威风了,奴婢实在是大开眼界。” 锦绣道:“何大公子,您的道歉锦绣接下。但公子那日所说过的话,锦绣可是不敢相忘。何大公子是男人,这男子汉大丈夫,自是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如今倒自打嘴巴了,这传扬开去,公子可将颜面无存了。所以为了保证何大公子您的威风,还是请回吧。从今往后,锦绣自是不会再出现在您周围。如今何大公子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何劲有苦说不出,他怎会知道,老天会如此捉弄他。 早知这锦绣药铺的东家是她,打死他都不会出现在这儿。现在可好,把自己套了进去不说,还让人奚落,还颜面无存。却还没能办成事,等会子回去,怎么向贵客交差? “王大夫。”何劲拱手,“那日之事,确是在下的不是。王大夫要在下如何做才肯原谅何某?” 锦绣讥笑道:“我哪敢要求何公子做什么?我可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资格。何大公子请回吧,我这寒门穷舍,恐污了何大公子高贵的身躯。” 锦玉箭步上前拉着自己的姐姐,“姐与他废话什么呀,该休息去了。” 耳边只听见蒋大夫诚惶诚恐地道:“东家,对不住,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人居然如此无理……” 回答蒋大夫的是一句不满的冷哼,“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无缘无故的赶出来。蒋大夫,你知道这是什么感受吗?” “都是我考虑不周,一心只想着那位病人确实头晕难抑,既然东家有办法医治,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倒是想治,可你看看这些人……”剩下的声音随着踏进屋子里,无法再听到,但绝对没有好话。 众侍卫偷偷地望着何劲,偷偷地抹了抹额上的新汗,遭了,他们不但对人家无理,还把人家拒之门外,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这下子,先生的病,恐怕没救了。 田大山面色变幻不定,他没有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还真有几分本事。握紧了拳头,一会儿,脸上闪过某种毅色,他转身踏入铺子里。 从头到尾都见识这这群人对自家姑娘的侮辱,正准备关门的八两冷冷地道:“这位公子,小店准备打烊,我家姑娘医术不精,恐怕帮不到什么忙了。请公子另请高明。” 田大山沉声道:“这位小哥,麻烦转告王大夫,刚才的事,是我老田多有得罪,还请海涩。” “没事没事,您这样的人小的见得多了。我家姑娘早已不当回事了。”八两打着哈哈,一边准备关门。 “等等。”田大山把手伸进门逢,不让八两关门,沉声道:“我家先生的病确实非常严重,令东家既然有医治之法。还请以病人为重。” “我家姑娘事事都以病人为重。可有些病人,又是如何对待我家姑娘的?”八两知道这人只是那个人的爪牙,也不理他,对他身后的何劲,毫不客气地道,“这位公子,刚才的阵仗想必您还没有瞧到。小的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堂堂药铺的主人,居然被公子的属下给拒之门外,不让进门不说,居然还出言侮骂,甚至大言不惭还喊打喊杀的。小的瞧公子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气度雍容,贵气非凡,想必亦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却纵容手下如此对待一名医者,实是让人难受得紧。” 何劲脸色难看至极,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受如此奚落,偏偏,这时候他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 他正在这儿低眉顺目地与八两道着歉,这时候,冬暖出来了,递了张单子给男子,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我家姑娘交代了,贵府病人得了美尼尔综合症。这种病症,比较难治,只能用药控制。这方面是饮食规律,这是药方。这包药做了记号,要先吃。记得熬浓些,只吃一次。剩下的两包药分别吃三次。在用药期间,要忌茶。” 何劲接过药包和纸条,怔了怔,“不上门亲自把脉问诊么?” “我家姑娘说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若再被赶出来,她可丢不起那个人呢。喏,这是账单,三副药一共380文钱,饮食清单收您30文,诊治费30文,挂号费10文。一共450文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药,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何劲再一次怔住,那位穆少清如此凶猛的病,居然才这么点药钱。他从怀中摸了摸,有些尴尬,跟在他身边的小厮连忙掏出一绽5两重的官银递过去。 “不用找了。” 冬暖接过银子,却没有把药递过去,而是冷冷地道:“姑娘说了,按照锦绣药铺的规矩,只收取这么些钱。不过我家姑娘平白无故受此侮辱,心里不爽,还得额外再收取公子100两银子压惊费,以及100两精神损失费,以及100两封口费,一共300两零450文钱。” 小厮瞪眼,“你们怎么这样,只是看个病抓几副药而已。哪用得着这么多银子?就算给皇帝看病也用不了这么多呀?” 冬暖笑了起来:“这是我家姑娘的规矩,但凡上门看病还要受诽谤侮辱的,一律收取100两压惊费。再被人不分青红皂白赶出来的,再收100两精神损失费。再被人拿刀威言恐吓的,另收100两封口费。我家姑娘说了,公子若是心疼银子,以后看病请大夫态度就得好一些。否则,仍然照收不误。” 何劲沉着脸,没有说话。示意小厮把银子付了。 小厮苦着脸,在怀里摸了摸,“爷,小的没带那么多银子。” 何劲脸色更是不大好看,小厮哭丧着张:“爷,小的哪知道看个病要花这么多银子?所以没带么多钱。再说了,一般大夫上门看了病才给银子的嘛,哪有像她这样,病也没看就直接开药的,还,还收这么高的银子。” 何劲瞪了他一眼,犹豫了会,从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的玉佩递给冬暖,“我这块玉佩价值连城,先放到你这,暂抵那三百两银子。过会儿再给你把银子送来。” 冬暖犹豫了会,里头传来锦玉的声音,“冬暖姐姐,时辰不早了,早些打发他吧。” 打发? 他居然沦落到要让一个下人来打发? 何劲气得鼻子都歪了,可他理亏在先,这个气也只能生生忍住了。 冬暖收下玉佩,说:“那好,公子记得早早把银子补上。”然后不给任何反应,碰地把门关上,并俐落地上了门栓。 吃了生平第一次闭门羹的何劲,瞪着眼前的黑漆门板,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小厮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也知道自家主子被惹怒了,生怕被牵怒,小心翼翼地道:“爷,先生还等着您呢?” 何劲深吸口气,把药交给他,“先让穆先生吃了再说。若是无效,看我怎么收拾她。”想着刚才所受的一肚子鸟气,他下定决心,若是穆先生吃了有效,就暂且放那丫头一马。否则,他一定要她好看。 …… “对不住,东家,这次给您添麻烦了。”蒋大夫再一次喏喏地鞠躬作揖,神色惶恐,很是歉疚。 他在锦绣药铺没几天,虽然待遇不算高,但这儿坐堂氛围不错,规矩也没楚家药馆那般大,他混得还是如鱼似水的,再来锦绣医术确实厉害,他还想跟在锦绣身边,多学些医术的。如今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惹得东家大发雷霆之火,心下忐忑不已。 “……虽然你自作主张,但念在你是初犯,这事就算了吧。下不为例。”锦绣气也出了,精神损失费也收了,再斥了蒋大夫几句,这事儿也就作罢了。 那何劲估计被激怒了,当天晚上就把银子送了过来,锦绣心安理得地收下银子,让人把那枚玉佩还了回去。 想着那混蛋的嘴脸,也觉得这银子收得值。 锦玉却有些担忧,“这人既是总兵府的公子,我看此人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万一这人想法子报复咱们,这可怎么办?” 锦绣冷笑一声:“这个病人什么病不好生,偏要得这个最难医治的美尼尔综合症,也活该他倒霉。”美尼尔综合症放眼现代,也是无法根治的,只能发作时用药物控制。一旦发作起来,那可是天眩地转难受得紧,受罪无比。若是那位病人是比较重要的人物,他就算要报复,也得顾忌一二。 ------题外话------ 每天最兴奋的莫过于作品有人订阅,评论榜很热闹,有人送鲜花,有人送钻石,还有送金光闪闪的打赏给我。 第92章 为五斗米折腰 第三日,总兵府派了人来,接锦绣过去看病。 仍是上回那个车夫,但前来接应的却是另外一位中年男子。 自从那回被何劲那杀千万的王八蛋无缘无故赶出总兵府后,锦绣曾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去总兵府半步。 事关颜面以及尊严,无论如何也要挺直了腰杆做人。 但是呢,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为五斗米折腰! 她目前还没有与总兵府对抗的本领,也没有傲气的资格。人家动动小指头就可以让她灰溜溜地滚回老家吃自己。 所以,基于识时务为俊杰的想法,锦绣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以及自我安慰后,毅然坐上了总兵府派来的马车。 因上次的前车之监,锦绣很是谨慎了一番,带了齐玄英一道过去,上车之前,问那赶车的车夫:“你是总兵府的人?” 得到正面回复后,又问:“这回是给谁看病?” “是给总兵府的一位贵客看病。” “真的只是给客人看病?” “是的。” “那客人姓甚名谁?” “姓穆,穆少清,人称穆先生。” 锦绣沉吟着,想着上回及上上回的事,就窝火不已,带着重重心事,从总兵府侧门里进入,一路被引到怡情轩,锦绣发现这院子里守卫很是严密,里里外外,都有侍卫把守着,进入院子,是个小小的天井,穿过天井,进入正中厢房,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夫来了。” 又有人喊道:“既然来了,快请进来。” 然后,锦绣和齐玄英师徒被带到了左边厢房里,只见屋子里一大股药味,前日见过的那个可恶可恨又蛮横不讲理的何劲赫然在场,此刻正望了过来。 锦绣想着前几次受到的排头及侮辱,心中有气,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来到床前。 有两名身穿绯红色比甲的丫头正在床前忙弄着什么,白色绣墨竹云纹帘帐下,躺着一个面色清矍的中年人,此人穿着淡褐色中衣,更是衬得一张脸越发腊黄,斜躺在半青不旧的蟒枕上,虽然在病中,但目光却炯亮着,望着进来的锦绣师徒,淡淡一笑:“有劳大夫了。” 锦绣上前两步,来到床前停下,“吃了药后,可有松动?” “好多了,比起前些日子那种天眩地转好多了,大夫这药很是管用。” 锦绣点头,齐玄英抬来一个矮墩放到她身后,锦绣坐下,开始替他把脉,再看了他的舌头,问了病情,说:“我再给你开几副药,再吃上三天左右。另外,注意些饮食,可以用鸽子加天麻一道清蒸,吃上几天,有着筑固作用。平时候注意不要着凉,别的也没什么的。” 锦绣起身,正准备出去,被一位中年人叫住,“大夫,既然我这病你能医治,可否告知,我这究竟是什么病?” 锦绣笑了笑:“你这病,看则凶猛,其实也没什么的。有相当一部份人都有你这种症状,只不过症状不同而已。” “哦,你的意思是,我这病,并无大碍?” “是的。” “可为何其他大夫却无法确诊?”还说什么他这是绝症什么的。 锦绣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他们临床经验不丰富而已。”这种病症,用现代医学手段都无法根治,何况古人?她不过是比这古代大夫们多了份现代知识而已。 “放心好了,吃上几天的药,就能康复。不过,根治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种病症,很是复杂,发作后也只能用药物控制,没有旁的有效法子。但这种病症也并不是时常发作,所以平时候多注意保暖,尤其是头部的保暖,还有,不要着了凉。这美尼尔综合症,之所以会发作,普遍都是着凉所致。” “美尼尔综合症?这是什么病症?怎么从未听说过?” “就是一个叫美尼尔的大夫遇上这种病症,因为无法医治,就暂且命名为美尼尔综合症。” “大夫能够医治,也就算不得罕见了。” “那是。不过在之前,这种病症确实找不着药物治疗。我们的前人也是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才有了今日之福音。”锦绣笑了笑,道:“我先走了,回去就把药打人送来。你好好养病。记着平时候不要着了凉。” 出了房间,锦绣也不耽搁,领了齐玄英,对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说:“麻烦带我出府。谢谢。” “等一下,站住。”一直没有说话的朱子权总算出了声。 “公子还有何指教?” 锦绣停下脚步,望着此人,神色冷淡,脸上还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使得朱子权火气直冲冲地往头顶上冒。他三步并用两步,来到锦绣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这才发现,这小丫头好小,居然还不及他胸膛,不由放软了语气,“怎么,不记得我了?” 锦绣没好气地道:“请恕小女子眼拙,没能认出公子来。” 朱子权沉了脸色,“你忘了?去年在城外的茅屋里,你救了我一命。” “小女子救的人多了去,实在想不起来了。”其实这人存在感那么强,她哪会记不住他,不过是因此人性子恶劣,所以装作不认识罢了。那个受了重伤,一脸狼狈却仍是拽得二万八五的男人,这种男人她见得多了,若非没有点后台背景,哪会如此嚣张? “……你这记性怎么这么差?你再仔细想想,我的侍卫因身上盘缠用尽,还承诺事后给你银子来着。” 锦绣暗自发笑,事情过了那么久,这人还在记恨银子的事,看来她那招以退为进的方式确实憋死他了。 “抱歉,确实没什么印像了。公子说是便是吧。” 朱子权再一次拧紧眉毛,又质问道:“一般大夫看了病都要开药方的,为何你不在这儿开药方?” 锦绣淡道:“因为这种病,有好些药物只有我铺子里才有。” 朱子权嗤笑一声:“你是怕外人学了去吧?” 锦绣没有回答,她也确实有此顾忌。 “你们做大夫的,怎么就这么点心胸,大家相互切磋,才能使得医术发扬光大,而不是固步自封。” 原来是讽刺她心胸狭隘,为了一已之利,让神圣的医术蒙上了钱财的阴影。 锦绣见识过此人的蛮不讲理与蛮横,不愿与他废话,转身就走。 朱子权气得干瞪眼,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巴接的,讨好的,故作清高的,柔弱的,端庄的,大方的,柔媚的,见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摆出最柔美的一面……就她一个,这个叫王锦绣的女大夫,居然如此无视他,真是可恶至极。 “哎,你站住。”朱子权再一次叫住她,也不知锦绣是没有听到,还是装作没听到,就那样,在他的视线里,径直离去。 在院门口,锦绣被两名侍卫拦下。 锦绣驻足,沉下脸来,瞪向朱子权,“怎么?想过河折桥?” 侍卫中的其中一人叫田大山,也是昨晚闹得最凶的那个,此时正拿偷偷地瞟着自家主子,见锦绣横眉竖目的模样,一时心虚不已,低声道:“这位姑娘,我家九爷在叫你呢。” 锦绣冷哼一声:“那又怎样?” 朱子权背着双手,来到锦绣跟前,说:“还没有支付诊金。怎么就走了呢?” “我的规矩是先看病,过后自会差人把药和账单一道拿过来。” 朱子权紧紧抿着双唇,双手背在身后,“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告辞。” 齐玄英朝朱子权拱了拱手,也跟着急忙离去。 “哎,等等。”朱子权又叫住她。 锦绣转身,神色略有不耐。 朱子权目光闪烁了会,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用豆绿色宫绦系着的玉佩来,递给她,“穆先生病情凶猛,身上银子也用得差不多了。这玉佩就暂时记在你那,到时候有了银子再过来赎回。” 不止田大山睁大眼,一旁的何劲连忙道:“九爷,您这话就见外了……” 朱子权微笑道:“子昂的好意朱某心领。我意已决,就不要再多言。” 何劲仍然觉得不妥,但又顾及九爷面子,只好闭嘴。 朱子权把玉佩递过去,锦绣看了眼,摇了摇头,“公子的玉佩贵重无比,小女子可不敢马虎,昨晚何大公子的玉佩小女子也是当着何府下人的面,让他仔细看了又看,毫发无损,这才让贵府的下人带回来的。” 何劲连忙道:“玉佩并没有坏……”忽然他明白了过来,脸色倏地一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朱子权也听出了锦绣话中有话,气得咬牙,他当然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丫头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岂是那样的人? 就算他的确对她不满,但也不会用如此卑劣的伎俩吧? “这两日我身上带的银钱又用得差不多了,暂时还无法支付现银,请先拿我的玉佩作抵,等我兑了银子再还回去,可好?” 一旁的田大山睁大眼,不会吧,他昨天还听师爷说,九爷这回来金陵,各地方上的盐商们孝敬上来的钱可就不低于二十万两呀。 “公子的玉佩价值连城,锦绣可不敢收。万一坏掉了,我可没法子赔的。” 朱子权双眼一亮,“你知道我这玉佩的来历?” 锦绣蹙眉,她又不是鉴赏行家,哪明白这玉佩的价值,不过瞧着玉体通体雪白,只是中间隐隐有龙形图案,估摸着这人不是龙子凤孙也是御赐的皇家之物。万一丢了,或是弄坏了,她十条命都不够抵。 再来,这人如此爱惜颜面,这回却平白无故的拿玉佩来抵药钱,还当着众多人的面,怎么想就怎么古怪。 她会接才有鬼,她又不是傻瓜。 “公子一看就知非池中之物,想必所佩戴的饰品亦非凡品,故此,不敢任意收取。” 朱子权气得把紧紧握紧了拳头,一时间不知该怪这丫头鼠目寸光,毫无眼力,还是该怪自己的自作多情,没由来的心烦意乱,一时气闷,却又怕当着属下的面失了往日的威严,只是冷声道:“你走吧。” 盯着师徒二人的背影,田大山道:“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一个小女子,居然是个大夫。还收了个比她年纪还大的徒弟,真是怪事。” 何劲想着那天晚上受到的排头,也一阵气苦不已,“就是,我也讷闷呢?她那弟子看起来也是二十出头吧,居然尊一个小姑娘为师,还毕恭毕敬的。真是怪哉。” 朱子权默默地回到屋子里,一个丫环正侍候着穆少清喂药饭,问道:“先生头还晕吗?” 穆少清笑道:“还有些晕,不过比起前些天又好太多了。”顿了下,他揉了揉头顶,赞叹道:“真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姑娘,居然有如此医术。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朱子权微哼一声。 何劲面色却有些难看。 第93章 就是不鸟你 穆少清病情得到缓解,对锦绣那可是由衷的感激,所以当然不愿有人故意欺负她,于是又对何劲道:“那日的事我也仔细查过了。那日里锦绣大夫进府给令妹看病,后来又被令妹差人带到大公子院子里来,说是给大公子瞧病。” 何劲嚷道:“我又没病。”他身子好的很呢。 穆少清笑了笑:“就因为大公子没病,却被令妹领了大夫过来,还是位女大夫,所以这事儿还真古怪呢。” 何劲神色一凛,他不是笨蛋,当然知道那日里王锦绣有多冤。但,事情都发生了,再为了一个女大夫跑去质问自己的妹子,他也做不出来。于是含糊地道:“事情都已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想着昨晚受到的奚落,以及那白白花出去的几百两银子,他认为,他与王锦绣已顷两清了。以后谁也不欠谁了。 穆少清又望着何劲笑道,“那小姑娘看起来很不好惹,我看她在你面前一直板着张脸。估计还在记恨那日你粗暴赶她出去的事。” 何劲面色郝然,嘴上却说:“这丫头气性确实大。”到底不敢告诉穆先生,他前天晚上才是真正把人家给得罪狠了的。 朱子权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不分清红皂白就把人家给赶出去,但凡稍微有些气性的,都会如此。你也怪不着人家。” 何劲再一次冷哼,不承认自己有错:“谁要她好端端的跑到我院子里来。” “你怎么就死脑筋?她是大夫,那日不过是给何大小姐看病,平白无故的居然来到你这院子里,难道你就不觉得蹊跷?”朱子权虽然觉得那日里看那丫头的狼狈特别解恨,但却不愿何劲没由头的冤枉人家。 何劲皱了眉头,他当然知道自己那日鲁莽了,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只能将错就错,狭长的眸子更是显得森冷无情,“我管他蹊跷不蹊跷,只要平白无故出现在我面前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一律赶出去。 穆少清摇摇头,一脸的无耐以及不苟同。 朱子权却没由来的感到高兴,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刚才那女人不是说还需要进行食补么?用鸽子炖什么来着?“ ”这个,我也没仔细记。好像叫什么麻的。“ 朱子权细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何劲连忙吩咐长随:”金宝,赶紧的,把那大夫给追回来。“ 金宝腿脚非常快,不稍一会儿就回来了,气喘吁吁地道:”爷,小的听门房上的讲,那女大夫出了总兵府的门,就被谨阳侯府的人马车给接走了,说是给谨阳侯世子治病去了。“ 朱子权道:”谨阳侯世子病了?生得什么病?“ ”这个小的就不大清楚了。“ 何劲也一脸惊讶,”东临病下了?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私下里,穆清少也对朱子权道:”九爷,咱们来金陵也有三个多月了,虽说是给圣上办事,但这些地方上的权贵,也不能得罪了。谨阳侯虽远离京城,但雄才伟略,堪称帅才,谨阳侯世子听说混账了些,但到底要承袭爵位的,九爷也应该亲自去拜会才是。“ 朱子权想了想,对金宝道:”拿我奉国公府的贴子,去谨阳侯府。“ 一路去顾府的路上,冬暖手舞足蹈地说总算把脸打回去了,着实快意。 锦绣微哼一声,笑了笑说:”看来连老天都要帮我呢。“她以为受那姓何的一顿气,以何家的门弟,这辈子她是休想再找回场子来。谁知何家的贵客病了,还得了少见的美尼尔综合症,简直是天赐良机呀。 科暖笑道:”可不是,刚才奴婢瞧他那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实在太解恨了。“ 锦绣莞尔,想着刚才给病人看病时,缩在角落里的何大龟孙子,好一番痛快。 又想到朱子权那瘟神,又郁闷起来,”可惜那姓朱的还想故意整我来着。“ 冬暖迷惑,”那个姓朱的,也与姑娘有过间隙么?“ ”我曾救过他,他却恩将仇报。“锦绣也承认,那时候她的态度也非常不友好,所以才会惹来这么一樽瘟神。但在成家庄给沈无夜那纨绔子冶病时,那瘟神那副恶心八啦地嘴脸,仍是让她很不舒坦。尤其上一回,何劲那般羞辱她,他却作壁上观,反而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早已让她给他贴上阴险无耻卑小人的标签。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再撕掉了。 …… 一时间无事可做,朱子权又回到自己的屋子,总兵何至刚对他非常客气,拔给他的院子既宽敞又明亮,卧室也是相当奢华的,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用惯的地方,总有总束手束脚之感。 拿了本《孙子兵法》来看,却一时静不下心来,索性放下书,靠在椅背里,微微揉着额角,心里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他堂堂天之骄子,怎么数次在一个小丫头跟前吃鳖?而他却一直无还手能力,还真是怪事。 眼角余处扫到桌案上还一个灰白的帕子,他随手拿了过来,忽然厌恶地丢到垃圾篓子里,居然是那臭丫头的东西。 坐了一会,忽然觉屋子里有些闷热,又起身往年走去。 而外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也实在没多少私人空间,在院子里转了圈,又折回了屋里。忽然发现,屋子里的篓子不见了,不由喝道:”来人。“ 从梢间里出来一个身穿青衣配小厮帽的小厮,恭敬地道:”九爷,有什么吩咐?“ ”这篓子呢?怎么给空了?“ ”是奴才瞧着这垃圾桶都快要满了,这才拿去倒了。九爷可是有重要东西丢到里头了?“ 朱子权没有说话。 小厮越发觉得他猜得正确,于是道:”那奴才立即去找找。“ ”不用了。“朱子权摆手,”算了,你去忙你的事儿。不用管我。“ …… 不愧为镇守一方的谨阳侯府,其府邸气派尊贵,令人不敢仰视。从侧门进入,府内亭台楼阁,假山池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锦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真正江南豪门的建筑风格,果真不同凡响。从侧门进去,走了好一会的夹道,绕过一处抄手走廊,穿过一大片花园,来到一处布置华丽的院落,进入院子里,便发现里头人头攒动,一双双试探的,打量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锦绣心中奇怪,虽说顾东临是谨阳侯独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但这院子里也没必要放如此多人吧?带着疑惑,进入正堂,顾夫人高座于堂前,锦绣上前施礼。 顾夫人头梳桃心髻,正中插着碗口大的镶青金石的大凤叉,珠花两端垂下的蝴蝶吊坠抹额,斜插镶红宝石的梅花簪子,珠翠环绕,气度雍容。穿着松花色绣青粉双色并蒂莲花褙子,缠枝绕领花卉的粉蓝中衣,下身藏青色百鸟朝凤洋绉裙,裙子用淡黄、金橘、朱红等绣线绣出繁复的牡丹花卉。 不愧中持中馈的候府主母,顾夫人这身着装,威严毕现,又仪态万千。 锦绣有种错觉,这顾夫人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喜,还有些责难以及不满,看自己的目光充满锐利及挑剔,这是怎么回事来着? ”王大夫,请。我那孽障就拜托你了。“顾夫人盯了锦绣好一会儿,总算开了口。 锦绣点头,不敢当,这是锦绣份内事。” 顾夫人起身,“王大夫随我来吧。” 锦绣跟在顾夫人身后,望着顾夫人后脑上那用豆粒大的猫眼石围成的细链子,一圈又一圈地把头发挽得整整齐齐,赤金点翠玉梳垂下的流苏晃在鬓边,摇拽多姿,端丽富贵,但却给人一种冷冽疏离之感。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锦绣总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怪怪的,包括顾夫人在内,有一两个婆子还特意有锐利的眸子打量她,眼里还闪过不易察觉的轻蔑。 锦绣知道这些大富之家的想法,也不觉生气,随顾夫人穿过黑檀木雕万福寿边框镶大琉璃屏风,从花梨木雕翠竹碧纱橱和花梨木雕杨柳垂风碧纱橱之间经过,之后是东西暖阁,再穿过一道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才进入顾东临的寝居。 寝居非常宽蔽,屋子里有股扑鼻的异香,似淡似浓,索绕鼻间,闻着使人身心放松,锦绣知道,这大概就是富人家常用的各类名贵香料了,应该是市面上都难买到的沉元丁香。 青蓝色夕阳笼罩遍地枫叶刺绣帐帘里的顾东临,穿着乳白色中衣,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朱红打底绣姜黄福字被子里,此刻正紧蹙着眉头,似乎睡梦中也不大安稳。 旁边侍候的丫头起身福了身子,低声道:“世子爷才睡着了。” 顾夫人面目带着焦急与轻愁,对锦绣道:“王大夫,小儿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请了大夫吃了几贴药,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了病情,我实在没法,只能请你过来一趟了。” 锦绣上前给顾东临把了脉,忽然皱起眉来,“怎么弄得这么严重?” 顾夫人神色凄惶,拿着粉色梢巾帕抹了眼角的泪水,哽咽道:“这孩子,自小就不是个听话的主,也不是个省心情的。药也不好好的吃,王大夫,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临儿。” “顾夫人不必多说,我自当尽力而为。” 锦绣再一次把了脉,又察看了舌苔,看了双手手指头,再寻问了一些病症,初步诊断为慢性支原体肺部感染性疾病。但中药世界里,没有支原体这个病症。再来,她也治不出抗生素,古代肺炎确实比较难治,若是无法对症下药,有可能连命都没了。锦绣在这一世活了十多年,这类肺炎病人也确实没有多大的把握。 再来,又无法做胸片,一切只能按着印像中的病例开药,更是加大了难度。 锦绣沉吟片刻,说:“顾世子这病情,很是严重,我也没有多大把握能够好,唯今之计,我先给他施针,方便化痰止咳,等回去后,我再给他配治药方。” 施完针后,外头已见炊火,应该是中午了,挽拒了顾夫人的留饭,锦绣离了谨阳侯府,从侧门里出来,遇上从正门而入的朱子权。 朱子权一袭雨过天青柳叶刺绣胸前五蝠捧寿右衽红蟒箭袖直缀长袍,正气势昂然地从正门处的影壁里出来,锦绣要从侧门出去,虽不会与他正面相碰,却也要打个照面。 锦绣暗恨此人目中无人,眼高于顶,数度没事找事,是以目不斜视,脚下生风,居然从他身边三尺开外昂首挺胸而过。 再一次受人如此漠视,朱子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骂这小女子果真小门小户,毫无礼节之处。 ------题外话------ jinping1978 送了2颗钻石 jsnh19299 送了1颗钻石 感谢两位亲的打赏 第94章 教训 回到药铺,锦绣抓了药方,令小厮把药与账单一并送去总兵府以及顾府。当天晚上,顾府又派人来欣喜若狂地告之,顾东临病情似乎略有好转,请她再过去施一次针。 锦绣不喜欢夜间出诊,便让蒋大夫过去,告之他施针时的方法与技巧。第二日一大早,蒋大无苦笑着对锦绣道:“昨晚老朽去了顾府,顾夫人见不是东家您亲自前往,面色很是不豫。若不是老朽谨遵东家指示,再一次保证东家乃女流之辈,不宜夜间出诊,并交代了老朽施针之法,那顾夫人还真不会让我近顾公子的身。” 锦绣明白这些富贵太太们的想法,既然侯府请的是她,就该她过去,换了人也是不成的,更有瞧不起与不把顾府放心上之嫌。锦绣知道蒋大夫受了委屈,温言安慰了两句,再一次去了顾府,与昨日相比,顾东临的病情确实好些不少,人也清醒着,望着锦绣,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 “病情有所好转,但仍不能掉以轻心。要坚持服药,注意保暖和饮食。”交代完后,锦绣正准备离去,偏被顾东临抓住衣袖,可怜巴巴地要她留下。 锦绣面有怒气,忍不住望向顾夫人。 顾夫人连忙道:“临儿,你正在病中,千万小心了,可别把病气过给了王大夫,那可就罪过了。” 顾夫人非常有说话水平,顾东临尽管心有不舍,倒也依言放开了她。 锦绣得以脱身,临走时,顾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递来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王大夫开着药铺,又是东家,医术又好,想必请王大夫看病的人如过江之鲫。王大夫不能随时过来也情有可原。可我就临儿这么个孩子,将来还要承袭侯府爵位,支撑门庭,光宗耀祖,可万万不得有任何闪失。日后还请王大夫多加费些心思,钱的问题,都只是小事。只要临儿能够痊愈,王大夫就是我顾府的大恩人。” 顾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锦绣如何不清楚,一来抬出顾东临身份的尊贵,让锦绣垫垫自己的斤两。二来又给自己些甜头,只要她医好了顾东临,那就是名利双收。所以日后但凡侯府有请,就算天榻下来也得第一时间赶到侯府。 锦绣不可置否,接过银子,淡淡地道:“多谢顾夫人抬爱。我替令公子治病,夫人给我银子,大家银货两讫,互不相欠,谈不上恩人不恩人的。我铺子里的蒋大夫医术也是拨尖的,昔日可是与圣手刘并驾齐驱。有他给顾世子诊脉,亦是稳妥。夫人但请放心便是。若蒋大夫没点本事,我也不可能录用他,更不可能让他给顾世子看病了。” 顾夫人面色不豫,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点头,“如此,甚好。”然后差人送锦绣出府。 接下来两天,顾东临病情好转不少,但顾府的马车仍是天天来接锦绣过府请脉问诊,锦绣厌烦顾府那群婆子们总是用称斤论两的目光打量自己,便只叫蒋大夫过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蒋大夫气呼呼地回来,苦笑着对锦绣道:“那顾世子性子恶劣,不肯让老朽医治,只说除了东家,不愿让旁的大夫近身。” 锦绣心头更加厌烦,这顾东临都十七八岁了,同年纪的人都早已娶妻生子,肩挑养家大任,偏他还像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如此任性。那顾夫人也是个拧不清的,堂堂侯府夫人,居然连儿子都管束不住。 但不爽归不爽,却也不敢托大,只得再辛苦自己跑上一趟。 这回锦绣进入顾东临的院子后,并不是直接被带到寝居里,而是进入次间,这儿是相熟之人平时候休息谈天所用。 只见红木掐金牙边的圆桌旁,坐了名陌生的妇人,及一名美貌少女,这妇人看衣饰穿着,及气度涵养,想必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其中一个身穿绯紫色绣五彩嫔纷莲花妆花褙子,乳白色遍绣荷叶领的中衣,下身着淡青色遍绣淡金云纹六福裙裾的少女比较面熟。 这少女生得端丽大方,容长脸,单凤眼,戴眉朱唇,乌油油的头发梳成繁复的髻,珠翠环绕,极其华丽。 “这位就是传说中医术超群的锦绣大夫?”那面生妇人一袭鸦青色绣宝相花妆花褙子,头插双排小凤簪,额上上那一粒粒的石榴石围绕着中间的椭圆翡翠珠抹额,有众星拱月之势。这妇人与那少女有五分相似,想必是母女,同样是满头珠翠,极其华丽之相。 不待锦绣反应,那少女已脆生生地笑了掩唇笑了起来,“娘,确是此人。够意外吧?” 这声音好生面熟,锦绣总算想起此人的身份了,就是前阵子找她看过病的总兵府的大小姐,那么这妇人应该就是总兵夫人了。 想着这何家大小姐平白无故针对自己,锦绣面色也不大好看,只微微施了礼,“正是小女子。这位夫人有何指教?” 何夫人淡淡一笑,“指教我可不敢,听闻王姑娘医术超群,是金陵城少见的神医。本夫人佩服得紧。只不过,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居然如此抛头露面,可是有失体统了。” “小女子父母已故,亲长亦是薄情,上有狼豺,下有幼弟。若非小女子有一技傍身,何以养家?至于夫人所说的抛头露面,小女子倒不敢苟同了。” “哦?” 锦绣朗声道:“夫人是生在云上之人,自是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又如何知道我们平头老百姓三餐不济,连饭都吃不饱了,还顾惜那所谓的世俗礼仪?”她淡淡地望着何夫人,正色道:“小女子身无恒产,左右无亲邻故旧,偿有幼弟要抚养,若依夫人所言,紧着女子规范教化,那请问夫人,我们姐弟吃甚喝甚?” 何夫人滞住,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半晌才勉强笑道:“你行医救世养家糊口好虽好,可一个姑娘家,总归有违世俗,这女子成日里抛头露面,这日后可就找不着好的婆家了。” “小女子问世行医,靠技术生存,扬济世之风,行仁义之名,一不偷二不抢,挣得一分一厘都是光明正大。若因为靠自己双手挣些生计就要被说闲话,那这样的婆家,亦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呆板迂腐之徒,不要也罢。” 何夫人气得干瞪眼,这王锦绣是在借机讽刺她沽名钓誉,呆板迂腐。何秀丽也气得头上珠杈乱窜,忍不住喝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娘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如此挤兑我娘。成的什么心思。” “何小姐言重了。锦绣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哼。” 何夫人缓过气来,又摆出慈爱的面容来,温言道:“到底是行走市井之人,王姑娘这张嘴儿呀,可真利。刚才是我急躁了些,说话有不当之处,还请姑娘不要放心上。不过,冲着你治好我侄儿的份上,我仍要多一句嘴,姑娘是王唤之的闺女,昔日也是当娇小姐养的,不过是家道中落,生计艰难,这才不得不抛头露面。姑娘这本事是厉害的,可再如何厉害,女儿家的总是要嫁人生子。姑娘成日里往外跑,混于市井之间,恕我直言,姑娘本事倒是大,可稍微体面的大户之家,却是瞧不进眼的。姑娘可知道是何原因吗?” 锦绣微笑:“多谢夫人教诲,锦绣劳记于心。”却是绝不肯说“还请夫人指条明路”之类的话来。 何夫人再一次气闷于胸,这丫头居然不按自己的想像说话,这让她有种自演自说的无耐感,不过想着这丫头自小母亲早逝,估计也没受过礼仪指教,也就想开了,加重语气道:“你自小没了母亲,之后又没了父亲,不知道这些也情有可原。冲着你生得这么伶俐聪明,不忍心一个好端端的闺阁女孩儿因生计之累就被体面人家拒之门外之苦,我就托个大,指点你两句。姑娘若想嫁个好人家,那就得屏弃一切功利之心,把那药铺关了。日后休要与那市井之人混在一起,市井小民,多是腌赞,你一个青葱般的女孩儿,可不能因小失大。反正姑娘在金陵城杏林界已有名气,就算关了药铺,也不愁病人不上门。”然后又劝说锦绣,虽然把药铺关了,会损失一部份银钱,但女孩子的眼光要放长远些,药铺里的门是关了,但她的名气是打出去了,有她江苏总兵夫人给她引荐,相信日后自有富贵人家请她登门看病。富贵人家出手极是大方,可比给寻常人家看病划算,二来,还能挤入金陵城权贵名门妇人堆里,日后想选个金龟婿,那可是轻而易举了。退一万步来讲,若仍是没有中意的,也包在她这个总兵夫人身上,看在她治好她侄儿的份上,一定竭尽全力给她介绍外金龟婿。 锦绣忍下心中的嘲讽,很是感激地道:“夫人说得极是。锦绣铭记于心。” 何夫人面有喜色,又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如何取舍。女子生而在世,最要紧的便是找个好的婆家,嫁人生子,旁的都是次要的。你可别因小失大,财钱之物,虽说不可缺少,可女儿家的名声也更为重要。” 锦绣点头,很是诚恳地道:“夫人教训得是。锦绣知道该怎么做了。” ------题外话------ 锦绣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大家猜猜,猜对了,明天偶三更! 第95章 姑娘不治了 何夫人神色越发慈爱,又道:“你这孩子倒也聪明,知道取舍……” “夫人今日这番话,却给了锦绣当头棒喝,顿开茅塞之感。锦绣这才知道,原来女儿家行医济世是如此不妥。从今往后,锦绣就遵夫人所训诲,不再随意登门就医。夫人,锦绣就此告辞。”最后一句话,锦绣是针对顾夫人所说。然后中规中矩地给顾夫人福了身子后,再按着女儿家的闺阁礼仪,后退三步,这才转身离去。 顾夫人傻了眼,连忙起身,“王大夫,你还没给我家临儿看病呢?” 锦绣笑道:“刚才何夫人说得很是有道理,锦绣身为未出阁姑娘家,平日里抛头露面上门就医,多有不妥之处,更是有违闺训之道。锦绣深以为感,是以,令公子之病,锦绣为了自身名誉着想,也只能请夫人另请高明了。夫人,时辰不早了,锦绣就此别过。” 顾夫人急了,连忙上前,可锦绣速度很快,眨眼功夫,人已到出了门,等她跺脚追了出去,锦绣已出了院门了。 顾夫人又气又怒,又不敢得罪锦绣,只能冲着院子里一众媳妇丫环喝道:“还愣着做甚?赶紧把王大夫给截回来。” 一众婆子连忙领命而去。 何夫人母女也跟着走了出来,对顾夫人道:“呵,算这丫头还算有自知之明。” 顾夫人愤然转身,头上赤金宝绿双色飞凤珠叉垂下的流苏急剧颤抖着,她横眉竖目地怒视着何夫人,“气死我了,表姐,你究竟什么意思?我临儿病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故意把王大夫给挤兑,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何夫人连忙道:“妹妹莫要生气。这金陵城那么多有名望的大夫表姐不去请,非要请这么一个破落户,还是个姑娘家,表姐你当真是急糊徒了。” 顾夫人神色狰狞,“临儿自从生病到至今,整个金陵城的大夫都请遍了,包括圣手刘都说无药可救,我这才不得不听从钟夫人之见,请了王锦绣。此人年轻虽轻,又是女流之辈,可医术确是厉害,两贴药下肚,临儿的病就已有气色。如今,我正要靠此人给临儿治病,你倒是好,三言两语的扣下些乱七八糟的大帽子,把人给挤兑走,你是存心不要我临儿活命不成?”说着说着眼泪都给急了起来。 而正在此时,外头回来两名婆子,“禀夫人,那王大夫说,何夫人说得很对,她一个姑娘家上门给陌生男子看病本是不妥,有违女子闺闱之道,是以不肯再给世子看病。” 顾夫人气得两眼昏花,几乎立地不稳,所幸身边的王妈妈把她稳住。顾夫人怒瞪着何夫人,声音愤怒如黄河咆哮,低哑而激荡,“你这个毒妇。我与你究竟有何仇怨,你居然要如此针对于我。” 何夫人心中不爽,她哪里知道这王锦绣三言两语就给龟缩回去,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再让表姐这一通指责,面色也很难看。何秀丽见母亲被姨母侮骂,连忙辩解道:“姨娘请息怒,这王锦绣托大不肯给表哥看病,分明就是个目中无人的。咱们又何必理他?反正金陵城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大夫。” 顾夫人怒及反笑,甩开她的手,咬牙道:“不是人家托大,而有人存心作怪。哼,今日里我总算看清楚了。” …… 岂不说顾夫人是如何恼怒,单说锦绣回到药铺后,冬暖便把今日之事当作笑话般对大家讲了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齐玄英说:“师父可真够高明的。一句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为由干脆走人,那顾夫人指不定要悔恨成什么样了。” 蒋大夫捋着胡子笑道:“那顾夫人如今只认东家,东家这会子再搁桃子,她心里着急儿子的病,却又怪不到东家头上,只能把怒火撒在那对母女身上。” 冬暖恨声道:“你们没有瞧到那对母女的嘴脸。咱们姑娘济世行医,光明正大,问心无愧,不知救活了多少人,她倒好,左一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右一句要姑娘关掉药铺重拾闺誉,我呸,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咱们姑娘救了她侄子一命,她不知感激也就罢了,还拿这些大帽子扣到咱姑娘头上,其心可诛。” 半斤八两互望一眼,“这何夫人,魔怔了不成?世子爷病都还没好,她就对姑娘大放阙辞,有毛病呀?” 锦绣淡淡一笑:“她本就是故意为之,也是故意说给顾夫人听的。” “咦,为什么呀?” 锦绣淡笑不语。她不是笨蛋,顾东临的心思还不难猜。所以这才有了顾夫人对她的试探与不满。而何夫人有意把女儿嫁给顾东临,估计已知道顾东临的心思并不在女儿身上,是以想方设法在顾夫人跟前挤兑她吧。 先前何秀丽根本没什么毛病,却还找她上门看病,然后再故意设计她,让她被那个姓朱的男人侮辱,而这件事嘛,估计何家母女肯定会在顾夫人跟前添油加醋地说她。所以这才使得顾夫人一方面想依靠她的医术对她儿子看病,一方面却又不屑她的为人的最终原因吧。 顾东临的病确实很凶险,所幸她对了症下了药,这才好转得快,或许还有一个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原因,那就是顾东临在见了她后,心情好转,肯用心吃药,病当然好得快了。而何氏母女在发现她时常出入顾府,为怕夜长梦多,也怕顾东临与她“日久生意”,更怕顾夫人渐渐对她产生好感,所以这才迫不及待地登门来拿世俗礼教的大帽子扣到她头上。当着顾夫人的面,这何夫人说话可真是不客气,当然是专门说给顾夫人听的,让她知道,她纵然有千般好,万般好,但长期混于市井之间,又是小门小户出身,不但成日里抛头露面,还时常出入各家门庭,名声早就坏透了,顾家堂堂侯府之家,哪能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锦绣当然知道这顾夫人肯定也会有这些想法,所以她还什么好顾忌的呢?又想给她儿子治病,却又拿世俗礼教来挤兑她,厌恶她,不屑她,她又不是贱骨头,腆着一张嫩脸给人家治病,却被指责不守妇道,不成体统。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比过河拆桥还要狠。简直就是做了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 既然如此不屑她,又何必请她上门给她儿子治病呢? 为了她儿子高贵的身份,干脆病死算了。免得让她“低贱”的双手触摸了她儿子,令她儿子蒙羞。 锦绣确实是气狠了,当顾府的马车前来接她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顾府的婆子拿了厚厚的一箱子银钱,对锦绣堆起满满的笑容,锦绣很是歉意地把钱推了出去,不好意思地道:“这位妈妈,真不好意思。麻烦回去转告顾夫人,刚才何夫人一番话,锦绣感触良多,也算是给了锦绣当头棒喝的棒训。锦绣刚才想了半日,何夫人这话确实很有道理。锦绣虽说济世行医,站的正,坐得直,可架不住那些三姑六婆那上下两张嘴皮子呀?何夫人说得对极了,而锦绣现在也想通了。我劳心劳力不顾名声之累给人瞧病,在世人眼中,确是抛头露面,不成体统,有违女子闺训。再来,顾世子身份高贵,锦绣却是低贱之身,又成日混于世井之间,碰触了顾世子都是对顾世子的亵渎呀。顾世子身份如此尊贵,找的大夫也理应是身份同样高贵又出身世家才是。这才算是门当户对,是不?若是让锦绣医治了,敢不玷污了世子高贵的身份?” 那婆子气得差点暴走,忍不住道:“王大夫,您当真是不肯给我家世子医治了?” 锦绣一脸的歉意,“实是对不住。顾世子的病要紧,可我的名声也在顾呀。”然后咬定,若是替顾世子看病,她清白的名声就毁于一旦,所以只能请求谅解。 “顾夫人也是女子,又出身大家,自当知道女子的名声何其要紧。总不能为了救顾世子,就让锦绣不顾自己名声吧?锦绣还要嫁人呢,这名声要是毁了,可该如何是好?所以,还请妈妈海涵一二。” 锦绣一翻冠冕堂皇的理由,让那婆子气得干瞪眼,却又无从反驳。人家说得确是大实话,女子名声确实很重要,可自家主子的命令也难违呀? 这婆子忽然头大起来,原以为这个差事虽算不得肥差,但总可以躲躲懒,想不到却还是个刺头儿。 “这个,王大夫,老婆子知道女儿家名声要紧,可我家夫人说了,只要王大夫移驾侯府,赏金定是少不了的。我家夫人说了,只要王大夫肯继续医治我家世子,姑娘要多少诊金尽管开口。”婆子实在是没法了,只得出此下策了。反正顾夫人也确实交代过了。若是这女大夫拿架子不肯来,就只有砸下重金了。 “不是赏金的问题。”锦绣很是无耐,“这位妈妈,你也是大家子里的人,应该知道女子的名声可是不靠赏金维护的呀?这名声要是没了,再多的赏金又有何用?” 第97章 做妾就是抬举 “她若是仍不肯过来,你就直接与她说,我们顾家不会瞧不起她的,还要讷她为妾。等临儿病好了,就让她立即入门。” 王妈妈吃了一惊,“可是夫人,那表小姐怎么办?” 顾夫人冷冷地道:“她们既然处心结虑的为难锦绣,不就是怕人家得了我的宠吗?哼,我就偏要如她们的意,先纳王锦绣进门,好好的宠着。她想要把女儿嫁进来,就得容忍王锦绣的存在。若再使什么妖蛾子,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王妈妈喜笑颜开,“夫人这主意甚好。既然压了表姑娘的嚣张气焰,又打了姨奶奶的脸。还让她们有苦说不出。更是抬举那王锦绣,让世子爷高兴,一举多得。”王妈妈早就看何夫人母女不顺眼了,自从顾夫人有意给儿子娶何秀丽为妻的意愿后,这对母女在顾府几乎横着走了,八字都还没一撇,就开始以世子夫人自居,还对她呼来唤去的。这姨奶奶也是个拧不清的,也不想想,世子爷病成这样了,就只有王锦绣能够医治,偏还在紧要关头使那些妖蛾子,还把两边的人都得罪了,不但自私,还目光短浅。 …… 在去锦绣药铺的路上,王妈妈便想好了一肚子的说辞,只不过,抵达锦绣药铺后,一肚子的说辞却没能派上用场。 当王妈妈说明来意,又对锦绣好一通的赔礼道歉,锦绣很是歉疚地道:“冲着顾夫人一片诚意的份上,我这点名声又算得什么?冬暖,带上药箱。” 冬暖吃了一惊,“姑娘,您还要去?” “嗯,顾夫人的诚意都摆到咱家门口了。我再是推辞,可就罪过了。至于名声嘛,呵呵,我的名声虽重要,可顾世子的身体也更为重要呀。” 王妈妈感动不已,连忙夸道:“王大夫果真侠女心肠,不计个人得失荣辱。不愧为医者,行救世之名,扬济世之风。老身佩服,佩服。” 一道上了马车后,王妈妈正想与锦绣透露顾夫人的意思,可望着锦绣清丽的面容,又一时说不出口。只能旁敲侧击地透露出,那何秀丽是顾夫人看中的,将来极有可能会嫁给成子,成为世子夫人。 而王锦绣的反应也太平淡了,连丁点好奇或惊讶之意都没,只淡淡地道:“哦,那还真得恭喜顾夫人。” 王妈妈笑着点头说是,又拐弯抹角道:“顾府就世子一根独苗,可是肩负开枝散叶之重任。我家夫人说了,光世子夫人一个人恐怕是不成的,所以,还想着给世子另行纳几门妾室。”王妈妈观察着锦绣的脸色,笑道:“姑娘您或许有所不知,这娶妻要看门户名声,但纳妾可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是以,我家夫人说了,世子爷要是瞧中哪家姑娘,只要身家清白,品性尚佳,就可纳进门来,抬为正儿八经的姨娘,只要再生下一儿半女的,那将来定是吃香不辣,享之不尽的荣华了。” 锦绣心头不预,她不是笨蛋,如何不知这婆子在试探她,心中怒中火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妈妈,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您与我说这些做甚?” “……姑娘,据我所知,你马上就要及笄了吧?这女子及笄就能嫁人了,也该考虑自家的终身大事了。” “我不急的。”锦绣笑道。 “一般人家的姑娘,都是早早就订下亲事的,像姑娘这种快要及笄仍是没有定下婆家的可是少之又少。姑娘,这岁月可是不饶人呀。还是趁着年轻,早早打主意好。” “多谢妈妈的关心。家父去年才过世,我还在守孝期呢。再如何的着急,也得等守期过了才成。”旁的却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王妈妈滞了滞,这才想起,人家还在守孝期呢。心头有悻悻的,不过仍是不肯死心,又道:“这姑娘家最忌的就是已到婚嫁年龄却得守孝,这守着守着就守成老姑娘了,一般人家也都是边让姑娘守孝,边物色对像。一旦守孝期一过就立即成亲的也多得是。姑娘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才是。否则,守成了老姑娘,婆家就更不好找了。” “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可不想为着旁人的议论就盲婚哑嫁。”锦绣笑了笑说:“更何况,锦绣行于市井之间,看多了男人的朝三幕四,喜新厌旧,也见多了世俗礼教压迫下众多无辜女孩子们的悲惨命运。我觉得,嫁人一点都不好玩,不但要侍奉公婆,晨昏定醒,操持家务,还要生儿育女,做得不好,那是没本事,做得好了,也是应当的,这样的日子,过着又有什么意思?”她行医挣钱,一个人过得自由自在,脑子犯抽了才去找罪受。 王妈妈连忙道:“这做嫡妻确是辛苦,侍奉公婆,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样样都要周到齐全。可给人做妾却不必如此呀,只需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又有丫头侍候,锦衣玉食的,多舒服呀?” 锦绣扑嗤一声笑,“这做妾好虽好,却不是我那盘菜。有句话说的好,宁做鸡首,不做凤尾。” 王妈妈吓了一跳,真想不到呀,这小丫头心还高着呢,居然存了做正室的心思,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锦绣当然知道此人的心思,心里不豫,与冬暖使了记眼色,冬暖会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姑娘,您能自力更生,又有一生好医术,公子读书也厉害,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何苦为着旁人的眼光就委屈自己?奴婢觉得呀,与其嫁入高门大户受处处受人制肘,还不如嫁个家世简单的人家,夫妻俩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上无公婆哆嗦,左右姑子小叔干涉,左右小妾通房烦恼,多省事呀。” 王妈妈立即说:“我谨阳侯府就世子爷一个独子,我们侯爷从不管内宅锁事,我家夫人也是个好相处的。小姑子小叔子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统统没有,我家世子爷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呀。” “世子爷再好,可关咱们姑娘什么事呀?”冬暖忍不住道,“妈妈,你今日可是魔怔了,尽说些有的没有的。” 王妈妈急得干瞪眼,这对主仆,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进入侯府后,顾夫人这回不敢得罪锦绣,亲自迎接不说,还让人上了最好的茶,厨房最拿手的点心。又向锦绣说了好一会子话,赔了好一会儿的笑脸。 “昨日我表妹确是过分了。姑娘你行名医风采,扬济世之德,靠医术吃饭,理应受人尊敬才是。我表妹那番话你不要放心上,她就是个拧不清的,你休要与她一番见识。当然,我也有错,一时脑子糊涂,原是顾着自家姐妹的颜面,不好开口。如今想来,却是我的不是之处,让姑娘受委屈了。我在这儿诚心向姑娘道个歉,还望姑娘尽释前嫌,原谅我一这回。” 这顾夫人今日穿着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中衣,外罩雨过天青玫瑰刺绣亮缎对襟长褙子,下身茄紫色长裙,头戴飞凤珠叉,没了那日初见时的威严华贵,多了份高贵及端庄。 不愧为权贵族妇,懂得能伸能屈,这样的人,大方,端庄,又有手腕,真正的豪门嫡妻风范。可惜,却养了个超级纨绔子,实在是一大败笔。 不过,这也难怪了,顾夫人只得顾东临一子,当然要千宠万疼的,古代大富人家都讲究儿子多多地生,并不是儿子多了就福气多,而是这样就有了选择的余地,一个不成材,总有一个成材的。独子真的毛病多多呀,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要么养成纨绔子,要么娇生惯养的,想要挑起家族重任,确实悬之又悬。 这样娇惯着长大的独生子,锦绣一向是敬谢不敏的。科技信息和受教育程度如此高的现代民主教育下的80后独生子女都有着一大堆的自私又唯我独尊的毛病,更别说这古代豪门勋贵之家,差不多都是五毒俱全了,这样的人,谁嫁了谁倒霉。 顾夫人见锦绣态度奇好,心里也狠松了口气,连忙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边走边道:“你是个好的,为了生计不得已抛头露面,世人怜惜都来不及呢,如何还敢说你的不是?我表妹的话你别放心上。她是个拧不清的,休与她一番见识。” 锦绣淡淡一笑,“夫人言重了,何夫人虽说话躁了些,但理却不粗。从今往后,是要注意则个。” “女儿家名声是很重要,不过你行得正,站得直,又有何惧的?我就觉得你是个好的,值得真心呵护。” “多谢夫人夸赞。” 顾夫人摸着锦绣的手,手掌略有些粗躁,不过十指尖尖,修长白皙,瘦不露骨,肥不露肉,看上去刚刚够好,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模样儿也是清丽可人,美丽讨喜,又没有大户千金的傲气,也没有小门小户的萎缩怯弱之感,更难得的是,态度落落大方,语气不卑不亢,温文的面容下,还隐藏着些许的锋利,是个有点脾气,不是一味逆来顺受的主,却又能知进退懂得适而可止的孩子。先前没有过多接触,只觉得她身世太差,配不上自家儿子,不过现在顾夫人改变想法了,这样的姑娘,不说做妾,做个平妻也是绰绰有余了。 有了这层想法,顾夫人语气越发温和。 第98章 不识好歹 锦绣则心里暗笑,果然,在这群权贵面前,你越是畏惧他们,他们越是要踩你两把。如今她强硬一回,他们倒是收起了一身的傲慢,懂得以礼相待。 出了东西暖阁,步下台阶,前边进去便是顾东临的房间,不过还没进入屋子,便看到两丫环神色狼狈地从里头奔出来,神情沮丧。 “世子爷又发脾气了。”一个身穿青色比甲,绯红长裙,腰缠淡绿汗巾儿的婢女声音隐隐发颤。 “怎么了?”顾夫人蹙眉,问道。 两名丫环连忙福了身子,“夫人,世子又发脾气了。” 另一名身穿桃红绣翠花比甲,莲青色中衣,粉红长裙的丫环带实在哭音,“世子爷一天到晚叨念着锦绣大夫,成日里催促着婢子们打人去请锦绣大夫。” “锦绣大夫昨日没来,世子连药都不肯喝了。刚才还砸了一地的东西。” 顾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然后对锦绣无耐道:“你也瞧到了,临儿那孩子,可是真心喜欢你来着。” 锦绣吓了一跳,连忙道:“夫人说笑了,世子只是想早些好起来,不过是叨念我开的药而已。” 顾夫人神色暧味,“你还不知道,临儿为了能见到你,什么泼皮伎俩都使高了。可是对你有心思呢。连我这个做娘的都瞧出来了。” 锦绣肃了神色,一脸严肃,“夫人,您也知道女儿家的名声尤其重要,您再这么说,可是陷锦绣于火上烤,您再这样,我可要走人了。” 顾夫人怔住,见锦绣不似说笑,也不敢开玩笑了,连忙握紧她的手,“好孩子,瞧你吓成什么样了。我并没有恶意,我倒是乐见其成呢。” 锦绣心里大怒,果然,这顾夫人居然打着这种腌赞主意。 “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锦绣今日前来,不过是单纯的给顾世子瞧病,旁的心思,可是半点也无。夫人莫要再打趣锦绣,锦绣可担当不起,也承受不起夫人和世子的抬爱。” 顾夫人怔了怔,“你这孩子……”锦绣神色凛然,隐隐有怒色,到底不敢再说话下去。 自己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人家却不领情,顾夫人心头也有些恼怒,更是讪讪的,还是王妈妈机伶,适时说了句:“夫人,咱们进去吧。世子爷肯定等得不耐烦了。” 顾夫人有了台阶可下,面皮稍稍好转,这会子再也不敢对锦绣做出亲妮的动作,与锦绣一前一后进入屋子里。 顾东临正在层子里大发脾气,满室满地都砸得不成样,这会子估计是砸累了,再来又在病中,刚才一番急怒攻心之下,引发了剧裂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不说,差点都气都喘不过来了,顾夫人进来,便发现他捂着胸口,咳得满面通红。 “临儿。”顾夫人语带斥责,又气又怒又是心疼,疾步上前,把他扶了起来,细细拍着他的背,又在王妈妈的侍候下,喂了他一杯水,“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顾东临嚷嚷道:“娘,从小到大,您一直都是疼我的。为何不能再疼我这一回?” “临儿,你看,是谁来了?” 顾东临双眼一亮,“锦绣,你来了?”他忽地起身,就要冲到锦绣面前,被顾夫人死死拉住,“临儿,你给我躺好。你病情还没恢复,也不怕把病气过给了人家。”然后不由分说,把他按倒在床上,又哄道:“好了,你先趟下,让锦绣给你瞧病,啊。” 顾东临果然变得乖乖的,依言躺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锦绣。 锦绣早已知道此人的心思,也猜出了顾夫人的打算,心里又气又别扭,冷着脸上前搭着他的脉博,一会儿后,放开他的手,声音平淡,“呼吸粗重,痰音增多,好像病情又有加重的倾向。” 顾夫人脸色一变,“这,这可如何是好?” 顾东临说:“谁叫你昨天不来。害我连药都没得吃。” 顾夫人脸色更加难看,不知该怪锦绣的牛脾气,还是该怪表妹那张可恶的嘴。 锦绣说:“没关系,现下只能给你打上一针,这样效果来得快些。” “打针?” “对。”锦绣蹙了眉,“我这儿倒配制了一种特效药,不过只能用针剂注射。”然后向顾夫人解释,“这种药,得放进带孔的针筒里,刺入病人臀部,再缓缓把药推进去,对肺腑之症非常有特效。打一针进去,可以好上大半。就是有些疼。” 顾夫人惊奇不已,“肺腑之症相当于绝症,你这药,当真有如此厉害?” “是的。不过就是无法制造出我想像中的针筒。” “什么样的针筒?可否画个图,我先找工匠试试。” “现在也来不及了,世子的病又加重不少。”锦绣说。 治疗肺炎,没有比抗生素更好的中药了。中药治疗肺炎效果其实并不理想,十有八例都是失败的。一是无法真正对症下药,二是肺炎病情复杂,炎症凶猛,而中药里的消炎药物,药效又来得慢。最有效的还是抗生药物,古人从来没用这类药,一经注入,立马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顾夫人忧急如焚,“王姑娘,前些日子临儿病得那么严重,都有办法控制病情,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 锦绣想了想,“办法应该是有的,不过不会太理想就是了。”最后想了半天,最终决定,除了加上连翘,黄芩,板蓝根,鱼腥草,以及杏石甘汤银花等药物,最后又加了三黄石,再加上背部拨火罐,一系列治疗后,顾东临病情才稍有缓解。 锦绣又交代了注意事项,顾夫人听得极为认真,顾东临反而心不在焉的,一双止亮的眸子时不时盯在锦绣身上。锦绣冷着脸,沉声道:“你别以为你现在能说话能下地行走,就觉得无碍了。我实话与你说了吧,你这肺病再不好好医治,就为转化为肺结核,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了。” “什么叫肺结核?”顾夫人问。 “就是肺涝。” 顾夫人倒吸口气,眼泪花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赶紧拿了粉红巾帕抹了眼角,“临儿,你可千万不要大意呀,一切听锦绣大夫的吩咐,千万别再意气用事了,啊。” 顾东临也是吓了一跳,肺涝可是绝症呀,到底怕了这种病,不敢再在锦绣面前嘻皮笑脸了。 “那你快走吧,万一把病过到你身上,我可罪过了。” 他望着锦绣远去的身影,绝望地闭眼,淡淡地道:“娘,我想通了,等我病好后,就依你的意思,娶表妹吧。”他睁眼,望着母亲保养得宜的脸,自嘲一笑,“若真能病好的话。” 顾夫人心里如钻刺般的痛,轻斥道:“临儿,娘知道你的心思。你会好起来的,娘对你有信心。只要你好了,娘立即替你作主,让你纳王锦绣为妾。” 顾东临双眼一亮,“娘,你说得可是真的?” “是的。娘向你保证。不过,你可得好生养病。等你病好了,娘就替你作主,让你纳她进门。” 顾东临高兴是高兴,但却仍是有顾忌,“可是,锦绣外柔内刚,万一不肯做妾怎么办?” 顾夫人冷了神色,“我顾府是什么身份,那可是世袭勋贵侯府爵位之家,你是顾府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贵,娶个公主都够格了。她王锦绣,不过是一破落户的孤女,又有着那样的经历,娘能答应她进门也算瞧得起她了。哪能有不同意的道理?说不定呀,等娘派人与她说,她就高兴得飞了天去。” “可是,娘,她能有今天,全是因我而起。她父亲因我而死,她又救过我一命。若不是她,你儿子早就死在外头了。娘,您就不能看在她救过儿子命的份上,许她正妻名份?” 顾夫人缓缓抚摸儿子英俊却苍白的脸,“傻孩子。她救了你是事实,可娘也让人送去了重礼呀。娘送去的那些银钱,可是够她吃喝一辈子不愁了。” “可再多的银钱也抵不了她救了儿子一命的事实。”顾东临哀求道:“娘,您有所不知。当时儿子身受重伤,淹淹一息地倒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是她救了我。那时候,她也是三餐不济,过着风餐雨露的日子。可她仍是救了孩儿,还特意把嘴边的粮食均了一份给我。不求任何回报,精心照顾我的伤势。娘,普通的大夫,能做到这些吗?” “那是因为你是侯府世子,地位尊贵,她救了你,自是有她的好处回报。她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该如何做。” 顾东临急了,拨高了声音,“娘……那时候为怕敌人追击,我偷了一农户的破烂衣穿上,当时她救我的时候,儿子满身稀混,她压根没认出我来,只以为我是张家村的穷小子。” 顾夫人见儿子如此激动,连忙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别这么激动,娘知道,她对你有大恩。可是,临儿,她是大夫,救人本是职责所在,有什么好稀奇的?更何况,娘已经送了她如此厚礼,难不成,她还不肯满足?” 顾东临又气又急,生平第一次,他恨起自己的亲娘,唯我独尊,性子冷酷,自以为是,一副为富不仁的富贵嘴脸。 “她父亲因我而死,若不是我,她现在还是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享受着丫环服侍,父亲疼爱的快乐日子。” 顾夫人不以为然,“娘知道咱们亏欠了她,所以,这不明里暗里给她方便吗?你还待怎的?难不成还要我掏出心窝子还她不成?临儿,你这孩子今儿个究竟是怎么了?魔怔了不成?居然为了外边的女子与自己的亲娘作对。” 顾东临声音低低的,“我不想娶表妹,我想娶锦绣为妻。”语气却是坚决。 顾夫人气得站了起来,一旁的王妈妈皱着眉头,悄悄扯了她的衣角,顾夫人望她一眼,王妈妈冲她严肃地挤了挤眼,又摇了摇头,顾夫人缓缓吸口气,恢复了笑脸,又安慰了儿子两句,“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养好病。等病好后,娘再给你作主。” 顾东临知道自己母亲的德性,现下不过是给安慰他而已,他又道:“娘,我要娶锦绣为妻。旁的女子我都不喜欢。” 顾夫人一口气堵在胸间,但最终仍是挤出笑脸,“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吧。养好了病才有资格有力气娶媳妇呀?病都没好,怎么娶媳妇?”然后又吩咐下人好生侍候着,这才离开儿子的屋间,到了外头,顾夫人便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王妈妈道:“夫人,刚才奴婢试探过这王锦绣的口风,嘿,人家眼界还高着呢,还说什么宁做鸡首,不做凤尾。恐怕人家还瞧不上给世子爷为妾呢。” 顾夫人脸色一沉,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若不是瞧在临儿做了些对不住她的事,她又救过临儿的病,我会同意她让进门?哼,给临儿提鞋都不配。她倒好,还敢嫌弃?” 第99章 大夫是不能得罪的 顾夫人气得不轻,头上金蝙蝠扁杈步摇垂下的南珠剧烈晃动着。王妈妈却喏喏的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 顾夫人缓了口气,又道:“不过,也不能怪她。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不知高门大户里的锦衣玉食的诱人,只有市井之人的短浅想法。呵,宁做富家妾,不为贫家妻,这话可不是没根据的。依兰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依兰是顾夫人当年的陪嫁,王妈妈也是知道的,此人生得艳冠桃李,母亲为人妾婢,受了诸多苦楚,后来便发毒誓,宁为贫家妻,不为富家妾。顾夫人也由着她,不过等她到了年纪后,准备放她出去,让她自行配人,却又临时打了退堂鼓。后来王妈妈私底下问过了,原来这依兰出去后不久而久才得知小户人家的日子过得何其艰辛,女子嫁人后,日子过得拮据凄苦不说,还要侍候公婆丈夫,生儿育女,洗衣做饭,晚上还得织布维持家用,不到三十岁便累到脱了形。后来依兰才知道,大多数普通妇人嫁人后都过着这种从早忙到晚的日子,遇上恶劣些的,还要挨打受气。 依兰深受震憾,哭着又求了昔日的主子,永远跟在主子身边服侍,为奴为婢她也认了,只要不让她过那种凄惨的日子。 王妈妈点点头,“夫人说得极是。夫人是个宽厚的,又一向体恤下人,就算府里的三等婢女,都比外头的正头妻子过得好。若是为妾,那更是掉福窝里了。” 顾夫人被说得面色松软,缓和了语气,王妈妈又道:“那王锦绣,到底是没见识过咱们侯府的富贵,所以才敢口出狂言。待她见识过了,定不会那样不知天高地厚了。指不定还巴着进来呢。” 顾夫人连连点头,不愧为自己的第一心腹,有些话她身为当家夫人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而王妈妈却能很自然地替她道了出来。 …… “姑娘,您明明制出了药,也让工芹打出了注射筒,为何又说没制出来?” 锦绣沉着脸道:“那可是得注射进病人臀部的。你想想,我一个姑娘家若是让顾东临脱了裤子给他打针,虽说只是单纯的治病,可你能保证顾夫人会怎么想?” 冬暖滞了半天,忽然颓然道:“姑娘说的极是。” 自从知道顾夫人的心思后,锦绣如同吞了苍蝇般难受。暗恨这顾夫人太把自己当回事,每次进入侯府,更是提了一百二十个心。 所幸,顾东临治病期间,这小子倒还算老实,顾夫人也没再拿话试探她,好茶好水地招待不说,打赏银子也是极其大方。 虽然明知这是故意露富的行为,锦绣仍是装傻充愣,顾夫人给的赏金,也是收一半退一半钱回去,那些名贵之物,比方羊脂玉,赤金打造的首饰,红宝石,珊瑚石,南珠,夜明珠之类的珍贵名物,则是原封不动地退回去。顾夫人这下子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方面气锦绣的清高,另一方面,又略略佩服她的为人。 十来天后,顾东临基本上好转,期间,总兵府的何夫人母女也来过几回,虽说顾夫人知道她们的心思,每回锦绣来了都是把她们拉出去喝茶嗑瓜子,但扭不过何秀丽一句“正想见识一下神医风采”的理由,硬是留了下来。何秀丽也顺理成章地守在顾东临的床前,双眼一眨不瞅地盯着锦绣。暗自嫉妒着,这丫头虽说有几分姿色,但到底只是个操持贱业的小孤女,也不知顾东临什么眼光,放着貌美如花的堂堂总兵府嫡女不要,偏要这么一个破落户。 诊完脉后,锦绣说已无大硬,再多吃了同贴药,多多筑固一下便没事了,平时候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因为肺炎最易反复。 接下来,锦绣准备告辞。何秀丽叫住她,“王大夫这身医术当真是不错的,表哥这么凶险的病都能够治好,秀丽佩服得紧。” “何小姐廖赞,只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何秀丽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眼珠子一转,又道:“王大夫每次给人看病都是这么近距离把脉吗?” “望闻问切,当然得如此,否则如何能确诊出病症?” 何秀丽满脸的迷茫,“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说,这男女授受不亲,你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长期如此,岂不坏了名声?”她飞快地望了顾夫人一眼,又蹙起眉来,很是关心地道:“王大夫浸淫医学,不知有没听说过,咱们这儿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个官家小姐,上门进香时,被一个陌生男子不小心撞倒在地,那男子又冒冒失失的把这位小姐给扶了起来,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儿,可这位小姐却被家中长辈给定罪为不守妇道,失了女儿贞洁,把她给送进庵堂去了。那小姐忧忿不过,过了没多久便念恨而终。唉,都是世俗礼教害人呀,好端端的姑娘家,就这样被毁了。这男女大妨,当真是害人不浅。” 锦绣挑高了眉,无限唏嘘道,“天呀,那位小姐的家人,当真迂腐,果真是无谓的礼教害人呀。幸好,我没有出身在那种迂腐家里,想来就可怕。”还一副无比庆幸的模样。 何秀丽一口气堵在胸口,很想发作讽笑两句,又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一般平头老百姓家的闺女,自然不会有如此严格的礼教,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教她们何为礼义廉耻。就算做了有伤风化的事也不自知,我等也不必嘲笑这些人肤浅。可我们官家千金却严苛了,与外男说句话都会被指责两句,更别说像王大夫这样成日里自由在外行走。说起来,我倒是羡慕王大夫。”何秀丽说完后,又长长叹口气,继续道:“若不是顾忌女儿家的名声,我都想和王大夫一样,干脆从医得了。这样也好比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得自由的好。” 锦绣微笑道:“何小姐出身高贵,家世非凡,我等是望尘也莫及。何小姐就不要寒碜我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就此告辞。” “啊,对了,我府上有一客人头痛发作,请了好多名医都不见好,王大夫登门,两贴药下肚就好了七七八八,连家父都说,王大夫这身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了。” 锦绣淡淡一笑:“何小姐过奖,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这何秀丽打什么主意,她如何不知,不过这也正中下怀,好让顾夫人知道,她抛头露面不说,还成日与陌生男人打交道,按这些大富之家的眼光,那已算是不守妇道了,早已没了名声可言,一般稍正常的人家哪能同意进门?为妾也不容许。 刚才何秀丽一番话,顾夫人半天都没吱声,想必心里也是如此想吧。 嘿,她能这样想,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 顾府的马车驶在宽阔的街道上,冬暖再也止不住内心里的怒火,“姑娘,她们太过分了。” 锦绣斜她一眼,“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冬暖也知道外头那驾车的车夫可是顾府的人,只得忿忿地闭了嘴巴。 当马车驶到一半时,锦绣忽然对车夫叫道:“麻烦这位大哥在前边的玉宝斋停下。” 何劲手上拿着枚银石手镯,问那掌柜,“这玩意都看起来都有些陈旧了,再来这上头的金花生也不过五钱重罢了,也能值四十两银子?” 那掌柜见何劲一身雨过天青胸前袍摆梨黄刺绣直缀长袍,头戴束发缠带银丝玉冠,腰缠玉带,看起来是份的富家公子哥,连忙赔笑解释道:“这位爷,您能第一眼就瞧到这镯子,证明爷您的眼光确是不错。这银镯子是很普通,金花生统共也用不到五钱,但这镯子可是大有来历的。” “哦?什么来历?” 掌柜正待说话,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来,“掌柜的,我昔日当在你这儿的吊金花生的银镯子可有给我保管妥当?” 何劲与掌柜连忙望向声音主人,何劲忽然双眼一亮,眼前少女身穿雪里蓝对襟窄袖长褙子,粉蓝立领中衣,下身梨耦色月华裙,头上插着月牙白中间嵌祖母绿宝石的芙蓉珠花,齐整的刘海下,嵌着一对黑葡萄似的双眸,唇角隐隐含着浅笑,模样儿很是清丽,颊边那若隐若现的梨窝很是讨喜,看起来甜美可人,娇俏爽丽。 何劲身为堂堂总兵府的长公子,自是见多了貌美女子,也就见怪不怪,很快就收回视线。 但很快,他又忍不住偷偷瞟了过去,这个女子,就算化成灰他都认得。 掌柜见到如此一位美人,一双势利的眼也揉进些许的友好,连忙说:“但凡客人当到我这儿的活当,我们玉宝斋都会保存两年以上若无人来赎,便推出售卖。姑娘是什么时候拿来当的?可是有当据?” 锦绣从浅蓝色的窄袖里掏出一个借据递给他,“去年四月份当的。也才一年呢。” 掌柜瞧了瞧,忽然一脸庆幸,然后说:“唉呀,姑娘来得可真是巧,也幸好姑娘早来了一步,否则这镯子真要易主了。”然后对何劲赔笑道:“这位爷,您手上这只镯子,小的可不敢卖给您了。” 冬暖这时候也才发现何劲,脸色陡变。锦绣到底有着两世为人的经验以及镇定功夫,在这种地方见到何劲,虽然心下暗道晦气,但面上却毫无异样,观察了何劲手上的镯子,质问掌柜,“不是说好了要给我保管两年吗?” 掌柜连连赔着笑,“姑娘息怒,请听小老儿解释。这镯子原是搁在库房里的。去年谨阳侯世子前来赎他的玉板指的时候,特地瞧中了这镯子,非要高价买去。小老儿紧着商人诚信为本的原则,没有卖给他。前儿个不久,顾世子又来讨要这个,小老儿费了好大的唇舌这才让他打消了主意。原本这镯子是放在库房里的,后来小老儿见它生了灰,这才拿出来细细打理,正在打理的时候,又凑巧让这位爷瞧中了。姑娘,小老儿真不是故意要卖您的镯子。” 何劲一脸惊讶,扬了扬手上的银镯子,对锦绣道:“这镯子是你的?” 锦绣没有理他,对掌柜道:“算算多少利钱。” 掌柜对何劲赔了个不是,微微鞠了个躬,说了句“公子请稍候,您要不再去瞧瞧别的?” 何劲不可置否,“忙你的吧。” 掌柜这才低头夸腰地拿了算盘,仔细算了起来。 “……姑娘当时当了10两银子,当期是两年,按一月1钱的利息,姑娘应该支付我12两另两钱银子,这多出的几天就算了。姑娘您意下如何?” 锦绣如今不比往昔,腰也粗了,也不在乎那多出的银子,说:“如此,甚好。”然后拿了一绽十两银子出来,又摸了几块碎银子,“麻烦掌柜称一下吧。” 办了一切手续后,锦绣拿回镯子,掌柜又殷勤地替她找了盒子给她包好,然后一路恭敬地送了锦绣出门,“王姑娘慢走。下回有空再过来逛逛。” 掌柜目送锦绣离去后,这才进入店子里,转身就发现何劲就立在身后,唬了一跳,“这位爷,可有选好的宝贝?” 何劲目光阴鸷,不答反问,盯着锦绣离去的背影,“你认得她?” “唉哟,东大街西直胡同里的锦绣药铺的东家锦绣大夫,整个金陵城的人谁不知呀?” “我当然知道她是大夫。只是区区一个大夫,有必要这般恭敬?” 看来这又是个自以为家中有点权势就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二世祖,掌柜见怪不怪,脸上笑容却是不变,“像爷您这样含金汤匙出身的人来说,小小大夫自是不放进眼里。可对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讲,得罪了大夫可是没好处的。” …… 第100章 落水 何劲回到家中,才刚进入二门里,便被一个从里头冲出来的小厮给撞了个满怀,本来心里头就不爽的他一把抓住小厮的衣服,喝道:“赶着去抬胎不成?” “爷,里头有老妈子吩咐小的,夫人不舒服,要小的赶紧去找大夫过来给夫人瞧瞧。” 何劲松开他的手,“娘病了?那你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是是,小的这就要去。” 小厮走了没两步,又被何劲喝住,“打算去请哪家大夫?” “回爷的话,咱们府上外伤一般请的妙手齐,内腑之类的病都是请圣手刘的。这回当然是去请圣手刘来着。” “不是说金陵出了位女大夫吗?据说医术还不错,怎的不去请那位女大夫?” 小厮苦着脸道:“唉呀,爷,府里的规矩便是如此,这个小的可不敢作主。” 何劲摆摆手,“算了,快去快回。” 小厮如蒙大赦,赶紧一溜烟跑了。 何劲又去了母亲的院子,只见何夫人身穿月牙色穿蝶百花薄袄儿,正斜躺在床上,一脸的晦暗之色,何劲一脸担忧地问道:“娘身子哪儿不适?” 何夫人有气无力地道:“没什么病,我儿休要担忧。去做你的功课吧,可别落下了。” 何劲点头,“可是娘您的气色很不好。” “真的没什么的,就只是一时气堵而已。” 何劲惊讶,“是谁给娘您气受?”想了想,又说:“可是那杨姨娘又给您添堵了?” “不是她,她还没那个胆子。”因何家就儿子这么一个嫡子,丈夫非常重视,从小都带在身边培养,以至于儿子与她这个亲娘反而生疏。何夫人与丈夫并不是很和睦,若非因儿子优秀出色,让丈夫颇给了些颜面,她早就被那些妾室给挤兑得不成样了,以至于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反而有些讨好了。 何夫人又说:“子昂,娘并没有病,而是被气病了。这心里呀,可真难受。” 何劲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淡淡地道:“娘被何人气病的?说给孩儿听听。” 何夫人捂着胸口,想着今日在顾家受到的冷遇以及表妹说的那翻话,心口又是一阵一阵地疼。但她娘家早已没落了,表妹以及整个谨阳侯府却是她在丈夫跟前唯一的支撑,于是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道:“王锦绣。” …… “先生,最近见你头风病似乎没再发作了。可是王锦绣的药真起作用了。”这日里,当处置完了要紧事后,一时间无事可做,一身藏青色便袍的朱子权望着穆少清,“要不再命人弄些鸽子炖天麻再筑固筑固。” “有劳九爷关怀,我这病已无大碍。”头晕顽疾总算远去,穆少清精神非常不错,朗声笑道:“金陵不愧为人杰地灵。区区一个小女子都有如此医术,实是难得。” 朱子权笑了笑:“那是,当初我身受重伤醒来得知是她给我医治时,可也吓了好大一跳。” 穆少清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祖宗的话却是有理。” 朱子权长长一叹,“可不是。那丫头如果脾气再好些就成了。”其实他心里仍是很感激王锦绣的,可那丫头那一副臭脾气,每每都让他气得牙痒痒。以至于每回见到她,总要做出事后连他自己都要后悔的事来。 穆少清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的主子,话锋一转,“承蒙九爷康概,明明手头紧张,为了我这病,还让九爷失去圣上赐您的盘龙玉佩。少清实是惭愧,亦是受宠若惊呀。” 朱子权脸色不大自然地道:“你别听田大山胡说八道。我身上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得花不完。” 穆少清惊讶至极,“可是我听说,那日九爷还拿圣上赐您的玉佩抵诊金。” 朱子权春色越发不自然了,清咳一声,“不过是故意诓那丫头罢了,你倒是当真了。” 穆少清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拉长的声音,以及一脸了然的神情,使得朱子权越发不自在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了屋子里,飞也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紧连着卧房的明间,靠窗的一面摆着一对红木束腰桌案,朱子权坐了下来,坐在桌案前,愣了会儿神,忽然七手八脚在旁边的紫藤筐找了着什么,总算,在一堆无关重要的物什中,刨出了一块似绣帕又不像绣帕的巾子来,这巾子底色倒是白色,但上头却沾满了灰迹,变得灰扑扑的,早已看不完原来的颜色。 最后,发泄似的把巾子丢进一旁专放垃圾之物的篓子里。 …… 春光明媚,桃红柳绿的三四月间,迎来了一年中二十四个气节中的清明节,这一天,是扫墓节,也是各家大富千金得以出来踏青散心的一天。 锦绣领着锦玉给父母上了坟后,也随大流和锦玉一道去了扬州湖,看着湖面上那形形色色的灯船画舫,秦淮河畔,富贾云集,青楼林立,画舫凌波,成江南佳丽之地,秦淮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锦绣早在前一世便听说了十里秦淮的大名,可惜重生在古代,一直没有机会见识。 如今,望着两岸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飞檐漏窗,雕梁画栋,画舫凌波,桨声灯影,加之市井繁华,不愧为秦淮风光带,确实繁华,令人震撼。 锦绣租了解一辆小船,姐弟二人一边划浆,一边欣赏沿河两岸的美景。 游到一半,忽然岸上传来一句尖喝:“作死的狗才,敢偷你大爷的银子。”姐弟二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岸边上如炽的游中堆里,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几个家奴打扮的正围成圈儿踢打地上那人,因那人被团团围住,看不清表情,只知道那人连连求饶,被打得极惨。 锦玉哼了声,“不知死活,光天化日之下被打了也是活该。” 锦绣连忙道:“不要胡说,指不定人家有难言之瘾,这才不得不行那勾当。”金陵城确实繁华,商业发达,城中的百姓大都比较富足,大部份人家,最差的也有一两个丫环服侍着。大街上还真难看到有乞丐的现像,当然地方大了,繁华了,肯定也随之产生一些偷鸡摸狗之辈。但大部份老百姓,还是安居乐业的。 锦玉嗤笑一声,“那人好手好脚的,穿的也还算体面,看着也不像穷苦人家的,不过是看不得粗重活儿,只想着捡现成的罢了。” 锦绣仔细看了过去,果不其然,那人虽说被打得狼狈,但却是穿着长衫,真正的贫苦人家,一般都穿短袄的。想来是个靠三只手为生的无赖了。 “咦,姐,我发现,那人好生面熟……啊,姐,居然是二叔,是二叔。”锦玉大呼一声,一下子从船上站起身。 锦绣也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倒吸口气,“真的是他。”那个父亲在世时时常上门打秋风,父亲死后就露出泼皮无赖的嘴脸,妄图霸占他们家产又以长辈的身份拿捏他们姐弟的无赖子,王之介。 锦玉恨得咬牙,死死地盯着被打得青脸肿抱头鼠窜狼狈逃窜的中年男子,“他不是霸占了咱家的财产吗?怎么面这副模样了?” 锦绣却阴阴地笑了,自作孽,不可活,哼哼,这就是报应。 知姐莫若弟,锦玉瞧到姐姐的神情,便问:“姐,你暗地里对他们做了什么?” 锦绣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就只是使了个借刀杀人的计谋罢了。” “借刀杀人?” 锦绣冷冷一笑,得意地道:“我对外透露,我这一身医术,全是从父亲那儿学来的。因为父亲手头有一本绝世医书。可惜父亲死后,就被叔婶霸占去了。因为那本绝世医书上头不但载有失传的上古秘方,还有一张专治不治之症的千古秘方。” 锦玉先是瞪大眼,然后击掌,“哈哈,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妙,真是妙呀。” 锦绣但笑不语,世人都是贪心的,在没有外界的刺激下,大家都能本本份份地做自己,一旦有人打破了这种局面,或是有着巨大利益在前,再来又是意外之财,当然会激发人性中隐藏得巨大丑恶。 王之介贪图霸占了侄儿侄女的绝世医书及家产,当然会引来宵小之辈,指不定那些披着人皮的大富之家也会打他的主意,王之介不过是一介秀才,有点功名,有些薄产,在这群受利益驱使之下早已泯灭了人性的强盗跟前,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大周朝医业受了当朝统治者的刻意打击,较之前朝的地位低了不少,甚至还被打入了贱业。但行医能快速发家致富,普通老百姓看个病,严重者,倾家荡产的比比皆是,大夫这个行业,确实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同行们为了竞争,什么阴毒伎俩都使得出来,再来也有相当一部份郎中,夹技敛财,弄得病人家破人亡。再被封建统治者给这么一打压,地位更是扶摇直下。 但不可否认,若是有一身过硬的医术,发家致富确实很快,所以这也是各家医者把祖传秘方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原因。锦绣的医术在那摆着,在杏林界也有不俗的名声,再来又被锦绣盅惑,想当然也会挺而走险去找王之介要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绝世医书了。 王之介手头根本就没有医书,可惜他再如何申辩,也不会有人听他的,毕竟他霸占了侄儿女的财产是千真万确的,锦绣一身医术摆在那,王家没有祖传秘技,谁肯信? 所以,王之介被逼到绝路也是情理之中。放眼金陵地界,能有这个实力的,非楚家莫属。 恶人自有恶人磨,姐弟俩高兴不已,相互击掌庆祝胜利。 有句话叫乐极生悲,高兴过头了,便忘了这是在湖面上,他们人在船上,压根没有注意到,前方飘来一艘画舫,顺水而下,锦绣姐弟巴掌大的小船,就那样直挺挺地被撞翻了。姐弟俩瞬时落入湖里,成为落汤鸡。 锦绣在前一世是学过游泳的,很快就浮出了水面,但锦玉却惨了,他是标准的旱鸭子,落入水里后只一味的扑腾挣扎,所幸锦绣速度够快,很快把他托了起来。 “姐,我不会凫水。”锦玉紧紧抱着锦绣,一脸的惊恐。 锦绣安慰道:“没事,姐姐会凫水。有我在呢,来,抓着船身,不要松手。” 画舫上的人也瞧到锦绣姐弟落了水,船上的人纷纷奔走相告,“有人落水了,快下去救人。” 紧接着,扑通几声,有几个水手跳了下来。 船的另一边,一身紫袍的朱子权正与总兵大人何天刚下着棋,听到前边声响,双方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前边看看。 过了会,有下人来报,“禀大人,是一对姐弟落了水,他们的船不小心撞到了咱们的船,这才落了水,如今已经被下人救上船来。” 何天刚头也不抬地道:“这些小事你自己去处理就成了,何须问我?” 那婆子连忙恭身而去, 一直在旁边观棋的穆少清则起身,道:“我也去前头瞧瞧。” 朱子权不可置否,倒是何劲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不相干的人罢了,救了上来,给套衣服换上,再送到岸上就成了。” 朱子权也看了穆少清一眼,“有总兵府作主,你去凑什么热闹?” 穆少清呵呵一笑:“我就是去凑这个热闹,不成么?” 朱子权啐了声,“那就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 第101 质问 被救上船后,还来不及向人家道歉,锦绣便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唉呀,怎么是王姑娘?” 锦绣抬头,忽然愣了片刻,说:“原来是穆先生。”此人居然是先前她诊治过的美尼尔综合症病人。 “今日锦绣携弟弟游湖,不小心跌落水里,多谢穆先生出手相救。”湖面上冷意骤显,湿淋淋的姐弟二人被风一吹,瞬间打了个寒颤。 穆少清连忙让人拿两套衣裳给他们换上,锦绣知道这时候也不是呈强的时候,道了声谢,乖乖地随丫头进入房间里换了一身衣裳。 衣裳是一个丫环提供的,那丫环生得柳眉杏眼,颇有几分姿色,对比自己生得更美的锦绣没什么好感,丢了套衣裳过去,不甘不愿地道:“船上根本没有备多余的衣裳,你就将就着穿吧。” 有衣服换已经不错了,锦绣哪里还去计较这些,白色中衣,绯色翠花比甲,青色汗巾子,下身是绿色长裙,换了一身衣服后,头发却只能披散着。 出了厢房,锦绣再一次向李自然道谢,穆少清笑道:“姑娘可是谢错人了,要谢就应该谢总兵大人,这是总兵大人家的船。” 锦绣呆了呆,脑海里立马浮现几张傲慢至极的脸,连忙道:“那还真是感谢总兵大人。等会子劳烦先生带我弟弟锦玉去总兵大人那,多谢他的出手相助。” 穆少清问:“姑娘不一道过去?” 锦绣羞涩地道:“让锦玉去就成了,我,毕竟是个女子。不好见外男的。” 穆少清讶然,“姑娘坐堂行医,还需拘这些俗礼?” “给病人看病是我的职责。”意思就是看病只是事争从权,与礼教并无相关。但若是其他原因与外男相见,就是不合礼数了。 穆少清微微点头,对锦绣进一步升起了好感来。 …… 何天刚与朱子权正在船的另一边下棋,这时候穆少清领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过来,说是刚才那对落水的姐弟,特意过来道谢的。 锦玉正在肚子里酝酿着感激语言,陡然发现眼这么个面熟之人,那种感觉甭提有多恼怒。 朱子权也认出锦玉来了,没由来地只觉心情飞扬起来,笑问:“原来是小兄弟呀。令姐现下如何了?” 尽管心里不爽,但目前人在屋檐上,再来他们姐弟也是他们所救,锦玉不得不放下先前的敌意,很是规矩地冲何天刚长揖作地,“承蒙大人出手相救,小子万分感激。请大人受小子一拜。” 何天刚见眼前的孩子一脸的稚气,但面容却生得俊俏,是人都是爱美的,当下多了三分好感,又见锦玉礼节周到,虽年纪还小,但却很懂礼节,不由更添了五分喜爱。不但与锦玉多说了几句话,还破例命人给他端了热茶,说是驱驱寒,以免着凉。 锦玉虽然不喜何劲爪牙那日的嚣张,但对何天刚却很有好感,也没过多推拒,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热茶,便恭身退去。 …… 锦绣正在这边甲板上,见到弟弟回来,便问:“谢过总兵大人了吗?” “谢过了,总兵大人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还命人送了我一壶热茶,喝了驱区驱寒,还说等会子就送咱们姐弟回岸边。” 锦绣松了口气,笑道:“幸好咱们运气好,撞上的是总兵大人的船,若是别人,恐怕咱们姐弟只能泡在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接下来,锦绣又四处找寻刚才那个拿衣服给她的丫环,问了船上的下人,都说不清楚,锦绣不愿在别人的地盘上到处跑,只能找来刚才那个主事的婆子。 那婆子便把那丫环带了过来,锦绣上前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番感谢话,然后又摸了几两块银子递了过去,“多谢姐姐出手相助,妹妹无以为报,这些只是妹妹的一点小意思,还望姐姐收下。姐姐这身衣服,就纯当送我好了。” 那丫环捏了捏手头的银子,面有喜色,她给锦绣穿的衣裳也只是总兵府给下人订做的,根本没有花她一文钱,就算这套衣服送她了,她回去再找妈妈给她另做便是,这银子倒是额外得的了。垫了垫重量,估计约有一二两,够她半年的月钱了。 拿人手软,那丫头对锦绣不再冷着脸,反而还说了好些客气话,甚至还给锦绣泡了杯热茶喝,说是去去寒,以免着了凉。 果然,银子真是万能的好东西,可以买一个陌生人的笑脸呢。 锦绣又问:“这是总兵大人的船,不知夫人和小姐是否也在船上?” “夫人和小姐在另一艘船上。” 锦绣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在这船上遇上何家母女,不然她情愿跳湖。 那丫环又建意锦绣去舱里坐着,因为外头风大。锦绣摇了摇头,说:“不碍事的,我身子壮得很。反正也快靠岸了。” 对方也就不再坚持,一个人忙活去了。 何天刚讶异地望着被下得乱七八糟的棋,对朱子权笑道:“贤侄可是有心事?” 朱子权不好意思笑笑,何天刚哈哈一笑,“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心不在焉了?” “没什么的,就是一时提不起兴致罢了。”朱子权起身,冲何天刚道:“晚辈先告退片刻。” “也罢,下得也够久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何天刚也起身,拍拍了他的肩,“你去顽你的罢,我去瞧瞧子昂。”刚才儿子何劲也被穆少清拉去下棋了。 等何天刚走后,朱子权这才拉住一个船上的水手,“刚才那对落水的姐弟被安顿在哪?” …… 锦玉靠在栏杆,四处眺望,这艘画舫很是宽阔,光甲板就有能容纳数十个人,这个高度望去,泰淮河畔的美景尽收眼底,岸边的灯红柳绿,湖面上那各色的灯船以及美伦美焕的画舫上传来的丝笔声乐,不愧为大周第一陪都,其繁华的景像,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 锦玉也感叹道:“这些有钱人,真的好会享受。”对面不远的船上,主人正在宴请宾客,还有歌伎助兴,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伶人,无不是人间绝色。 锦绣笑道:“等你以后有了钱,也可以这般享受。” 锦玉哈哈一笑,“就算将来考取功名,做了官,也不会有这般排场。这些可都是银子堆起来的呀。那钟阁老虽说入了内阁,又身兼吏部尚书,听说年奉亦不过一千二百两,还要养活一大家子,如何够用?所幸底下人时常孝敬,否则,如何能养活一大家子。” 船上的下人大多不知道那对落水的姐弟,朱子权找了半天,总算有了眉目,一路来到后边的甲板上,这船身很大,足足有十二丈长,等他一路问过来时,紧邻甲板的一处小阁间里并没有人。最后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甲板上那两个叽叽喳喳说过没完的人。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船上早已被点了灯,只是甲板尽头被船仓下的灯光给映得反而有些模糊不清。 虽然看不清这二人的面容,但那一身总兵府下人的服饰却是异常明显。 朱子权眯眼,这总兵府的下人越发没规矩了,居然不在前边侍候着,居然躲在这儿偷懒。 锦绣丝毫不知道自己这身上总兵府丫环的衣裳,被人当作了下人看待,她对锦玉笑道:“等你以后做了官,同样会有人孝敬你银子的。” 一身总兵府小厮衣裳的锦玉皱眉,“那岂不成贪官了?” “傻小子,有时候,清官比贪官更难做。” “姐,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来,“那个,你,给我倒杯茶来。” 锦绣愣了下,转过头去,便见他们身后不远处,船舱下明亮的牡丹宫灯下,一男子立在灯光下,正负着双手,此人一身紫袍锦衣,腰带上垂着枚玲珑碧玉佩,腰间别着把宝剑,头戴冠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目中无人又眼高于顶还得罪过她的朱子权。 朱子权见锦绣半天没有动作,不由沉下脸色,“叫你给爷倒杯茶来,你耳朵聋了吗?” 锦绣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人把她当作船上的丫环? 锦玉不悦地出声:“我姐姐不是你家的丫环。” 朱子权眯眼,这才看向锦玉,“你是谁?” 锦玉冷哼道:“你当然没见过我了,因为阁下眼睛生头底嘛。” “锦玉。”锦绣轻斥,“休要与这种人见识。” 朱子权再一次眯眼,这才认出眼前穿着总兵府婢女服饰的女子,居然是王锦绣。 “是你。”朱子权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有讶异,有不以为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锦绣冷色冷淡,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对于这种眼高于顶又唯我独尊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无视,打从心里把他屏弃在外,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朱子权果真满面不好看,上前一步,“你不在铺子里坐堂,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锦绣觉得与他说话简直浪费自己的唇舌,所以没有理他。 锦玉却不满他的质问,挑眉道“今儿是清明节,就准许阁下来游水,就不许咱们出来玩?” 锦绣拉住他,“少说两句,船要靠岸了。” 锦玉果然不再说话。 朱子权道:“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王大夫就是这般对待熟人的?” 锦绣仍是不理会他,只紧紧盯着渐渐靠近的岸边。 一个小厮奔了过来,对朱子权福了身子,“朱爷,您也在这呀?可让咱们爷好找。” 朱子权没有出声,望着走过来的何劲,“晚饭就要做好了,正四处找你。原来九爷在这。”然后他也发现了锦绣姐弟,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船上?” 第102章 再度落水 锦绣紧张起来了,这是人家的地盘,他老子救了她和弟弟,他又与自己有间隙,万一,这人心生报复,命人把他们再丢进河里怎生是好? 这时候原本冷清的后舱甲板随着朱子权与何劲的到来,又来了一批下人,其中一个婆子上前飞快地看了锦绣姐弟一眼,陪笑道:“爷有所不知。刚才这对姐弟坐的船不小心撞到了咱家的船,落进了水里,咱们高总管慈悲,命人把姐弟二人救上船来,也请示了老爷,把他们送到岸边,咱们再返回去。” 何劲冷哼一声:“撞船?不小心?”他冰凉的眸子扫了宽阔的湖面,“我还从未听说过如此宽广的湖面,居然还要两船相撞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锦玉气得肺都炸了,正要反驳,被锦绣拉住,“何大公子说是就是吧。”她看向那名婆子,笑道:“再麻烦妈妈向总兵大人转达我的谢意。” 那婆子颔首笑道:“一定,一定,这马上就要到岸了,姑娘和公子走好。”这婆子也是不屑这对姐弟的,也和何劲一样的想法,好端端的撞上总兵大人的船,肯定有所图谋。但这对姐弟上了船后一直安份守已,一直呆在甲板上,哪儿都没去,也就放下了戒心。又见姐弟二人虽只是小门小户,却是知道进退,姐姐端庄大方,弟弟机伶明事理,对他们倒也有几分喜爱。 船靠岸了,甲板上支出一个长长的三尺宽的木板伸向岸边,锦绣再一次向妈妈道了谢,先让锦玉上了木板,自己随后。 朱子权拳拳握着拳头,他再一次被无视了,这令从小到大受尽万般奉承的他极为不爽,虽然他平时候很讨厌那些奉承之人,可真要出现一个敢无视他的人,心里又怒火万丈,眼看锦绣就要抵达岸边,鬼使神差的,他从怀中掏出一颗金豆子,放到手上,指间使力,咻的一声,黄豆大小的金豆子闪电般射了出去…… …… 锦绣只觉腿肚子有针刺般的疼痛,身子一歪,滚下了木板,摔向水里。 走到前边的锦玉尖叫一声,嘶叫一声:“姐!”他不会凫水,只好焦急地四处观望,所幸,这儿已是岸边,水位很浅,他跌跌撞撞地从岸边移下了水,才刚扶起锦绣,发现湖水红通通的,再看锦绣,额上撞了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正汩汩地流着。 何劲目光一缩,在究竟是要去救,还是不救中徘徊着。 锦绣悲从心头起,哽咽道:“姐,你流血了。” 锦绣头朝下,摔到水里又碰到水底下的礁石,而这儿的水位已经很浅,浅水抵挡不住浮力,尖硬的礁石当场把锦绣的额头磕出了个血洞来,清凉的湖水瞬间被染成红色。 而岸上的婆子及水手也傻了眼,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湖里,还摔得头破血流。虽然有些心慌,却没有及时下去相救,到底非亲非故的。 朱子权也有一会儿的傻眼,他只是想让她落水里去吃吃苦头就成,哪想会造成这副局面,他犹豫片刻,正待跳下水去,但锦绣已经被锦玉扶了起来。 “锦玉,快带我离开这儿。” 锦绣捂着腿肚子,除去额头上钻心的疼痛,她的腿肚子也好痛,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不对,比针扎了一下还要痛。 锦玉悲忿莫名,恶狠狠瞪了船上的人,一群见死不救的混账,他使出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把姐姐扶了起来。 朱子权这时候已跳下了岸,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援手,锦绣冷哼一声,没有理他,七手八脚地把锦绣拖上岸来。朱子权有些心虚地上前,何劲犹豫了后,也跟着上前。 打量锦绣的伤口,朱子戏柔声道:“不碍事吧?我去找些药给你抹上。” 锦玉冷声道:“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而甲板上那婆子这时候也上了岸,一边作势帮扶锦绣,一边问:“哎呀呀,姑娘今日里可真是够倒霉的,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掉进湖里去了?” 锦绣这时候额头疼得钻心,也没有力气与她说客套话,弱弱地道:“有劳妈妈关怀,我不碍事的。回去上点药就成了。” 朱子权越发愧疚,说:“我送你去药馆。” “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大夫。”额上的血似乎停止了,虽然确实很痛,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不过现在头有些晕,她靠在锦玉肩上,缓了口气,这才道:“锦玉,你去租辆马车。” “姐姐,你没事吧?”锦玉急得虎目含泪,慌手慌脚地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捂住她的伤口,“你捂着伤口,我背你回去。” 锦绣摇摇头,“这儿离铺子还远着呢,还是去租辆车回去吧。” “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来,我背你去找车子。”锦玉不由分说,背起了锦绣就走。十二岁的男孩子,还是有些力气的,锦绣也不重,锦玉心里忧心姐姐的伤,也不知道累,脚下生风,背着锦绣跑得飞快。 朱子权跟了几步,最终没能追上去,锦玉跑得飞快不说,他身上也确实没有金创药,再来,这儿地处繁华,他的马还拴在别处,一时半刻也牵不回来。就在这犹豫的时候,锦玉背着锦绣已消失在茫茫人流中。 “好端端,怎会跌进河里去?”何劲问。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朱子权回头,望了他一眼,“你怎会这么认为?” 他轻哼一声,目光有些阴鸷,语气不屑,“我以前那未婚妻就最爱使这些伎俩。” 朱子权很想说王锦绣不是这样的人,但见何劲神色不对劲,便咽下肚子里的话。 …… 好不容易租了辆马车,回到铺子里,让人上了药后,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外,比刚才好得多了。锦绣恢复了力气与精神,这才发现他们姐弟衣服都还湿淋淋的,赶紧推锦玉去换衣服,为慎重起见,还让冬暖熬了暖姜汤给锦玉喝下。 冬暖一口气熬了两碗,端了其中一碗给锦绣,锦绣受不了姜汤的味道,不愿喝,“放心,我身子壮得很,不会有事的。” 冬暖逼着她喝,“不成的,一定要渴,若是染了风寒,可就折腾人了。” “我是大夫,染上了也不怕。” 冬暖瞪眼,锦绣笑了笑,把碗放到一边,“放心好了,我没事。来,帮我瞧瞧,我腿肚子究竟被什么扎了,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挽起浅蓝色的筒裤,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果然,一只腿肚上,赫然有一块黄豆大小的青印。 冬暖上了药后,问:“这青印是如何得来的?” 这时候锦玉也换好了衣服,闯进锦绣的闺房,连忙问起了白天在船上发生的事。 “姐,好端端的,干嘛掉进水里去了?”他沉默了下,又说:“刚才你说有人故意针对你,是谁?” 锦绣轻轻揉拦着青印,冷笑道:“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也是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东西,居然与我过不去,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丢我,害得腿肚子一痛,就那样跌进湖里。” 锦玉立即就炸开了,嚷嚷道:“那个该死的姓朱的,分明就是他搞的鬼。” 锦绣道,“原来你也猜到他了。” “什么猜,本来就是他。”锦玉别的本事没有,观察力还是很强的,当时他都已上了岸,正回头看着姐姐下船来,顺带扫了那姓朱的男人一眼,他便瞟到他紧紧地盯着姐姐,目光阴鸷,然后右手一动,姐姐就跌进了湖里,不是他还是谁? 锦绣也猜到是朱子权干的好事,但还不确定,如今听锦玉这么一说,那十之八九就是那混蛋了。不由苦笑,这些权贵人物呀,实在太无法无天了,以后见了此人,还是绕着道走吧。 下意识地摸了手腕,忽然发觉手腕空空的,不由“咦”了声,“我的银镯子呢?” 锦玉看了姐姐空空的手腕,皱着眉头,“该不会掉进水里去了吧?” 锦绣仔细想了又想,实在记不起什么时候掉的了,“唉,可惜了,才赎回来不久的。”这对镯子是早过世的奶奶亲自给他们姐弟打造的,两对一模一样的镯子,如今七零八落的只剩下最后一只,现下又给掉了,虽然银镯子不值几个钱,可总是对逝去的奶奶的一片惦怀。 …… 当天晚上,朱子权差了人来,送来了一瓶金创药,说是给锦绣治伤口的。 锦绣望着长方形红木镶金扣的小盒子里,躺着两个晶亮透亮的精美小瓶子,光这盒子,及这瓶子就能值些钱了,这金创药,应该是辽伤圣药了。 “麻烦转告朱爷,有劳朱爷牵挂,锦绣本人就是大夫,能自行处理伤口。实在用不着这名贵之物。还请拿回去吧。” 那小厮望讶然地望了锦绣一眼,说:“姑娘,这可是御赐之物,只有宫里头才有的。” 能随手拿御赐之物送人,这姓朱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只是不知是哪方面的权贵。 “既是御赐之物,那就更不能要了。”锦绣说,“锦绣皮粗肉厚,如何用得上如此名贵之物,岂不暴殄天物?” 那小厮无耐,只得把东西领回去,临行前,还复杂地望了锦绣一眼,能拒绝他家九爷的礼物的人,这王锦绣是第一个。 那小厮走后,锦玉第一个乱出来,做了个“恶”的动作,“把人推下悬崖,又给救上来,就以为万事大吉了?哼,做梦。” …… 第104章 有人整 锦绣原以为自己身体壮实,就算穿着湿衣裳过了一两个时辰,也觉得不会有问题,哪想当天晚上喉咙就痒痒的,还拌随着发烧。这一回倒把她折腾惨了,又咳又烧还拌随着头痛,着着折腾了四五天才好。 期间,顾府也差人前来请锦绣过府给顾东临继续看病,锦绣知道了顾夫人的主意后,便借口生了病,只让蒋大夫前去。 快要中午时,蒋大夫回来了,还带回了顾府的两名下人,以及好些补品,对锦绣苦笑道:“顾世子一看不是东家本人后,便质问我,东家为何不去。我如实照说,世子担心东家,特意派两位妈妈前来看望东家。” 那两名婆子,一个穿着鸦青色碾绢比甲,一个穿深绛色缎面比甲,穿金戴银的,俱是体面人物。其中鸦青色衣裳的婆子开口道:“听说王姑娘病了,我家世子爷担心得不得了,原想坚持亲自前来探望姑娘,我家夫人生怕世子爷病还没大好,出来一趟加重病情,也加重姑娘的负担,这才差了奴婢二人前来看望姑娘。” 另一位妈妈说:“姑娘可好些了?” 锦绣笑道:“有劳二位妈妈关怀,不过小病罢了。吃两贴药就没事了,原本也没什么的,只是觉得世子也还病着,我若是再把病气过给了世子,那就罪过了,所以这才差蒋大夫给世子看病。蒋大夫医术也是相当不错的,有他给世子把脉,也是妥当的。” “蒋大夫确是没话说,可我家世子爷的心思,姑娘又不是不知道,那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呀。”说得一脸暧味。 锦绣却沉下脸来,“妈妈千万别胡说。世子在锦绣眼里,只是单纯的病人关系,除此之外,可就再没旁的了。” 那鸦青色的婆子愣了片刻,说:“可是我家世子爷对姑娘确是一片真心实意。” “妈妈休要胡言乱语,我虽不是大家闺秀,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还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他不要名声,我还要呢。平白无故的就四处嚷嚷着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当我是什么了?”越说越怒,锦绣又厉声道:“麻烦二位回去转告顾世子,休要再破坏我的闺誉。若真的喜欢我,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先从顾府一步步跪到我父亲的坟前向他老人家请罪,若我父亲在天之灵能够原谅他,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否则,休要出现在我面前。冬暖,替我送客。” 那婆子不料锦绣如此气性,先是呆了呆,又觉锦绣太过清高,不由冷下脸来,“我说王姑娘,我家世子爷可是堂堂谨阳侯府的嫡公子,世代簪樱的世家望族。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呀。姑娘可别因一时的气性,就把大好的荣华富贵给往往推呀。” 锦绣冷笑:“就是因为顾家身份高贵,锦绣区区草民,不敢高攀,也高攀不起,所以这才抱着仅有的尊严罢了。若是顾府连这都要剥夺,还不如找人来把我掐死算了。” 那婆子气惨了,却又知道锦绣目前是世子爷心尖上的人,不敢得罪太狠,只得在心里暗骂“不识抬举”,悻悻然离开。 锦绣又道:“还有,把这些东西统统都拿回去。顾家的东西,我可不稀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若真是心有悔意,日后休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 之后数日,蒋大夫天天去顾府给顾东临诊脉,每回蒋大夫回来,都要向锦绣诉一番苦。 “……顾世子脾气可坏了,今儿瞧到是我,脸色一直阴沉沉的,好像欠了他银子不还似的。” “今日里他又提起你了……” “……我照着东家的话转告他,顾世子当场傻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那些丫环婆子四处奔走相告,说世子魔怔了,把顾夫人给引了来。”蒋大夫苦笑,对锦绣拱拱手道:“东家,这顾世子我是真的不敢再侍候了,还有顾夫人,唉,虽说顾夫人生得面若桃花,可我总觉得,此人比老虎还要凶猛,只要她眼睛一眯,我就忍不住双腿打颤。东家,我是真的不想再去了。” 锦绣说:“也罢,就不要去了吧,反正他的病也没什么大碍了。” 蒋大夫犹豫了一会,说:“那顾世子……我瞧得出,对你确实是有些心思的。东家真不肯给些机会?” 锦绣淡淡地道:“人家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蒋大夫,你也年纪一大把了,难道不明白婚姻都要讲究门当户对?” 蒋大夫摸摸鼻子,讪讪的,拱手说了句惭愧,他活了大把年纪却没能看透,想不到东家小小年纪却看得比谁都透,难怪能有今日成就。 …… 顾府! 顾东临抓着个描金花卉瓶子,恶狠狠地往地上摔去,“你这个天杀的,锦绣那么脾性的人,居然会说出那种话,肯定是你们挤兑她了。是不是?” 两个婆子跪了下来,瑟瑟地解释道:“世子爷息怒,奴婢真的没有呀。王姑娘是您的心尖上的人,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呀。” “是呀世子爷,奴婢真没有说半句重话呀,可那王姑娘口口就是不肯同意,死不松口,奴婢也没法子呀。” 一身淡金色细绸长衫广袖的顾东临怒气冲冲地来回踱着步子,“少给我装蒜,你们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在小爷面前装孙子,在别人面前就充大爷了。仗着母亲的势,在外头作威作福,你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们拿话挤兑她,所以锦绣才不肯再理我的。你这两个老杀才,看我不踹死你。” “临儿,住手。” 顾夫人进来了,带着一身冷意。一身靛蓝缎面通袖长褙子,缀于额前亮晃晃地箍着孔雀蓝珠玉华胜,一身清冷的装扮,再加上冰冷的面容,使之平容增添了无数威严与疏冷。 “娘,您来得正好,这两个老杀才背着我挤兑欺负锦绣,您一定要替锦绣出这个恶气。” “临儿,你也是个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顾夫人冷着脸,对两个婆子使了记眼色,那二人如得赦免,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那王锦绣,你最好还是死了心吧。以前我还想着让她做妾,不过现在嘛,不说做妾,为奴为婢我都不会答应了。” 顾东临震惊,“为什么,娘?” 顾夫人冷着脸,哼了声:“你害死了王锦绣的父亲,弄得她家破人亡,你以为,她焉不恨你?” 顾东临垂头,“我,我会请求她原谅的。” “原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凭什么要让她原谅你?如果她抱着复仇的心思进了门,你可有想过后果?”刚儿子还是执迷不悟,顾夫人也来了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想要王锦绣进门,除非我死。” “为什么?”顾东临喊道,“娘,您明知我只喜欢……” “临儿。”顾夫人拨高了声音,然后又缓和了语气,“你父亲今日里来了信,还问及了你的功课和骑射功夫,你瞧瞧你这阵子,功课可有长进?骑射可有练习?” “……娘,您明知孩儿病了嘛……”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我病情已经好了。” “那好,既然病情好了,也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 “娘,我不要娶表妹,我只要锦绣。” “放肆。”顾夫人厉喝一声,头上的凤凰展翅步摇垂下的珠子急剧晃动,“自古以来,儿女终身大事都由父母作主,岂有你置喙的余地?再再给我多一句嘴,我就写信告之你父亲,让他回来管制你。你父亲的手段,你可是想偿试?” 一想到严厉威严又毫不讲情面的父亲,顾东临黯了双眸,顾夫人以为他打消了主意,又温声道:“好了,你还年轻,又没什么阅厉,难怪要被那王锦绣给迷住。那女子有什么好的?一不温柔,二没才学,连个像样的家世都没,如何当得起顾府少夫人?你别被她的模样给迷住了,这天底下比她长得美的女子多得是。等你成亲后,娘再给你挑几个绝色的放到你屋里,保证把王锦绣给比下去。” “我就喜欢锦绣,别的女人我统统不娶。”顾东临大吼,最后不顾形像地坐地上耍起了赖,“不让我娶,我就终身不娶。” …… 齐玄英是个非常优秀的弟子,在锦绣身边学了半年,医术便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锦绣先教他的外科必备的入门本领全都学会后,锦绣又拿了张人体器官图给他,让他先好生摸索着,另外再拿猴子作解剖,以得到临床实践的本领。 周强,曾富贵是锦绣主要培养的助手形人才,这回跟着齐玄英做触剖时,吐得惨不忍,回到家中还恶梦连连。哭丧着脸对锦绣诉苦,说不想再干这行了,还是学些别的吧。被锦绣好言相劝,又进行了一番激励,这才勉强继续了下去。 锦绣这日去给某个富户看病,意外发现知府夫人也在此。锦绣上行施了礼,含笑道:“夫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安夫人笑得和谒,“托福,一切还好。” 安夫人生完孩子,恢复了还算苗条的身段,看起来没有之前那般庸肿,露出还不算差的脸。想必近来日子过得不算差。 给那名妇人把了脉看完病后,锦绣便起身,向安夫人告辞。安夫人却叫住她,说有话要与她说。 锦绣迷惑,不过仍是跟在她后头,出了内室,来到外头的花厅里,安夫人屏退下人,微笑着望着锦绣上。 “夫人,不知有何指教?” 安夫人笑了笑,指了旁边的一个墩子,“坐下说话。” 锦绣依言坐下,打量安夫人的神色,“我观夫人神色,可不像是有病之人。” 安夫人笑了笑说:“我没病。” 锦绣愣了下,“那夫人叫我来……” 安夫人放下茶杯,正色道:“与你实话说了吧,昨日里,顾夫人来找过我。” 锦绣心中一跳,疑目道:“夫人有话但请讲。” 安夫人望了锦绣好一会儿,忽然面露同情之色,“这金陵城,你还是别呆了吧。赶紧的收拾了细软,离开吧。” 安夫人叫自己来,无缘无故的让自己离开金陵城,锦绣不是笨蛋,立马就明白了什么,严肃地问:“是顾夫人要对付我?” 这女孩儿很是聪明,一点就透,安夫人道:“这个你就别问了,最好听我的,赶紧离开金陵吧。否则,接下来你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救不了你了。” 锦绣默然,平白无故的,顾夫人要针对她,难不成是与顾东临闹僵了,还是因为她拒绝做顾东临的妾室,所以那女人恼羞成怒,要对付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安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顾夫人可是谨阳侯夫人,安夫人不过是四品知府夫人,二人地位相差悬殊,顾夫人要针对她,应该不会大肆宣扬得人尽皆知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顾夫人自恃身份,不愿自己动手,而是想让安知府出面来对付她。 想到这里,锦绣对安夫人道:“锦绣多谢夫人提点,只是想冒昧问一句,顾夫人好端端的为何要针对我?” 安夫人踌躇了片刻,定定地盯着她,“顾夫人也没多说,只对我说了一句,要给你些教训。” 那日,顾夫人登门,在她面前把锦绣骂得一文不值,最后说:“此等女子,害得我们母子不和,这种人,若是按我家侯爷的凛性,早就该铲除了。不过我顾家乃积善之家,也不愿把事做得太绝,只给些教训就成了。安夫人你自己看着办吧,事成之后,自有你的好处。” 安夫人一方面心动顾夫人许她的诺言,她丈夫安知槐已经做了三任知县,两任知府了。虽说无甚大功,却也无甚大过,按理说,理应早该升迁的。可偏偏,为官十多年来,也才熬了个四品的知府,想要晋升上去,谈何容易。若是顾夫人给些助力,那便事半功倍了。 但是,前程虽诱人,安夫人还不至于为了大好前程就泯灭良心。又觉得这王锦绣平白无故被顾夫人忌恨,也属冤枉,思来想去,总算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要锦绣离开金陵城,她就算对顾夫人交了差,而锦绣,对她也会感激涕零。 锦绣面色变幻莫定,她好不容易才在金陵城站稳了脚跟,却因为顾家母子而功亏一篑。她与姓顾的,还真是八字相冲呀。 ------题外话------ 可爱桃子3521是我的旺旺名。 第105章 反击开始(一) 对安夫人好一番感激,锦绣告别此人,回到铺子里,坐到床上想了半宿,也理不出个头绪来,顾府是金陵地界最高度级别的权贵人物,想要整她,简直易如反掌,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可想要她就此灰溜溜地离开,又太憋屈了些。 晚上锦玉回来,锦绣也不打算瞒他,把顾夫人要为难她整她的事说了出来。 锦玉当场就气炸了,跳了起来:“那个天杀的,丧了良心的黑心妇人,也不瞧瞧,若不是姐姐你仁医仁德,她儿子早就没了,这回若不是姐姐施妙手回春之术,姓顾的早就翘翘了,她还恩将仇报,这个毒妇,老贱妇,恩将仇报,过河拆桥。”锦玉在屋子里气得团团转,一边破口大骂:“小爷长这么大,还从未遇上这种毒妇。不要脸,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老虔婆。” 锦绣心里也恨得要命,也不阻拦锦玉,只是等他骂够后,这才蹙眉道:“锦玉,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锦玉十二岁了,虽说还是小孩子,但锦绣一直拿他当最亲的人来看待,以后还是家里的小顶梁柱呢,有了困难,大家一道承担,一起想办法,而不是她一个人承受。她没有那么坚强。而且,她也想听听锦玉的意见。 锦玉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但身为读书人,也要有逆境生存的勇气与本领,否则,一味的给予安乐环境,对他的成长也是不利的。 锦玉呆了呆,自从父亲去了后,家里一直是姐姐作的顶梁柱。他从来没有操过什么心,就算先前已凄惨到三餐不济的地步,姐姐也从未让他饿过太狠的肚子。现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姐姐又是这么无助,他又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是得承担起男人的职责了。 “姐,你不要害怕。”锦玉坐到床沿,拍拍胸脯,“一切有我呢。那老毒妇咱们是惹不起,咱们总躲得起吧?哼,搬走就搬走。反正姐姐现在也存了不少的钱,天大地大,总饿不死咱们。” 锦绣感慨地道:“你也觉得咱们该搬走?” 锦玉挑高了眉毛,“她顾夫人是很厉害,可我王锦玉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忽然锦玉想到了个阴险的法子,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姐,附耳过来。” 锦绣听完锦玉的计划,张大嘴,吃惊不已,“老天,锦玉,你才十二岁好不好?”居然想得出如此阴损的办法来。 锦玉冷笑一声:“是她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不义了。” “锦玉,我不许你这么做。”锦绣捉着他的肩膀,“这种人,你越是求他,她真是要踩你。” “踩?哼,也要她有没那个本事踩我。姐,若真的失败了,那时候咱们再离开也不迟。哼,今日我求他们,改日就是他们求我了。”锦玉冷笑着说,“我不过是制造舆论罢了,让整座金陵城的人都知道,这姓顾的一家子什么德性。” …… 翌日,锦玉双眼红通通地去了夫子那,整堂课都心不在焉的,被范夫子叫起来问课也牛头不对马嘴,夫子怒了,厉声责骂他,课堂上居然开小差,简直不能饶恕。 锦玉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夫子,弟子知错了。我不是有意不听课的。” “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了?平时候见你那么认真,怎么今儿个却这么心不一焉的。”范夫子缓下语气,对这个学生,他是打从心里喜欢的,聪明伶俐不说,难得不迂腐,举一反三,极为通透,虽年纪小,但人情世故方面却比较练达。只可惜,却是个寒门学子,将来想要出人头地,还得大加磨练。若是朝中有人,指不定就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锦玉挤挤眼,强忍着心头的难过,故作坚强道:“没事的,夫子,请继续吧,弟子一定好好听夫子的话。” 范夫子望了他一眼,继续讲课,当讲道:“朝信堪忍胯下之辱,之后成就一番传业”之典故,锦玉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那韩信是男子汉,胯下之辱不过是暂时性的,可有些人,若是一时弯了膝,那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范夫子讶然,问:“锦玉,你究竟怎么了?” 与锦玉坐同一排的钟闵也问道:“是呀,锦玉,我今日瞧你一直魂不守舍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锦玉胡乱地抹了鼻子,一脸歉然,“没事,多谢钟兄关怀,小弟没事的。对不住,夫子,是弟子失态了。夫子请继续,不用管我。” 范夫子深深看他一眼,不再说什么,继续往下讲去……总算熬到下堂,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钟闵问锦玉,“看你脸色很不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锦玉淡淡地摇了摇头,“也没什么的,只是想着,即将离开夫子和钟兄,心里难受罢了。” “你要离开?”钟闵惊讶,“为什么呀?你在这儿呆得好好的。夫子也喜欢你,还收你为弟子。” 锦玉垂头丧气道:“我也不想离开的,可,若是不离开金陵,就有杀身之祸。” 钟闵大惊,“究竟遇上什么麻烦事了?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 锦玉双眼一亮,望了钟闵清俊的脸,忽然又黯下脸色,摇了摇头,“算了,钟阁老虽说是泼天的人物,可那人却比钟阁老还要厉害,随便跺跺脚咱们姐弟俩就能被捏死。告诉了你也没用。” 钟闵被激起了无数的傲气,挑了挑眉:“哦,金陵城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人物,说来听听,指不定,我还能见识见识。” 锦玉却是死活不肯说,只是拱手感谢钟闵的仗义。他们姐弟惹出来的祸事,他们自行承担,哪能牵累无辜。 这样一来,钟闵更是不服气了,十五六岁的少年,又受父母师长器重,又没受过任何挫折,以前不管在京城,还是金陵,都是横着走的人物,就连昔日嚣张跋扈的平原伯府的二公子惹了他,现在都只能乖乖地龟缩在府里不敢再出来。非要追问锦玉,逼迫他们的人是何方人物。 锦玉勉强一笑:“多谢钟兄的关怀,不过这事儿很复杂,你恐怕也帮不上忙。还是不要给你增添麻烦了。” 经这住钟闵的连三追问,锦玉这才期期艾艾地道:“若是钟兄真要帮我,可否……借令尊贴子一用。” “我爹的名贴?你要去拜访谁?” “谨阳侯府。”锦玉说,“我这阵子天天往那边跑,连门边儿都没摸上就被赶了出来。那顾夫人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是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所以,只能请钟闵帮个忙,借令尊的名贴一用。” 钟闵挑了挑眉,心头一亮,“是谨阳侯府的人为难你?” 锦玉低头,不肯说话,只是紧紧咬着唇,一副咬牙切齿又憋屈的模样。 …… 金陵城确实繁华,不愧为江南第一声色场所,那秦淮十里河畔,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 其中一间叫天香茶楼的雅间里,朱子权正翘着二郎腿,毫无形像地歪坐在椅子上,正兴致勃勃地听着楼下说书人口飞横沫地说着锦绣药铺里的女大夫,眼高于顶,心高气傲,开罪谨阳侯夫人一事。 那说书人长着一张薄薄的嘴,手上的扇子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说得精彩绝论,跌宕起伏。引得听众们听得如痴如醉。 “……那王锦绣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得罪了顾夫人,顾夫人下了死令要整死这王锦绣。听说最近呀,王锦绣出个门也要被马车撞倒,幸好没什么大碍。可过了没两天,便有官差上门去,说王锦绣没有资格在金陵城行医,要封了她的医馆。那王锦绣没身份,没背影,不敢得罪官差,只好花钱免灾,去了知府衙门里向知府老爷磕头请罪,那知府老爷见她可怜,这才放过她。可就算如此,那王锦绣回家后,就给病倒了。” 众人一阵唏嘘,纷纷责骂那安知槐什么人不好欺负,偏要欺负人家一孤苦无依的弱女子。 “这也不能怪人家知府大人,是那王锦绣不识好歹。”说书人大声道:“你们有所不知,那王锦绣是因为开罪了谨阳侯夫人,所以谟阳侯顾夫人要给她些颜色瞧瞧呀。” 然后众人又问,这王锦绣小小一个大夫,怎么就得罪了顾夫人。 连在楼上喝茶的朱子权也忍不住被吸引了过来,疑目眺望楼下那说书人。 那说书人神神秘秘地说:“这个,说来话长。前阵子,谨阳侯世子生了重病,金陵城好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唯独这位王锦绣开了两贴药下肚就有了好转。顾夫人大喜,便让王锦绣天天登门给世子爷治病。”这说书人喝了一大口茶,不顾众人催促,继续慢条期理地讲道:“那谨阳侯世子爷在这王锦绣的医治下,没两天功夫,便好了大半,嘿,这可高兴坏了顾夫人。对王大夫那可是打从心里感激呀。” 有人问:“既然顾夫人感激王锦绣,那王锦绣又为何得罪了这顾夫人呢?” “这里头确实还有另有隐情的,大家稍息息,喝口茶,请听我细细讲来。” 一群人又起哄骂着那说书的,有几个忍不住的又开始扔铜钱过去。那说书的喝了一大口茶,这才接着道:“就在谨阳侯世子病情已有好转之际,这顾夫人的一位娘家表姐,就在这时候携女登门拜访。你们可知道这顾夫人表姐是何方神圣?” 众人非常合时宜地问了出来。 “这顾夫人的表姐,可是江苏总兵大人的家眷,何夫人,朝庭钦封的二品诰命夫人。这何家大小姐,生得那个美若天仙……”省去几十字的形容,众人不耐烦了,又起着轰,让他快讲。 “那何夫人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呀,端庄,大方,又非常注重名节,她去探望顾世子,发现顾世子的大夫居然是个女大夫,嘿,可就不高兴了。” “啊,她为啥不高兴呀?” “我说过,这何夫人非常注重女子名节,为人端庄持重,素有贤誉。她见这王大夫是个女儿身,觉得很是不妥,便指责王锦绣……”说书的轻轻喉咙,学着何夫人的语气,皱着眉,拿着腔,作着势,“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就这样抛头露面与外男接触,可是有失体统呀,更是有违闺阁女子的训诲。” 众人哗然,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正面的说王锦绣一个女流之辈,这样抛头露面,确实有伤风化,但也有人抱反对态度,人家姐弟孤苦伶仃,又没个亲人帮衬,不靠医术吃饭还能靠什么? 众人议论了半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讨论得激烈,忽然有人大喝一声:“说书的,接着往下说呗,接下来呢?那王锦绣是羞愧死,还是不痛不痒?” 楼上的朱子权也来了兴致,忍不住放下腿来,身子倾了出去。 “那王锦绣刚开始还强撑着镇定,说自己无依无靠,无亲无故,难不成,为了这些所谓的世俗礼仪,就活活饿死不成?” 众人点头,也觉得人家说得有理。这女子名声重要,但肚子更重要呀,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还屁的名声呀。 这些老百姓都是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物,对于那些官宦之家的闺阁礼仪那是一方面带着敬畏之心,另一方面又颇不以为然,但他们本身却是比较宽松的,因为贫困姑娘家,哪里能够像大家闺秀那般娇养,照样上山下田,抛头露面,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那何夫人又说,你这番作派,日后可就难找婆家了……”说书的口齿伶俐,并且记忆极好,活灵活现地把何夫人与王锦绣的对话基本还原,最后王锦绣略占了上风,那何夫人便说了句“到底是混在市井的,这嘴巴就是利索”时,众人不大爽了,“那何夫人还瞧不起咱们这些市井中人呀?还端庄大方,大家闺秀呢?就这么点见识?我看呀,差不多就我家老太太那水平了。” 第106章 反击开始(二) 众人轰堂大笑,又七嘴八舌地声讨起何夫人来,完完全全一边倒地申授王锦绣,人家小姑娘抛头露面,靠医术挣钱,一不抢,二不偷,行得正,坐得直,她凭什么说三道四?抛头露面,有失体统,将来婆家会嫌弃,经常混于市井,将来可找不着较好的婆家,这不明摆着嫌弃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嘛。 那何夫人更恶毒的是,居然还规劝人家小姑娘把药铺关了,不要再给老百姓看病了,否则有失身份,沾染了一身污秽腌赞之气,那样就更难找着婆家。 大家听听,这是人话吗?他们老百姓不是人呀?那何夫人凭什么瞧不起人呀? 又有人义愤填膺地说王大夫坐堂问诊,收费极低,大部份穷苦老百姓都能看得起病,若按这何夫人的意思,王大夫真要关了药铺,那他们找谁看病呀?这何夫人真的太心狠了,居然为着不着调的破规矩,居然怂恿人家小姑娘不要给普通老百姓治理病,这人真的太毒了,太令人气愤了。 然后大家一个劲地骂那何夫人嫌贫爱富,为富不仁,装腔作势,拿鸡毛作令箭,等等…… 那说书的眼见大家说得差不多后,这才继续道:“那王锦绣听这何夫人越说越不像样,心里委屈着呀,最终,可她是个刚强的,不想在这此人面前露了怯,便说了句‘夫人说得对极了,小女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呢?”众人吼道。 说书的清咳出声,说自己内急,也去方便一下。众人恨得牙痒痒,瞪着说书的背影,恨不得瞪出个洞来。但也知道这人性子就如此,也不敢催得太急了,只能趁说书的方便之际,纷纷猜测着王锦绣会说什么样的话。 有的猜是厉言反驳回去,让那何夫人下不了台。 有的也说这王锦绣肯定被说得羞忿难当,干脆捂着脸哭着离去。 朱子权也来了兴致,问师爷穆少清,“先生,你觉得那王锦绣会如何反应?” 穆少清呵呵一笑,“我个人觉得呢,应该是顺着何夫人的话,不给顾世子治病了。” 朱子权闷了一下,忽然闷笑出声,“嗯,不错,这才是真正的以牙还牙。” 那说书的出来了,继续装腔作势了半天,这才讲道:“那王锦绣也觉得何夫人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决定,从今往后,不再登门行医。” 众人“啊”了一声。纷纷大声叫好。老百姓看病就得去药铺里排队等上半天,权贵人物就可以任意插队,任意叫走大夫,虽然心中不爽,但没办法,谁叫人家有银子。但这王锦绣这番话却是大大涨了他们的士气呀,实在太过瘾了。 朱子权哈哈一笑,对穆少清道:“先生果真料事如神。” 穆少清微微一笑,一脸的虚怀若谷,“九爷过奖了。对付这种总爱拿大帽子扣别人脑袋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踩他的痛脚。让他自打嘴巴。” 朱子权继续大笑起来,“从京城出来一直到现在,都还未像现在这般痛快。那女人可真够狠的呀,不但将了那何夫人一军,还使得顾夫人与何夫人给耗上。一石二鸟,毒呀,妙呀。” 师爷微微地笑着,“对付这种人,就该如此。” “嗯,受教,受教。”朱子权呵呵一笑,捧着茶继续听。 “……那王大夫回去之后,顾夫人可就慌了神,再也顾不得贵夫人的矜持,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话说尽,这王锦绣这才勉强同意给顾世子看病,那王锦绣说,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天职,我若是顾忌名声,就不会做这一行了。可做这一行,便顾不得名声了。不过为对得起医者这个身份,名声又算得什么?” 众人拍手称好,纷纷夸王锦绣品性高洁,有医者风范。而那何夫人太过阴损,又太过迂腐。那顾夫人却受无妄之灾,着实可怜。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若那顾夫人当真可怜,那何夫人指责王大夫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吱一声?依我看,这顾夫人心里也和何夫人想法一个样,哼,这些有钱人,都一副德性。” “可怜王大夫,不顾名声救治她儿子,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怜。” 众人这时候也觉得那顾夫人也不是东西了,人家姑娘好心给你儿子看病,在你府上受欺负了,你屁都不吭一声,这算什么呀?狼狈为奸呢。 “你们或许不知道,那王锦绣在清明节那天,给病下了。” 说书人又给停了下来,那朱子权恨不得把那老头儿抓来暴打一顿,专门吊人胃口。 直到有人受不了又丢了几个铜钱出来,说书人这才继续开口道:“王锦绣病倒后,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怕自己把病气过给了顾世子,更何况,将军还不差饿兵呢?人家王锦绣都病下了,你顾夫人再怎么说心疼自己的儿子,也要体谅人家吧?更何况,人家还让铺子里的另一个大夫给顾世子瞧病,嘿,可惜人家顾夫人不稀罕呀,觉得这王锦绣瞧不起她呢,不把她儿子的病放眼里。这不,等顾世子病好了,就给小鞋穿了。” 众人无限唏嘘,很是愤懑,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 朱子权侧脸,问穆少清,“师爷,你信么?” 穆少清挑眉,淡淡一笑:“信,如何不信。” 朱子权讽笑一声:“这说书的好像自己亲眼见到似的,难不成,还有人给他讲这些高门大户里的阴私?那何夫人与王锦绣说的话,他还在场不成?” 就在这时,那说书的被问及,他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那说书的回答:“前儿个,去张记酒庄里打酒,遇上总兵府的两个婆子,那两个婆子一个说,哎呀,那王锦绣不识好歹,这下要倒大霉了。当时我心里一惊,我也听说过王锦绣的大名,便悄悄了跟上去,听了一会子壁角,原来,这两个婆子对自家主子的行事也是颇不满呢,把那日何夫人说过话全都说了出来。”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又有人问他,顾夫人要给王锦绣穿小鞋,他是怎么得知的。 说书的很是不屑地道:“你们一个个的,闭耳塞听。前两日,我在西角边儿买包子的时候,便遇到两个小哥儿,那年纪较大的一直在安慰那年纪小的,说什么‘不要太过灰心,那顾夫人想必不是那么心胸狭隘的,那顾世子的病可是你姐姐给治好的,她感激都来不及呢,如何还恩将仇报,我看这其中有误会。’然后那王锦玉就说:‘不是的,是我姐姐亲自听了侯府一个婆子的通风报信,说顾夫人很是恼恨我姐姐在给顾世子治病期间三催四请的,简直不把谨阳侯府放眼里,趁顾世子病好后,就要发作了。那婆子是顾夫人的心腹,这事儿还会有假吗?听说为此顾夫人还已找上了知府夫人,要说给我姐一点颜色瞧瞧,那婆子还特是提醒我姐,要我姐姐赶紧趁最离开金陵,否则就有灭顶之灾。’那年纪较大的少年很是气愤,骂了顾夫人一通,然后安慰那小少年,说让他不必忧心,他让他的父亲去与顾夫人交涉,他父亲好歹也是个官身,想必那顾夫人会给些薄面。” 众人一听,便信了七八,纷纷指责顾夫人太过为富不仁,这样欺负人家姐弟,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 那说书的还说,“何夫人编排王锦绣,以至于王锦绣一时气愤,所以一走了知。后来顾夫人确实三催四请才把王锦绣给请了过去,之后又有两次,王锦绣确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亲自去给顾世子瞧病,而是遣了铺子里的另一个大夫。估计那顾夫人就怀恨于心,但她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大夫,又何需自己出手,于是又找上知府夫人。而她身边的一个婆子于心不忍,便偷偷地递了话给王锦绣,要她小心行事。王锦绣听说吓得六神无主,之后锦绣药铺确实发生了好些奇奇怪怪的事。她弟弟一筹莫展,还想天真的去向顾夫人磕头赔罪,可惜连顾府的门都没摸着就被轰了出来。最后连王锦玉的同窗,也就是钟阁老的次子钟二少爷看不下去,请了钟阁老本人亲自出面,携了王锦玉一道去了顾家。我听说,那王锦玉当场就给顾夫人磕头,还把先前得的诊金全给还了回去,只求她放过他姐姐。” 众人无不愤慨,纷纷骂着,“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人?明明就是他们狗眼看人低,如今还倒打一耙,这些权贵当真是礼人命如草芥呀。” 朱子权问穆少清,“堂堂谨阳侯夫人,就这么点心胸,你信吗?” 穆少清沉默了会,反问:“那九爷觉得,堂堂侯府夫人,应该有什么样的心胸?” 朱子权被问住了,他想到了京城里的鲁国公夫人,一个小沙弥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裳,便被鲁国公夫人给令人杖责四十。若不是有旁人求请,那小沙弥恐怕性命难保。 堂堂国公夫人都如此狠毒,那么侯府夫人为什么不能心眼狭小? “可我仍是觉得这里头透着古怪。按理,那王锦绣救了她儿子,她再如何的恼恨王锦绣不识抬举,也不致于如此行事吧?这要是传扬开去,可是要被戳背梁骨的。” 穆少清笑了笑:“若是人人都有九爷这般知廉耻,识荣辱,那这个世间就太平了。” 朱子权默然无语,轻敲桌面,耳边又听到一句话:“……前阵子听说染了风寒还没好完,这回又受如此惊吓,这小姑娘怎么如此多灾多难……” 他坐正身子,往楼下望去,打了一个侍卫吩咐:“你去问问,那王锦绣什么时候病下的。” “是。” 不一会儿,那侍卫回来,说就是清明节那天。朱子权呆了呆,心下有些愧疚,忽然觉得,那顾夫人处处针对王锦绣,他也要付大半责任。 …… 第107章 气炸了的顾夫人 朱子权一向最是痛恨那些仗势欺人欺人的,所以对于锦绣生病进而惹恼顾夫人一事,很是自责,当下决定,去探望王锦绣。 呃……如果她态度好,恳放下身段求他,他可以出面让那顾夫人乖乖的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那小女子对自己卑躬屈膝感激涕零的画面,朱子权心情大好,加快了下楼的步伐。 下了楼来,跃上马,他停顿了下,对身边的侍卫吩咐:“去,彻查顾夫人与王锦绣之间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他仍是不肯相信,顾夫人会没品到为这么点小事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朱子权来到锦绣药铺,铺子里正常营业,三名坐堂大夫正有条不紊地给病人看病,从病人排队的多少可以看到,那个年轻男子医术是三人中最高的,其次就要数左边那个老大夫。 曾富贵笑着问朱子权:“这位爷,您是来抓药,还是看病?” “你们东家呢?” “我们家东这两天身子不爽利,正在休养。不知爷找我们东家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这时候朱子权却有些打退堂鼓了,他与王锦绣并不熟识,这样贸贸然前来,也有些于礼不合。 曾富贵又笑问:“那爷要坐一会儿不?” “不了。”忽然有些泄气,一时兴冲冲的来,又灰溜溜地离去,真是见鬼了,他这是怎么了? 带着郁闷的心情出了锦绣药铺,上了马后,却一时没有动作,身后的侍卫不敢催促,只得捱着耐心等候主子下达命令。 过了好半晌,田大山才听朱子权冰冷的声音,“大山,回去叫穆先生持了我的贴子,去知府衙门一趟。” “是。” “告诉穆先生,在不曝露我身份的同时,他应该知道该如何做。” “是。穆先生不会让九爷失望的。” …… 安夫人命人拿了贴子去拜见顾夫人,得到回复后,这才急匆匆地进入侯府,被安排在顾夫人平时候待客的偏厅里。得到同意后, 到底只是无品秩的下级官员家眷,而顾夫人却是一品诰命夫人,安夫人等了足足有两盏茶的时间,才见到姗姗来迟的顾夫人。 今天的顾夫人一袭姜黄色贡缎宝相花小竖领通袖褙子,下身绛红色裙裾的牡丹刺绣马面裙,那精美绝论的刺绣令安夫人微微缩了缩眸子,金陵是繁华地府,身为知府的丈夫却没敢贪墨太多,主要是五省巡扶衙门也设在金陵城,那巡抚是个清廉的,安大人受了上一任的惊吓,不敢有太多动作,是以,她堂知府夫人,穿的只比普通人家好上一些罢了。 再与这顾夫人这么一相比,高低立显,人家戴着金色丝带拴红宝石齐眉勒,头上插着朝阳五凤挂珠叉,斜插一支赤金打造的双画眉鸟垂蓝宝石金步摇,顾夫人肤白貌美,再被华贵珠饰衬托,更是显得富贵逼人,通身的雍容之气。 安夫人施了礼,各自就坐,安夫人屁股只沾了点点椅面,上身微微前倾,这是对上级夫人的标准坐姿,恭敬,谦卑。 顾夫人则随意坐到主位上,喝了口丫头递上来的茶水,很是和气地问:“安夫人找我有事?” 安夫人身子越发向前倾了,“夫人,您的吩咐妾身也照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那王锦绣制造了几起事故,这回还准备下个重料,谁知,外头却在口口相传,说,说夫人您……” 顾夫人沉了脸色,问:“说我什么?如实讲来。” “是是,外头都在大肆宣扬……”安夫人把外头的传言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顾夫人脸色已变得铁青,凶狠地盯着安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传得这么难听?还成了说书的下贱胚子的笑料。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安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道:“夫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呀,我可是一个字都没透露的,是那说书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夫人身边的一个妈妈传出去的,哦,对了,那说书的是听了总兵府的两个婆子私底下的嘀咕,这才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扬。” “总兵府?”顾夫人眼里闪过戾气,单掌垂击了檀木椅子上的扶手,恨声道:“净涵那个蠢货,怎么就有那些个嘴上没把门的奴才?” 安夫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可不是,那天我听说此事后,还特意把那说书的给叫来问了个仔细,人家说得清清楚楚,夫人要对付王锦绣的事,是贵府的一个婆子传出去的。而何夫人对王锦绣说过的那些话,也是由总兵府的两个婆子传出去的。” 顾夫人咬牙问:“当真?” “真的,我不敢欺瞒夫人。” 顾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该死的,她这些年来良好的名声就被那该死的说书的给毁了,真是岂有此理,他好大的胆子。 安夫人小心翼翼地瞟了顾夫人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我还听说,那钟夫人还亲自携了王锦绣的弟弟前来求请,可有此事?” 一提这个,顾夫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想着前日王锦玉那竖子,居然一来就对自己苦苦哀求着,口口声声说请她高抬贵手,放他姐姐一马,他愿意把之前她支付的诊金如数归还,只求她不要再计恨他姐姐的无心冒失,还解释了一大堆,他姐姐并不是有心不来给顾世子诊病,实在是那两日确实病下了,因为掉进河里,以至于着了凉,总兵府的何大夫可以作症。为怕病气过给了顾世子,这才遣其他大夫。但她仍是很关注顾世子的病,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断不会随意遣人来。 最后,又声音哽咽,说他姐姐先前出门被车撞,后来屋子里差点被毒蛇咬,再来饭菜里吃到毒,好端端的也有不相干的病人来闹事……他姐姐已弄得精神憔悴,惊弓之鸟。他身为弟弟,实是不忍心,只能抱着丁点希望特意恳求她高抬贵手,大人有大量,放他姐姐一马,他可以把先前她给的诊金如数归还。 当着钟夫人的面,被王锦玉这翻看则求情实则告状的事儿一闹,顾夫人气惨了,当然不承认是自己干的,王锦玉这小八糕子,居然又说只要她肯放过他姐姐,他可以把所有的身家财产全给顾夫人,只求顾夫人放他姐姐一马。 顾夫人气得双眼发黑,钟夫人面色越发不豫,最后实在不忍见锦玉如此低声下气,把锦玉扶了起来,冷冷地甩下一句:“顾夫人好大的威风呀。得,这事儿还真不能这样私了,我看,还是请我家老爷出面,给御史台出点料子吧。” 顾夫人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动用权势逼迫一个小小孤女的事,若是被御史知道了,谨阳侯府可就没好果子吃,尽管这只是无中生有的事。 顾夫人拦下钟夫人,好言好语地安抚了一通,又对锦玉说了好些好话,但锦玉却摆明着不信,“不是你干的,还会有谁?整个金陵城,除了谨阳侯府权势滔天外,还能有谁这么明张目胆?再来,我姐姐一直积善行德,可从未得罪过任何人。除了夫人您外,还能有谁?夫人,既然敢做,为何不敢承当呢?” 顾夫人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飞,但当着钟夫人的面,却只能打落牙齿血吞,并堵咒发誓,绝对没有针对锦绣。 顾夫人长这么大,还从未如此憋屈过,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等钟夫人走后,狠砸了一层子的东西。唯一想到的就是安夫人嘴巴不严,把此事给泄露了出去。正想找安夫人算账,谁知她带来的消息却更令她恼怒。 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 顾夫人横了安夫人一眼,“这事儿,真的不是你说出去的?” 安夫人堵咒发誓,直说她是真的秘密进行的,谁知才刚进行了一半,外头就传来了这么些消息,她为怕引发民忿,这才不敢有所动作,只能先来请示顾夫人。 顾夫人问她:“你究竟干了些什么?” “妾身先是派人去警告她,让她早早滚出金陵城,否则有她的好看。她不听,妾身这才使了些伎俩……”说出来的话倒与王锦玉有八成相似。顾夫人撤下疑心,只能让安夫人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安夫人迟疑地盯着她的神色,面色不安:“夫人,当真就此罢手?” 顾夫人面色疲惫,揉了揉太阳穴,“不然呢?算了,反正已经给了她些教训了,就此罢手吧。反正我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 安夫人心里撇唇,你若是心胸宽阔,还需做这些阴损事?不过嘴上却把顾夫人给夸了一通。 顾夫人也有些后悔,她是被儿子的一意孤行给气糊涂了,那王锦绣虽说可恶,却也是无辜的,她却把气撒在她身上,确实不应该。 想她活了三十多年,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如今才做这么一件不算坏事的小事,就给弄成这副局面,看来,她确实不是做坏事的料。 安夫人又说起了何夫人的事来,“夫人,前阵子,总兵府的何夫人也曾来找过妾身。” 顾夫人正是一肚子暗火没地方发呢,闻言冷声道:“她找你做甚?” 第108章 威胁 安夫人一脸为难,又一脸气忿,“那何夫人与夫人倒是想到一块了,都要妾身给那王锦绣点颜色瞧瞧。可,可是……” “可是什么?” 安夫人面有难色,“何夫人却说,她只是奉您的命令来找妾身,要妾身给那王锦绣点厉害瞧瞧,最好把此人给逼出金陵城。妾身当时就糊涂了,夫人您头日才来找过妾身,这第二日何夫人也来了,还指明说是奉您的主意,这可真让妾身难办了。”安夫人喏喏地望着顾夫人,小心翼翼地道:“夫人只是让妾身给那王锦点颜色瞧瞧,可没说过要把人家给逼出金陵城呀。可何夫人却要妾身如此行事,实在是费解。” 顾夫人面色变了数变,过了好一会,她冷冷一笑:“你当然不知道她的想法,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哼,果真是我的好表姐呀。”顾夫人这时候也顾不得生那王锦绣姐弟的气了,这会子所有的怒气都集中在何夫人母女身上,直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顾夫人让人下去查,把那日陪同在屋子里的一干下人全揪了出来,一个个地审问。她见安夫人仍是不肯走,不由心下不满,真是个没眼色的,难怪自己的男人做了三任知府仍是没得到升迁。 安夫人也知道顾夫人对自己不满,但她却不怕,因为她又有了新的靠山,她微微欠了欠身,“还有一件事,不知对夫人您当讲不当讲?” 顾夫人见她神色郑重,心下跳了跳,沉声道:“说!” 安夫人微微挪挪了屁股,尽管这儿没有外人,看仍是压低了声音道,“那个,昨儿个,有人持了王阁老的拜贴,特意前来见我家老爷。那人语气甚是不客气,只说了一句话,‘听闻金陵城权贵云集,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土黄帝了,果真是厉害呀。’然后又对我家老爷说,要我家老爷转告妾身,再由妾身转告夫人您一句话。” 顾夫人心头一跳,“什么话?” 安夫人学着那人的语气,“我家主子说了,小小一个侯府我还不放眼里,再敢欺辱我的救命恩人,我就让尝尝家破人亡是什么滋味。” 明知安夫人只是负责传话而已,但那脸上的狰狞却让顾夫人当场吓白了脸。 堂堂侯府,世袭勋贵,侯爷又领着差事,居然还让人如此赤裸裸的威胁,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来着? …… 安夫人离去后,顾夫人一时心烦意乱,她恨表姐的暗地里使坏,自私自利,又恨自己,脑子被门撞了,怎么就给整出这么个馊主意?现在可好,弄得自己都下不了台了。还让表姐给栽赃陷害,真是岂有此理。 如今还让厉害的大人物给惦记上了,惊惧,愤怒都有,心烦意乱至极。 偏偏,在这时候,门房上的人还差人来说姨奶奶来了,人已经进了垂花门,往内院里走来。 顾夫人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发呢,闻言忍不住冷冷一笑:“我正要找她算账呢,她倒好,自动找上门了。” …… 总兵府里,穆少清对朱子权道:“事情查得差不多了。九爷需要听吗?” “你说。” 朱子权正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这块玉佩可不是平常人敢拥有的,只要不笨蛋的人都知道,拥有这枚玉佩代表着何等身份,偏偏,那小丫头居然毫不识货。就是不知她是真的不识货,还是装作不认识。 一向骄傲惯了的朱子权不去猜想锦绣为何会装着不识货,他一心认定,那粗俗无礼的小丫头就是个没眼光的人,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于他。 穆少清道:“事情起因是顾夫人给世子顾东临说亲开始,顾夫人瞧中了总兵何大人的长女,就是何大小姐。” 朱子权略有意外,看了穆少清一眼,轻笑一声,“我想,那纨绔子肯定不愿意了。” 穆少清意外至极,“这事儿除了侯府的人外,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九爷如何知道这事儿?” 朱子权撇唇,“这个你就不必多问,继续说吧。接下来呢?” “接下来嘛,顾夫人才知道顾东临喜欢上了那个锦绣药铺的老板王锦绣。” 朱子权毫不意外,去年在那茅屋里他便看出来了,心里暗暗发笑,那姓顾的小子真枉了小霸王的绰号,眼光真不乍样。 “哦,然后呢?”他玩味地道:“顾夫人当然是不肯同意,我说的对吧?” “九爷猜得对,也不对。顾夫人是不肯同意王锦绣进门,不过却折衷的想了个法子,让那王锦绣做妾。” 朱子权嗤笑一声:“然后呢?” “顾东临不肯,而何夫人母女当然也不肯。” 朱子权恍然,“我知道了。顾东临心里难过,就给气病了。然后顾夫人请了许多名医都治不好,只能找来王锦绣。而那何夫人母女生怕王锦绣得了顾东临的欢心,便当着顾夫人的面,指责王锦绣抛头露面有失体统,有违闺训,好让那顾夫人明白,王锦绣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是也不是?” 穆少清哈哈一笑,“九爷不去坐镇刑部实在埋没了。九爷说得一字不差,何夫人母女不但阻止王锦绣入顾府,还暗地里破坏人家小姑娘的名声,那日里,那小姑娘平白无故的居然出现在何大公子的院子里。便是何夫人母女设计的好戏。” 朱子权俊脸微沉,冷笑一声:“好呀,为了自己闺女,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要设计。”也难怪何劲对自己的母亲那般不待见。 穆少清笑了笑:“九爷不必生气,反正她们也没占到便宜。谁知道这王锦绣还真够光棍的,两句话下来,就搁了桃子,干脆不给顾东临治病了,还弄得顾夫人与何夫人母女生了间隙。” 朱子权道:“可惜,顾东临病一好,就有人过河折桥了。”一脸的不屑。 “过河拆桥的人多了去,何止顾夫人一人?不过,这顾夫人还真够倒霉的,这事儿悄悄的做也就罢了,偏弄得人尽皆知,这下可好了,多年来的良好名声的就这样给毁了。”一脸的摇头叹息。 朱子权冷笑:“活该。这种沽名钓誉之辈,就要这翻整治。” 穆少清笑了笑,转移话题,“如今外界都在传言,因为何夫人母女从中挑唆,一边使得顾夫人不顾身份针对王锦绣,一边四处宣扬顾夫人的作做所为。我还听说,如今顾夫人与何夫人也闹起了红脸。顾夫人还扬言,从今往后,与何夫人断绝往来。” 朱子权放声一笑:“活该,这种阴损的无知妇人,早该受点惩罚。” 穆少清又道:“何夫人彻底惹恼了顾夫人,何大小姐与顾东临的婚事也就黄了。”他冲着朱子权挤挤眼,“说不定,顾夫人为了挽回她失去的名声,有可能聘娶王锦绣为顾东临的正妻呢。” 朱子权面色一僵。 …… 锦绣从来不知道,她这个弟弟小小年纪,居然也会有如此心计,把那顾夫人整得里外不是人,还嫁祸给何夫人母女,让她们狗咬狗,听着外界的传言,想必就痛快。 顾夫人的威胁是消除了,可锦绣却担心起锦玉来。 锦玉才十二岁呀,怎么就有这么阴损的心计?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被逼出来的? 锦绣找了个机会叫住锦玉,沉着脸告诫他:“锦玉,这件事虽然咱们高枕无忧了,但日后可不能随意再用了。” 锦玉挑眉,正要反驳,被锦绣按住肩膀,“你听我把话说完。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想得也很周到,并且做得天衣无缝。你借力使力,又来个移花接木之计,若是用在正途,就代表了正义。反之,却是心计深沉,心思狠辣了。不过,你小小年纪便能替姐姐出气,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只是,你这一回,却是利用了钟家人对咱们的同情,我心里很是难安。” 锦玉原来不以为然的表情总算露出自责与愧疚,低声道:“姐,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不该这么利用钟阁老的。” 钟阁老为人如何,锦玉接触时间不长,不予置评,但钟阁老却不像其他病人家属那样,对于治好了儿子病的姐姐只需给了银子就完事,而是打从心里感激姐姐,并为了报答姐姐的救命之恩,还把他推荐给了范夫子。 就光凭这一点,钟阁老一家子,也是值得敬佩的。 这回姐姐被顾夫人欺负,他却是利用了钟阁老一家的善良与对他的同情,进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顾夫人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又是侯府夫人,而放眼整座金陵城,也只有钟阁老敢与之抗衡,所以这也是锦玉第一时间就找上钟闵的原因。 姐姐说得对他,他利用了钟闵的好胜心,又利用了钟夫人的厌强扶弱之心,最后还利用了范夫子对他的怜惜之意。他的出发点只是为了替姐姐出气,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是利用了一心一意对他的人。 锦绣又摸了他的头,轻声道:“不管如何,对咱们一心一意好的,我们只能以诚相待。虽说你是为了我,可也不能这样利用他们,那样,与小人又有何区别?这事儿就算了,下不为例,明白吗?” 锦玉点头。 锦绣又叮嘱道:“你以后还要考取功名,还要当官,官场上尔虞我诈,到处都充满着不见血的硝烟,你有如此心计,亦证明你有自保能力,姐姐也就欣慰了。不过,不管你要如何对付敌人,但有一点你要牢牢记住,不能利用对你好的人。明白吗?” 锦玉再一次点头,“姐姐的意思是,我不能利用对自己好的人,那,那些对我们不好的,总可以利用吧?” 锦绣愣了下,轻敲了他的额头,“贫嘴,敢与我耍嘴皮子。” 锦玉嘻嘻一笑,见姐姐没有生气,放下心来,眼珠子转了转,他确实不应该利用对自己有恩的人,但,那些对姐姐无理,还欺负过姐姐的人,应该可以拿出来利用吧? …… ------题外话------ 昨天忙,忘了更新,今天补上 第108章 有苦说不出的何夫人 “娘,该吃药了。”何秀丽端着药,来到床前,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端走,还喝什么喝,就这样气死算了。”何夫人这回是真的病了,并且病得还不轻。 从顾府回来后,她一口气没能憋住,生生吐了一口鲜血,吓坏了身边的人,何秀丽急忙找了大夫来,得出结论是怒火攻心所致。何秀丽并不知道母亲与姨母究竟生了什么争执,只知道从顾储回来后,母亲砸了一屋子的东西,然后病倒了,可没把她给吓坏。 如今养了两天,母亲脸色仍然很是难看,青中带灰,以及愤怒中又带着不甘和深深的怨恨,心头很是不安。 “娘,大夫说您这是郁闷郁结所至,只要喝了药,再把心胸放开,病自然便会好了……” 何夫人目光凶狠地射了过来,咬牙叫道:“你要我如何把心胸放开?你不知道那日你姨母如何指着我的鼻子痛骂……”忽然想到她目前除了儿女作依靠外,唯一的依仗便只有顾夫人了,心下又是委屈又是怨恨,捂着脸道:“这些年来,亏我对她那般掏心挖肺,到头来却这般对我。” 何秀丽咬唇,母亲与姨母之间争的争所,她并不甚清楚,只依稀知道,似乎是母亲对王锦绣把话说重了,以至于王锦绣搁桃子,差点误了表哥的病,这才让姨母对母亲心生怨恨。如果真是这样,这事儿还真怪不着母亲。 “娘,这事儿真的不能怪你的,要怪就怪那王锦绣,若不是她搁桃子,姨母如何会把气撒在您头上?娘您就想开些吧,等您病好了,再去找那贱人算账。” 何夫人哪能轻易就想开了的,那日顾夫人可没给她留任衙情面,连“下作,给我滚,以后永远不要再登门,府家没有你这样的亲戚”之类的话都骂了出来,甚至还牵扯到宝贝女儿,“你们母女打什么主意合着我不知道?你们母女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瓜?” 想着女儿与顾家的婚事就要黄掉,想着表妹对自己的痛骂,何夫人一口气又没能提上来,憋得死去活来,何秀丽吓得赶紧让人去请大夫,正兵荒马乱时,何天刚进来了。 何秀丽面色一喜,父亲已有多年不曾踏足母亲的房间了,赶紧上前抓着父亲的手,“爹爹,母亲病下了,大夫说很严重……” 何天刚大步来到床前,望着斜躺在床上的妻子,忽然一个巴掌掴了过去,“你这个专扯我后腿的贱人!” …… 这日里,何劲从外头回来,何夫人屋子里的大丫头喜兹兹地迎上去,“爷来看望太太了?”忽然发现何劲脸色铁青,吃惊不已,“爷可是心情不好?” 何劲望她一眼,没有理她,大步进入院子时,屋子里服侍的人赶紧施礼,“奴婢见过大爷。”彼此起伏的行礼问安声充斥着上房。 何夫人枕在贵妃榻上,一身淡青莲色的褙子,更是衬得脸色憔悴蜡黄,听到声响连忙抬头,望着儿子,勉强挤出笑容,“子昂,这个时候怎么也来了?” 何劲向母亲施了礼后,坐到母亲的下首。 何劲一身玉色映暗金莲花纹圆领长袍,衬得整个人稳重庄雅,郁积了数日的心情总算舒坦不少,一脸慈爱地问道:“成么清减了?丫头怎么侍候你的?” “丫头们侍候的尽兴,母亲休要怪罪她们。”何劲盯着母亲,淡淡地道:“外头的传闻,儿子都知道了。” 何夫人脸色一白,一脸紧张与心虚,“子昂你可是听到了什么传闻?”不等儿子说话,又强笑道,“传闻而已,当不得真的。” 何劲点头,“自是当不得真的。” 何夫人微松了口气。想着那日丈夫不分青红皂白对她一通指责,还丝毫颜面都不给她不惜当着女儿及下人的面掌掴她,这让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偏偏儿子那时候又不在府里,她想让儿子回来给她做主都是不成了。 而丈夫似乎也知道她的想法,居然恨声威胁她,“别作梦了。就因为你这蠢妇干的好事,说过的好话,子昂的差事也让人给叫停了。你这个蠢妇,祸害我不够,连亲生儿子也一并牵累。” 何夫人只觉一阵天眩地转,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与未来的依靠和希望呀。 “老爷,这事儿怎么成这了这样了?妾身真不是有意的呀……” “不管你有意与否,如今外头都把你说成什么了,为富不仁,故作清高,卑鄙阴狠,目光短浅,固步自封,呆刻迂腐,刻板无礼,行事张狂……就因为你做的蠢事,害得子昂之前的事儿又被人拿出来说项,说子昂的前未婚妻之所宁愿自尽也不愿嫁到何家来,就是因为怕你这个不着调的恶婆婆刁难她。你听听,八百年前的事儿又让人拿出来说项,真真是气死我了。” 何夫人大喊冤枉,一脸怒火,“明明就是那贱人私下里勾搭娘家表哥,被子昂发现了这才羞愧自尽,如何怪得到我头上?” “可是外人不会这么想。”何天刚恨恨地道,望着自己妻子的眼神,毫无温度而言,全是无尽的冷漠与厌恶,“你那兄长家的闺女我本来就瞧不上,成天一味的要死不活,是你死活要聘来做子昂媳妇,若非那贱人做出那下作事,子昂如何年过二十了说亲还这么困难?都是你这蠢妇。你有心扶持娘家我不反对,但为了娘家却拿自己儿子的终身开玩笑,你,不配做子昂母亲。” 何夫人被丈夫这番严厉指责弄得心力憔悴,想着在何夫人那受到的气,女儿的婚事告吹,视作唯一依靠的儿子又因自己而受牵连,又恨又气又悔,连死的心都有了,一口气提不上来,就那样晕死过去。 如今事情过去好些天,何夫人仍是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她也不敢出去见人了,只能窝缩在屋子里,哪儿也不敢去,就连前阵子成王妃过寿她都托病没有前去。 如今,她最不愿最不敢见的儿子,却主动来看望她,这让她又惊又喜,还有更多的悔恨与心虚。 也不知儿子知道了多少,若知道了,又会怎生看待她这个母亲? 所幸何劲面上并没什么异样,见母亲脸色难看,也不过十来天没见面,人就瘦了一大圈,看起来极为憔,尤其身上那淡青莲色的褙子,更是衬得整个身子形犒枯木,不由皱眉道:“母亲受委屈了。” 何夫人捂着帕子,差点就痛哭出声了,心下感动不已,“好孩子,也难为你还一心向着我。”虽然这个儿子并不与她贴心,但在大局上还是很维护她的。这让她很是欣慰,也渐渐生出了些许底气。只要有儿子在,丈夫再厌恶她也不敢休她的。那些狐狸精又算得什么? “子昂,这回娘可是受尽了委屈。”何夫人一脸悲忿地望着儿子,泪水又要落下,“你不知道,那杨氏有多可恨。仗着你爹的宠爱,居然作威作福到我头上了。还有你爹爹……” 何劲打断她的话:“娘,这些我都知道。一切的由头,全都是因那王锦绣而起,所以儿子特意过来给您出气的。” …… 锦绣药铺负责接待客人的小厮陪着笑脸对袁家的管事婆子道:“不好意思,从现在起,咱们锦绣大夫不再登门应诊,病人有什么病痛的,需得把病人带到锦绣药铺。” 那管事婆子不满地道:“我们奶奶可是金尊玉贵的人物,哪有亲自出门赶着让大夫瞧的道理?之前锦绣大夫不都是登门看病吗?为何现在不成了?是瞧不起我们袁家吗?” 那小厮陪着笑道:“妈妈这话可就折煞小的了。我们东家不是不肯去,而是……”一副面难色的模样。 “妈妈您有所不知,我们东家之前也是时常登门看病的,可总兵夫人却说这样有失体统,责令我们东家日后莫再如此。我们东家这才不得不定下此规矩。” 那婆子气怒不已,但总兵夫人她还是颇为忌惮的,小声嚷嚷道:“总兵夫人又不是县官里的大老爷们,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小厮苦笑地拱了拱手,又是作揖又是赔罪的,“请妈妈海涵,我们东家是个女流之辈,前阵子因开罪了顾夫人现在都还没缓过气呢,若是再开罪总兵夫人,那这金陵城可就真没我们东家的立锥之地了。还请这位妈妈不要恼小的,回去请贵府大奶奶屈尊过来一趟。给您少些诊金也是。” 那妈妈哼了声:“咱们袁府还屈那么点银子吗?” “是是是,是小的不会说话,小的该死。”小厮连连赔礼。 那妈妈心里有气,却又不便发作,总兵夫人她可惹不起,只得先回去把这事告诉了大奶奶再另作处理。 那婆子离开后不久,又有人登门指明要锦绣前看病的,都被小厮以“何夫人的道理”为由给打发了。有些人好说话,一听说少收诊金,也就不再计较,说回去把病人带来。遇上不好说话的,小厮就一脸为难地说“这是何夫人的命令”,他们东家哪敢不从?又把之前东家无意间得罪了顾夫人的事儿说了出来,然后耷拉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惹得那些管事婆子们于心不忍,纷纷回去又添油加醋地对各自的主子说了锦绣药铺的女大夫,不再外出就诊的原因。 何夫人紧紧拧着帕子,一脸的惊吓,“别别别,孩子,那王锦绣现下你可动不得。动不得呀。” 何劲呷了口茶,不以为然,“为何动不得?” “现下外头传言甚嚣,你表姨母才动了那么一点点,就被传得那样不堪,如今也躲在家里生着闷气呢,却也不敢真拿她怎样。咱们若是再动她一根寒毛,保管那些不明就理的人就要说是咱们动的手脚。”想着丈夫的警告,何夫人只觉嘴里发苦,见儿子眉毛皱了起来,生怕儿子也随了她的脾气,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的,连忙苦口婆心地道:“这事儿,虽然娘只是无心之过,但那王锦绣也太可恶了,居然拿我作晃子,宣布不肯再外出就医,生生将我一军,如今娘这心里也委屈的很……”想着丈夫的暴怒,顾夫人的痛骂,还有府里姨娘的讥笑,何夫人只觉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该死的王锦绣,太卑劣了,她不过是出于好心提醒她,就让她这样给报复回来。 何劲语气森然,“娘如今被她坑得这样惨,娘就不想着报复回去?” …… 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人,小厮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五月的金陵,天气已有些炎热了,长时间站在门口接待赔笑脸,口也有些渴了,等他进屋去喝了一大杯水后,继续守在门口。 等忙到下酉时初刻,铺子里总算消停,齐玄英喝了一大口茶,发现门口还立得笔直的人影,不由笑道:“锦玉,今儿是怎么了?干活这么带劲?” 原来,这个小厮不是别人,正是锦玉本人。他摘下头上的灰青色的小厮帽,嘿嘿地笑道:“当然带劲啦,有钱挣的活儿谁不带劲。”今天突发性疾病的人还真多,里头的半斤以及两个小厮都忙不过来,便把原本负责接待客人的小厮被派过去帮忙煎药去了。锦玉又逢耍假,便兴高采列地负责起接客的工作。忙上忙下,端茶倒水,亲切温和,又能说会道,把病人逗得喜笑颜开。 锦绣从里头出来,她现在已不需要坐堂了,在里头院子里,把一间仓库整理出来,打造成急救室,这两日正忙活着呢。又请人打造手术刀,输液管是没法子做了,只得让铁匠试图打几支注射筒出来,到目前为止,因技术以及器具有限,打造出来的针筒粗糙不说,针头实在太大,她本人看了都忍不住发怵,更别说打在人的肌肤里了。 而针筒可以慢慢摸索,可注射筒的器材就抓瞎了。这个时代没有塑胶,暂时还没找到可替代的材料。看来肌肉注射只能暂且搁置。 暂且把注射筒的事抛到一边,瞧了锦玉一身小厮装扮,忍不住笑了出来,捏了他的鼻子,“好玩吗?” “好玩。” “客人有没有被你得罪光呀?” 锦玉嘿嘿一笑:“我一直笑脸相迎,又是赔罪又是作揖,好话说尽,人家如何还能与我一个小孩子计较?”要计较也是找何夫人呗,与他何干? 锦绣当然知道这小子的目的,掐了他一把,柔声道:“好了,现在也没什么客人了,进去休息吧。” 姐弟俩进入后院,关了门,锦玉这才阴恻恻地道:“今儿个,我接待的那些人,大多数都没说什么,只有少数几个有些不满呢。” 锦绣问:“你可看清楚了,这些人,究竟是不满我拒绝上门看病,还是不满我畏惧总兵夫人的权势?” “我又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不过,他们再怪姐姐没用,姐姐本来就只是升斗小民,畏惧总兵府的权势不敢再上门就诊,也是人之常情呀。他们恼恨姐姐,但更会恼怒何夫人。” 锦绣当然知道这里头的名堂,古代大多数大富人家,都自恃身份,都是让大夫登门看病的。一来衬托他们的尊贵与矜持,二来也是衬托他们与平头老百姓不同罢了。也只有贫苦人家才会登门看病。 如今,虽说她同意减少一半诊金,大部份富贵人家心里应该还是乐见其成的,就怕那些少数的顶级富贵人家心头不爽。 他们恼怒她是肯定的,但会更加恼怒使作俑者何夫人。这样的下场不外乎有两个,日后这些人不再找她看病,照样与何夫人交好。另外一种就是,来找她看病,对何夫人有一定的不满。 但不管如何,她把规矩立了出来,对她本人也是件好事。不必再把时间花在不必要的来回奔波里,也不必进入权贵家的门,还得对上位者施礼问安。再来,大富人家的阴私事儿,知道得越多,死得也就越快。 其实,真要算起来,何夫人还算是帮了她的。 …… 第110章 间隙 何夫人长长一叹,抹着眼里的泪水:“我还能怎的?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那王锦绣拿她作恍子,正大光明拒绝外出就诊,那些普通老百姓倒无所谓,但得罪的却是那些大富之家呀。据说那王锦绣医术不错,好些大富之家的女眷都爱找王锦绣看病。如此一来,她就把整个金陵城的大富之家都给得罪了。 这王锦绣太卑劣了,居然这样报复她。 但是她尽管生气,却又无可耐何,还不能动她一根毫毛,否则就是她心胸狭小,心生报复。 她更不能让儿子替她出这个头,先前因为与娘家侄女的事儿,儿子已经让她受够了牵累了。 何劲望了自己的娘半晌,很是不甘心地说:“依娘的意思,这事儿就这样作罢?” 何夫人无耐道:“不然还能怎样?如今都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打落牙齿血吞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但却又不得不吞。这口气,她真的咽不下,可咽不下也得咽。谁叫她要多事。她也不敢直接对儿子说,她只是为了替女儿端掉潜在情敌这才故意那么说的。谁知那王锦绣如此硬气,谁知表妹会如此动怒,暗地里找王锦绣的麻烦还让传得天下皆知,还连累她也受罪。 何劲沉默了好一会,这才道:“既如此,那这事就此作罢。只是娘,以后不管做任何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才是。”他望着自己的母亲,眉宇间有着深深的疲倦与无耐,“娘您是朝廷钦封的正二品夫人,又是何家的主母,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何家。他人再如何的不端庄不稳重都是他人之事,与咱们毫不相关。俗话说得好,严已才能律人,若自己都无法约束,又何谈律人?娘,您说呢?” 何夫人点头,但等儿子离去后,忽然如遭雷击,仔细品味着儿子最后一句话,几乎气得双眼发黑,“这浑账东西,原来是拐着弯儿来教训我。”什么替她出气,为她打抱不平,全是胡扯,儿子也是在暗怪她多管闲事,宽已律人,能有今日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这孽子……真真是气死我了……” …… 五月十五,是锦绣十五岁的生辰,按理,十五岁生辰这天,就是女儿家行及笄礼的日子。但锦绣家中无长辈,只有一个幼弟,这些礼仪便全给省了。到底锦玉还算有心,自己去打了支千足金的花鸟簪子,请了钟夫人来,并自给锦绣馆了发,梳了头,戴上簪子,说了几句颂吉之话,算是礼成。 钟夫人暗自打量锦绣,唇角含笑:“这孩子,是个外柔内刚的,小小年纪却要承受生计之累,也是苦了你了。不过到底是坚强的,遇上那起子魃魈魍魃,仍是咬牙挺了过来。锦玉有你这个姐姐,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锦绣笑了笑:“夫人过誉了。横竖都只是过日子讨生活罢了,这世上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忍忍就过去了。哦,对了,上回的事,夫人帮辅锦绣良多,锦绣却一直没能感谢夫人,却是我的不是,还请夫人海涵。” 钟夫人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你提他作甚?倒是你,都已行了及笄之礼,却也该为自己的将来作打算了。”然后又问锦绣,该为自己的终生作打算了。 锦绣道:“多谢伯母关心。只是,锦绣正在还在守孝期间,哪能顾及这些,等孝期过了再说也不迟。” 钟夫人叹息道:“父母的孝道要顾及,可女儿家的终生也是件大事呀,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了,身边也没个长辈把持着,这岂不耽误于你?伯母觉得,还是该早些提上章程才好。” 锦绣真心觉得这事儿急不得的,她才十五岁呀,想都没想过终身大事呢,但古人十三岁就成亲的比比皆是,她可不敢说她要等到二十岁才结婚,只对钟夫人道:“话是如此,可我一个女儿家家的,总也不能赶着自己去挑婆家呀?再来,夫人也知道,做我这一行的,成天与病人为伍,虽说事急从权,可到底名声不大好,一般好些的人家,如何瞧得上我?” 钟夫人皱起了眉头,拍拍她的手道:“虽说女子行医是惊世骇俗了些,可这也只是为了生计这才迫不得已的。人家疼惜你都来不及呢,如何会瞧不起你?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锦绣笑道:“那是夫人心地良善,才会疼惜锦绣。夫人肯定不知道,因为我开堂坐诊一事,早被人说得一文不值了。” “那何文氏不是东西,你休要与她一番见识。你开馆行医,这可是济世造民的善事,还要被人说三道四,还真没天理了。所谓见仁见智,那些人你甭去理会。” 锦绣点头,不得不说,这钟夫人确实心胸广阔,在封建的古代,还能有这样的想法,确实是难得了,对钟夫人再一次感激起来。 最后,还是锦玉插嘴说麻烦钟夫人辛苦些,帮着姐姐相看一二,相信有钟夫人的眼光,他姐姐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 锦绣又羞又怒,作势打他,“臭小子,胆子肥了你。” 锦玉躲开她,来到钟夫人身后,笑道:“姐,我这不也是为你好。但凡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咱们这在守孝期间,可不能失了规矩。还是听钟伯母的话,还是得尽早找好婆家才好。” “好呀,敢情是嫌弃我,怕我变成老姑娘丢你的脸不是?”锦绣佯怒。 姐弟俩笑闹一阵,到底听从了钟夫人的话,若是钟夫人真有适合的人选,确实可以考虑考虑。 …… 而钟夫人要给锦绣说亲的事儿很快就传了开来,有的漠不关心,有的讥笑,也有的暗自摩拳擦掌,也有的暴跳如雷。 而锦绣却只当钟夫人只是一时的玩笑话,压根儿就没放心上。只一心一意把心力投射在培养徒弟,打造现代化的急诊室以及外科手术室,制造青霉素,以及制造些速效药丸,比如治感冒感,胃病,跌打损伤之类的常用药物,方便携带又方便服用。 不过药丸好制也不好制,首先得要称心的器具,没这些器具,一切也只是记恨想。事情,还得一步一步地来。 锦绣正忙得热火朝天,银子也大把大把地花去,蒋大夫看着都心痛,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东家自己的事儿。有投资才会有回报嘛。 齐玄英现在技术勉强过关了,解剖的小动物活下来的机率越来越高了。而曾富贵以及周强也不再对着动物内脏吐得昏天暗地,勉强能操刀当起了齐玄英的助手。 时间过去的很快,转眼,又到了三伏暴热的八月。 接连热了十来天,总算被一场大雨给稍稍褪了凉。但没过两天,锦绣便发觉前来看病的人又多了起来。 “东家,最近着凉的人又比往日多了起来,全是些头痛发热之类的小毛病。可若不及时医治,也会酿成大问题,所以,我都按病情严重,都加上东家您制的感冒丸。” 锦绣翻了病历单子,边看边点头,“感冒丸也只是针对普通风寒病人,若是严重了,也得仔细探查了病症,对症下药才成。你也休要图省事,一味的开这种药丸。毕竟这种药丸制作起来可不是易事。” “东家说得极是。”蒋大夫一脸的谦虚,又问:“今儿个东家去城外上香时,铺子里来了位病人,是总兵府上的,就是先前得了美尼尔综合症的那位先生,据说又发作了,下不了床,想请东家行个方便,上门一趟。” 锦绣笑道:“其实他那病不过是着凉引起的头晕目眩罢了,吃些扩散血管的药,再配上止晕的药物便成。”于是她刷刷写下药单,让人按药方抓了药,再差小厮把药送去便成。 蒋大夫问:“东家,就这几贴药就能管作用?” “无妨。他的还不算太严重,不过是平时候没有休息好,又着了凉,这才又发作了。其实这种病只要及时医治,也不会发作的。就算发作只要吃两贴药就能好转,把药送过去的时候多嘱咐他多休息,不要熬夜,少饮酒。多吃些鸽子炖天麻,早晚空腹吃。” “是。” 锦绣又继续翻着药单,“除了着凉所引发的风寒外,这头晕头痛的毛病还真不少。这种眩晕之证,多反复发作,久病入络,瘀血阻络不容忽视,酌加活血之品往往效果更佳,故还得筛选丹参、虎杖等药,以活血化瘀通络。并嘱病人应尽量避免精神刺激,保持情绪乐观,饮食以清淡为主,忌食辛辣油腻之品。” 蒋大夫连连称是,齐玄英这时候也拿了个本子进来,“师父,天气暴热,总兵衙门中暑的人日渐增多,平日里开的消暑药物似乎也不大管用。请问师父,可有更好的消暑药物?” 锦绣道:“这天气这么热,再好的消暑物恐怕也抵不了事。还不如劝解病人减少户外就出活动,避免高温劳作,这才是治标的根本。” 齐玄英道:“师父说倒是事实。可总兵衙门比不得其他衙门,那些衙设真够凄惨的,那么暴热的天气,还穿着厚厚的甲胄站在太阳底下,并且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平常人哪受得了?” 锦绣叹口气,“那些上位者一个个在屋子着吹着凉风,就着冰块,又有丫环打扇,过得倒是舒坦,只可怜了那些底下人了。可这也没法子,你我只是大夫,但凡有中暑的,就多加劝解一二吧,尽量避免太阳暴晒。” 金陵的天气,夏季暴热,冬季暴冷,非常极端,有时候连她也受不了,再来又要穿这么多衣裳,据说那些大富之家,在这酷暑里都会从地窑里取出冰来镇凉,倒是不错的避暑方式。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冰,好些在外劳作的贫苦人家中暑的也屡见不鲜了。 但衙门里或大富人家倒是很少有听说中暑的,当然也有极个别的,所以当几百张单子里就翻出了数十张中暑的病历清单时,锦绣不免奇怪了,“怎么最近总督衙门这么多人中暑?” “据说是何总兵正在衙门里操练士兵所至。” “这种大热天的也要操练么?真是草菅人命。”对于曾救过自己的何总兵,锦绣还是有感激之意的。但想着他那极品老婆,骄傲孔雀闺女,以及鼻孔朝天的二世祖儿子,便把这份感激给抵消了。 齐玄英笑了笑,“师父倒是冤枉何总兵了。据说是何总兵训练自己的儿子,以及培训一批铁卫做自己儿子的随身侍卫,稍严厉了这些,这才使得好些人受不得酷暑天气给病倒了。” 想着何大公子那副欠抽至极的脸,锦绣啐了口,心想着:那种人生来就是惹人嫌,也幸亏何总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儿子不受人待见,也极容易得罪人,所以特意训练一批护卫贴身保护了。 这边锦绣正在说着何大公子的坏话,而何大公子也正痛骂锦绣医术不精。 “不是说她那弟子得了她的真传吗?怎么这么点小病都医治不好?” 自家爷与锦绣大夫有过节,跟在何劲身边的人都是知道的,才不会去接这个话。 第111章 打从心里漠视他 何劲骂了一会儿,见无人吭声,也就泄了气,这鬼天气,热得快要死人,胡乱抹了额上的汗,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忽然道:“走,带人去锦绣药铺。我倒要瞧瞧她怎么医治的。” 金宝抹着额上的汗水,可怜巴巴地道:“爷,这天气可真够热得慌,那齐小大夫说,停止户外劳作方是治根的法子。” 何劲拧了眉,正待喝斥,一身白衣红色箭袖劲装的朱子权大步踏了进来,边走边道:“金宝说得对,这么热的天气还要训练,是人都受不了的。子昂,听我的劝,等过了这三伏天再接着训练吧。” 何劲说:“兵法有云……” 朱子权摆摆手,淡道:“虽说军令如山,可到底还要考虑将士们的承受能力。” 何劲不语,算是默认。 朱子权笑道:“这鬼天气,实在受不了了,走,咱们下河凫水去。” 何劲脸上发热,“让九爷笑话了,我不会凫水。” 朱子权讶然,然后哈哈一笑,说:“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也是个悍鸭子。” 何劲其实早想下河泡个痛快,但一来总兵公子的身份在那摆着,二来凫水不比骑马,长辈严令禁止不得轻易涉水下河。但天气炎热的情况下,贪凉胜过一切,稍稍挣扎两下,便也抵挡不住凉快的诱惑,欣然同意。 倒是金宝却哭丧着一张脸,“爷呀,老爷可曾对小的三令五申……” 何劲摆摆手,“那只是小时候父亲怕我顽皮,这才不许我靠近大河边,但如今我都长大了,身边又有这么多人护着,还怕甚?” 金宝仍是一脸的哀求,“爷,这凫水比不得骑马呀。据说今年秦淮河靠玉盛楼那一带可就淹死了不少孩子……” “呸呸呸,爷还没去呢,说点吉利的成不?” “可是爷……” “再敢多一句嘴试试?” …… 夕阳的余光下,整个秦淮河被一片金黄的颜色笼罩,天气炎热,河里更是浸了好些大小儿童。全在水里嘻耍玩乐。相较河里全是清一色的半大小子,岸边的朱子权等人倒也不好意思下河去。 “怎么尽是些孩子?”一艘巨大的画舫,跷着腿坐在甲板上朱子权很是意外,极目眺去,河里还真没能找出一个成年男子的,就连岸边也少有成年男子在场,不由意外至极。 何劲却是不以为然,“成年男子哪来这些空闲?”其实,一些富贵人家的成年男子也不可能来这种地方戏水,就是富贵家的小公子们也绝对不可能。而能来这儿戏水的,也就是些普通人家,家里没有人管,也就像脱缰的野马了。 朱子权穿着薄稠轻袍,坐在甲板上,身后还有丫头扇着扇子,再被河风这么一吹,倒也凉快。这时候也歇了下水的意思,只是就着傍晚的凉风,舒服地享受着这片难得的宁静美好。 何劲目光随意扫着河面上的大小船只,他在金陵也呆了三年了,对金陵的官场人物还是比较了解的,非常中肯地指着其中一艘头尾都挂着琉璃宫灯的船叫道:“瞧,谨阳侯府的画舫。” 朱子权望了过去,他的目力极好,很快就看到了顾东临的身影,轻笑一声,“还吟酒作乐,倒是好兴致。”然后侧头对何劲道,“要过去打声招呼吗?” 何劲虽然与顾东临是表兄弟关系,但大家并不合拍,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了,说不投机。”又仔细看了会那边的情形,两个貌美侍女正在身边打着扇,一名身穿淡绿衣裙的伶人正在抚琴,琴声悠扬,妩媚动听。笑了笑,“俏婢服侍,佳人相伴,美酒作兴,估计咱们现在过去还会打扰到人家的兴致呢。” 朱子权哼笑一声,“就是不知日后娶了媳妇还敢这般放浪形骸。” 何劲哈哈一笑,“他那种小霸王的性子,谁敢管他?” “那可不一定。”朱子权坐正了身子,“比如说,那个王锦绣。” 何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可能吗?”想到那日听那玉宝斋的掌柜说顾东临要花高价赎回那对普通不起眼的银镯子时,到底没有直接否认。 朱子权神色淡然,眼里一派冷漠讥诮,“顾东临对王锦绣的心思,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何劲沉默了片刻,说,“表弟对王锦绣是有些心思,这个我也听母亲提起过。可,到底身家门弟在那摆着,我就不信姨母真会同意让王锦绣进顾家的门。” 朱子权侧头望他,笑了起来:“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呀,你这表弟倒是一片痴心白付了。” 何劲却没有笑,“这可不一定。表弟就算无法娶她为正妻,至少可以做妾吧?” 朱子权反问:“你觉得依王锦绣的脾性,会同意给人做妾?” 何劲脑海里浮现一张嚣张却又牙尖嘴利的脸,不再说话。 …… 天气热得睡不着觉,尽管锦绣在闺房里穿着短袖衣衫,窗户大开,但仍是热,她又不习惯成天带着把扇子招,忽然很是怀念现代的空调和电风扇。如果有这些玩意,她在夏天的日子便好过多了。 披了薄薄的外裳,她打开房门,来到院子里,其实这古代空气没有污染,还是满凉快的,但每年就这几天,都要把人热到暴才肯罢休。 院子里倒是凉快,但就是蚊虫太多,尽管身上带着防蚊香囊也不顶用,身上仍是被咬了两个包。打扇也打得累了,正待回屋睡觉去,忽然前头的门被敲得碰碰作响。 “王大夫,开门,快开门。有急诊!” 锦绣吓了一跳,通常夜里还跑来找大夫的,十之八九都是得了急病之类的,是以不敢怠慢,赶紧套上外裳,趿上绣鞋便冲进了前院。 这时候,守门值夜的小厮已打开了前边铺子的门,锦绣也奔到了铺子里,当小厮点了灯,总算看到外头的情形时,锦绣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来着?” 铺子外头是立着一群人,一身湿淋淋的,一人是顾东临身边的弄潮,一个是何劲的小厮金宝。 “王姑娘,我家公子头上受伤了。姑娘赶紧给我家公子瞧瞧吧。” “不行,我家公子也受了伤,先给我家公子看。” 顾东临被人扶了进来,脸上一大片血。 何劲半边身子也是血淋淋的,全身上下湿淋淋的。看起来好不狼狈。 弄潮担忧地扶着何劲,瞪着八宝,“我家公子流了好多血,伤的又是头,自然要先给公子看。” 金宝寸步不让,“若不是要救表少爷,我家公子如何会受伤?你也要讲点理不是吗?” “……可是表少爷也只是手臂受了点伤,又没啥大碍……” “血都快流完了,还算没事?” 朱子权瞪了金宝一眼,“行了,都别吵了。麻烦……锦绣大夫先给子昂看看吧。”他当然看得出来,顾东临受的伤自然要比何劲的还要重些,但他与何劲朝夕相处了几个月,自然要维护何劲的。 至于顾东临,想着他在昏迷之前还口口声声要把他送到锦绣药铺,哼,让他流血死了算了。 只见锦绣拿了根带子出来,拴在何劲手臂上,不由暗自得意,看来这丫头虽然牙尖嘴利了些,但仍是要买他的面子。 只是,当看到锦绣在给何劲拴了绳子后就去医治顾东临,朱子权唇边的笑意隐去了,他不悦地质问道:“为何不给子昂包扎?” 锦绣说:“顾世子的伤要重些,自然要先救重伤的人。” 话虽如此,但朱子权仍是不大舒服,总觉锦绣这么做,实在是不给他面子。 顾东临这时候已经昏迷了,头上磕了个血洞,虽然用帕子紧紧捂住了伤口,但把染了血的帕子拿开,血口仍是在缓缓地流着少量的狡血。锦绣皱了皱眉,这撞得还真有点严重呢。 “究竟是怎么伤到的?” 弄潮脸色苍白地简单把事情经过讲了下,原来天气暴热,好些富户们都跑去秦淮河,夜里都是睡在画舫上的。有湖水的地方,夜间自然是凉爽。但觉是睡安稳了,谁知会惹来不长眼的毛贼,顾东临便是正在睡梦间,被登上船来的毛贼给惊醒了,手忙脚乱反击,被贼子一脚从背上踹了个透心窝,头也撞到坚硬的床柜上。若非船上还留下好些武艺高强的护卫,说不定这条命就丢到船上了。 说起今晚发生的事,弄潮仍是脸色发白,秦淮河不止顾家的画舫,好些有钱有势的人都是睡在船上的,何劲的船上也糟了贼,不过没能占到丝毫便宜就是了。不过何劲运气差了些,解决了自家船上的贼子后,发现不远处的表弟船上还打得激烈,虽然与表弟不怎么合拍,但仍是过去增援,谁知运气会那么倒霉,不但落了水,还被船上掉落的锐器给刺中手臂,真是运气霉到家了。 得知事情经过后,锦绣虽暗地里说了声活该,但手上的救治却是丝毫不乱。给顾东临包扎妥当后,这才给何劲包扎。 何劲的伤口并不大,只是血流得有些多,她刚才绑了止血带,暂时止了血,这会儿才开始给他包扎。 狰狞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侍候茶水的白银吓得倒吸了口气,赶紧放下茶杯急急忙忙地逃了出去。 望着小丫头落荒而逃的背影,何劲望着沉静的锦绣,问:“你不害怕?” 锦绣看他一眼,没有理会她。不管是在前一世,还是在古代,她一直坚信着,对于自己讨厌的人,不是给厌恶的目光,而是打从心里漠视他,这才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恰巧这儿就有两个让她打从心里讨厌的人。 第112章 心酸往事 锦绣手脚很麻利,很快就给包扎妥当。 只是看着锦绣在自己手臂上穿针引线的动作,何劲很是震惊,“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伤口还可以用针缝。” 锦绣仍是没有说话,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朱子权开口道:“你还别说,这针缝伤口还是比较轻省的,至少伤口恢复的很快,”并且不必像以前那样,每天都要上药包扎,极是轻省。 锦绣又给其他随行的受了伤的护卫也给包扎了下。 “好了,都没事了。这是内服药,一副药吃一天,一日三次,吃上两天,伤口不要碰到水。” 拿着手头的六粒药丸,何劲很是纳闷,“怎么没有搽的药?” 锦绣这时候已拿出算盘算起账来,噼哩叭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间格外清脆。 “在我的药铺,只需内服就是了。伤口记得不要碰到水,其他的没什么。一共二两九钱银子。” 朱子权怀里掏出一块银元丢了过去,“不用找了。” 锦绣接过,微微勾了唇说了声“多谢。”然后把银子丢进抽屉里。看着二人还坐着不动,说:“没事了,诸位可以回去了。” 何劲起身,问:“我表弟没什么大问题吧?” 锦绣说:“左前额有挫折性裂伤,中度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日。” “什么叫脑震荡?” 锦绣指了指额头,“头部遭受外力打击后,即刻发生短暂的脑功能障碍。临床表现为短暂性昏迷、近事遗忘以及头痛、恶心和呕吐等症状。估计顾公子醒来,估计会有恶心呕吐的反应,所以需要静养。” 何劲眸子闪了闪,“你的意思,我表弟今晚就得住到你这儿?” 锦绣没有回答,因为顾夫人已冒着夜色过来了。顾夫人就顾东临这么个独子,听说儿子出了事,自然是胆忧害怕恐惧全都齐了,来到锦绣药铺,活像个无头苍蝇似的。 等锦绣给她说顾东临暂时还看不出什么问题来,需要等他醒了后再作观察。顾夫人这才稍稍平息了心头的恐惧。 “住院?住什么院?” “就是住在……”忽然想着这顾夫人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锦绣又换了个解释方式,“住院治疗要比在家治疗有好处,因为大夫可以随时观测患者的病情,且药铺里治疗设施完备,药物配备也齐整,进行检查也方便,若患者的病情有紧急情况,也能够及时处理。” 她淡淡地望着顾夫人微变的脸,“我这儿地方狭小,恐怕招待不周,还是请顾夫人把令公子带回去,请别的大夫给他仔细瞧瞧吧。” 锦绣冷淡的态度,使得顾夫人面色有些难堪,前阵子她想整锦绣却被闹得灰头土脸的事儿让她有气无处发,有脸没处放。如今更是不敢见到锦绣,这会子见她如此冷淡,她自己也不好再多呆,于是匆匆谢过,给了丰厚的诊金,命人把顾东临抬了回去。 顾夫人虽然傲气了些,爱往脸上贴金了些,唯我独尊了些,权势了些,但礼节方面还真让要挑不出一丝错来,第二日便差了送了厚厚的礼过来,纯当谢礼。 “昨晚多亏了锦绣大夫。我家世子爷果真如王大夫所说,醒来后恶心呕吐,全身发冷,不过大夫说静养两天就没事了。” 锦绣点头,并没有收谢礼,而是全还了回去,不轻不重地刺了两句回去,“只要顾夫人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谢礼什么的我可不敢再要。免得连命都没了。” 她笃定顾夫人就算心里呕到极至,但这人爱惜自己的名声,不敢对她怎样的。 顾夫人确实又呕又恨,真恨不得抓花锦绣那张可恶的脸。见儿子在养伤中还是念着锦绣的名字,气不打一处来,她管不住儿子,索性写信给了丈夫,让他回来管制得了。 之后弄潮也偷偷来到锦绣药铺,放了一堆礼在锦绣的桌上,“王姑娘,这是我家公子差小的给您的谢礼。这两日公子爷不方便外出,所以无法亲自向您道歉。只好差小的来代公子谢您的救命之恩。” 锦绣见盒子里躺的全是首饰头面,来才不拒,她与顾夫人已经算是撕破了半边脸了,再这样客气来客气去又有什么意思? …… 每当夏季来临,被蛇虫咬伤的病人又有增加倾势,锦绣连忙让人制出了应付毒蛇及蝎、蜈蚣、蚂蝗、蜂等毒虫咬伤的救治方法,以及急救药物。并让人在门口放了个广告牌,上头写上“出售夏季蛇虫预防药物,及出售蛇虫咬伤制疗药物。” 一时间,锦绣药铺里的蛇虫类药物销量节节攀涨,锦绣又在店门口写上被蛇虫咬伤后的急救措施,以及注意事项,一时间引来好些庄稼人的围观,考虑到大多数庄稼人不识字,还图文并茂地进行了详细的描写,又特意让小厮在一边细细讲解并进行示范。 城里头还很少有蛇虫出没,但城外的庄稼地里,或山野间却是比较多了,这阵子去城外办事以及庄稼人被蛇虫咬伤的病人渐渐增多,铺子的药物已不够用,特别在治疗蛇毒的药物更是稀缺起来,齐氏药房里的药物也无法及时供应,楚家药堂价格又昂贵,锦绣不喜欢那掌柜的嘴脸,索性自己去城外采药。 领着冬暖,夏城和齐玄英一道坐着马车出了城,去山上采好几大筐的药物,一边采集药草,一边向他们解释功用以及禁忌。虽然天气热,山上虽然有枝枝荫遮凉,却也热得汗流夹背,但齐玄英等人却学得很是认真。随着锦绣把这些看似平凡普通的草药一一讲解出来,有些还是医书上根本没有出现过,齐玄英对锦绣这个师父越发佩服与敬重。 “你们要谨记,一般山林里毒蛇出没的地方百步之类必有解毒草。所谓‘万物相生相克’,有其终,则必有其始。大自然的规律就是如此的神奇。这凤凰草,鱼腥草,半边莲,青木香……都是医治蛇毒的。这些草本身都带有毒性,医治蛇毒,也算是以毒攻毒了。”接下来又挨个地给他们讲解这些药草的名称以及形状。 “在野外行走,可以用用雄黄,苍术,鱼腥草,半边莲,青木香,七叶一枝花一并磨成粉,然后跟米醋泡酒,有个把月就可以了。再缝个香包,里头装棉花什么再放在药酒里泡上一两天,阴干,带到身上,气味浓郁,香飘四里,普蛇虫绝不敢来犯。” 冬暖连忙捏着腰间的荷包,“姑娘,难不成,这香包就是您亲手制作的?” 锦绣点头,齐玄英说:“那太好了,等会子回去,咱们多做些出来再卖出去,一个卖50文钱应该没问题。” 锦绣哈哈一笑,白他一眼,“钱迷呀你,这么快就想到生意上去了。” 齐玄英骚骚头,不好意思地道:“师父不是常说,只要有一颗善于抓住机遇的心思,就能迎合市场么?” 锦绣点头,“你说的不错。身为大夫,光靠医术还是不成的,还得要有精明的商业头脑以及营销策略。” “营销策略?” “就是一种经商方式啦,看准了市场行情,就果断下手。人无我有,人有我精,做大夫,除了不停地学习再学习,还要不断研发新产品,迎合市场,做到稳中求升,升中求稳。” 众人点头。 然后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商量着,这香包做得太丑了,得重新绣漂亮些,再做大些,冬暖的针线活最好,就交给她办。驱蛇药酒有现成的,今晚回去就可以做,至多再过三五天就可以拿来卖,还得取个漂亮的名字才成。众人又商议了一会,干脆决定命名为驱蛇香包,包管一季。后来又商议订价,冬暖说订价20文钱,因为做一个香包也要花些功夫,面料,绣式样,以及塞棉花,也要些成本。 夏成说20文太少了,这个可是金陵城独一无二的,至低也得40文。最后锦绣说,“咱们这可是独家生意呢,卖贵些也无妨,就定价50文吧,反正这个效果确实好,并且别的药堂就算想盗我们的技术,也有些困难的。” “为什么?师父?” 锦绣神秘一笑,低声道:“因为有些药草,医书上还没有。”众人恍然大悟大,纷纷说锦绣英明。 “好了,太阳也快下山了,药也采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等锦绣等人走后,从茂密的树林里出现一群人,为首一的一身绿色劲装打扮,望着锦绣离去的背影,唇角擒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朱棒棒糖心痒难耐地对他道:“爷,这王大夫果真厉害呀,连驱蛇香包都能做出来,还能卖成银子。” 田大山嚷嚷道:“九爷,等他们做出来后,咱们也去买回来可好?人手一个,这样大伙宿在林子里也不怕蛇虫了。多方便。” 朱子权白他一眼,冷笑:“爷就是有钱也不会让她赚。刚才她不是说了这香包用料吗?明儿个去药铺里买,咱们自己做。还能省不少的银子。” 朱棒槌双眼一亮,连忙叫道:“九爷英明。” “紫剑和银剑回来没?” “回九爷,还没有。”才刚说起这二人,他们便回来了,一人手上还提着两个黑乎乎的袋子,“九爷,总算捉了几条蛇。嘿嘿,运气还不错,乌梢蛇捉了五条,五步蛇捉了一条。还有毒蝎子也捉了好几只,黄蜂捉了一窝。” 朱子权阴阴地笑了,“很好,该让那姓袁的偿偿我的厉害了。” 朱棒槌也阴阴地笑着,“可是九爷,那姓袁的如今被束在家中,活像个娘们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龟孙子出了府后咱们才好收拾他呀。” 朱子权冷笑:“他不出门我就拿他没法了?哼,金剑,你轻功最好,今晚,潜入袁府,把这些东西,全丢到姓袁的床上,让他偿偿我送他的大礼。” 金剑恭身领命。 “上回那龟孙子命大,肚子砍得肠子都露了出来还给活了回来。这回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朱棒槌恨声道。 田大山一脸厉色,“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医治咱们九爷的仇人?” 众人望他一眼,最后由朱棒槌好心地告诉他,“就是刚才那个女大夫,王锦绣。” 田大七呆了呆,说:“这丫头胆子太大了,爷,可不能放过她。” 朱子权淡淡看他一眼:“你觉得我该如何收拾她?” 田大七搔了搔头,说:“把她捉来教训一顿,让她知道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救。” 朱棒槌见九爷神色不好看,连忙斥道:“你懂什么?咱们九爷是何等身份,岂能与一个无知的小女子一翻见识?” 田大七反驳:“可他坏了九爷的大事是事实。那姓袁的上回若没能活回来,九爷也不会再一次受伤了。说来说去,都要怪那死丫头。” 朱棒槌滞住,想了想,放软了语气,“可她总归救过九爷和咱们兄弟的命……”朱棒槌原以是让九爷看在锦绣救过他的命的份上,这事儿就算了,却也勾起了朱子权的心酸往事,并且提都不愿提的那种。 第113章 失魂落魄 这一批驱蛇香包,果真大卖,虽然量不多,但总归是项不菲又不花什么成本的进账。 原本冬暖还想多做些荷包,好趁热大卖,被锦绣制止了,“还是少弄些吧,卖不完可就浪费了。反正做这个也挺简单。最重要的,不要累着自己了。” 锦玉这时候从外头回来,“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平原伯府的袁正芹,在家里被一大群蝎子和黄蜂给活活蛰死了。” 锦绣愕然抬头,锦玉又说了一遍,“唉呀,我听人讲,听说满床都是蝎子和黄蜂,姓袁的惨叫连连,下人冲进去的时候,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连大夫都没能叫去,就气绝身亡。” 锦绣问:“这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袁府两个老虔婆都给吓病了,听说还找了圣手刘去医治。如今整座袁府,可乱套了。呵呵……” 想着袁家人的嘴脸,锦绣也觉得那家伙活该,可,堂堂伯府大少爷的屋子,好端端的出现一大堆蝎子黄蜂,这里头可不寻常哦。 锦玉人小,但也不笨,撇唇道:“平日里行事乖张得罪的人多了去,说不定是被某个仇家给暗中整了吧。嘿,管他呢,死了最好,咱金陵城又少了个祸害。” 锦绣也觉得弟弟说得对,反正与她无关,姓袁的死了正好,刚才可以报之前纵马踩断锦玉一条腿的仇。 又过了没几天,锦绣药铺忽然接待好多名外伤病人,看这些人的架式,应该是打架引发的惨剧,很是不解,好奇地问了句怎么回事,原来,这群人是某间青楼里的打手,这些人与另一间妓院为了争夺一名妓女而大打出手,双方动刀又动枪,在秦淮河畔上演全武行,死伤五人,重伤十多人,两间青楼的人各自去了齐氏药馆,及锦绣药铺。 负责给锦绣打下手的齐玄英很是好奇地问道:“为了抢一名女子就打成这样,想必那女子肯定美貌如花了。” 这名打手胸前被砍了一刀,整个身子都是血淋淋的,闻言咧唇笑了起来,一脸的色相,“可不是,人间尤物呀,” 锦绣能理解两家青楼老板的想法了,开青楼嘛,自然要姑娘们越美越好,这样才能挣更多的银子了。 显然,这人也是个爱八卦的,见齐玄英有兴趣,又说了那名女子的来历,“这女从若只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这人却是大有来头的。你们猜猜,这人是谁?” “谁?” “西安府成国公世子夫人。” 锦绣呆了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会被卖入青楼?”这,这也太开玩笑了。 齐玄英却恍然大悟地说,“师父,这个我知道,西安府的成国公府前阵子因勾引靼鞑,证据确凿,被满门抄斩,男子三代内全部腰斩,夷灭三族,女子一律充作官妓。而这位成国公世子夫人,据说生得花容月貌,前年来金陵养病,就有了金陵第一美人的称号。此次因成国公府的落败充作官妓,也难怪两家青楼会为了她而大打出手了。”实在是那白氏真的太美了。 锦绣的记忆库里也搜出了白氏的面容,想着与白氏有过一面之缘,还给她看过一回病,想着那玉肌玉骨,娇弱的姿态,先前是前呼后拥的世家夫人,如今却沦落为妓女,一落千丈,从云里打入泥地里的待遇,也着实令人唏嘘。 …… 三年一次的乡试在金陵举行,十六岁的钟闵以十二岁就过童试的美名参加。等到了放榜那日,钟闵位列第十五名,成为宣德二十九年的举人。一时间,钟家大门几乎被踏破,前去庆贺的客人川流不息,源源不断。 锦玉也高兴不已,连忙告知锦绣这个好消息。问锦绣,要不要前去庆贺。 锦绣想了想,说:“钟家那边如今大门都快被踩破了,估计钟夫人现在都应付不过来了,我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再稍晚些,再准备些礼物亲自送给钟闵就是了。” 锦玉想了想,也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于是又问送什么样的礼为好呢? 锦绣想了想,说:“钟阁老官位可不低,前去巴接的人少不得要送贵重礼物,咱们再比也比不过谨阳侯府总兵府这些人家,就送些普通又实用的吧。”想了半天,锦绣也实在想不出究竟送什么好。送流于俗套的,无法代表他们姐弟对钟府的一颗感恩之心,贵重的她也没有,思来想去,最后锦绣干脆自己动手,从匣子里拿出十来颗金锞子,让人拿去化了,做成一块玉佩,上头雕上文昌帝君,又请了寺里的和尚给开了光后,用红绸布包裹好,送给钟闵。 当晚,锦玉回来,一脸兴奋地说:“钟兄收下了,很是喜欢呢,立及就戴在脖子上。还要我回来感谢姐姐。” 送出去的礼物让收礼的人喜欢,对送礼的也是莫大的安慰,锦绣笑了笑,说:“听说同泰市上香比较灵验,改日我也打造个文昌帝星的头像,请那儿的僧人给开光,让你随身携带。想必将来一定高中。” 锦玉笑道:“那倒不用了,多破费呀。钟兄说,今年的考试很简单,连我都会,相信等我也去考院试的时候,一定能过关。” 锦绣笑道:“嗯,一定能过关的。” 姐弟俩说了会子话,各自散去。 钟府的热闹暂且不提,只说过了没两日,齐如月大夫找上锦绣,向她提及了腰侧疼痛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锦绣讶然,“腰侧疼痛?是哪个部位?” 齐如月比了比自己的腰侧,“有位病人,这儿疼痛如剧,连腰都直不起来,老朽把脉半天都不知是什么病?说来惭愧,到底是学艺不精。” 这古代就光靠把脉,内腑却无法用肉眼看出,光凭经验也有非常大的风险,一切就要靠大夫自行累积起来的经验了。也难怪,古人寿命短,大抵是与医术低下有关的。 锦绣又问了脉相,齐大夫摇了摇头,“就是因为脉相平稳,而腰侧却疼痛剧烈,这才觉得奇怪,不知得了什么病。”他望着锦绣,面带期翼,“姑娘医术比我精湛,可有诊治之法?” 锦绣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没把握呢,问是什么样的病人,病人什么身份,年纪有多大。 齐大夫犹豫了下,说:“此人姑娘也是认得的,就是谨阳侯的顾侯爷。” 顾炎? 锦绣略有意外,问:“他回金陵了?” “就是因为腰侧断断续续疼痛了上月之久,请了诸多名医都无法诊治,甚至还请了京里的有名的陈太医前来医治,都不得法,朝廷以为此人身中不治这症,便让他回金陵修养。” 锦绣暗暗揣测着,腰侧呀,摸了摸自己的腰侧,按齐大夫的说法,这儿应该是肾脏,难不成,顾炎得了肾脏方面的疾病? 若真是如此,那还有些难治呢。不过,若只是肾炎方面的病,应该能把出脉来的。 齐大夫见锦绣不说话,只冥思苦想,以为有希望,便问:“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 锦绣摇摇头,“我初步估计应该是肾炎方面的毛病,只是剧痛疼痛,却无别的症状,会不会是肾结石?” 齐大夫茫然:“肾炎?结石?” 锦绣苦笑:“没有确切的诊断,我也不好把握。顾府请了您去诊治?可还有请别的大夫?” “有。京里的陈太医,楚氏药馆里的圣手刘,甚至连开封府的名医都请过去瞧了。都束手无策。” “顾侯爷疼得有多厉害?” “这个嘛,看顾侯府的面上,也不是有多痛,不过成日里疼着,也很难受的。” 锦绣心里一动,其实也想试上一试的,就是不知是不是肾结石。不过,顾夫人先前对她的态度,让她大为光火,也不表态,只说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病因。 齐大夫颓然离去,过了两日,蒋大夫也被请去给顾炎看病,也是无法交差,只小心翼翼地对顾夫人建意,“老朽学艺不精,实在不知这是何病症,只能开些活血止痛的药。旁的,实在无能为力。” 顾夫人一张憔悴的脸上更是黯然无比,但仍是嘶哑着声音礼貌地道:“有劳蒋大夫了。”然后让下人领着蒋大夫去了账房支取银子。 望着手头约摸有二两重的银子,蒋大夫又有些理亏,他什么都没有帮上忙,却还得了银子,有些过意不去,又低声对那账房道:“前日齐氏药房的东家来找过我们东家,我们东家说是什么肾病,老夫耳朵不好使,没能听得明白,说不定,贵府侯爷这病,我们东家能治。” 那账房的心中一动,问他为何不亲自去夫人说。 蒋大夫苦笑,心想,你家夫人小心眼小鼻子的,前阵子还故意找我们东家的麻烦呢,我们东家会来才有鬼。 蒋大夫回来也向锦绣说了此症。锦绣随口说道:“那应该是肾结石无疑了。” “东家,什么叫肾结石?”蒋大夫激动不已。 “就是肾脏上生了石头导致疼痛。哦对了,这肾结石其实一般情况下也不易发作的,除非有外感入侵?呃,这顾侯爷可有着过凉?或是凉了腰所致?” 蒋大夫瞪大眼,摇了摇头,“这个,我没问过,还真不清楚。” 锦绣说:“那算了,你下去忙你的吧。” 蒋大夫干瞪着眼,望着锦绣的背影,忽然噔噔地上前,抓着锦绣,激动地道:“东家,东家,既然你知道顾侯爷的病,为何不去诊治?” 锦绣皱眉,“我医术有限,也不一定是肾结石。再说了,前阵子给顾东临治病得了什么下场,蒋大夫这么快就忘了?” 蒋大夫愕然,过了会,又黯淡下来,是呀,那顾家是什么门弟,治好了,那是一功抵百过,可若是治不好,那就是百功都抵不了这么一次过了。再来,那顾夫人又是个护短的,心眼儿狭小的,东家才受过一回整,如何不寒心? 说不定那顾侯爷真这样死了,顾夫人失去了丈夫,也就失失了屏障,反而会安份下来。毕竟,顾侯爷死了,他手上的权利也要被别人瓜分掉,一旦手中没的权利,就是失去了利爪的老虎。顾东临承袭爵位,那也只是贵而不尊,顾夫人也就不会再作威作福了。 但话是这么说,可身为大夫,明明知道有办法医治,却因为个人恩怨而搁浅,这对蒋大夫来说,也是件难熬的事。 这两日里,蒋大夫多次试探锦绣的口风,套问有关肾结石的医治之法,锦绣正在给泥瓦匠们绘治急诊室里的各种装簧以及布局,随口说了句:“也只能多喝水了,多进行跑跳,长期用金钱草冲水喝或许会有些效果。另外再吃些消炎的药物或许有帮助。” 蒋大夫如获至宝,赶紧趁着中午没什么病人时,奢侈了一回,花了500钱租了辆马车直奔谨阳侯府,对门房上的人激动地说:“顾侯爷的病,我有法子了。” 那门房的冷冷看他一眼,“不好意思,我家侯府的病已经好了。” “啊,好了?”蒋大夫大惊。 “嗯,已好了,腰已经不痛了。劳烦大夫关心了。” 蒋大夫呆愣当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急急地问道:“顾侯爷得的是什么病?是何人医治的?” 门房的略有不耐,但仍是照了说道:“圣手刘医好的。开了两贴药,就好了。侯爷的腰也不再痛了。” 蒋大夫失魂落魄地回到药铺里,心里恨得滴血,为什么会是圣手刘?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偏偏是他?那个阴险无耻,卑劣无良的败类? 第114章 不再上门了 之后过了几天,蒋大夫一直心神不宁,一直在想顾炎那病,大家都束手无策,为何那圣手刘就有办法了,他不信,打死他就不信。圣手刘有几分医术他是知道的,与他一直都在伯仲间,他都诊不出顾侯爷的病,为什么他就能? 还有,他明明听锦绣说了,顾侯爷的病是什么结石引起的,既然连锦绣都说不易治好,那姓刘的为什么就能治? 一直想不明白,也不甘心的蒋大夫一直浑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直到一位自称是受过锦绣救命之恩的青年人前来找到锦绣,这才恢复了些些神采。 “王大夫,你不记得我了?去年,您去太湖救治我家侯爷的时候,顺手把小的手臂上断掉的手筋给接好了。如今,小的这条手臂,已经能用了。王大夫,小的一直记得您的大恩,这不,随着侯爷回来就来感谢您了。” 蒋大夫再一次哆嗦着,手筋断掉了,整条手臂就给废掉了,他的东家居然也能给接好?不顾身前的病人,蒋大夫蹬蹬地奔到青年跟前,满面的激动,“你的手筋真的曾断过?” 那青年说:“那还用假?当时当地的大夫都说这条手臂只能抱废了,连我都不抱任何希望了。谁知王大夫一来,说还有救,并且给我接好了手筋。如今,我这手臂已经恢复了,就是无法伸直。”他抬起那条手臂,还撩了袖子,露出手臂上狰狞的疤痕,很是显摆地原地围绕了圈,惹得病人们啧啧有声,他得意洋洋地道:“王大夫就是从这儿下手,把我的手筋给接好了。如今,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了。” 众人一边惊呼一边用敬畏的目光望着锦绣。 锦绣笑了笑,说:“你也别快得瑟了,不过是小手术罢了,也值得你显摆。如今手能伸直不?”她握着他的一条手擘,不由分说就给掰直了。惹得他大叫出声,“别别别,好痛,伸不直,伸不直的。” 锦绣板着脸道:“看来你没能好生锻炼。按理说,这都已经大半年了,不说全部恢复,最低也要恢复八成左右,瞧你,手臂都伸不直。”说着重重地给他掰过,又惹来一阵杀猪般的叫。 锦绣握着他的手,说:“从现在起,你每天试着把手伸直,不要怕痛,手筋是有弹性的,只要你每天坚持锻炼,手臂自会打直的。” 青年点头,对锦绣好一番千恩万谢,和他一道来的其他青年也对锦绣一番感激,锦绣笑了笑:“你们不用谢我了。反正顾夫人给我足够的诊金,要谢就去谢顾侯爷吧,若是没有他的允许,我也不可能替你们看病的。” 锦绣发誓,她说的只是场面话而已,谁知这些人还来真的,越发感激起她来,说她不拘功,为人谦和,比其他大夫好多了。 “王大夫真是个好大夫。” “以前那些大夫,一个个死要钱的,也没多少真凭实料。” “上回大海病了,若是能遇上王大夫,说不定还能治。” “大海也是运气不好。” “就是,那个大夫医术太差了,大海真的好命苦。”一群人说着说着,又对锦绣道:“王大夫,咱们还有好些兄弟都受了伤,王大夫可否给瞧瞧?” 锦绣说:“把人带过来了。我尽力而为。” “嗯,好,我们这就去把人带过来。” 另一个人撞了他的腰侧,小声道:“夫人不是特意给咱们请了同仁堂的大夫吗?” 另一人也悄声道:“就是,若是再另请大夫,可是对夫人不敬呀。”最重要的,还得自己掏腰包呀。听说金陵城的大夫看病可贵了,随便给看一下少说也是上百文钱,一般的人哪请得起大夫呀。 那青年被同伙这么一劝,心里也打起鼓来,面有难色。 锦绣不以为意地笑道:“既然是同仁堂的大夫给你们看病,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同仁堂的齐大夫,我可是信得过的。”她指着齐玄英,含笑道:“这位齐小大夫便是齐大夫的侄子,如今我铺子里忙不过来,特意请他来坐镇的。” 众人又惊又喜,原来这王姑娘与同仁堂的大夫还有交情呀。请锦绣看病也不算违了夫人的恩德了。 等一群人兴高采烈地走了后,到了下午,果然呼啦啦地进来一堆伤兵残将,蒋大夫虽然不擅治疗外伤,但身为全科大夫,清洗伤口上药这些小事还是会做的。 不过他才一接触病人,便被齐玄英叫住,“蒋大夫,在接触伤者之前,你自己还得进行双手消毒。”望着一大群伤兵残将,齐玄英很是兴奋,学了大半年,总算可以得以实践了。 于是,齐玄英非常有大师风范地领着曾富贵及周强一边做示范,一边讲解。 “此人创口面积小,但伤口很深,需要用药物彻底清理伤口清楚坏死组织和异物并切开气管保持呼吸通畅再上药,不必缝补伤口,但还得吃点破伤风药。” “师兄,什么叫破伤风?” 齐玄英一时回答不出来,瞪他一眼:“意思就是,这类伤口若不进行及时医治,也会发生死亡的。” 一旁正在替一名伤员包扎的锦绣闻言,忍不住道:“玄英,你又偷奸取巧了。破伤风就是由破伤风杆菌外毒素导致的神经系统中毒性疾病,本病以进行性发展的肌肉强直为特征,伴有发作性加重,如不及时治疗,死亡率在一成到四成左右。所以,这类外伤,最好是注射破伤风免疫病毒杆菌。不过,这种药我暂时还没有制出来,就暂且由草药替代吧。”顿了下,她对八两道:“八两,你记下来,羌活5钱,防风2钱,胆南星1钱,乳香2钱,钩藤5钱,僵蚕2钱,连翘5钱,忍冬藤5钱,在场每个伤者,都熬了吃上两副。” 这群伤员相互望了下,其中一个说:“大夫,不用这么麻烦了吧?去除坏死腐肉,再上了药不就得了?何必还吃药?” “受了外伤,如果伤口很脏,或是导致伤口的器具有发霉,生绣等脏物,这个就必须吃破伤风药。如果伤口不脏,又在阳光下,可以不用吃药。” 齐玄英点头,对一名伤者说,“你看看你,这伤口这么脏,必须吃药。没得商量,否则发生了感染,可别怪我。” 大部份伤员都只是外伤,看着皮翻肉烂,但也只是皮外伤,齐玄英处理起来得心应手,还一边振振有辞有模有样地教导两个徒弟,把徒弟们使得团团围。锦绣见状,莞尔不已。 不过,到底也有踢到铁板的时候,当又送一来一位腿上伤口已经开始流浓,整个小腿已经肿胀不堪的已晕迷不醒的伤者时,齐玄英一时没了主意,对锦绣颤声道:“师父,这人的伤要怎么处理?整个小腿肚都受了感染了。” 伤者的兄弟眼巴巴地望着齐玄英,惨然地说:“大夫,以前有个大夫说我兄弟这条小腿已是报废了,说要截肢方可保住性命。大夫,我兄弟若是没了腿,这可要怎么活呀?还请大夫想想办法。保住我兄弟这条腿才是。” 齐玄英心中一凛,这伤者腿上的肌肉已经坏死,本人已陷入高烧晕迷,受伤周围的肌肉好些已化浓腐烂,整条小腿都已经泥烂不堪,若是药石有用,应该还有救的。他没遇上如此严重的外伤,一时间还真不敢用药。 锦绣丢下手头的针,上前看了下,又摸了下伤口周围,说:“外伤重症感染,先把腐肉全部清理干净,再打了一支青霉素。”花了巨大财力总算制出了青霉素,以及注射器,只是不知效果如何,今日正好试上一试。 那人眼巴巴地望着锦绣,“大夫,我兄弟还有救吗?需要截肢吗?” 锦绣看他一眼,“这个不好说。伤口有多久了?” “近一个月了。” “都这么久了,当时没有进行伤口处理么?” “有的,当时人在外头,又请不到大夫,所以就抹了点药,再包扎了就完事。刚开始都好了,可后来却不知怎的,开始流脓,又另请了大夫治疗,也给上了药,谁知越治越狠了。刚才看了齐大夫,说是伤口感染,需要截肢。大夫,真的要截肢吗?” 锦绣摇了摇,“截肢倒是不必。不过你这伤口确实不能再耽搁了。玄英,把伤口周围的腐肉全部清理干净。再抹上药,一天换两次药,每次换药之前都要进行消毒,另外,再注射两次青霉素,我再开几副口服药吃上几天。” 锦绣拿起笔,刷刷地写下一串药名,齐玄英接过,仔细看了起来,田七、冰片、散瘀草、白牛胆、穿山龙、淮山药、苦良姜、老鹳草、蒲黄、白及总共好几味药,低声问道:“师父,这些药就能管用?” 锦绣点头,“上回顾侯爷也是用的此药,先试上一试吧。” 齐玄英听叔父说过,顾侯爷那回的伤势也是大多伤口都引发了感染,叔父也没有把握能够治好,但吃了师爷的药后,就有了好转。 锦绣师徒正忙得脚不沾地,这时候,天已擦黑,外头又奔进来一人,气喘吁吁地道:“谁是王锦绣?赶紧的,快随我去成王府。我们老王爷头痛病又犯了。” 锦绣药起身,问:“不好意思,我这儿的规矩并不提供上门就诊服务。还请老王爷亲自前来。” 第115章 成老王爷 那人睁大眼,“你说什么?你敢拒诊?” 锦绣耐心道:“锦绣一介女儿身,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可不敢随意登门,万一传出了闲话,我可没脸做人了。还请这位大叔海涵。相信老王爷是个通情达理的,自是不会计较锦绣的无礼。” 那管事心头不爽,但锦绣说得有也有些道理,可老王爷身份尊贵,居然要自己出门就医,又阴阴地道:“好,那我就回去转告我家老王爷。来不来,就看他老人家的心情,治不治你大不敬的罪,也得看他老人家的心情。” 锦绣心头咯噔一声,成王府,她可得罪不起,连忙道:“这位大叔,您这话可就过了。不是锦绣不肯上门,锦绣以前也有上门就诊的服务的,可自从总兵夫人指责我这样抛头露面有违女儿家闺誉,所以锦绣这才不得不另下规定。大叔,想必您也是有子有女的人了,若是您自己的姑娘经常去别人家里,虽说是为着给人看病,可也架不住别人那张嘴呀?总兵夫人说得很是明白,我若是再上门替人看病,就是不知检点,不守妇德。大叔,我一价孤苦女子,济世行医本就艰难,若再坏了名声,如何对得起生我养我的父母?如何对得起老王爷对我医术的肯定?” 锦绣知道,大周朝的医者地位只比商人高了那么点点,古代统治阶层为了方便统治老百姓,把大夫列为奇淫技巧,太医院里的太医最高品秩也才区区五品,若是治不好贵人的病,轻则侮骂,动辄软脑袋,这就说明医者在统治阶层心目中,根本就毫无地位可言。 而那些顶级权贵们大都又违疾忌医,一方面怕得病,另一方面又要依靠大夫救命,但另一方面,却又不愿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大夫身上,华佗就是倒霉催的牺牲者。 所以,越是身份尊贵的人家,越是忌讳有医术的大夫。他们情愿自己花钱养几名医者,把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拿捏在手头。这样就可以保持着权贵的神秘与风采,而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被外界知晓。 成王府家大业大,王府里不可能没有大夫,如今老王爷还要请她这个外头的大夫,说明老王爷的病已经很严重,她还给拒绝上门医治,确实犯了这些权贵们的忌讳。 而老王爷也不可能自降身份来到她的铺子里……想到这里,锦绣背脊冒出一阵冷汗,她心头电转着,拿总兵夫人来说事也只能哄那些普通权贵人物,对成王府级别的权贵们,就算天上下刀子都得去,否则就是大不敬。 想通了里头的利害,锦绣脑袋电转,连忙把那管事叫进屋子里,轻自塞了一绽银子给他,低声道:“这位大叔,麻烦您等会子回去在老王爷跟前多说好话,锦绣实在不方便去王府,只能委屈老王爷了。我现在马上命人打扫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专门给老王爷治病。大叔请放心,该说的锦绣绝不隐瞒,而不该说的,锦绣绝对守口如瓶。” 这些权贵不就是怕自己家的阴私被大夫知道后进而大肆宣扬么?这些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那管事看在银子的份上,面色好转不少,以悻悻地道:“好吧,你一个小女子开铺行医,确实有诸多难处,我也不为难你。等会子自会在老王爷跟前说上几句好话。至于老王爷是否肯来,那就是你的造化了。” 那人走后,锦绣也担忧了好一阵子,不过后来想通了,那老王爷病成那样了,就算真的恼她,但为了依靠她的医术,少不得要忍下心头的恼怒。而等会子她在给他治病的时候,再说一通好话。想必就能化险为夷了。 果然,到了晚上,外头使驶来了几辆神秘的豪华马车,一大群侍卫神色紧张又跋扈地围在其中一辆挂八宝盏灯的马车旁。 为首一个身形修长身穿绛红长袍的青年男子下了马来,来到车前,和着几名侍卫,扶下来一名神情虚弱的白发老者。 虽然一群人都没有透露身份姓名,但锦绣也猜出了这位老者的身份,恭敬地把人迎入内室,让老者躺在床上。 “老爷子,哪里不舒服?”锦绣轻声问。 “你就是大夫?”老者尽管身体虚弱,一双眼却炯炯有神,犀利阴冷,躺在床上却仍是保持着上位者的傲然与高高在上。 “是的。老王爷可是头晕难受?” “本王头晕,你真能医治?”老王爷看着如此年轻的锦绣,一脸的不以为然。目光望向床边的青年。 “我说恒阳侄儿,这就是你推荐的大夫?你可别骗你叔父呀。” 一旁的青年男子开口了,“王叔,先前穆先生也是和你一样,总是头晕呕吐,请了诸多大夫都不见好,后来还多亏了这位王大夫,几贴药下肚就好了大半。” 这人声音还挺熟悉的。 锦绣望向这个叫恒阳的男子,这一看不打紧,差点让她魂飞魄散,这这这家伙,怎么就是那个叫九爷的朱子权的家伙? 朱子权很是享受锦绣的惊慌失措,不过面上却做出不以为然的模样,对老王爷笑道:“王叔,你头晕得紧,还是先让大夫给你瞧瞧吧。” 老王爷不甘不愿,目光阴冷地盯着锦绣,“也好,就让本王瞧瞧你有几分本事。” 锦绣战战兢兢地道:“草民定当尽力而为。老王爷请伸出手来。” 头晕头痛毛病一般把脉是难以诊出来的,不过锦绣仍是仔细把了脉,又看了老王爷的舌苔,又问了饮食习惯以及最近是否受过凉。 “耳鸣,头晕,食不下咽,头晕泛力,天眩地转,恶心,呕吐,大夫,本王这究竟是什么病?” “老王爷这病,发作有多久了?平时候吃了些什么药?” 管家说:“老王爷这病,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第一次发病,眩晕,卧床,数年发病一次,后来变为一年数次,一月数次,服用了诸多药物时好时坏。最近四五年,每天都要服用圣手刘的晕眩丸,不服药就眩晕。上月末,坚持吃药仍发病,晕眩丸也无济于事。一旦发作起来,简直就是天眩地转,头重脚轻,可真难受。” 这老王爷的病情与穆少清的差不多,也是美利尔综合症,却又比穆少清还要严重多了。 管家见锦绣半天不说话,问:“王大夫,你可有医治之法?” 锦绣面色凝重,“老王爷这病是美尼尔综合症,是一种特发性内耳疾病。该病主要的病理改变为膜迷路积水,临床表现为反复发作的旋转性眩晕、波动性听力下降、耳鸣和耳闷胀感。本病多发生于30~50岁的中、青年人,孩子倒是少见。男女发病无明显差别。双耳患病者约占10%~50%。该病到目前为止,并无根治之法,只能控制。” 锦绣说得医学术语令在场诸人听得云里雾去,不过老王爷却隐隐有了希翼之光,他为了这病看了多少大夫了,都找不着确切的病因,这位女大夫却能准确地说出病因,确实有几分本事。 “大夫既然你说出本王病症,那应该是有医治之法?” 锦绣说:“老王爷这病已算是很严重了,普通的抗晕眩药物恐怕已无济于事,唯一的法子嘛……”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风险太大了。 “你有医治之法?”朱子权凝目问。 老王爷也神色希翼。 锦绣苦笑:“有倒是有,可风险太大了。” “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老王爷满面希翼。 锦绣迟疑了下,“开颅,做前庭神经切断术。” “开颅?”众人惊呼。 锦绣点头,“老王爷的晕眩是由脑部前庭神经引发的,若是做了开颅手术,把脑部前庭神经切断,倒可以根治晕眩的毛病。而老王爷的耳史鸣症状也引发严重,需做外耳加压疗法……可惜,这些都需要动外科手术,我一人之力,实在无能为力。” 老王爷急切地问:“那怎么办?” “老王爷请听我把话说完,老王爷的病症,草民祖师爷倒是有经历过,但做外科手术风险极大,再来老王爷年龄也偏大,长年患病,身子虚弱,恐怕无法承受手术带来的伤害。另外,此等手术,就算成功,也有可能产生失聪,面神经损伤、感音神经性聋、神经源性并发症(失语症、癫痫)的危险。”顿了下,锦绣继续道:“所以,我还是建议保守治疗。” 锦绣一连串专业术语,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如被浇了一桶凉水。 朱子权蹙眉问:“你就直接说,我王叔这病,究竟还有没有救?” “理论上,老王爷这病我无法医治,也不敢冒风险做开颅手术,毕竟老王爷身体无也不法承受。我也只能开药物缓解老王爷的晕眩呕吐等症状,至于其他的,实在无能为力了。” “唉,都二十年了,根治与否本王也没报任何希望了。只求大夫能让本王缓解晕眩就成了,这病发作起来,还真要人命呀。” 锦绣连忙道:“老王爷您先躺着,我先给您开药,先用药物抑制前庭神经,另外,再上减压呕吐恶心症状的药物,咱们慢慢来。我会想办法给您控制病情的。” 老王爷微微点头,虽然锦绣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希望,但听锦绣这么一连串的专来术语,对锦绣的医术也信了七八分。其他大夫,就连京里的太医都没能俱体说明他的病症,而锦绣却能把他的病因解释得如此清楚,便可证明确有几分本事。 锦绣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把药物开齐了,依老王爷如此严重的症症,在现代肯定得用外科手术治疗,但这个时代最多也就只能作保守治疗了。 写好处方后,锦绣对老王爷道:“老王爷,您这病症,我已经清楚了,可这下药方面,却有些忐忑,毕竟,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老王爷如此严重的病症。所以,我给您开的药方,先是以保守为主,估计吃了或许有些效果,或许没有任何效果,若是有效,就继续吃下去,若是无效,那我再改药方。您这病,可是急不得的。不过老王爷不必灰心,我会尽最大努力给您解轻痛苦。这药,先暂时吃了,再观效果。” 老王爷“唔”了声,有气无力地道:“也好,你看着办吧。” 锦绣心下松了口气,说:“那好,我先让人熬了药,老王爷吃了药后,再睡上一觉,醒了后,我再给您做针炙。另外,在饮食方面,老王爷可得严加控制饮食。等会子我再详细与您解说,现下,我先让人去熬药。” 熬药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熬好的,一大群人或站或坐,把铺子里给挤得满满的,锦绣无事可做,却又要表现出对权贵者的敬畏之心,东拉西扯了问了老王爷的病情后,起身道:“老王爷,您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支笔,把您的病记下来,然后再作研究。” 老王爷也没力气说话,闭上眼。而朱子权则跟了出去,问:“我叔父这病,真的很严重?” 锦绣瞟他一眼,说:“嗯,非常复杂。” “那对于治好我叔父,你有几分把握?” “老王爷这病,根本无法医治,只能控制,九爷明白我说的意思吗?”这人是成老王爷的侄子,不是当今皇子,就是某个亲王。最低也应该是某郡王级别的天家人物。 朱子权盯着她,说:“你的意思,我王叔这病,只能保守治疗?” “是的。” “你没有敷衍我?” “九爷为何这么说?小女子就算敷衍别人,也不敢敷衍九爷您呀。” “你知道我的身份?” “小女子出身乡野,不敢妄猜贵人身份。”这人一直不肯以真实身份示人,她也就乐得装糊涂。 朱子权冷哼一声,“有没有人说你很聪明?” 锦绣眨眨眼,装作没有听懂他语里的嘲讽,一脸的天真,“如果不聪明,又如何能做大夫呢?” 朱子权磨牙,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呀,但凡能有几分医术的,都有着聪明的脑子。” “九爷过奖。”不愿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锦绣来到桌案前,坐了下来,发现他仍立在原处,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不由道:“九爷还有何指教?” “没。” “那,九爷口渴吗?” 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是有点渴了。”这丫头还算上道,懂得讨好他。 不错,还有点眼力劲儿。 第116章 将计就计 锦绣笑得很是恭敬,“那就请九爷去外头,我让丫头给您奉上茶。九爷,请。”然后扬声道:“半斤。” 半斤“哎”了声,很快就冒了出来,“姑娘有何吩咐?” “请这位爷去前边喝茶,记着,要上最好的茶。” “是。”半斤转身,对朱子权恭敬地道:“爷,请随小的来。” 朱子权脸色变幻莫定,瞪着锦绣,原来,这丫头是在变相地赶他走。 半斤见朱子权半天没有动作,只一味地瞪着自家姑娘,心里也有些发怵,无措地望着锦绣。 锦绣也觉这人真是太没点眼色了,她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呀,怎么这天家人物,就听不懂呢? “九爷,小女子还有要务在身,恕不能接待了,只能请您屈就去前边喝口茶,润润喉。”这样说,他应该能听懂了吧? 朱子权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瞟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锦绣则暗自摇头,叽咕着“这些天家人物,真难侍候。” 朱子权是习武之人,耳力甚好,好巧不巧地听到了这句话,气得半死,紧紧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发毒誓,总有一天,他要让她见识一下,他这个天家人物,究竟有多难侍候。 …… 老王爷吃了药后,晕晕沉沉地睡去,锦绣又写了一大堆食谱,以及注意事项,禁忌,反复交代了管家。老王爷吃了两次药,没什么效果,不过呕吐恶心的症状倒是消失了。锦绣又给换了药,总算,第三天,晕眩症状好了大半,也能吃下些食物了,锦绣又给施了一回针,又坚持用了三天的药,基本上好了大半,老王爷高兴不已,他多久没有这样像正常人一样下地了? 一身轻松的老王爷对锦绣那是无比的感激,不但重重给了厚赏,还对锦绣爽朗道:“你医好了本王多年的顽疾,便是本王的再造恩人。说吧,要什么赏赐?只要本王能办到,定竭尽全力替你办到。” 锦绣惶恐道:“老王爷您太客气了,锦绣能得到如此丰厚的诊金,已是惊喜交加,如何还敢得陇望蜀?更何况,锦绣是大夫,治病本就是天职所在,王爷也给了诊金,算是两不相欠了。王爷实在没必要再另行封赏。锦绣愧不敢当。” “难得你不骄矜。不过,本王是打从心里想要赏赐你的,你就开个口吧。”目光还似有似无地在成王身上转了两圈。 成王爷三十来岁的年纪,在一身锦衣的衬托下,倒也威武不凡,气质儒雅,与老王爷相视一笑,望向锦绣的目光带着某种深意。 锦绣心里却是咯吱一声,脸色血色尽褪,瞪大了眼,无措地望着老王爷,又飞快地扫了眼成王爷,此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却一副气神定闲,成足在胸的模样,恼怒得恨不得破口大骂。 这群王八糕子。 老王爷见锦绣沉默,脸色变幻不定,越发打定了主意,说:“你一个弱女子,为了生计不得不开铺行医,难免会遭受些不必要的麻烦,以及误会。你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儿,本王也听说过了,替你感到不值,却又心疼你。可怜你小小年纪,却能够不畏世俗森严礼教,济世行医,救死扶伤,精神倒是可嘉。可你毕竟是女子,女子不管再如何厉害,总归要嫁人生子,回归内宅。一般人家,虽嘴上不说,恐心里早已把你屏弃在外。想来你心里头,也不是不委屈的。不过,我成王府可没那么些破规矩。本王不但不嫌弃你医女的身份,还特佩服你。” 老王爷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但在场诸人,也渐渐听明白了,有羡慕的,也有复杂的,还有欣喜的,傲然的。 朱子权面色深沉,看不出喜怒,莫测高深地望着锦绣。 成王爷仍是一副气神定闲的模样,目光柔和而居高临下地望着锦绣,缓缓道:“本王一向佩服王大夫你这样的女子,日后若是再有人敢找你的麻烦,尽管来找本王,本王替你出气。”语气很是温和,还很宠溺。 老王爷哈哈一笑,指着儿子,对锦绣道:“王大夫,你可见到了,我这儿子对你也是另眼相看呀,哈哈……” 锦绣恨得冷笑一声,但脸上却带着感激的笑,“老王爷,王爷,实不相瞒,锦绣自从行医以来,可没少遇上些恶心人了,有些病人,我千辛万苦才救把他给救回来,这偏还自恃身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容,好像让我给他医治还算瞧得起我。之前锦绣还未开堂行医之前,便遇上这种人,至今想来,仍是一肚子的火气。前阵子,锦绣给谨阳侯府世子看病,那顾夫人也是如此态度,不过她比那人更加可恶,锦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回了她儿子,她却,却……”说到这里,锦绣一脸的怒中火烧,白皙的脸蛋儿也气得通红,脸上更是带着深受侮辱后的气愤。 老王爷等人被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问:“她怎么了?” 锦绣眼圈儿一红,怒不可竭,拔高了声音,尖锐地道:“她居然要我给她儿子做妾。”她胸口急剧起伏,双颊气得通红,双目含怒,咬牙切齿地道:“说什么我区区一个身份低贱的医女,若不是瞧在我救了她儿子的份上,还轮不到我呢。还口口声声说,给她儿子做妾,还是抬举了我。我若是拒绝,就是不识抬举。”锦绣声音激烈,噼哩叭啦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又快又狠,她对老王爷哽咽道:“老王爷,您说说,我治好了顾世子的病,若是顾夫人嘴上说声感谢,我这心里也舒坦多了。可她偏偏,偏偏那样侮辱于我。老王爷,您可是有身份有地位又是有修养的人,您来评评理,顾夫人她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好歹也救了她儿子,她怎就可以……这样侮辱我?”锦绣双眼含着热泪,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哎,这……”老王爷神色闪烁着,脸色很是不自然。 成王爷也似乎哑住了,目光四处闪射着,脸色很是不自然。 锦绣又继续怒道:“顾夫人实在太侮辱人了。我王锦绣就算身份低微,可也不屑给人做妾。妾是什么玩意?天下人哪个不知道?”带着熊熊怒火地望着老王爷,“妾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让她站着不敢坐着,让她跪着生不敢站着死。她还好意思给我一通甜言蜜语,说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若是拒绝就是我不识抬举,我呸,她区区侯府算得什么?就算天王老子我王锦绣也不稀罕。” 老王爷如被哽着了般,脸色古里古怪。而成王爷也好不到哪儿去,屁股底下似乎有针,挪来挪去就是不舒坦。 锦绣又继续哽咽道:“顾夫人实在是太狠了,居然这样对待我。若是多给些银子,我还打从心里感激她。可她偏偏,偏偏用那种方式侮辱我,实在令我难受。幸好,老王爷不是那样的人……”她抬起哭得狼狈的脸儿,感激涕零地对老王爷道:“不愧为天家人物,老王爷就是懂得民心,懂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心思。我们老百姓,别的要求都没,只求一个尊重二字。老王爷您没有像别人那样,在我们这些小人物面前,扯高气扬,高高在上,反而和蔼可亲,这人与人之间,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一副万分庆幸又孺慕的模样。 这下子,老王爷更是不自在了,他轻咳一声,“咳咳,好孩子,千万别这么说……说我……你是个好的,顾,顾夫人,确实做得过余了……你不要伤心。” 成王爷移了移屁股,摆出一张和气的笑容,“父王说得对,你不要伤心了。顾夫人那样对你,实是不应该。你不要往心里去……至少……我们才不屑像她那样对你。” 锦绣一脸的感恩戴德,以及感激涕零,所有小女子对权贵人物的祟拜,仰视……令这对父子过足了英雄瘾,至于原来的想法,早抛到呱哇国去了,提都不敢再提。 老王爷又安慰了锦绣,要她不要再伤心,事情都已过去了,顾夫人没个眉眼高低,要锦绣不要与她一番见识。 锦绣喏喏地听了,低声道:“老王爷说得对,事情都已过去了,锦绣早已不计在心里了。可每每想起,总是心里憋闷得慌。” 成王爷也跟着安慰,忽然想到什么,试探性地说:“这顾夫人确实不像样。不说你救了她的儿子,单说你的品性为人,做妾也委屈你了。就算做不得正妻,至少做个平妻吧?”然后试探性地望着锦绣,“如果本王是顾夫人,最低也要给你个平妻的身份。” 锦绣冷笑一声:“管他什么平妻侧妻的,总归是个妾,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不说,还要处处受制肘。我王锦绣虽身卑位轻,却也宁做鸡首不做凤尾。更何况,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真够令人恶心的。” 众人大惊,包括朱子权,全都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锦绣神色淡定,淡淡地道:“我是大夫,天生就有洁癖。”意思就是,想做她的丈夫,必须只有她一个女人。 朱子权成王爷愣愣地盯着她,半天无话。老王爷却怔怔地道:“男人三妻四妾再是平常不过了。你有这样的想法,却是不应该呀。” 锦绣不以为然,“是不应该,可没办法,我是大夫,有洁癖的。” 这下子,老王爷等人再也无语了,也实在找不着任何话语了。 朱子权却有些不甘心,冷笑一声:“你这样的想法,可真够标新立异,可你想过没有,你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这辈子,可不容易嫁出去了。” “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干嘛要嫁人?嫁人一点都不好玩。” 朱子权瞪大眼,“你居然不想嫁人?” 嫁人有什么好?侍候公婆,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做得好了,那是应当的,没人会夸你半句。若是做得不好,那可就千夫万指了。更何况,婆婆天生就爱找媳妇的麻烦,做媳妇的还得忍着受着,不得有怨言。哼,婆婆又没有生养过自己,凭什么要侍候她?就因为她是自己男人的娘?可自己的亲娘身为女儿的却没机会侍候呢! 见锦绣没有回答,只一脸的不屑。朱子权心中不是滋味,冷下脸来,喝问:“为什么不想嫁人?” 锦绣讶然地望他一眼,淡淡地道:“九爷,小女子现在还在替父守孝。”虽然她觉得古人守孝狗屁不通,但现在却是她的一道良好护身符。 没由来的,朱子权居然有种落了口气的感觉。很好,这丫头还在守孝期,暂且不会嫁人,很好,很好。 咦,不对,她嫁不嫁人,关他什么事? 朱子权有一会儿的怔忡,飞快地望了锦绣一眼,发现她的目光正向朝他射来,心里一虚,赶紧别开眼。 ------题外话------ 老公最近要出差几天,我的繁忙程度大家是懂得的,现在不再双更,改为一天一更了。每章字数在4000字以上。 第117章 装病 成老王爷的晕眩之症被锦绣医好后,一传十,十传百,锦绣神医之名渐渐地传开了。而锦绣大夫因不敢得罪总兵夫人所以一律不再外出应诊,以至于老王爷也只能忍着强烈的晕眩亲自去锦绣药铺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金陵城杏林界。 听说成老王爷极是喜欢这个王锦绣,拿她当作忘年小友般对待,还对外宣称,日后谁要是敢再仗着家世欺负锦绣,就是与成王府过不去。 老王爷还活宝地让人四处张贴告示,声称,谁要是敢拿抛头露面四个挤兑锦绣,就是挤兑成王府。 告示张贴出去后,大多数人都知道老王爷是故意针对总兵夫人何文氏的,纷纷暗自偷笑着,觉得这何文氏实在有些拧不清的。 人家小姑娘济世行医,本是好事一件,偏被她说成抛头露面,有失体统。害得人家小姑娘不敢上门就诊,也害得成老王爷忍气吞生亲自上门就医,也难怪老王爷气怒。这何文氏就是个没脑子的蠢人。只顾自己痛快,现在好了,现在得罪了成老王爷,说不定她那句话还要得罪其他权贵,日后有她的好果子吃。 不过,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大家倒没别的想法,不能出诊那就领着病人上门就诊吧,听说这样可以省不少诊金呢,这样也是不错的。 渐渐地,锦绣药铺里的病人们也接受了这种上门就诊的规矩,虽说每日里排队看病有些麻烦,但看在少收一半诊金的份上,大多数人也就忍了。 至少少数人嘛,那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又遇上一例死活要锦绣上门就诊的人家,有了成王府这个靠山,又有何文氏这个挡箭牌,锦绣严正拒绝后,这些人倒也不敢给锦绣脸色,回去后添油加醋说上一番,人家到底是该怪锦绣不识抬举,还是怪何文氏这个多事者,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 当然,锦绣定下不再上门就诊服务,却不限于锦绣药铺的其他大夫。 成老王爷的晕眩之症,可不是吃几天药就能好的,除了药物外,还得配合针炙,以及膳食治疗,万万马虎不得,若是再发作,那就更加麻烦了。 所以锦绣在研究了数日后,又渐渐加了些扩张脑部血管的药物进去,又让人多吃些维生素b1和b2,以及维生素c的食物,增强脑部血液供给,补充所需维生素,食药双管齐下,相信也能缓解晕眩症状。 但老王爷身份尊贵,也不可能天天登门让锦绣诊治,而锦绣也不可能自己登门,最后便让徒弟齐玄英去给老王爷诊平安诊。 美尼尔综合症以诊脉的方式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但古人就是喜欢诊脉嘛,也只好沽名钓誉一把了。事先交代了齐玄英,这小子倒也有忽悠人的潜质,一学就会,并还能举一反三。 当然,锦绣中断上门就诊这个服务,方便了大多数人,却也让某部份人极为不便。 顾东临就自认自己是受害者,在心头把那个多事又愚蠢的表姨妈骂了一通,然后自己乔装打扮一番,顶着张瓜皮小帽,偷偷摸摸从后头出去,又鬼鬼祟祟地来到锦绣药铺。 锦绣药铺如今也有一定的规模了,除了东家,还有三位坐堂大夫外,还有六名医师助手,一位账房,一位账房助手,三位药济师,一位划价师,四位杂役,三名接待,两名导医员。 顾东临进入锦绣药铺,首先接待他的便是戴着身穿青衣小帽的导医员。 “你们东家呢?我要你们东家给我看病。” “我们东家在里头单独的办公室里,非急诊或重症病人才由我们东家亲自看病。这位公子,您哪儿不舒服?” 对于尽职导医员,顾东临却是满心的不耐烦,直恨这家伙多事,说自己腰痛,胸口也痛,需要请锦绣大夫看病。 民医员狐疑地打量他,说:“很严重吗?还能承受住吗?” 顾东临眼珠子一转,捂着胸故作痛苦状,“我胸口痛,还有头也好痛,可能得了绝症了,看了好些大夫都不见好。” 导医员被唬住了,连忙领着他去了排队领号,然后去了后边的屋子,锦绣专设的办公室,也是接待重症或危急病人之地。 锦绣正在替一位肚腹疼痛的病人看病,见到顾东临后,眸光微变,不过却也没说什么,只让顾东临坐到一旁等一会儿。等她看了病人再给他看。 锦绣的助手夏城狐疑看他一眼,问他哪儿不舒服。 顾东临故作痛苦状,“我胸痛,肚子也好痛。” 锦绣说:“先躺到床上去。夏成,你先过去做个记录。” 夏诚连忙上前,指着另一张铺着白布的三尺宽的床,让他躺上去。 顾东临不干,夏城略有不耐烦,“快躺上去,我先给你做个记录。” 不甘不愿地躺了下来,任由夏成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有恶心,呕吐的症状吗?大便正常常吗?小便颜色,早饭吃了些什么……” 顾东临气得要死,不耐烦地回答后,不再理他。夏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人什么症状都没有,就光胸痛,肚子痛,他也摸不出病因,还是得等东家来亲自诊断最好。 总算,夏诚没再管他,去锦绣身边帮忙做记录去了,顾东临松了口气,躺在床上,双眸痴痴地盯着锦绣。 锦绣态度虽然不好,但并没有给脸瞧色,也没有赶他出来,顾东临已经很满足了,乖乖地躺在床上,目光痴痴地望着锦绣的侧面,心里痒痒的,他的锦绣生得真好看,不大的眼却像黑珍珠一样,黑多白少,看上去像上等的黑葡萄,晶莹水润,神采弈弈。 锦绣虽然穿着普通,淡绿色交领窄袖短褙子,下身同色系的月华裙,褙子比较宽松,却也衬着不盈一握的小蛮腰纤细动人。 色眯眯的眸子又盯着锦绣的胸前猛瞧,以他有限的经验来看,应该也不会太小了,他身边的通房丫头,一个个把上衣整得死紧,也才露出稍稍挺起的胸膛,而锦绣在如此宽松的衣裳下,偿能有些微的突起,应该也不会差了。 脑海里浮想联篇,一时间心痒难耐,腿间的那根铁棒居然就那样硬了起来,俊脸微窘,挪了挪屁股,幸好有袍摆遮着,又赶紧支起一条腿来,挡住胸腿间勃起,幸好没有人注意他,不然可真要出糗了。 总算,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屋子里清静下来后,锦绣净了手,来到他床前,问他:“哪儿不舒服?” “胸痛,还有肚子痛。”顾东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锦绣了,一时间望得痴了,许久不见,锦绣长得更加好看了。 锦绣摸了摸他的胸口,按了按,“这儿痛吗?” “不是,是这儿。”他拉着她的手,来到他的心脏处,“这儿好痛。” 发现锦绣神色古怪地瞪着自己,他一怔,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下去,讪讪地笑,赶紧松开捉着她手的双手。 锦绣微哼,暗骂这人色性不改,又往下探,“肚子哪个部位痛?” 顾东临说:“都痛,这儿痛。” “把衣服撩起来。” “啊,还要撩衣服?”他怪叫一声,飞快地望着床前的两女一男,死活不肯,“我的身子除了我妻子外,任何人都不能看的。” 锦绣哭笑不得,“冬暖和巧巧是我的专属护士,夏成是我的助手,病人有三病两痛的,都得让他们经手。你实在没必要害羞。” “不行,不能让他们看。让他们出去,不然我就不脱。” 锦绣额上起了三根黑线,暗骂这死纨绔子不是东西,仍是让冬暖他们出去了。 顾东临连忙叫道:“弄潮,你也出去,把门带上,没我的命令,不许放人进来。” 叫弄潮的小厮知道自家公子的德性与龌龊心思,不敢违背,赶紧执行命令去了。 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锦绣与顾东临。 锦绣瞪了被关上的门,想说什么,最终摇了摇头,无可耐何地转身,忽然发现顾东临已坐了起来,正在解自己的衣裳。不由厉喝:“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叫我脱衣服呀,我这就脱。” “其实没必要脱的,只需露出肚子部位就成了……”锦绣见他已把袍子脱下,连里头的中衣也给扯了开来,露出瘦削的上半身,也就不再多说,上前按了他的肚子,“究竟哪儿痛?” “你一靠近我,就一点都不痛了。”手被捉住,并被带到他的唇边,对上他品亮的眸子,锦绣脑中灵光一闪,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冷下脸来。 “你居然装病。”她抽回手,恼怒后退几大步。 顾东临赶紧起身,“不装病哪能见到你?你现在又不上门就诊。锦绣,我好想你。” “你给我闭嘴。我的名字岂是你可以随便乱叫的?没病就立即给我滚出去。”锦绣气惨了,“出去,立即给我滚出去。” “你给我一句话,我就出去。” “什么话?” “我喜欢你,锦绣,你也喜欢我吗?” 锦绣一巴掌煸过去,恨声道:“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题外话------ 恢复双更,今晚还有一更,亲们不要走开了。 第118章 哈哈,是羞人的病 顾东临没有还手,任锦绣的巴掌掴在自己脸上,“我是真心喜欢你的,锦绣。我这次出来,就只是想见你一面。” 锦绣冷笑:“承蒙世子爷喜欢我,小女子深感荣幸。世子爷请吧,我这小庙可容不下你这樽大佛。” 顾东临急了,“锦绣,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之前是我做错了,伯父的事……是我不对…… 可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你了。” 锦绣冷冷地道:“你要如何弥补?你能让我父亲活回来吗?你再是弥补又能改变我们姐弟孤儿身份吗?” “我……”顾东临脸色一黯。 锦绣继续冷笑:“若你真的想弥补,日后就离我远一些。” 顾东临急急地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他再一次强调,“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你的喜欢又能代表什么?让你母亲侮我,欺我,毁我?这就是你的喜欢的代价?” 顾东临大急,急急地解释:“我娘确实做得不对,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代我娘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顿了下,他又说:“其实我娘人很好的,只是这次有些过了。” 锦绣漠然道:“你娘好不好与我何关?你走吧,我还有许多事要忙。”她推他出门。 顾东临抓着她推他胸膛的双手,郑重道:“锦绣,你等着,我回去后就让我娘派人来提并。我一定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锦绣怒道:“你个王八蛋,老娘还在守孝期呢,你想陷我于不仁不孝也不是这种阴损做法。你要是真敢派人上门提并,我绝不饶你。”在古代呆了十五年了,对于古代的世俗礼教锦绣早已深有体会。女子在守孝期间,是不得议亲的。就算心里着急,也只能暗地里来,偷偷地相看,看准后,再找可靠的人去说亲,大家私底下偷偷地进行着,一旦守孝期一过,便立马把婚事办了。但不管如何,但凡在守孝期间,亲事是坚决不能拿到台面上的,连私定信物这些也只能偷偷进行,被发现了可是会被说闲话的。 这姓顾的倒好,居然就那样横杠杠大马金刀地说要来向她提亲,现在可是太平盛世,可没有事急从权之类的说法。 顾东临也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他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如何会想得到这些,想娶锦绣为妻也只是他个人认为的对锦绣负责的想法,如今被锦绣这么一说,才惊觉他又差点把锦绣拉到火上烤了,脸色一变,讷讷地道:“对不起,我只是太想早些娶你进门了,还真没有想那么多。” 顿了下,他又咬牙道:“那,等你守孝期一过,我再差人上门提亲,可好?” 锦绣冷笑一声:“世子爷对小女子的一片赤诚之心,小女子铭感五内。不过世子爷的心意,我可承受不起。想想令堂先前对小女子的所作所为吧,我可不想为了那捞什子的水中月镜中花白白丢了身家性命。” 顾东临神色一僵,锦绣不想再听他废话,大力把他推了出去。顾东临心里也有些委屈的,他小霸王之名可非浪得虚名,他如此低声下气锦绣还不肯满意,也有些来了气,低吼道:“我已经对你低声下气成这样,你还要怎的?” 喝,居然反怪她得寸进尺。 锦绣不怒反笑:“让世子见笑了,令尊说得对极了,我就是个不识好歹的。” 顾东临跺脚,“你,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嫁给我有什么不好?我保证一心一意对你好的。还有你父亲,我已经派人去修葺他老人家的坟莹,你放心,我自会在他坟前磕上几个响头,向他赔罪。” “世子爷身份尊贵,家父如何担当得起您?还是别去了,以免又惹令堂心里不痛快。” “这是我应该做的……” 实在不想再与他这样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锦绣打断他的话,“你老实回答我,你是真心喜欢我?” “是。” “既然你喜欢我,那就更要离我远一些。” “为什么?” 锦绣淡淡地道:“不为什么,你大可四处嚷嚷,说你喜欢我,然后让世人对我吐口水,责骂我与外男私相授受。然后让你母亲抓了我去乱棍打死,说我勾引她的宝贝儿子,下贱,无耻,淫荡……” 顾东临脸色发白,急急地道:“你别说了……是我鲁莽了……”他咬唇,“我不该来找你的……” 锦绣也咬着唇,“如果世子不想陷于我不义,那日后,还是请三思而后行吧。” 顾东临脸色变了数变,最后颓然道:“对不起,可我是真的想见你一面……” “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本已不妥,若再传出什么闲话,你要我怎么活?” 顾东临越我愧疚,低下头来,“是我鲁莽了。” “世人不会说世子鲁莽,只会只会说我不知检点,不自量力故意勾引世子爷。”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以后不来找你就是。”顾东临嚷嚷道,“可是你也要答应我,等你孝期一过,就要嫁给我。” 锦绣嗤笑,这小子想的太天真了,以为凭一句喜欢她就可以娶她?不说她不会同意,单说他父母那关,他就绝对过不了。 不过这小子现在已经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十头马都拉不回去了,再是晓以大义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暂且把他哄回去,至于以后,反正还有16个月才能出孝期,她就不信,顾夫人会由得他这样胡闹。 于是,锦绣放软了声音道:“你先过了你父亲那关再说吧。不过,休得把我牵扯进去。”她打拿自己的人头作赌,他过不了他父母那关的。 顾东临却面带喜色,这么说来,她这是变相地同意了要嫁给他了?兴奋让他找不着北了,马上喜笑颜开地道:“你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不会把你牵扯进去的。” “嗯,好,你快走吧。”他们已经在这里头呆了好久了。外头早已响来弄潮的催促声,以及一阵嚷嚷声响,似乎又有急诊病人来了,却被拦在门外不得进入。 顾东临依依不舍地道:“那我走了……你,你要保重。” 外头响来一阵怒喝:“吠,你这小畜生,再敢再拦我,爷爷就送你上西天。” 弄潮声音带着惊恐,“这位兄台,再,再等一会,等一会……” “等你娘的屁,我家九爷什么身份?纡尊降贵来这儿,还要让等,大夫呢,快叫他出来。我家九爷可尊贵着呢。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拿你十颗脑袋都不够抵。” 锦绣听不下去了,拉开房门,弄潮正与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对恃着,那男子身形粗旷,半边脸上还带着块刀疤,再加上一脸的怒气腾腾,看起来确实狰狞,不过这男人她看着却有些面熟。 那男子看到锦绣,忽然双眼一亮,“王姑娘,是你?” 锦绣也略有意外,这人她还是有些印像的,居然是朱子权之前身边的那个叫朱棒槌什么的。 这朱棒槌都来这儿了,想必那朱子权的家伙也来了,于是问道:“你家九爷怎么了?” 朱棒槌搓搓手说:“我家九爷,他,他他……唉……姑娘快过去瞧瞧吧。” 一身铁锈红色袍子的朱子权,此刻正坐在锦绣药铺后院里设置的贵宾病房内,他的一干手下全被留在外头,此刻一个个如考丧砒,失魂落魄。见着锦绣后,如同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里露出了一丝希翼之色。 锦绣心里一喜,难不成那姓朱的家伙又得了什么难治之症?果真是老天开眼呀, 进入贵宾病房后,朱子权一脸的阴鸷地坐在病床上,脸色也很不好看,阴沉沉的似乎被人欠了五百万银子没还似的。 而一身宝蓝长衫的蒋大夫则搓着双手,有些无措地望着锦绣。 “东家,您怎么来了?” 锦绣说:“刚才我见九爷的属下好像很着急,非要我过来给九爷瞧瞧,呃,九爷究竟得了什么病?” 朱子权脸色难看到极致,低喝道:“没你的事儿,出去。用不着你看。” 未关的房门外的朱棒槌弯成他那巨大的身板儿,“九爷,您病得这么严重,还是让王大夫给您瞧瞧吧。小的听说王大夫医术超群,没有看不好的病。” 锦绣笑道:“朱大哥,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哪能包治百病的。” 朱棒槌对锦绣恳求道:“王大夫,我家九爷就拜托您了。” 朱子权忽地起身,对朱棒槌喝道:“滚出去,给我滚。” 看他似乎要跳脚的模样,朱棒槌越发担忧,“九爷……” “爷我没什么大病,用不着她治。你给我滚出去。还有你,也给我滚,滚得远远的。这儿有蒋大夫就足够了。”朱子权喝斥了朱棒槌后,又喝斥锦绣,脸色铁青,似得气得不轻。 锦绣心中奇怪,这人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吼人?不过,她是大夫,观察力入微,发现他脸上与其说生气,还不如是羞窘,这倒是奇了,生了病不让她看,还露出羞窘的神态来,只有一个原因…… 发现了锦绣的目光,朱子权先是难堪,然后又是一阵巨大恼怒,戟指喝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给我滚出去。”如果她不是女人,他一定要把她揍成两半。 第119章 咽不下这口气 果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锦绣了然,在心里偷笑两声,知道但凡男人了得了这种瘾疾,没有不羞耻不难受的,违疾忌医的想法也就属正常了。 锦绣摆出一副公正面容,很是严肃地对蒋大夫道:“蒋大夫,朱公子就拜托你了。” 蒋大夫点头,虽然他不明白这位叫九爷的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但九爷这样的病,确实不适合女子来看的。 朱子权走后,锦绣迫不及待地问起蒋大夫,“那家伙,究竟得了什么病来着?” 蒋大夫原本不想说的,但锦绣是大夫,早晚都要遇上这样的病症,于是轻声道:“东家,这位病人呃,方便的时候……呃,肛门有出血现像……”蒋大夫很是为难,他的东家虽说医术高明,可总归是个姑娘家,说这样的话,确实有些说不出口。 锦绣却没有这方面的难为情,依然神色淡淡地道:“痔疮?” 蒋大夫脸上冒了三根黑线,脑海里又现朱子权紧崩的面容,这人气势太强烈了,他数十年行医,行行色色的人见得多了,知道越是权贵的人物,越是违疾忌医,这人进来后,不在大厅里让他诊治,说话又遮遮掩掩,他便知道这人得了某方面不好说出口的隐疾,这才把他带到后院来。 蒋大夫很是佩服锦绣的冷静,可他本人在面对小姑娘时,却有些说不出口,吱吱唔唔道:“病人属于湿热风燥火邪伤脉动血,以致气血郁滞,在方便时肛门有撕裂的疼痛感,伴随出血症状。发作时如针刺,大便有血,如滴漏,这分明是痔核。” 锦绣点头,古代的痔疮好像是叫痔核的,说:“痔核是常发病症,想必也难不倒蒋大夫你吧?你给他开药,是内服还是外用?”真想不到呀,这样一个骄傲到头顶的家伙,居然也会得这种病,实在太解气了。瞧他那副头顶要帽烟恨不得拿块遮羞布把自己面容遮住的模样,锦绣很不厚道的乐了起来。 其实痔疮是常见病症,大多数人都有的,不过古人脸皮薄,尤其这些天家人物,总以为自己有真龙护体,得老天保估的,得这种病简直是种侮辱,也难怪会有那种羞愤交加的神情。锦绣拿双手双脚打赌,他的那群属下肯定也不知道他得的什么病。 蒋大夫点头,痔核倒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他也是会医治的,不过,医治的对像是那位看起来不是善茬的年轻公子哥儿,还是有些发怵的。 “内服外用的都有。他的不算严重,就是大便时有撕裂感,平时偶尔有针刺感,吃上几天药,再加上外用药,平时候多加注意饮食也就没事了。” 锦绣点头,“以后遇上这种病症,男病人由你们医治,女病人都交给我吧。” …… 原本说好不再有上门就诊服务,但总是有些人不信邪,非要强硬地让她上门看病,锦绣也知道,有这种底气的人,大多身家不凡,是以还真不敢明着得罪。但人家成老王爷都亲自上门看病,没道理别人就可以有特例,每每遇上这种难缠仗恃身份相逼的人家,锦绣就抬出成老王爷来,效果还不算差,至少可以唬住大半的勋贵名门。 不过,这样生硬的拒绝也不是办法,后来锦绣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拿了五百两银子,又把药铺后头的一户人家的屋子给盘了起来,天井加花园全弄成院子,专门停放那些前来就医的车辆,另外还加了休息室,候诊室,以及外科以及内科。 这些有身份又不愿抛头露面的人家,锦绣一般让直人接把车子停到后院来,由她亲自接待,这样,也就免了这些大家闺秀金玉贵尊的女眷们的抛头露面的危机。 古代消息闭塞,锦绣就算整理了专为大富人家看病的地儿,但人家并不知晓呀,所以,打广告就很重要了。 在古代,打广告还是个新鲜词了,有句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她给头痛多年的老王爷治好了顽疾,这就是最有力的广告资源。所以,这阵子前来看头痛头晕毛病的人增加了许多。 基于美尼尔综合症的难治以及病理原因复杂,锦绣还是写上了注意事项,让人拿去印了,但凡有这种症症的,一律人手一张,让他们平时候多加注意,千万别弄严重了再来找她看病,她不是神仙,这种病症现代医疗条件都无可耐何,更别说她。 话说,那个朱子权的痔疮,内服外用药数天下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回又请了蒋大夫过去,做最后的检查把脉,回来后药济师在配药时,锦绣吩咐写上一张饮食清单及平时候注意事项,让前来抓药的田大山一道拿回去,给了朱子权。 至于朱子权是否需要遵守,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其实锦绣是一片好心的,朱子权再嚣张跋扈,总归是她的病人,嘱咐病人注意事项以及饮食规律,是身为大夫的责任。并没有其他想法。 可偏偏,朱子权却认为锦绣是在嘲笑他,打击他。 把那单子给揉得稀烂,丢到地上后,还狠狠踩了几脚,恨声道:“该死的臭女人,真是气死我了,居然敢这般奚落我。” 他现在后悔死了。 早知道他得的只是痔核,他坚决不会找上那姓蒋的大夫,再一次让那死丫头有嘲笑他的机会。 这丫头实在太可恶了,他明明吩咐过蒋大夫不要告近任何人,居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这丫头也着实可恶,明知他最忌讳自己的痔核,居然还敢明张目胆打他的脸,他不会放过她的,他一定要给她些颜色瞧瞧。 只是,他堂堂男子汉,与一个小小大夫计较,实在有失身份。 可是,不给她些教训,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 随着时间的推移,锦绣的名声是越来越大,药铺的病人也是越来越多,但大多数病人还只是中下阶层的人物,明码标价之下看病抓药,加上人工开销,也没多少利润,现代医院有政府支持都还得以药养医,更别说这古代,老百姓什么保障都没有。大夫们也要生存,也要养活一大家子,主要收入完完全全就是以药养医,以及就诊费。 古代的药钱除了少部份名贵珍药外,普通的药物价格还是比较公道的,贵就贵在大夫的就诊费了。 大夫每看一个病人,金陵城普通是20到30文左右,锦绣原先订在2文左右,但为怕扰乱市场,弄得同行相忌,也就涨到了10文。对于普通老百姓,锦绣的价格还是很公道的,所以这也是前来看病的人开始排成长队的原因。但病人越多,她挣的钱却越少。毕竟她请的几位大夫,为避免养出嫌贫爱富的嘴脸,她明文规定,不管什么人看病,都得仔细又仔细地看病,拿出最真的本事来,不得马虎。当然,这些规定,都是建立在高工资上的。 想要大夫们廉洁,就得实施高工资以及奖罚制度。 这样一来,锦绣药铺的大夫的待遇却是整个金陵城最高的,但额外收入,却仍是比不上圣手齐,妙手齐。 毕竟这两位大夫,在金陵雄霸多年,又实行上门就诊服务,大富人家看病最低诊金都是二两银子以上,还不用说跑腿费,以及额外的打赏。再来人家名气在那,那些富户们早已习惯了这两位就诊,旁的大夫,就算医术再好,也是不放眼里的。 锦绣名气是有,但毕竟是女流之辈,更何况又不提供上门服务,想当然,大富之家的市场份额就给缩小了许多,毕竟,大部份人,除非病急了,危及生命了,才会想到纡尊二字。 平时候有些小病小痛就上门就医,也实在没面子。 所以这也是锦绣的药铺看似病人打涌堂,实则没多少利润空间的原因。而底下大夫们上门就诊,得到的诊金还归大夫私有。她也只提成一两银子,以及赚取药钱而已。她每个月挣的钱还是不算少的,但这前期投资支出的太厉害了,买地盘,装修,制造器材,以及打造实验室,样样都是钱,她先前从谨阳侯府那得到的额外赏金也花得差不多了。 这些投入短时间内又拿不回来,只能慢慢地收回成本,预计也要五到十年的时间。 以上都是锦绣目前所遇到的困难,这些都是可以用时间与技术去解决,真正的难题,还是在生意大好后一个个地接踵而至。 大夫再是医术厉害,总也有看走眼或误诊的时候,锦绣药铺也不例外,当然,这时代的老百姓不会像现代那样,动不动就搞医闹纠分,他们大不了另换一家,医不好就算了,医好了也就说某某大夫医术不行什么的。这些都只是小问题,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同行之间的倾辄以及打压。暗地里搞破坏,相互拆台,来黑手,这才是最让人难以防范的。 锦绣当然知道这里头的名堂,所以一直小心防范,与同仁堂,济世堂,德仁堂这些比较有名气的同行们搞好关系,不说别的大夫坏话,自家的药方也从不外传,不经他人之手。锦绣原本防的是同行使坏,可谁知,她千防万防,居然还是给出问题了。 这天夜晚,锦绣药铺正待打烊,大夫们也各自收拾着回去了,而正在这时候,外头冲进一批人,一进来就大声喝道:“王锦绣,王锦绣,立即给爷滚出来。” 一大群人气势汹汹,手上还拿着武器,凶神恶煞的模样,把几个小厮丫头吓得够呛,还以为是寻仇的来了,全吓得直打哆嗦,锦绣心里也一阵紧张,发现此人居然是先前认识的田大七,稍稍落了口气,她强忍着镇静,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田大七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家九爷用了你的药,肚子痛。你说,该当何罪?” 锦绣愕然:“朱公子在我这儿看过病么?” 第120章 欺负 “废话,就是因为吃了你这儿的药肚子就痛起来了,你说,该当何罪?” 锦绣心中一惊,连连安扶道:“你先别急,慢慢来。九爷现在怎样了?” “还能怎样,躺在床上起不来,肚子痛如刀绞。”田大七恶狠狠地道:“就是吃了你家的药才开始肚痛的,你,立即跟我走,带你去给九爷交差。” “平白无故的肚腹疼痛,原因有很多种,也并不一定是我家的药有问题。” “放你娘的狗屁。明明就是吃你家的药才出了问题,如今还敢不给承认。你个小贱人,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偏要我们动粗。来人,把她绑了,送到九爷面前任九爷处置。” 一大群侍卫一窝蜂地涌上前,把锦绣捉住就往外拖去,锦绣怒道:“放开我,在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休要动我一根毫毛。” 听到动静的锦玉也冲了出来,推开一名侍卫把锦绣拉了出来,冲他们怒道:“你们胆子可真够大了,居然私闯民宅,还动手抢人,没王法了吗?当本地知府大人是吃素的不成?” 田大七一脸的戾色,“小蓄生,没你的事,给我滚一边去。否则连你一块也抓了。”他力气很大,大掌一挥,锦玉被推得踉跄了几步,一群侍卫又上前把锦绣抓住往外拖去,锦玉大叫,上前抱着一名侍卫就咬了下去。那侍卫吃痛,一巴掌甩向锦玉,并踢了他一脚,锦玉哎哟一声,被踢倒在地。 锦绣尖叫一声,死命挣脱箍制奔到锦玉面前,把他扶了起来,心痛得直抽气,“锦玉,锦玉,你怎么样了?” 冬暖等人也赶紧上前扶起锦玉,她们从来没经历过这般阵仗,早吓得腿软了。 锦玉半边脸肿得老高,顾不得肚腹处钻心的疼痛,摇头说自己没事,“姐,你快走,不要管我。去找钟伯父,或者找成王爷……” 田大山冷冷一笑:“就算找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王锦绣,快跟我走,好好给我家九爷解释解释,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锦绣怒道:“好,我跟你走。但不许伤害我弟弟。” “姐……”锦玉忍着疼痛,拉着锦绣,“那九爷心狠手辣,你去了可就没命了,我不许你去。” 锦绣轻轻安抚他,“乖,时辰不早了,你先去睡觉。我不会有事的。我自己药铺里的药我心中有数,九爷肚子痛说不定只是个巧合罢了。等会儿我与他解释清楚了就不会有事了。不要担心我,我心中有数。”她起身,让冬暖把锦玉扶进去。 锦玉不肯,说要跟她一道过去。锦绣不同意,但锦玉铁了心要跟去。锦绣生怕那九爷是故意找她的麻烦,她一个人去本来已经够危险了,可不能再让锦玉涉入危险。 但锦玉仿佛吃了称佗心,“姐,这些人一看就知不是善类,明摆着就是找你的麻烦,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涉危。我是一定要去的。要死,咱们一块死。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然后倔强地拉着锦绣的衣袖,眼睛擒着泪水。 锦绣心里一痛,厉声道:“闭嘴,什么死不死的,我不会有事的。乖,进屋去,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要,我就要去,我就要去。姐,我不许你抛下我。” 锦绣无耐,把他抱在怀里,哽咽道:“好好,一起去就一起去吧。” 锦绣从药柜里找出一大叠各式各样的纸,找来布袋装了进去。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田大山喝问。 “这个月的药方单子。”锦绣冷冷地道,“你家九爷是什么时候来我这儿看病的,看的是哪位大夫?” “你问我我问谁去?走走走,去见了九爷再说。”田大山的任务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锦绣带回去,哪管得着其他。 田大山等人出来时,都是骑马,锦绣姐弟并不会骑马,这下子犯了难,最后锦玉提议,他们自己有马车,就坐马车过去。 “少给我玩花样,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马车被一名侍卫驾了出来,锦绣让锦玉先上车,锦玉却抱着肚子,脸上似有痛楚之色。锦绣担忧道:“锦玉,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姐,我肚子,有些痛。” 锦绣脸色大变,摸了摸他的小腹,“是这儿吗?怎么个痛法?” 田大山不耐烦地喝道:“还磨蹭什么呀,快给我上车去。” 锦绣说:“我弟弟肚子痛,请容我给他看看……” “放你娘的屁,小贱人,少给我装蒜,你上还是不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锦绣怒了,“在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对我最好也客气点。说不定是你们主子胡乱吃东西引发肚痛偏怪罪在我头上。” 田大山眸光一眯,巴掌甩了过去,骂道:“奶奶的,小贱人,敢说我家九爷的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锦绣长这么大,还从未挨过巴掌,这回可被打蒙了,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扶在车门处,耳朵嗡嗡作响。耳边响来锦玉的尖叫:“匹夫,敢打我姐姐,我跟你拼了。” 锦绣一个激灵,再也顾不得晕眩的脑袋以及火辣辣的左,赶紧拉住锦玉,“锦玉,不要……” 锦玉气得发狂,哪里肯听姐姐的劝,眼看就在挣脱,锦绣大急,厉声道:“锦玉。”她捏着他肩井处的穴位,让他使不出力道来,等他总算安静下来,这才轻声道:“识时务为俊杰,忍忍吧。” 锦玉呆了呆,然后泪流满面地抱着姐姐,“姐,我没用,连自己的姐姐都无法保护。” 锦绣强忍着眼泪,拍他的肩膀,“上车吧,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姐弟俩上了车后,田大山啐了一声,“有些人就是欠教训,早点听话,又何苦受这皮皮肉之苦了?哼。” 锦玉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被锦绣拉住,“不要与他置气了,你肚子还痛吗?” 锦玉这才发觉肚子痛得厉害,又弯下腰来,但不忍让姐姐担忧,摇了摇头说:“我没事的。不要担心。” “好端端的怎么痛起来呢?让我看看。” “不用了,估计是刚才被那人踢了一脚所致,过会儿就不痛了。” 锦绣见他似乎确实没什么事儿,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姐,你脸都肿成这样了。” 锦玉不说还好,一说锦绣这才惊觉脸上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捂,痛入骨髓,忍不住苦笑,“这些人,真的好恶霸。我们惹不起,还是不要与他们硬碰硬了。” 锦玉点头,“都是我不好。” “说什么傻话,打人的是他们,关你什么事,少往自己身上揽。” “那个,姐,如果九爷真的是吃了你开的药,才会肚子痛,那等会儿你可要怎么办?” 锦绣心中一沉,“我这阵子没有给他看过病。应该是其他三位大夫开的。” “可你是东家,出了事,也只会找你。” 锦绣心情沉重,“是呀,这事儿,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锦玉握着她的手,“没事的,姐,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会一直陪着你。” 锦绣欣慰不已,反握着他的手。“对不起,连累你了。你真不应该跟来的。”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一家不是吗?大难临头就该在一起嘛。” …… 朱子权这回并没有住在总兵府,而是住在一间私人的三进宅子里。 锦绣姐弟被领进去,走了一段路,因为锦玉走得慢,又被推攘了一把,摔倒在地,锦绣心痛得又掉了眼泪,赶紧把他扶起来,“叫你不要跟来,你偏要跟来。” 锦玉脸色发白,额上豆大的汗珠儿往下滴着,“姐,没事,我们走快些。” 又走了一大段路,总算被带到一间屋子里,朱子权一身紫衣,靠在榻上,懒洋洋的,身边还立着个陌生的半百老者,正阴阴地立在榻前,幸灾乐祸地望着锦绣姐弟。 被领进来的锦绣姐弟模样还真狼狈,姐弟俩一人半脸脸高高肿涨着,身上还有拉扯过的痛迹,梳好的头发也有些掉落下来,看上去还真狼狈的。 朱子权目光一缩,问:“怎么成这样了?” 锦绣冷冷地盯着他,“九爷好大的威风,我们姐弟自愧拂如。” 朱子权望向田大山。 田大山啐了一口,“九爷,这小贱人脾气冲,不敢来,被小的收拾了顿,这才变乖了。” 朱子权目光一眯,沉声道:“我只是叫你请她们来,可没叫你用这种方式。” 田大山嘻嘻地陪着笑道:“九爷教训得极是,是小的理解错了,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他与九爷多年的主仆,早就知道自家九爷最爱说反话,每每九爷说这种话,他都会装模作样的赔礼道歉。这已经是他们主仆间公认的默契与密秘。 而一旁的朱棒槌却睁大眼,来回看了九爷的神色,心里摇了摇头,九爷确实喜欢说反话,他们这些下人早就练就了一套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可这一回,田大山应该是失算了,也看走眼了。 九爷确实厌烦这个王锦绣,但却不是普通的厌烦呀。怎么这老小子就这么不识趣呢,居然真的动了人家。 朱子权气得一肚子火,喝道:“混账东西,我要你请王大夫过来,你倒好,就是这种请法?你耳朵长头顶了?” 田大山依然没有察觉自家九爷的心思转换,依然陪着笑脸,“是是是,九爷教训的是,是小的粗鲁了。” 锦绣却在一旁冷笑不已,冷冷地打断这些令人作呕的惺惺作态,“九爷中气十足的模样,想必已经大好了?” 朱子权连忙收回心神,他原本想好了说辞,可看着锦绣的狼狈模样,以及高高肿起的半边脸,心里不知怎的,居然有着不舒服的感觉。那些原本想好的说辞,这时候也全呱哇国去了。 而一旁的老者却一脸惋惜地说:“想必这位就是素有妙手回春的王大夫了。老夫姓刘,刘子云,是楚氏药馆的坐馆大夫。” 锦绣略有意外,“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圣手刘,锦绣失敬了。” “不敢。王大夫医术超群,素有神医之称,老夫雕虫小技,如何敢称圣手二字?” 锦绣心里一沉,什么叫同行倾辄了,这就是了。这圣手刘听说医术不错,就是为人私德不怎么好,以前没有接触不怎么知晓,现在她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人居然与朱子权勾结在一起想要陷害她。 就是不知朱子权在此事里,扮演了何种角色。 第121章 恶意陷害 她没有理会圣手刘的奚落,望着朱子权,沉声道:“刚才听人说,九爷是吃了我们大夫开的药以至于肚子痛,敢请九爷先前生了什么病,何时去我药铺看的病?看的是哪位大夫?用了哪些药?” 朱子权怔了怔,强迫自己露出些微的愤懑之意,“就是前天,一个姓蒋的大夫。” “蒋大夫是吧?那九爷是什么病呢?开了什么药?药渣子可否给我瞧瞧?” 九爷呶了呶嘴,让人去拿药渣去了。 圣手刘又皮笑肉不笑地与锦绣说着话,锦绣都没有理会他,而是木然立在一旁,双眸冷冷地盯着朱子权。 朱子权被她盯得有些心虚,再来锦绣半边脸确实肿得厉害,他看着也有些触目揪心,越发不敢与她对视了。 而圣手刘在碰了冷钉子后,脸上闪过恼怒与杀气,冷笑一声,现在你还傲,等会儿看你还傲得起来不? 不一会儿,下人拿了药渣子来,圣手刘检查了药渣子,一一报了出来,“麻黄,杏仁,桔梗,尖贝,黄芩,沙参,防风,五味子,冬花,神曲,麦芽3,牛蒡子,麦冬药倒是齐全的。这是治普通风寒药物,药理嘛,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这也没道理会引发肚痛呀?不行,让老夫再仔细瞧瞧。” 朱子权双眼忍不住瞅着锦绣,想看她的反应,只见她似乎漠不关心般,只嘴角擒着冷笑盯着圣手刘,似乎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朱子权心里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 圣手刘仔细检查了一会,忽然大叫一声:“啊,找到了。”他拿出一颗杏仁,声音激动,“这哪是杏仁,分明就是桃仁。我说王大夫呀,王大夫,你们药铺也真够毒的。居然拿桃仁换杏仁当药物,也难怪九爷吃了会腹痛。你们,你们铺子里的药,居然渗杂假药。这要是传扬开去,捅到医院博士那儿,可是有权利查封你的铺子哟。” 朱子权望着锦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锦玉一脸愤怒地瞪着圣手刘,“你胡说八道。我姐姐才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儿。” 圣手刘阴阴地笑了起来,“我胡说?那这桃仁是从哪儿来的?这药,可是从你们铺子里抓的。” 锦玉冷笑:“这药真是从我们药铺抓的吗?你有证据吗?” “九爷是在你们药铺里看的病,药也是你们铺子里的伙计抓的。如今吃出了问题,不找你还能找老夫不成?”圣手刘拂袖冷笑一声。 “你们药铺里的大夫医术还真不怎样,这医治风寒,少了一味药不行,多了一味药也不行,而弄错了一味药,更是不行。你看看,你这药里头,药品都不齐,若是我开药方的话,肯定还要加上枇杷叶吧,这才是停咳止喘的,不加这个,药效可就大打折扣了。更别说,还拿桃仁换杏仁,效果大打折扣不说,还变成一副毒药。我说王大夫呀,你可真造孽哦。” 他见锦绣呆立着动也不动,料想也是吓傻了,心里一阵畅快,于是又装模作样地道:“不过,你小小年纪,想必也没那个胆子敢拿假药坑害病人。肯定是那供药商故意整你的吧。只要你说是从哪家进的货,我和九爷就去找那卖药的算账。至于你嘛,只要向九爷陪个罪,认个错,再陪九爷点损失,相信九爷大人有大量,自是不与你计较。” 朱子权目光淡淡,“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锦绣目光在他脸上瞟了会,又看向圣手刘,“说完了吗?” 圣手刘愣了下,忍下不悦,“说完了。”然后冷笑道:“王大夫,人症物症都齐了,你还想赖掉不成?” 锦绣一声冷笑:“话都是你在说,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吧?” 她望向朱子权,“敢问九爷,你是什么病?看的是哪个大夫,什么时候去看的。” 朱子权面带薄怒,“你还问这些有何意义?” 锦绣慢条斯理地道:“当然有意义了。因为但凡从我锦绣药铺里看过病的人,都会有记录的。而这些记录,我通常都会留上整整一年。喏,这是我们药铺最近半年看过的病历单子。九爷您说说,你是什么时候上门看病的,说个日期与我,我好查。” 锦绣拿出厚厚几大叠的药方单子,翻了其中一张出来,“四月十九号,病人朱子权,二十三岁,症状:大便有撕裂感,出血如滴漏,有针刺感,初步诊断为痔核。药方如下……”她念了一串药方后,又开始念价格,“诊治费10文钱,单独诊治,10文。药费190文,挂号费5文钱,一共215文钱,付五两整银子,余下充作赏钱。”她抬头,望了朱子权,“九爷,可是属实?” 朱子权神色难看至极。锦绣又继续翻了两篇,“4月25号,病人朱子权,痔核复诊,恢复良好,大便不再出血,无撕裂感,无针刺感,继续用药筑固,用药……总共费用是……实付五两整银子,余下作赏钱。九爷,我这记录,可是属实?” 朱子权脸色难看到极点,几个月前看过的病居然也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这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锦绣却不给沉默的机会,继续翻动药单,“九爷说就这两天感染了风寒,请问,是什么时候来看病的?说个俱体的日期就成了,我好方便查。” 九爷心里一跳,望了朱棒槌一眼,朱棒槌心神领会,回答:“上回九爷没有亲自前来,用的是……别人的名字,还是小名儿。恐怕,王大夫你也找不着吧。” “不会的,就算是化名,我们也是有记录的。说吧,俱体是哪一天来看的病?哪个大夫看的?” 朱棒槌这下子傻眼了,偷偷看了九爷一眼,吱唔着说随便说了个名字。 “李大强?8月12号,唉呀,8月12号的单子我全都查光了,确实没有李大强这个人。这位朱爷,你是不是记错了?” 朱棒槌这下子冷汗都冒了出来,继续撒谎吧,谎言肯定还会被揭穿,可若是承认自己撒谎,那九爷的目的也就无法达到了。 锦绣心里冷笑一声,继续追问:“究竟用的什么名字?还有,看得的是什么病?确定是风寒?” 朱棒槌脖子缩了缩,不知怎的,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怕锦绣,现在,更是怕得厉害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圣手刘一见不对尽,赶紧道:“我说王大夫,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都过去了那么久,朱兄弟不记得也是常理,你现在追问,又有什么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店铺里开的方子有问题。” 锦绣微笑道:“就是因为这药有问题,所以我才查病历单子呀?否则,你以为我花大代价保留病历单是为了什么?” 圣手刘一时滞住,他没有想到,这王锦绣小小年纪,做事居然滴水不漏,数月前开过的药方都还保存在手上。不过,很快,他就冷笑一声:“病历方子又有什么稀奇之处?就算当时写上了,最后同样可以作假。” “倒那是事实。不过,九爷在我这连病历单子都找不到,这不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你心里心虚,悄悄的把病历给撕了。来个死无对症,也是做得出来的。” 锦绣怒及反笑,“刘大夫以为所有的人都你一样是傻子么?九爷是从我药铺里看病抓药,最终药出了问题,现下,我为了避嫌,更不会把原来的病历给撕掉,反而会拿出药单来对症。而现下,我这病单上,并没有九爷看过病的任何记录,这位朱爷,你再问您一句,您确定你是在我的药铺里抓的药?” 朱棒槌快要哭出来了,老天呀,让他死了吧,前边是悬崖,后边是深海,两边都不讨好呀?这可要他怎么回答呀? 圣手刘连忙道:“既然是从你们药铺里抓的药,那还有假?九爷与你非亲非故的,为何要陷害你?” 锦绣面色一冷,“我和九爷非亲非故的,九爷为何要陷害我呢?朱爷,你来说说,你确定九爷是来我药铺看的病,抓的药?” “这……”朱棒槌左右为难,承认吧,他会被九爷给剥皮,不承认吧,他又对不住锦绣,直弄得两面不是人。 朱子权暗叹一声,他也想不到,明明天衣无缝的伎俩,居然会出现如此巨大漏洞。 而圣手刘却眼珠子一转,说:“任你如何狡辩,这药就是从你那儿抓来的,现在这药出了问题,你还不肯承认?” 锦绣反驳回去,“凡事都要讲个证据,你说这药是从我药铺里抓来的,那证据呢?拿出症据来呀?光靠上下两张嘴,我也会说。” 圣手刘滞了滞,然后恼羞成怒地对九爷道:“九爷,此人不到黄河心不死,看来只好给她上板子了。哼,我就不信,让九爷这儿的板子好生招呼她,看她还嘴硬。” 锦绣一声冷笑:“呵,恼羞成怒了?还想着屈打成招,动用私刑?我说刘大夫,这坏事做多了,出门会遇到鬼的呀。你在你的楚家药馆里,与我的锦绣药铺隔了几条街呢,你凭什么就认定这药是从药铺里抓的?而不是从你那抓来的?” “哼,你可有证据?” “那你口口声声说这药从我这儿抓来的,那请问,你可有证据?” “你……” 锦绣现在已经明白这件事是朱子权与圣手刘一起搞的鬼,火大的厉害,恨不得咬死这两个混蛋,但现在她在人家的地盘上,这朱子权身份非同一般,又是心狠手辣的主,心里再是怒火冲天,也只能生生忍下,把一切的过错全推在圣手刘身上,指责他是因为嫉妒她所以这才蒙蔽了九爷,以至于九爷不明真相,被他当作枪使。 第122章 恼羞成怒 锦绣哭得梨花带泪的,对九爷福了身子,声音哽咽,“我一个孤苦女子,无父无母的,还有拉扯着弟弟,自知无背景无靠山,只能脚踏实地行事,不敢有丝毫马虎。九爷您是天边上的人物,肯定不知像咱们这些在升斗小民在最底层挣扎的艰辛。小女子再如何的胆大妄为,也不敢在九爷您头上动土。这刘子云心胸狭隘,品德败坏,就因为嫉妒与我,就把九爷您当枪使,九爷您身份尊践,居然也被此人利用,实是可恨。” 圣手刘气得须发皆张,厉声怒骂,“一派胡言,胡说八道。贱人信口雌黄,巧言令色,九爷,您千万别被她蒙蔽了。这小贱人最爱搬弄唇舌,颠倒黑白,九您千万别上她的当。” 锦玉怒瞪着他,“死老头,你再骂我姐姐半句试试,看我不咬死你。” 圣手刘斜眼,嗡声嗡气道:“老夫就要骂……” 锦绣厉声道:“刘子云,你别在此猖狂,谁是谁非,相信九爷心里已是再清楚不过了。我也不必多说,你也休要再狡辩。明明就是你在药物里动了手脚,然后嫁祸于我。你分明就是嫉妒于我,你这杏林界的败类,无耻,下流,为了一已之私居然狠得下心下如此毒手,还连累九爷金尊玉体。九爷,这种人渣败类,不但蒙蔽你,还想借您的手整我,九爷,您一向是公正严明的,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圣手刘气得双目大嗔,厉喝:“小贱人信口雌黄……” “闭嘴!”朱子权厉声喝道,眼带杀气,瞪着圣手刘,“给我滚。” 圣手刘吓了一跳,说:“九爷,咱们明明说好……” “滚!”一个茶盏丢了过去,圣手刘吓得一个激灵,但仍是不肯死心,“九爷,就别再装模作样了,”他阴阴地盯着锦绣姐弟,“反正他们都已在你手里头,也翻不出你的手心……” 锦绣心里一个激灵,难不成,这姓朱的故意把自己弄到这儿来,还有着别的目的不成? 朱子权却恼羞成怒,再扔了个茶盏过去,正中圣手刘的额头,圣手刘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流出殷殷的血迹。 “老匹夫,敢戏弄于我。活得不耐烦了,嗯?” 锦绣吓得心脏剧烈跳动着,紧紧搂着锦玉,牙齿不可抑止地打着架,她惊恐欲绝地望着九爷脸上闪过的杀气,心头电转着,这朱子权是天家人物,就算对她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这时候大家还没有撕破脸,她还有点点希望。于是她又再度加了把火,“九爷双眼可雪亮着呢,这老匹夫,摆明着想拿九爷您当枪使。而这药材,也是从他们药铺里拿的吧?偏还嫁祸到我头上,这人实是可恨。居然敢打九您的主意,九爷千万得替小女子作主。”说着拉着锦玉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下头,哽咽道:“这刘子云太过分了,如此明张目胆陷害于我,被揭穿了真面目还如此猖獗,不就是瞧着有九您撑腰?九爷,请替小女子作主。” 朱子权脸色变幻莫定,狭长的眸子无措地、心虚地四处瞟动着,双拳握得咯吱咯吱地响着,“……你,你起来……这不关你的事……”他其实想亲自扶她起来的,可当着属下的面,他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望着一旁的圣手刘,心里闪过杀气,这个没用的老东西,还敢骂他的锦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冲朱棒槌使了记眼色,“把此人送走。” 对手刘急了,挣扎,怒道:“你,你竟然……”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他上当了。 眼前的男人,明明要借他的手对付王锦绣,可却架不住那小贱人的一张利舌,很快就倒弋相向,如今,他却成了里外不是人,这还有天理不? 想到这里,圣手刘更是气怒不已,指着朱子权冷笑道:“你以为你是好人,明明就是……” “放肆。”朱子权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东西,敢与我这样说话?” 圣手刘心下一个激灵,眼前的青年男子看起来确实是大有来历的,一个眯眼一个厉喝就让他忍不住双腿打颤,可他到底是金陵城的名医,与各权贵名门都是交好的,这人再是身份尊贵,可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吧,再来,他前阵子还医好了谨阳侯的病,谨阳侯夫人对他可客气了。 于是,他胆气又壮了些,冲锦绣冷笑一声:“你个傻子,被卖了还替人数钱,明明就是他想整你,你倒好,倒求起他来了?” 锦绣心头一颤,飞快地看了朱子权一眼,然后对对手刘厉喝:“你这老匹夫,明明就是嫉妒我想嫁祸于我。如今还倒打一耙,九爷是什么身份?如何会与我过不去?你少在这儿挑拔离间。” 圣手刘被气笑了,暗骂这女人不识好歹,认贼作父,又恨自己弄得一身骚,没得到好处,反而弄得里外不是人,冷笑道:“你以为他就是好人?他明明就没有病……” 锦绣却冲他怒喝道:“你闭嘴,到了这种时候还挑拔离间,九爷,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九爷一定要替小女子作主。” 朱子权见锦绣并没有怀疑他,心里松了口气,越发心虚,愧疚和难堪凌迟着他,想也不想就把圣手刘给痛骂了一通,然后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圣手刘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架不过这群人的力量,三两下便被丢出了府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又对着紧闭的门骂骂咧咧着,忽然门被打开来地,露出朱棒槌那张刀疤脸,“老东西,想逼我对你杀人灭口,就尽管骂。” 圣手刘愣了下,知道自己斗不过人家,只得不甘不愿地离去了。 不过一口气确实咽不下,该死的男人,居然翻脸不认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些权贵人家,真他妈不是东西。 不过,他骂归骂,还真不敢找那朱子权的麻烦,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呀。 …… 圣手刘被丢出去后,锦绣心跳继续升高,心脏怦怦地跳着,她强自镇定,对朱子权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并连连道谢。 “九爷您英文神武,一双火眼金睛让那刘子云的阴谋诡计无处可循。多谢九爷还我清白。”锦绣再度拜了下去,声音哽咽。 朱子权心虚不已,但面上却不表现出来,赶紧让她起来,故作气愤,“真对不住,我被这老东西给蒙蔽了。” 锦绣连忙说:“不关九爷的事,我和此人是同行,他嫉妒我所以想整我,这哪能怪九爷您呢?九爷您也是受害者。哦对了,您肚子还痛吗?” 朱子权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不敢看她太过关心的眸子,说:“已经不痛了。实在对不住,冤枉你了。” “没事没事,误会解开了就好了。”锦绣绞着手指头,强忍着心头的紧张之感,又道:“九爷,既然误会解开了,那我们姐弟可以回去吧?” 朱子权恍然,说:“都是我不好,一时情急,让你……呃,你的脸没事吗?” “没事,小伤而已。”摸了摸半边肿胀的脸,这时候已经是麻木了,摸着不痛,但很是不舒服。 “还是上点药吧,女孩子若是破了相可就难看了。” 锦绣冷笑一声,果然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但嘴里却说着感激的话。 朱子权心中有些不舒服,他以前痛恨锦绣对他的直接无视,可现在却更是讨厌她对自己的恭敬。 “多谢九爷关心,小女子皮粗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九爷若是没别的吩咐,那我们姐弟就先告辞了。” “……天色这么晚了……” “我们有马车,坐马车回去很快就到的。” “可是你的伤……” “九爷就是仁慈,我说过我皮粗肉厚,真的没事的。”老天,你就行行好,干脆些把她和锦玉放回去不就成了?她保证,绝不怨恨他,反而还会感激他的手下留情。 朱子权也知道,他确实没有理由留下她,可他就是不愿这样放她走,想了想,又说:“还是上点药再回去吧。” “多谢九爷的好意,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这点小伤,难兴到我的。” “是我误会了你,还……让你伤成这样……你可怪我?” “九爷客气了,您能还锦绣一个清白,锦绣已是万分感激了。如何还怪罪您?感激您都来不及了。”锦绣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过,如踩在刀尖上,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朱子权沉下脸色,她对自己太恭敬了,明明就是他误会了她,还伤了她,她却一点都不怪罪自己,反而还感激他,这令他很奇怪,也让他很是不舒服,但至于哪里不舒服,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了半天,实在没有留下她的理由,他只能摆摆手,“罢了,我送你回去。” “不劳烦九爷了,我们自己回去就成了。” 一个下人进来,对朱子权道:“九爷,谨阳侯爷携公子来访。” 朱子权愕然,“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还有,他与谨阳侯并不熟,甚至见都没见过,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何会深更半夜来访? 那人也摇了摇头,“这个小的也不知。不过,他们家中好像有人病了,说只有王大夫才能医治,让小的通报九爷,可否割爱?” 朱子权有些不高兴,不过人家既然来都来了,也不好真的拒绝,目测高深地望着锦绣于:“看样子,你确实有几分本事。连谨阳侯这样的人对你如此上心。” 这家伙语带深意,锦绣不敢妄揣测,连忙道:“不敢,是谨阳侯抬举小女子罢了。” “抬举?我看是特意来救你的吧。” 锦绣心中一个咯噔,他这是什么意思? 朱子权不再说话,沉着脸大步出去了。谨阳侯世子顾东临对锦绣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他早已知晓,如今,他前脚把锦绣找来,这顾东临后腿就出现,还把他老子也带来了,锦绣在这对父子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低。 这令他很是不爽,只觉胸口有团怒火横冲直撞,恨不得把碍眼的人都统统消灭掉。 ------题外话------ 就知道大家把姓朱的恨到骨子里去了,大家莫急呀,他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123章 解危 谨阳侯顾炎与世子顾东临父子进来后,与朱子权好一通寒暄,明明双方都不怎么熟悉的,可客气起来,仿佛认识了许久似的。 “侯府光临寒舍,真令寒舍蓬壁生辉呀。只是,侯爷这个时候来,不知有何指教?” “九爷客气了,在下这种时候登门已是叨扰,可担不起指教二字,今日在下前来,是想请九爷行个方便。” “侯爷有何吩咐,但请讲来。” 顾炎的目光这才望向锦绣。而顾东临则脸色大会变,箭步奔向锦绣,“锦绣,你怎么了?这人欺负你了?还打了你?”顾东临越说越火大,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朱子权。 朱子权心中一沉,看来,这些人也认为他会对锦绣不利,所以赶紧来救场了。 锦绣心里感激顾东临在紧要关头出现,对他感激一笑,说:“我没事的,只是有些误会罢了。”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没事的,只是场误会。现在已经解开了。” “你说慌。肯定是这家伙欺负你。”顾东临怒气腾腾地瞪向朱子权,喝道:“姓朱的,锦绣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欺负她?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嫌丢人吗?” 锦绣连忙拉着他,“你别冤枉九爷。九爷也只是受害者。”她把对手刘为了陷害她而让九爷吃药中毒引发肚痛的事说了出来。 “都是那个楚氏药馆的刘子云,他因为嫉妒我,就故意在九爷的药方里换了一味药,以至于九爷吃了肚子痛,九爷以为是我的药有问是,这才把我抓来问个清楚……所幸,误会已经澄清了,一切都是那圣手刘干得好事。” 顾东临将信将疑,在朱子权身上来回瞟动,“那你的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顾炎说:“好了,临儿,既然误会已澄清了,也就皆大欢事。何苦还紧咬着不放?没的让九爷看了笑话。” 锦绣感激地望着顾炎,“侯爷说得极是,误会已经解开了,九爷也是受害者呢。听说侯爷找小女子有事?” 顾炎点头,“唔,我这腰痛的毛病又发作了,听说你擅治内腑之症,便来找你了。谁知去了你的药铺才发现,你被朱公子带走了。所以这才急巴巴赶过来……呃,没有防碍到九爷吧?” 朱子权知道,今天这对父子是铁了心要带走锦绣了,心里不爽,却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留下锦绣,只得道:“侯爷说笑了,侯爷治病重要,那王大夫,您就赶紧回去吧,给侯爷治病才是当前最要紧的。” 锦绣福了身子,“多谢九爷。”胸口一颗心总算落了下去。 顾东临与朱子权草草作了揖,便带着锦绣离开了。 那死小子放在锦绣肩上那只手真的很碍事!朱子权眯眼,又扬声道:“等一下……” 顾东临转过头来,怒道:“你还有什么事?” 锦绣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朱子权咬牙,笑盈盈地道:“没事,刚才对王大天多有误会,我这心里确实难受,王大夫,改日在下再登门道歉。” 锦绣一个哆嗦,嘴里却赔笑道:“九爷客气了,锦绣不碍事的。” 顾东临扯了她的手臂,“走吧。” 走了没两步,忽然锦玉一个踉跄,向前扑了两步,然后倒在了地上,忽来变故,惊呆了所有的人,锦绣索先反应过来,脸色大变,“锦玉,你怎么啦?” 她扶起锦玉,锦玉身子软软的,她一人之力根本扶不动,顾东临上前帮忙把他扶了起来,只见锦玉面如金纸,额上冷汗涔涔。锦绣吓得六神无主,哭喊道:“锦玉,你别吓我,你究竟怎么了?究竟哪儿不舒服?” 她发现锦玉紧紧捂着肚子,脑海中灵光一闪,“你肚子痛?一直都在痛?” 锦玉气虚游虚,“姐,我肚子痛。”他刚才一直都在强忍的,后来总算危机得以解除,一口气总算落了下去,这才不支倒地。 锦绣只觉抓心抠肺的痛,“你肚子痛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熬到现在才告诉我?” “我不想让你担心……”锦玉吃力地道,“你还为此挨了一巴掌,我不想让你再被打……” 朱子权目光一缩,怒火万丈地找着田大山的身影。 而锦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给他把了脉,“应该是脾脏破裂出血……这可怎么办?” 脾脏出血?这应该算得上是内伤吧?天,这么小的孩子就被打出了内伤……顾炎带着些许谴责的眸子看了朱子权一眼。 绕是一向强横惯了的朱子权这时候也是心虚恼怒外加怒不可竭,那该死的田大山,平时候那么聪明的人,这回居然给他整这么个大漏子出来。 对于朱子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死一个孩子眉毛都不会皱一下,可这个孩子是锦绣的弟弟,而锦绣却抱着他哭得很伤心,而不知为何,她的哭声却像利箭一样直直地刺入自己的心窝,痛得他蹬蹬地难受着。 锦绣这时候也顾不得哭,一把扶起锦玉,“你先撑着,也不要着急,姐姐先带你回去,我会治好你的。” 锦玉虚弱地挂在姐姐身上,顾东临见状赶紧上前帮忙,把锦玉抱了起来,便冲了出去。 顾炎在原地顿了下,冲朱子权草草抱了拳便离去。 朱子权却立在原地,良久,这才恼怒不已地跺脚,“田大山,立即给我滚出来。” …… 回到药铺时,齐玄英蒋大夫等人也都过来了,看到锦绣姐弟的惨状,纷纷倒吸口气,但锦玉面色苍白如纸,却实耽搁不得,众人赶紧给锦玉作了详细的检查,一致得出结论,应该是脾脏破裂出血,脾是人体腑脏中最脆弱的,朱子权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这一脚踢过来的力道确实生猛,也难怪锦玉承受不住。只是他忍痛力倒是厉害,居然熬了那么久都不吱声。要知道,脾脏出血可是很痛的。 感觉出血的情况并不是很多,喂了止血丸后,锦绣给他喂了药后,锦玉这才侧卧着沉沉睡去。 锦玉睡着后,锦绣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又给锦玉仔细把了脉,检查了肚腹处那处青痕,出血不是很多,脾脏也许有破裂,但并不严重,约摸着保守治疗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而一直守在锦绣身边的顾东临总算有了开口的机会,“锦绣,你脸上的伤也该抹些药才是。” 锦绣这才想到,她还没有感谢顾家父子,顾不得身心的疲惫,冲顾炎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下头来,“多谢侯爷和世子爷鼎力相助,请受锦绣一拜。”若没有顾炎及时赶到,他们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锦玉也不知还要熬到多久才能得到医治,现在想来,直觉后怕,如果朱子权一直不肯放他们离去,锦玉一直得不到医治……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顾炎双手虚扶,“快起来,你不必谢我,说起来,当初若没有你的出手相助,临儿早就不在这世上了,说不定,连我也会变成一堆白骨。今日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值得你如此。” 顾东临原想上前把她扶起来的,但有父亲在场,他不敢造次,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锦绣,她那高高肿起的半边脸真的好碍眼,忍不住道:“好端端的,那姓朱的怎么欺到你头上了?” 想着今日的危险,以及那田大山对他们姐弟的粗暴,锦绣也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说:“我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开罪他了。居然用那种阴毒的法子整我。” 顾东临磨牙,“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若不是你,哪还有他的命在,如今倒好,恩将仇报,过活拆桥,着实可恶。” 锦绣苦笑,没有言语。是她把这古代权贵人物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救了这些人的命,不管如何总要给几分薄面吧。 可事情完全不这样,你救了这些权贵是事实,可权贵们却不会想着这层恩情,反而只会觉得,他身体的秘密被一个大夫知道了,这对于一向高高在上的他们来说,却有种茫刺在背的感觉。 想必朱子权就是这种想法吧,先前她救了他的命,他一直表现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就是个最好的证明。后来他得了痔疮,因长得不是地方,对于他来说,也是件很丢人的事,偏还被她知道了,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进而还连累了锦玉。 想着刚才的凶险,锦绣只觉身在梦中,若不是背脊里还有未干的汗意提醒着她,今晚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生命挑战,她还真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英俊出色的男人,居然会有如此狠毒的一面。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或许,他只是被刘子云给蒙蔽了吧。”锦绣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顾东临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锦绣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下,顾炎蹙眉,冷笑一声:“这分明就是个圈套。朱子权摆明了是买通圣手刘,故意给你设的圈套。只是不想,你做事小心,还留下了药单子,朱子权陷害你的伎俩漏洞百出,这才不得不放过你,然而他阴谋被揭穿,下不了台,便找了圣手刘作替罪糕羊。” 锦绣故作惊讶,“侯爷英明,听您这么一说,好像确是如此。”现在那姓刘的现在肯定气得吐血吧,明明串通好了,到头来却变了卦,反而惹得一腥。 第124章 有人后悔有人失踪有人生病 顾东临气呼呼地道:“什么好像,分明就是如此。” 锦绣低声道:“世子说得是。” 齐玄英这时候已找了药出来,对锦绣道:“师父,还是涂点药吧,不然明天要如何见人?” 冬暖赶紧拿了药给锦绣仔细涂抹着,顾炎见状,也就起身告辞。 锦绣赶紧起身相送,顾炎摆摆手说:“不用送了,你好好休养吧。”锦绣依然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顾东临在父亲在场,不敢说太多话,只能依依不舍地望了锦绣一眼,上了马,直到顾氏父子走远了,锦绣这才道:“回去吧。” 关上门,大家重新坐下来后,锦绣对蒋大夫和齐玄英道:“让你们担心了。时辰不早了,还是回去息着吧。” 齐玄英道:“师父,都是弟子无能。师父被人如此欺负,可弟子却束手无策。” 锦绣摇摇头,“这不关你的事。那人来头非凡,哪是你我能对付的?也幸好当时你不在这,否则,不知还要惹出多少事端。” 蒋大夫沉重地叹气,“这阵子虽然病人较多,但我确定,确实没有替此人诊治过。想来,他是故意针对东家了。也幸好东家小心,留下了病历单子,否则,真要让他与刘子云串通起来,可就是生上千张嘴都没法子辩解了。” 齐玄英哼了声,“这刘子云医术是不错,可我听我叔父讲,此人私德不修,品性败坏,先前我还不以为然,如今想来,与那姓朱的倒是一丘之骆。” 蒋大夫长长叹口气:“何止是一丘之骆,简直就是没了良心。当年老夫被楚氏药馆赶出来,可全是他的杰作呀。” 锦绣说:“我也听说过此人私德不好,可一直没有接触过也没有留意,今日打了交道,方知此人确是名副其实。” 蒋大夫冷笑一声:“何止私德不好,此人就是条阴毒到没边的毒蛇,谁要是被他盯上,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东家,今日里您平白无故吃了这么大的闷亏,那朱子权咱们惹不起,可这姓刘的,千万莫放过了。” 锦绣点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时候不早了,你们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等他们离去后,锦绣也疲惫不已,冬暖说:“姑娘,您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什么时辰了?” “都已过了子时了。” 还有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锦绣确实是累极,可一想到锦玉的伤势,哪还睡得着,摇了摇头,“我睡不着,你先去歇着吧,对了,顾侯爷为何知道我有危险?” 冬暖笑了笑,一脸的钦佩,“这事儿呀,还真是多亏了八两。” “八两?” “嗯。当时那些人冲进来,八两瞧着不对尽,就赶紧跑去了侯府通知了顾世子。顾世子这才求着顾侯爷一道赶了过去。而半斤则一路跟在姑娘后边,看姑娘究竟被带去了哪,直到姑娘被带进一间院子那,这才赶紧通知顾侯爷他们。” “难怪。还真多亏了他们的机灵。” 冬暖笑道:“可不是,婢子也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呀,居然会有如此机灵的一面。当时呀,婢子都快给急死了,却什么法子都没有。” 锦绣也觉庆幸,也幸亏顾炎父子及时赶了过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就算那朱子权在她低眉顺目下甘心放了自己,但锦玉的伤势不知要被耽搁到什么时候。想到锦玉一直强忍痛楚还要跟在她身边的倔劲儿,锦绣只觉眼睛发热,揉了双眼,“这锦玉也真是的,被伤得那么重居然一声都不吭。” 冬暖也一脸的感慨,“爷对姑娘您是打从心里的敬着呢,也是真心担忧姑娘您的。” 锦绣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世子对姑娘您也是不错呢,瞧,这么半夜三更的,一听说您出了事,就快马加鞭赶去救您了,还把顾侯爷也一并叫了去。” 锦绣心情复杂,顾东临的心思,她如何不明白。虽说她也救过顾炎的命,但想要他放下身段为了她而去求人,也是不现实的。但他却来了,也不知顾东临下了什么样的血本才使得顾炎亲自出面。 但这样一来,抛开以往的恩怨不谈,她欠这对父子的恩情是欠定了。 如果,顾夫人以此作要胁,让她给顾东临做妾,她还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想到这儿,锦绣又心情沉重了。 …… 而心情沉重的可不止锦绣一个人。 朱子权这时候还怒火翻着天,当他从一名侍卫口中得知了田大山干的好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踹了他几大脚,边踹边骂,“你这个混账东西,谁要你对锦绣动粗的?我只是要你把她请来,你倒好,居然像个强盗一样,不但伤了她,还把她弟弟伤得这么严重,你,你这混账东西……”他可真是害死他了。 想着锦绣姐弟脸上那吓人的红肿,以及锦绣伤心绝望的哭泣,以及对他的成见,便觉心头有把火在熊熊燃烧着,而这把火,却找不着出处,也无法浇灭,直憋得他浑身难受。 锦绣现在肯定是恨死他了,就算不恨,也一定会怕他的。 没有哪个人在经历如此对待还有不怕不恨的。 她一定认为他是故意找她的麻烦。 他还让她的弟弟受了伤,她自己也被打了,还被打得那么严重。 她一定恨他入骨。 不过,幸好,她没有怀疑到他身上来。 她还以为是圣手刘故意针对她,没有怀疑是他干的好事。她还对他感激涕零,这令他很不是滋味,越发心虚愧疚,但也庆幸。 至于她弟弟的事儿,他得想办法尽力弥补。 不过,如此明显的栽赃嫁祸,她迟早也会想明白,不行,不能让她知道事情是他一手策划的。 处理完了田大山,不理会他的哀叫与求情,冷酷地命人把他拉了出去。朱子权又开始在地上转着圈,总算,在转了数十个圈后,他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棒槌。” 一直候在一旁的朱棒槌尽管上下眼皮已在打架,但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的,田大山因为办事不力被打了三十板子并降为三等侍卫。他的一颗心就一直突突地跳着,他侍候在九爷身边有多少年了,从三等侍卫熬到九爷的心腹,他可是花了十二年呀,如果就因为这件事就被打回原形,他真的很冤呀,比窦娥还冤。 “那个圣手刘……” “九爷,您放心,那个圣手刘,包在小的身上。”不等九爷把话说完,朱棒槌就把话接了过来。身为九爷的心腹,他就要比旁人多一份细心以及主动为主人策划筹谋的本领。 最重要的,他要摸透主子的心思。 而主子的心思,他只能意会,却不能说出来,点到为止即可。 朱子权满意地点头,这个棒槌,总算比田大山还有几分聪明劲儿。 为了不使锦绣怀疑他,误会他,也只有对不住圣手刘了,反正他也不是好东西。 “去吧,做得干净俐落些。” 朱棒槌离去后,朱子权坐了下来,往茶几上抓了抓,却抓了个空,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茶盏早已丢圣手刘而摔得粉脆,这时候早被下人收走了。 …… 一整夜没睡好的朱子权,顶着张略显惨白又带着青影的双眼,一大清早起了床,又在屋子里磨蹭到太阳高高升起时,这才抱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踏出了房门。 当朱子权来到锦绣药铺,便发现铺子里围了解好些人,他心里一紧,昨晚锦绣肯定弄得疲倦不已,若是白天还要看病,不知体力是否能够吃得消。 当靠近了人群后他才发现,这些人个个衣着精致,神情骄傲,有的还语出威胁,“真是岂有此理,病人登门,她居然不肯出来医治,这是何道理?” 一个小厮守陪着笑脸道:“不好意思诸位,我们东家今儿个病下了,实在无法为诸位看病了,还请诸位找另外的大夫。” “少在我面前玩花样,是不是不想给咱们夫人看病?你去转告她,再不出来给我家夫人看病,就拆了你这破药馆。”一个看起来很是体面的中年妇人威胁道。 那小厮急了,“我说这位大婶,我们东家真的病下了,这会子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你们就行行好,包容包容好。” 朱子权心中一惊,锦绣病了? “病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给病了?我不信,叫她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妇人一脸的厉色,神情傲然,瞪着眼前的小厮,不屑地道:“少给我装蒜,我家夫人什么身份,让她诊治也是瞧得起她,别给脸不要脸。惹恼了咱,拆了你的破屋子是小事,早晚还得去衙门大牢里呆上两天。” 动静闹得确实大,齐玄英也走了出来,对这妇人抱拳道:“这位大姐,实是抱歉,我家师父昨晚出了些事,今日里人不大爽利,实在无法给府上夫人看病,还请海涵。不知夫人是何病?在下虽不才,但也学了师父几分本事,说不定可以替夫人瞧瞧。” 那妇人面带不屑,“你是什么东西,去去去,我家大小姐指名了要王锦绣。若是请不到她,我也甭交差了。我说小伙子,你可别让我做不成差事呀?” 齐玄英忍着耐性,好脾气地道:“我师父确实身子不爽利,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少给我打马虎眼,不就是仗着有几分医术就拿架子么?哼,若不是圣手刘失踪了找不到人,我还会跑到你这儿来?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妇人一翻辱骂后,恶狠狠地威胁道:“走着瞧,一会儿凛了我家夫人,再来治你们大不敬的罪。” 第125章 真相了 妇人威胁完后,正要离去,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来,“动不动就治人罪,你是哪座府上的?” 那妇人吓了一跳,正在喝斥回去,忽然发现眼前说话的男子气度雍容,贵气逼人,心想此人应该大有来头,连忙说:“家主乃知州杜文康杜大人,不知这位公子可否识得家主?” 朱子权嗤笑一声:“小小的一个知州,居然敢擅用大不敬罪名,是胆子肥了,还是觉得自己比当今圣上还要尊贵?” 这妇人吓了一跳,再度打量眼前的青年公子,此人年纪轻轻,居然连她家主人都不放眼里,这是什么来头来着? 不过,这妇人想到她们杜家可是出了位皇帝宠妃的人家,整座金陵地界的地方官员哪个不理让三分?这青年公子估计是被家中宠坏了,所以才敢如此张狂。于是镇定了心神,轻蔑道:“我说这位公子,我家主人的身份,你还是回去仔细问问你家里的长辈,别给自己惹祸烧身,否则到时候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朱子权大怒,而一旁的朱棒槌更是把刀给拔了出来,厉喝一声:“大胆妇人,敢以下犯下。别说小小一个知州,就是五省巡抚见了我们爷也得恭恭敬敬的磕个响头。你这蠢货,自己给主家惹来祸事还不自知,速速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锦绣药铺可不是区区一个知州就敢惹地。再敢来耍弄他的官威,小心我砍了他的狗头。” 妇人再度吓了一跳,但也气得够呛,在心里忿忿地想着,想她顶着知州夫人陪嫁的身份,在这金陵地界可也是横着走的人物,想不到今儿居然被人如此喝骂,心下气得不轻,越发觉得这年轻人胆大包天,她家老爷虽只是小小知州,但她家的姑奶奶可是宫里的贵人呀,他们肯定不知道这层关系的,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想到这里,妇人不生气了,只是整理了身上暗红滚花边的比甲,冷笑一声:“这位爷,请速报上名来,改日我家老爷自会登门好生拜访。”她把拜访二字说得极重。再笨的人都明白这里头的名堂,一些胆小之人已露遗憾之色。 朱棒槌哈哈一笑,说:“我家爷的名讳,凭你也配知道?滚,否则休怪我刀剑无眼。” 妇人轻蔑地笑了,“敢做还不敢当呀?” 朱棒槌骂道:“你个老虔婆,胆子还真肥呀……” 朱子权抬手,制止他的喝骂,对那妇人道:“滚回去告知那姓杜的老儿,改日爷我自会送他一份大礼。” 朱棒槌收起了刀,喝道:“滚。” 那妇人恨恨地哼了声,死死地把这人的相貌特征记住后,这才匆匆离去。 …… 解决了这个可恶的妇人,但门口还有好几个管事模样的人与齐玄英等人理论,原来都是来找锦绣看病的,偏锦绣今日病倒下了,无法看病,这些人便认为锦绣故意拿架子不肯上门看病,一个个的正在与齐玄英等人理论,还语出威胁。 锦绣病下了,好端端怎会病下了? 朱子权心中惊疑,心里越发愧疚。锦绣应该是因他的缘故病下的,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伤心过度?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阴沉沉的眸子瞪着这群不知死活的人,锦绣都病下了,这群人居然还敢来骚扰她,甚至语出威胁?看来金陵城的权贵们,是该好生清洗一番了。得了几分势就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了。 “来人!把这些人统统给我赶走。” 一群侍卫上前,把那些管事们全都丢了出去,朱子权冷冷地瞪着这群人,“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圣手刘对本公子大不敬,已被我就地恪杀。如今王锦绣是我的专属大夫,谁要是敢对她无礼,就是对本公子不敬。想要在我跟前呈自己的官威,先垫垫自己的斤两吧。” 这些人的主家都是圣手刘给看病的,如今,圣手刘失踪了,他们不得不来找王锦绣,毕竟,在金陵城,除了圣手刘外,就数王锦绣擅治内腑之症。但他们也知道,这王锦绣并不提供上门就诊服务,但他们都认为自己主家身份非凡,王锦绣不敢不买自己主家面子的。谁知这王锦绣不但不上门诊治,还推脱身子不爽无法看病,他们便认定这王锦绣是故意拿架子,一个个都很是愤怒,觉得小小的一个大夫居然敢对自家主人如此不敬,实是胆大包天。 但现在,这个面生的公子却说圣手刘被他给杀了,一个个惊骇至极,圣手刘虽说只是个大夫,是白丁,但在金陵城可是很受敬重的,这年青年公子居然敢冒着得罪所有权贵的风险把圣手刘给杀了,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自恃身份?但不管怎样,无法把大夫请回家就要面临有可能的责罚,如今总算有了解释的理由,于是赶紧回去向自家主子通风报信。 铺子里总算安静下来,剩下的都只是些普通的病人,铺子里总算恢复了秩序,齐玄英松了口气,对朱子权抱拳道:“这位公子,您也是来找我师父么?真不凑巧,我师父恰巧病下了,无法接见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朱子权问:“她病下了?严重吗?” 齐玄英并不认识他,只当他不与刚才那些人一副德性,心里感激,“多谢公子关心,师父没什么大碍,休息两日便没事了。” “究竟是什么病?还有,她弟弟呢,现在怎样了?” 齐玄英愣了下,因自家师父是女儿身,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斟酌了语言道:“多谢公子关怀,师父无甚大碍,只是疲劳过度而已。” 疲劳过度?疲劳过度,该死,都是他惹出来的,朱子权紧紧握了拳头,又问:“那她弟弟呢?” “锦玉……有些麻烦,不过不劳公子挂心,有我师父在,不会有事的。”昨晚发生的事,外人并不知晓,也不知这人是如何得知的。真是奇怪,这人很面生,怎么对师父这么关心呢? 朱子权侧身,让人把一大堆礼物提了进来,“王大夫是因我而病下,在下甚是过意不去,今日特意备了份薄礼来向王大夫赔礼道歉。还请收下,既然王大夫病下那定是不方便见我了,在下就此告辞,麻烦转告王大夫,改日再登门道歉。” 齐玄英总算知晓眼前这人就是昨晚害得师父姐弟病下的罪魁祸首,当下冷了脸色,冷冷地道:“公子的关怀,我师父却是无福消受,这些礼物还是请拿回去吧。” 朱子权似乎没听到般,挥挥手,就那样大摇大摆地离去。 瞪着他的背影,齐玄英气怒不已,却也顾忌此人身份,不敢真的得罪狠了,只得闷闷地让人把礼物收起来,等会子师父醒了再请师父定夺。 而大街让,朱棒槌很是不解,“爷,就这样离去?” “嗯。” “王大夫病下了,九爷更应该去瞧瞧才是呀。” “我一个外男如何能去?” 朱棒槌不再说话了,在心里暗道:“想不到自家九爷还挺懂规矩的。” …… 但显然,朱棒槌把自家主子想得太过高尚,当天夜里,他发现自家主子一身黑衣劲装打扮后便愣住了,“九爷,您要出去?” 朱子权点头,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九爷要去哪?” “去看锦绣。” 朱棒槌愣了下,失声道:“九爷,这么晚了不大好吧?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朱子权放匕首的动作停了下,说:“无妨,不会让人发现的。” 不会让人发现?那意思是九爷要偷偷地去,并且不走正门,这,这倒成了梁上君子了。 “九爷,小的跟您一道去。”朱棒槌说,“小的在外头替你放风。” 朱子权原本只想一个人去的,不过多一个人放心也是好的,于是点头。 和所有店铺一样,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初升之际开门,天将擦黑就关门,而掌灯时分刚过,锦绣也用了晚饭,这时候正在锦玉的屋子里给他把脉,又按了他的肚腹,“还疼吗?” “有点。” 锦绣点头,“继续用药,好生休息,不要随意乱动,尽量侧卧,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地走动了。”然后又摸了他的脸,“这儿还痛吗?” “不痛了。” 锦绣放下心来,拿出药抹在他脸上,“已经消肿了,再搽一次药。” 锦玉望着她的脸,心疼地道:“姐,你的脸还肿得厉害呢,你该多擦搽些药。” “我没事,我这皮肤一向小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皮肤确实小气巴拉的,身上稍微碰触下都会留下几天的青疙瘩,更不说脸上了。那田大山人长得高大,又生得粗旷,又没有收敛力道,那一巴掌打下来,劲道十足,不必照镜子都知道会肿成什么样了。 虽然她有好药,但至少也要三天才能消肿。 锦玉心疼地摸着姐姐的脸,心情复杂,“昨晚还真多亏了顾东临,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忍到最后。” 锦绣轻斥:“你还说,你可知脾脏破裂若不及时医治的,也要酿成大祸。”一想到昨晚锦玉当着他的面扑倒在地时她心头升起的恐惧与后怕,便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怒斥,“当时那人踹了你,你已是腹痛难忍,为何还要跟着我一道过去?”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若是让他们把你带走,与其坐在家里干着急,还不如与你一道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姐弟俩总有照应的。” 锦绣心酸不已,“傻小子,难为你了。” “都要怪我,若我能够忍下痛楚,你就不会因为我而挨打了。” “这关你什么事,明明就是那些人的错。”锦绣现在心情复杂,“现在,咱们还欠了顾东临的人情。” “姐,你不要想太多。他以前害得咱们家破人亡,如今救咱们一回,也算是两清了。” 锦绣摇了摇头,“可顾夫人不会这么想。” 锦玉不屑道:“她怎样想都与咱们无关。是顾侯爷出面救咱们的,与她无关。” “若是她以此为借口,要我给顾东临做妾,你觉得我还有拒绝的权利?” 锦玉呆住,而屋顶上的黑影也是怒火万丈,该死,他千算万算,如今倒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锦玉心下一慌,依顾夫人的脾气,说不定有可能这么做,于是又怒道:“都是那该死的朱子权,若不是他,咱们何苦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姐,这人太可恶了。你明明知道就是他干的好事,为何不揭穿他?” 屋梁上趴着的黑影忽然呼吸为之一滞。 第126章 壁角,这才是真相 锦绣淡淡地道:“知道又怎样?当时你肯定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若是当真揭穿了他的阴谋,你认为他会放过咱们?” “为什么?他自己无理了还敢倒打一耙?”锦玉不满。 锦绣叹口气,“锦玉,你年纪还小,不知人心险恶。这种人,我虽然见得不多,但也知道他们骨子里从来都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别人都是低贱如蝼蚁。昨晚的事,就是他亲自策划的,我若是当真指证了他,你猜依这种人的性子,会如何?” 锦玉心里一紧,“他还能杀了咱们不成?” 锦绣苦笑,“八九不离十了。” 锦玉吓了一跳,急声道:“咱们与他无冤无仇的,姐你去年还救过他一命,他不可能这么恩将仇报吧?” 锦绣冷笑一声:“恩将仇报的人多了去,他为何不能?” 锦玉张大嘴,喃喃道:“可我瞧着他不像这种人。” “傻瓜,别人或许不会,但他肯定会。” “为什么?” 锦绣冷笑道:“因为他是当今的楚王。” “楚王?姐,你怎么知道?” 房屋上的黑影也吓了一跳,他明明隐瞒得好好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人一向鼻孔朝天又唯我独尊,他叫成老王爷为王叔,他身上还带着块雕龙玉佩,又行九,这不明摆着的嘛,不是楚王会是谁?若非天家人物,如何与成王府扯上关系?” 朱子权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死丫头,明明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却一直装作不知晓,也不知安得什么心思。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又听锦玉一声惊呼:“天呀,他就是楚王,那个听说有用兵如神美誉的楚王?姐姐,你还救了他耶,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锦绣嗤笑一声:“你个傻子,先前我也想不明白。不过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我就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因为他是楚王,天家人物。过河拆桥恩将仇报这种缺德事儿,只有天家人物才会干,并且还干得理直气壮。”锦绣拍了拍锦玉呆住的脸,“别吃惊了,听姐姐的劝,日后再见了此人,一定要绕着道走。” 锦玉点头,但想了想就是不甘心,“这人太毒了,怎么可以这样?”他实在想不通呀,姐姐救了他一命,又没夹恩图报,这人怎么还如此阴毒设计暗害姐姐? “这世上想不通的事儿多着呢,不差这一着。”锦绣说,“若他是平常人物我还可以痛骂他恩报仇报过河拆桥卑鄙无耻下流恶毒。可他是天家人物,也就释然了。这种人,咱们惹不起,以后就躲着好了。” 锦玉垂头,一脸的阴鸷,死死咬着唇,目光怨毒,“可咱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样白白忍下?姐,我就是不甘心。” 锦绣无耐:“不然还能怎的?你可知昨晚我吓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了,连汗水都把衣裳浸透了。”想着昨晚的阵仗,她便一阵后怕,然后严肃地对锦玉道:“昨晚的事儿,以后不许再提。日后若有人问起,你也要一口咬定是刘子云干的,明白吗?” 锦玉闷闷地道:“我知道姐姐的顾虑,可是姐姐,我仍是不明白,当时你怕他被揭穿真面目恼羞成怒加害咱们,可后来顾侯爷来了,姐姐为何不当着顾侯爷的面揭穿他?” “你这孩子,平时候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事上就死脑筋呢?这人是什么身份?是楚王,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当今皇后的嫡次子,太子的亲兄弟,身份尊贵呢,又权势滔天。顾侯爷虽说在金陵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在此人跟前,又算不得什么了。再来,顾侯爷也不可能为了我而得罪这人,他能来救我也是难得了。更何况,我若是当场揭穿他,你认为依这种人的性子,咱们姐弟还会有活命?” 锦玉点头,然后一阵后怕,紧紧拉着锦绣的手,声音颤抖,“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姐,你才只比我大三岁,却懂得比我还多。”与姐姐的周全比起来,他却是笨得可以,在那种危急时刻,却还只想着快意恩仇,舒不知,更大的危险还等着自己。 锦绣一阵心酸,把锦玉抱在怀里,哽咽道:“若是爹娘还在,我又何必这么顾前顾尾的?我也想着无忧无虑过日子。可老天不让咱们好过,也只能自己振作了。” “姐,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三思而后行,不再给你惹麻烦了。” “傻瓜,你这哪是替我惹麻烦呢?你也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望着锦玉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她就一阵心痛,“那个朱子权……不对,应该叫赵九凌的,日后咱们再见到他,一定不要露出任何的不满,相反,还得对他恭恭敬敬,感激涕零,你明白吗?” 锦玉闷闷地道:“我明白,不就是阳逢阴违嘛。” 锦绣失笑,“嗯,就是阳逢阳违。哼,这人我惹不起,咱们总躲得起吧。” “姐姐说得是。”到底是小孩子,不一会儿,锦玉便露出了笑脸,姐弟俩又谈了一会儿的话,又提到了顾东临,“姐,我听说今儿个顾东临也来看你了,不过没有进来。可是真的?” 锦绣淡淡地道:“嗯,当时我在睡觉,由玄英接待的。” “听说,那朱……赵九陵也来过了。” “嗯,留了好些礼物,全都是贵重的,不过都让人收进库房了。” “这人究竟想干什么呀?给人一巴掌,又给上药?”锦玉冷笑。 “谁知道。不过,今天还多亏他。那圣手刘失踪了,他的昔日顾客都跑来找上我,我当时正睡得人事不知,这些人就在门口闹得不可开交,被他给赶走了。” “说来说去,都是他惹出来的乱子。不该他收拾谁来收拾?” 锦绣轻斥:“锦玉,不许这么说。你忘了他的身份?” 锦玉抿唇,一脸的忿忿不平,不过总算没有再说过激之辞。 锦绣知道他的心思,拍了他的手,说:“这人我们是真的惹不起,连躲都躲不起,所以咱们只能忍。以后见了他,还要摆出感激涕零的神色。” 锦玉嚷嚷道:“这还有没天理?明明就是他干尽了坏事,可咱们还要把他敬着供着。就因为他身份高贵?”锦玉忿忿不平地道,“就因为他是王爷,而咱们只是平头老百姓?” 锦绣叹口气,她心里也难受呀,可又有办法呢?人家是权贵,是王爷,看谁不顺眼一锅端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这就是权势的利害之处,你连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那个圣手刘听说失踪了,不过我想,此人肯定已被赵九凌给杀了,想想圣手刘的下场吧。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要如何做了。” 锦玉默然。 …… 金陵的夏季长,尽管已立了秋,但八月底仍是炎热,到了夜间,要稍微凉爽些,可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守在锦绣药铺后门的巷子里头,这儿白天被太阳射了足足三个时辰,夜间又无风,燥热的地气使得朱棒槌全身热得冒汗。 掌灯时分他就随九爷一道偷偷摸摸地过来了,夜间金陵城的街道上行人少了许多,而这巷子里更是人烟稀少,好些人家早已关门闭户,有些节省的人家连灯都不必点,直接上床睡下了。 因为即不做江洋大盗,又不做梁上君子,所以九爷早早地就来了,这时候趴在屋梁上,掀开了两匹瓦,正盯着锦绣姐弟谈话呢,而他则在下边守着,拜五省巡抚驻扎金陵所赐,金陵城的治安还算良好,但朱棒槌仍是不能掉以轻心,一双虎目如鹰般扫射着周围,虽说大半个时辰过去,九爷仍然好端端地趴在屋梁上,但朱棒槌仍是提心掉胆的,生怕出了一差二错。 在朱棒槌吹了第五声哨子时,朱子权,其实他不姓朱,锦绣说对了,他真名姓赵,叫赵九凌,是当今圣上的嫡次子,太子的嫡亲兄弟楚王。 赵九凌下来后,朱棒槌总算松了口气,快步跟上,“九爷,这下该回去吧?” 赵九凌脸色阴沉得骇人,天很黑,街上零星挂了几盏气死风灯,只能使行人看得见路上的状况与车辆,但想要看清人的脸色,还是有些难度的。并且朱棒槌也没有注意这些,这时候他只想平平安安把主子带回去才是正事儿。 但朱棒槌超敏锐的神经仍是感觉得出,主子心情非常不好,尽管心里好奇,但他是个尽职的侍卫,不该自己问的,他绝不多问,只尽够自己身为侍卫的职责。 主仆俩骑上马,很快就回离锦绣药铺不远的一个胡同里的三进院落,回到院子里,下人掌了灯,朱棒槌侍候赵九凌梳洗后,换上质材轻便的米白湘绣家常便服后,见自家主子脸色仍是阴沉的得骇人,总算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九爷可是心情不好?” 赵九凌一双眸子本变狭长,这会子再一眯,更是增添了无数杀气,朱棒槌心里直打哆嗦,暗自后悔,他不该多事问出来的。 所幸,赵九凌没有迁怒人的习惯,只是森森地瞟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田大山呢?” 朱棒槌吓了一跳,九爷身上的杀气好重,语气也带着无与论比的咬牙切齿,难不成,田大山除了枉顾九爷的心思欺负了王锦绣姐弟,还做了别的事不成? “九爷忘了,田大山昨晚被您罚了三十板子,这时候连床都无法下呢。”昨晚赵九凌气惨了,怒火冲天的模样,打板子的人不敢循私,实打实地打在田大山身上,绕是身强力强,也被打得皮开肉绽,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想到田大山被拉下去的惨状,赵九凌稍稍平息了怒火,其实他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怪田大山,是他下的命令,又是他装腔作势对他说他吃了锦绣药铺的药使得肚子痛,田大山对他确实忠心,但这回却是忠心过头了。 想到锦绣姐弟俩的对话,赵九凌只觉全身针扎的难受。 ------题外话------ 评论区挺热闹的,抱歉,没有一一回复,但我每一条评论都是看了的,请大家继续,有些时候,写作也会遇到盲点,看了大家对人物的评价,以及情节的讨论,心中总有顿开茅塞之感。 第128章 狂怒 锦绣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是“过河拆桥恩报仇报”皇家中人,所以才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并且每回见了他都是冷淡以对。 是他误会了她对自己的冷漠,她是怕惹上他没好果子吃,而不是真的拿架子。 他一直觉得身为皇家中人是件骄傲的事,可以任打任杀,任取任求,如今从她嘴里说出的那番话,还真是件浓浓的讽刺。 皇家中人最拿手的本领就是过河拆桥,他早已见怪不怪,皇家中人还爱免死狗烹,甚至视人命为草芥,他从来都觉理所当然。 但,在听了锦绣那番话后,他只觉心虚,汗颜,还有深深的打击与失落。 她的讽诮击败了他的沾沾自喜与自以为是,她那深见骨髓的分析,击破了他的骄傲与尊严。 昨晚她的恭敬与感激涕零,就像一把讽刺的剑,直刺他心窝,让他坐立难安。 她的恭敬她的感激全是假的…… 该死,全是假的。 捏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使力,结实的楚窑瓷杯被捏得粉碎,破碎的瓷器刺进肉里犹不自知。 “九爷,您受伤了。”耳边响来一句聒噪的惊呼,他很是烦闷从喉咙里挤出撕心裂肺的怒吼:“滚。” “九爷……” “滚,给我滚。统统滚,滚出去。”愤怒而绝望的吼叫,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大声响,屋子里能砸的全被砸得稀烂,但那个暴怒的身影却越发焦躁。 朱棒槌抱着鼠蹿的同时,心里越发恐惧,九爷这是怎么了?从王锦绣那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变得如此? 赵九凌如同受伤的野盖般,把屋子里能砸的全给砸了,砸不烂的坚硬的梨木做的太师椅也让他发狠地扔了出来,从来没有见过主子发过如此巨大的脾气,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纷纷抖着声音问朱棒槌,“九爷这是怎么了?” 朱棒槌哭丧着脸,“我也不清楚呀,出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当然,他心里也是知道了一星半点的,估计是九爷去看望王锦绣时,或许又发生了什么事,这才惹得九爷如此生气。 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使得九爷生如此大的气? 印像中,九爷可不是那种轻易发脾气的人呀。 他跟在九爷身边十五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九爷,就好像,被人剿了祖坟似的。 不对,比剿了祖坟还要激烈。 还是不对,应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对,就是委屈。 咳咳,这话说得……千万打住,九爷是天皇贵胄,谁敢不要命地敢如此惹他?还给他委屈受?可能吗?至于吗? 九爷应该是在王锦绣那,是听到了什么,或是看了什么,这才发如此大的火。 过了好一阵子,里头没什么声响了,但朱棒槌等人更是担心不已,他低声道:“快去请个大夫,九爷说不定受伤了。” 刚才,他可是亲眼看到九爷把杯子捏碎了的。碎片刺进肉里,肯定得包扎呀。 一室的凌乱,被砸得惨不忍睹,赵九凌砸得累了,抓起一个矮墩子坐了下来,茫然地望着眼前一狼藉,内心如火一样烧着…… 她知道了…… 全都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却一直装作不知道。 可怜他还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让她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后的悔恨滔天的表情。 而他所期待的却给了他一记闷拳,打是他毫无招架之力,除了难堪,还是难堪。 她知道是他干的好事,是他故意找她的茬,圣手刘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她不但知道他的身份,还知道他是惹不得的。 真是可笑……昨晚在她感恩戴德的感激声中,还一度的沾沾自喜,如今,他才陡然知道,自己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个跳梁小丑。 他自以为是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人家眼里,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可怜他还沾沾自喜地认为没有被发现。 她不是性子冷淡,也不是故作高傲,而是打从心里畏惧他,讨厌他,痛恨他,不屑他…… 她对他的恭敬,她对他的感激涕零也是装的……全是装的。 她其实是怕他的,现在又多了个恨,还多了份不屑。 她怕他会在揭穿阴谋后恼羞成怒杀她,所以委屈求全指鹿为马,只是不想引来杀身之祸,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他是那样的人吗? 而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在她眼里,却是个可笑可悲的跳梁小丑。 他天皇贵胄的尊贵身份,却是她打从心里排斥并不屑的。 她说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还用阴毒二字形容他。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他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只是想看她对他低声下气而已,怎么就变成阴狠毒辣还忘恩负义了? 他好想杀人,好想不顾一切把她捏死,或是跳下去质问她,她怎么可以信口雌黄污蔑他,把他说得那样不堪。 他只不过,只不过想给她点教训罢了,根本没想过要拿她怎样,她怎么能断章取义认为他是卑劣无耻之人。 该死的王锦绣,她太可恨了,真的太可恨了。 他真的好想掐死她,这个可恶的臭丫头。 脑海里又回忆起那丫头梨花带泪地无助哭泣,“这刘子云太过分了,如此明张目胆陷害于我,被揭穿了真面目还如此猖獗,不就是瞧着有九您撑腰?九爷,请替小女子作主。” “……九爷,这种人渣败类,不但蒙蔽你,还想借您的手整我,九爷,您可不能上他的当……” 圣手刘冷笑道:“你以为他就是好人?他明明就没有病……” 锦绣却冲他怒喝道:“你闭嘴,到了这种时候还挑拔离间,九爷,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九爷一定要替小女子作主。” “九爷您英文神武,一双火眼金睛让那刘子云的阴谋诡计无处可循。多谢九爷还我清白。”锦绣对他磕头道。 “还是上点药吧,女孩子若是破了相可就难看了。” “多谢九爷关心,小女子皮粗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九爷客气了,您能还锦绣一个清白,锦绣已是万分感激了。如何还怪罪您?感激您都来不及了。” “都是那个楚氏药馆的刘子云,他因为嫉妒我,就故意在九爷的药方里换了一味药,以至于九爷吃了肚子痛,九爷以为是我的药有问题,这才把我抓来问个清楚……所幸,误会已经澄清了,一切都是那圣手刘干得好事。” 画面倏转…… “这人我们是真的惹不起,连躲都躲不起,所以咱们只能忍。以后见了他,还要摆出感激涕零的神色。” “知道又怎样?当时你肯定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若是当真揭穿了他的阴谋,你认为他会放过咱们?” “因为他是楚王,天家人物。过河拆桥恩将仇报这种缺德事儿,只有天家人物才会干,并且还干得理直气壮。”锦绣拍了拍锦玉呆住的脸,“别吃惊了,听姐姐的劝,日后再见了此人,一定要绕着道走。” 该死,该死,她在他面前的低声下气全是装的,她的感激涕零也全是装的,他在她心目中,就是个恩将仇报还阴险无耻之徒, 她人前人后截然相反的态度,击破了他的自以为是和沾沾自喜,如同被剥了衣裳赤裸裸地出现在人前那种难堪与羞愧。被人误会的滋味不好受,有苦说不出的感觉真是难受……更让他抓狂的是,他接下来,还要以何种面目出现在她面前? 他敢肯定,下回在面对他时,她肯定是满面堆笑,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但他知道那全是假相…… 外头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是朱棒槌进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个大夫,“九爷,您手上流了好多血,还是让大夫瞧瞧吧。” “滚!”九爷抬起血红的双眸,一声嘶哑厉喝。 “九爷,您再是生气,可千万得保重自己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的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呀?” “我说滚,给我滚。”他抄起地上的杌子就朝他扔了过去。 朱棒槌俐落地躲了过去,一把跪倒在杂乱的地上,哭求道:“九爷……” “我叫你滚。”赵九凌气得双目血红,猛地起身,忽然脑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感,使得他的身子晃了晃。朱棒槌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把他扶住,赵九凌想推开他,耐何身子使不出劲来,全身软绵绵的,双眼一黑,就那样陷入黑暗中。 这下子,不止朱棒槌吓死,所有侍卫全都吓了个半死,自家主子发了一通无名怒火就这样晕过去,这还了得,该不会怒火攻了心吧?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所幸请来的大夫及时派上了用场,一通检查后,确实是怒火攻心所致,再来赵九凌左手腕全是鲜血,又发了一通滔天怒火,又没能及时包扎,血流得多了,想当然会引发晕眩。瞧瞧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殷红的鲜血到处都溅得是。 处理了伤口,大夫又开了两副泄火清肝的药后,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这边朱棒槌等人彻夜睡不着觉,谨阳侯爷顾炎本人也是彻夜的睡不着觉。 在翻了无数回身,叹了无数遍气,顾夫人总算忍不住,嗔道:“侯爷若真为临儿的事担心,还不如拿出你做父亲的威严。您也知道,临儿一向畏惧你这个父亲。” ------题外话------ 最近杂事较多,实在没时间码字,庶女可能会再等等,不过我已在加班加点地赶了。 这两天电脑中了病毒,速度慢,反应也慢,宽带也不稳定,崩溃中……也不知是我记性不好,还是日期没有记准,31号和1号居然弄成单更了。向大家说声抱歉, 关于情节的推敲,恕我卖关子,宁死也不透露! 第129章 事故后遗症 顾炎长长叹口气,说:“孩子大了,哪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对待?” 顾夫人哼了声,“难不成侯爷还想眼他讲道理?讲得通吗?” 顾炎再度叹口气,“讲不通也得讲。”他望着夫人不以为然的脸,语重心肠地道:“你别以为临儿只是使小孩子心性,我看他这回是认了真的。” 顾夫人不以为然,“认了真又怎样?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什么时候由着他作主了?” 顾炎呵呵一笑:“当年我娶你的时候,可也是我亲自作主的。” 顾夫人滞了滞,语气软了下来,但仍是故作强硬地嚷嚷道:“此一时,彼一时嘛。” “都一样。”顾炎坐起身,望着浅金色帷帐淡淡地笑着,“临儿眼光还不错,这王锦绣,也不算差的。” “就那般出身。”顾夫人嘟嚷道。 “英雄不问出处。”顾炎淡淡地道,望了妻子一眼,“太祖皇帝还是泥腿子出身呢,不也龙袍加身,成了咱大周朝的开国皇帝?太祖皇后还是猪贩子的女儿呢。” 顾夫人被堵得半天无话,最后忿忿地道:“她一个小小的医女,如何能与太祖皇帝相提并论。” “当年我祖父不也是铁匠出身,真要论出身,还不如人家医户体面呢。” 顾夫人再一次哑口无言,最后恼羞成怒,“论歪理我说不过你,但是侯爷真忍心自己的儿子娶这样一个低贱出身的女子为嫡妻?” 顾炎眉头微拢,顾夫人心下释了口气,又道:“我也知道,抛开家世不谈,那王锦绣还勉强能入眼,可她的出身还有经历,哪一样配作侯府主母?还有我表姐说得对,她一个姑娘家,开堂问诊,抛头露面,可是有违女子闺阁礼仪,这样的人,也只配嫁给那些凡夫走卒,再好一点的,也就是嫁个大夫身份的罢了,若是嫁给临儿作正妻,你也不怕委屈了孩子。” 顾炎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似是被说动了。 顾夫人心里一喜,又加了把劲,“侯爷,我知道你一向不拘小节。可这王锦绣,明摆着得罪了那楚王,楚王是什么样的人物侯爷还不知道?” 顾炎心中一动,他不是傻子,昨晚那副阵仗,明眼人都知道是楚王故意找茬,而王锦绣也是个聪明人,就算知道了楚王要找她麻烦,也装作不知,还一味的说楚王的好话。 顾夫人见丈夫被说动了,又继续语重心肠地道:“侯爷,楚王咱们可惹不起呀。” 一句话让顾炎原本摇摆不定的心瞬时明了。 ……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楚氏药房的圣手刘得罪了某个从京里来的权贵人物,被人家给一刀杀死了,尸身也被找到了,死得可真惨呢。”过了没两天,各大富之家都听说了圣手刘的事儿,一些妇人太太们走家串户说笑间,便提到了这事。 虽说这圣手刘平时候看病诊金巨高,但医术却是没得说,这些妇人对此人还是比较熟悉的,大多数还是比较惋惜的。 “可惜了,日后看病又得换大夫了。” “金陵城的大夫是多,可专精内腑的就只有圣手刘一个人。这日后呀,还不知要请谁呢。”一名妇人不无遗憾地说,但遗憾归遗憾,却没有丝毫伤感。 可以想像,大夫在这些人眼里,确实算不得什么的,表面得了些许尊重,但转过身去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路人甲了。 虽然不喜刘子云此人,但对于他的凄惨下场锦绣却有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圣手刘是被赵九凌给杀了,应该是被杀人灭口吧,或者说是受了无妄之灾替人受过才是,虽然她没有亲眼所见,但圣手刘的下场,却让她不寒而粟。 那天晚上,在赵九凌丢车保帅之际,那圣手刘显然是脑子被门踢了,不知借驴下坡,偏还火上添油,妄想把赵九凌这个罪魁祸首给拉下水来,这才惹来杀身之祸,一想到此,锦绣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幸好那天晚上她机灵,能屈能伸,否则,圣手刘的下场就是她的傍样了。 一些排队看病的妇人自恃身份,都不愿去前边铺子里让蒋高齐三位大夫看病,都情愿花巨贵的钱挂号让锦绣看病。 锦绣的办公室设在后院,即是办公室,也属于门诊室,病人一个挨着一个地看,大部份病人都穿金戴银,气派非凡,并且大都是比较面生的,想必这些都是圣手刘之前的病人。 这些妇人一个个都眼生头顶,所幸还不算失了应有的礼数,有问必答,态度还算不错。 “夫人这其实不算病,不过是月子里落下的病根罢了,平时候注意休息,天凉多多保暖就成了。我再开些固元的药给夫人补补。”锦绣对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笑道。 这妇人见锦绣年纪甚轻,其实心里也没底的,闻言更是心中不满,忍不住道:“以前我都是请圣手刘看的,他说我这是积劳的疾病。” 锦绣笑了笑,“夫人就信我一次吧。您其实没什么病的,就是经不得久站或久坐,偶尔有头痛手脚麻痛等症状,我想,夫人在坐褥期间,肯定是没休息好,并且还经常碰冷水,我说的可对?” 妇人面色稍缓,“那时候天气正热,又吹不得风,可没把我憋死,确是如你所说,用了不少的凉水。” 锦绣点头,“这就是了。产后胎儿娩出,母体器官又会恢复到产前的状态。子宫、会阴、部的创口会愈合,子宫缩小,膈肌下降,心脏复原,被拉松弛的皮肤、关节、韧带会恢复正常。这些形态、位置和功能能否复原,则取决于产妇在坐月子时的调养保健。若养护得当,则恢复较快,且无后患;若稍有不慎,调养失宜,则恢复较慢。而且,”坐月子“这一段时间是产妇的”多事之秋“,产褥感染、乳腺炎、子宫脱垂、附件炎等多种严重威胁产妇健康的疾病,都可在这段时间内发生。同时,产妇在坐月子期间不能触碰冷水原因,是因为生产过后全身的毛细孔都会张开,包括头皮。如果坐月子期间洗头,可能会使得头皮表皮短暂缺氧,而造成会有的偏头痛的后遗症。在妊娠期间,孕妇盆腔周围的骨关节全部是扩张开的,坐月子就是让这些开放的关节复位。如果受冷的影响可能引起疾病和后遗症。夫人您这坐褥期间没能好生将养,这才落下的病根。妇人出了月子,因筋骨腠理已经闭合,风寒已包于体内,治疗起来需多费一些时日,但只要找出病因,针对施治,治愈的机会还是有的。” 锦绣一边说,一边写了药方,递给这妇人,又道:“夫人除了关节疼痛,头痛,以及四肢麻痛,则需要施针再配合药物治疗,需要三到五个月的时间。夫人若是得空,可以每隔三天来我这儿一次,由我替您施针,坚持三个五个月,大概能好上八成。” 妇人一听还需要三五个月,便有些兴意澜珊,拿了药方说,“那还是算了吧,家中有老有少,平时候即要操持家务,还要侍奉公婆,成天忙得团团转。你又不上门就诊。” 锦绣笑道:“施针很简单的,只需一柱香的时间,要不了多久的。” 妇人不可置否,拿了药单走了。 锦绣也不强迫,接着又喊下一个。 而外头排队等候的大多是一些丫环婆子,而她们的主子则在另一间屋子里三三两两地聊天喝茶。 “这儿的布置倒还新奇,瞧,墙上都还张贴了好些医理知识。” 一些妇人新奇地指着墙上张贴的小字,有妊娠方面的注意事项,还有小儿疾病预防控制,以及普通病症预防以及紧急病情急救措施,这些妇人等着无聊,倒也仔细看了个大概,“还真够新奇的。瞧,还有溺水急救措施。唉呀,以手压腹,令之吐水,若仍无呼吸,则以嘴渡气,这是什么玩意……” “这些我真是闻所未闻呢……” 一个经常来这儿看病的妇人说:“这有什么,我早就看过了。听说这儿的药铺还设置了急救室,不管病得再严重的病人送往这儿来,都有办法抢救回来,可厉害了,比那楚氏药馆的圣手刘厉害多了。” 有人开了头,便有其他他人附和着,“其实那对手刘的医术也不怎样,不过是名气大而已。我家老太太的病,他硬是没能够治好,后来还是请了这儿的蒋大夫,几贴药下肚就给好了。” “唉呀,那蒋大夫听说医术也不错呢,可惜就是名声比不上圣手刘。今儿个若不是要做针炙,我早就找蒋大夫了。” “这儿的蒋大夫也是擅长肺腑的,还有那齐小大夫,听说治疗外伤也很有一套,内腑方面嘛,就要略逊一筹,不过也不差了。普通的病症还是难不倒他的。” “最厉害的还是要数这王锦绣啦,那齐小大夫可是齐氏药馆的少东家呢,人家都来拜她为师。听说平原伯府的长公子,钟二员外二公子,都是她给治好的,那时候这两位尊贵的公子,可是让整座金陵城的大夫都断言活不过当晚的。偏被这王锦绣给生生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一说起王锦绣的医术,一群人又开始热切地讨论起来,然后大家一致肯定了王锦绣的医术,却又有人不满了,“这王锦绣医术好虽好,可惜却架子大的很,从不上门诊治。” 这话一出口,又有人说了些内幕,“还不是那总兵夫人那张讨厌的嘴……” 一些不了解内幕的听说这件事后,又纷纷遣责那总兵夫人,过了会,又有自恃身份非普通权贵可比的夫人太太又不满地说起了王锦绣,“……就算那何夫人说话不中说,普通人家不上门也就罢了,可像李大奶奶,张太太您这样的勋贵人家,也不能怠慢吧?我是没什么的,可您二位可是执金陵文武界牛耳的人物,她也敢让怠慢您二位……” 李大奶奶面有得意,但嘴里却说:“这有什么办法,人家医术在那摆着,当然有拿架子的资格,我总不能逼着人家上门吧?” 另一位张太太则小声道:“还是上门好,听说还能省不少银子呢,昔日圣手刘上门一次,少说也是二十两银子起价,咱家人多嘴杂,光太太主子奶奶少爷们就有不下百位,每年光看个病,也是项不菲的支出呢。” 李大奶奶心有戚戚焉,但面上却不屑地道:“张太太,张家也是金陵城数得着的名门,还稀罕那点银子?” 张太太谦和地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能省则省吧。倒是李大奶奶是个福气的,听说李大老爷做生意赚了大钱,那银子可是堆得海了去,那就随便怎么花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何苦再与咱们在此穷挤?” 大周朝商人地位低贱,虽然银子多得花不完,但却受人岐视。而一些真正的贵族,以诗书传家,身份是尊贵了,但在银钱方面,却是比较羞涩的。所以这些有钱却低贱的商人与高贵却没钱的读书人是总也合不来的。 李大奶奶本人也是官家千金,公公也是官身,只是自己丈夫仕途失利,这才转战经商,最恨的就是被指商户身份,心里不爽,声音略有些尖利,“张太太这话可就过了,既然人家定下了规矩,咱们看病就是有求于人家,理当遵守了。到底前两日知州府的杜家的下场还在那摆着呢,我可不敢去出这个头。” 一听说知州杜家的下场,一干自觉体面的妇人不吱声了,在群贵太太心中,知州确实只是个五品小官儿,在金陵地界根本连号儿都排不上。可人家有个贵人娘娘呀,听说还挺得皇帝宠爱,有了这层关系,人家在金陵城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而这杜家也自恃身份,死活要王锦绣上门看病,被拒后就语出威胁,被一个京里来的大人物当场搁了狠话,这才几天呀,杜家就垮台了,那杜文康不但被免职,被贬为庶人不说,还被罚没大半家产,只留下一幢空荡荡的老宅,而杜家在宫里的贵人娘娘听说以涉释谋害太子的名由,被皇后怒贬三级,从堂堂昭仪娘娘被降为贵人,连封号都被没收,甚至侍寝的绿头牌都被敬事房撤下,杜贵人连侍寝的资格都没了,又迁到离后宫偏远的永巷里,这辈子也很难再见到皇帝了。杜家贵人娘娘在后宫中失势,这杜家也算是彻底失势了。 杜家失势,对这些太太们释放出几个信号,一是王锦绣的病人中,也有非富即贵的人物,并且在京里极有势力的。二是王锦绣有强硬的靠山,她们再是仗着这么点权势在人家跟前耀武扬威,也只有自取其辱的份。三是前阵子那帮要王锦绣上门看病不成就语出威胁的几户人家,听说最近也受到了来自于上峰或多或少的挤兑与警告,这阵子听说极其安份。在官场上混得好的都是人精似的人物,哪会看不出人家王锦绣是有靠山有后台的,所以谁还敢仗着自己这么点背景就敢对人家熙指气使? 当然,这事儿锦绣并不清楚的,她只觉得最近看病的贵妇人们,态度全都变得随和起来,这让她颇是欣慰,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平易近人,态度谦和。 第130章 墙倒众人推 因为顾炎父子的帮忙,锦绣非常感激,准备了厚礼让锦玉拿去侯府答谢。 到了傍晚,锦玉拿着原封原样的礼品回来后,说:“顾侯爷不在府人,因我是外男,顾夫人连面儿都没见,只打发了身边的婆子与我说,没甚大不了的,要咱们不必放心上。日后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提。” 顾夫人那话只是客套话而已,她也不敢真的当真,只是顾东临,那天他望着自己火辣辣的眼神,锦绣只觉坐立难安。 “可有见到顾侯爷?” “听说顾侯爷不在府内。”锦玉说,“据说外出打猎去了。” “那,顾东临呢?” “跟着顾侯爷一道出去了。顾侯爷最近拘他拘得紧,看那打发我的婆子的模样,似是并不欢迎我。” 锦绣轻笑,顾夫人不喜欢她,这早已不是秘密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只是没能亲自感激顾炎,她心里着实过意不在去。 过了没两日,顾东临居然来了,一身简单的杭绸青衣直缀箭袖,腰间拴着条黄色汉巾子,不若先前金冠玉带的富贵打扮,今天的穿作极为简单。 他来的时候,天色已有些黑了,锦绣药铺也开始收拾准备关门,顾东临下得马来,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提袍,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铺子里,四处观望了下,从桌案后看到锦绣,双眼一亮,大步朝她走去,“锦绣,我一个侍卫在城外摔断了腿,不敢动弹,麻烦你跑一趟可好?” 锦绣意外地看他一眼,说:“为何不把人带过来?” 他呆了呆,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我还真没想到……这可怎么办?” 锦绣说:“天色这么晚了,我这会子出去也不大方便,要不,你把人带过来,我给他看看。” 顾东临高兴地道:“好,可是,这儿距城外可不近,这一来一去的,恐怕会耽搁不少功夫……可会影响你休息?” “不会,反正我也睡得迟。”锦绣说。 顾东临击掌,“那好,我这便把人带过来,你可不能关门哦。”然后再三叮嘱,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去了。锦绣看着他俐落地上马,猛抖缰绳,马儿很快就转了方向,箭一般驶了出去。 天气已凉爽下来,金陵的秋天很短暂,到了九月份,便已有深深的肃瑟凉意,张家村也送来了好些天然野味,有野蘑菇十来朵,野兔子两只,野山鸡三只,还有三四斤重的野猪后腿肉,锦绣高兴不已,干脆留下药铺所有的人员,做了大杂烩。野兔和野鸡暂且留着,只让吃了野蘑菇和野猪肉,猪肉切成块片状,放上各种香料一起,放到灶上炖了一个多时辰,一边吃一边煮,再一边下菜,另外每人桌前都放了一小碟佐料,从锅里捞出肉来,再蘸些佐料,吃着真过瘾。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吃法,一时觉得新奇透了,正吃得兴起,顾东临来了。 锦绣放下手头的筷子,起身,“你们先吃,不必管我。”只让冬暖等会子给她留一碗菜就是了。自己则去了前头,先给那名摔断了腿的侍卫接好骨。顾东临在一旁看着锦绣的动作,忽然闻到里头传来似有试无的香味,“好香呀,你们在吃什么?” “晚饭呀。” “怎么这么香?新请了厨子不成?” 锦绣失笑,“哪来的厨子,不过是懒得动锅,整了一锅大杂烩大家一块吃罢了。” “可是,真的好香。” “再香也香不过顾府的名厨呀。”锦绣这时候也把那名侍卫的断腿给接好,起身,“好了,没事了,休养个把月就没事了。” 这时候,也该离开了,顾东临有些失落,很想借此留下,但他实在找不出借口来,只得颓然作罢。 “多少钱?”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了个元宝出来。 锦绣拿了算盘装模作样算了下来,“……外伤医治费150文,药钱70文钱,料费500文,顾公子上回大恩锦绣无以为报,这样吧,以后但凡顾家来我这儿看病,一律免收医治费,只收药钱。公子你看如何?” “不用不用,该怎么收就怎么说,不能让你亏本了。” “可是,上回的事,我是真的很感激顾公子。”锦绣很是诚恳地道。 顾东临很想说“干脆就以身相许”,但到底不敢放肆,只得说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放心上的。”他把元宝递了过去,“不用找了,我也该走了。” 锦绣正要找零,但顾东临已经领着人走了,等她拿着零钱追了出去,人已上了马,借着朦胧的月光,顾东临深深看了锦绣一眼,拱手道:“告辞,外头冷,不要冻着了。” 望着消失在昏暗街头的背影,锦绣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对顾东临的仇恨,随着这后来几次的交道已渐渐消去。 她也知道顾东临对她的心思,心中苦笑,若是以往,她还可以疾言厉色赶他出去,可自从上回他不顾一切带了他父亲来解救她时,以往的主动权便捏在人家手中了。 心情沉重地回到后院,一屋子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齐玄英叫道:“师父,菜都给你留着呢。” 锦绣扯了抹笑容,“好,多谢。” “刚才,为何师父不让我去?那人的断腿我也能医治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顾东临上回救过咱们,为了还报他的恩情,当然得我亲自出面了。以显我的赤城之心嘛。” 齐玄英悻悻地道:“师父,我还是觉得,你离开远一点好。” 锦绣挑眉。 齐玄英摸了摸鼻子,清咳一声,“那个,我是男人嘛,有时候,男人是最懂男人心了。” 不会吧,顾东临对她的心思,连玄英这个专门醉心医术的人都知道了? 蒋大夫也一脸严肃地道:“东家,齐老弟说得对。那个顾家公子,东家还是离他远些好。” 这下子轮到锦绣惊讶了,她环视在座诸人一眼,“你们,都看出来了?” 冬暖笑着说:“姑娘呀,顾世子的心意,早在太湖奴婢就察觉了。” 锦玉也哼了哼,说:“以前年纪还小,没能想明白,现下想来,那家伙早在被姐姐救了后就开始打姐姐你的主意了。” 锦绣失笑,“都被你们说得神乎其神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是承认了,心情沉沉的,那小子一看就知道是个任性且不讲道理的,现在大家都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可以装作不知晓,但万一哪天他抽了风,明着提了出来,她才不好办呢。如果她拒绝,估计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 之后顾东临也找曾了些拙劣的借口来锦绣药铺,锦绣一般都在后院做单独门诊,屋子里病人助手从来没有断过,也着实没多少单独相处的机会。但锦绣仍是以礼相待,这小子没了以往那小霸王本色,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她也不好再像以前那样疾言厉色,每回见到他,虽然不致于笑脸相迎,却也是客客气气的。 也不知顾东临究竟在想些什么,每回找了拙劣的借口过来,因为她接待的大部份是金陵地界有头有脸的贵妇人,他也不好呆得太久,只能露一会儿面又给消失得无影无踪,饶是如此,这些充满了八卦力量的女人仍是私下里传了不少闲话。 “那谨阳侯世子是是不是瞧中了人家小姑娘呀?我每次来都碰着他了。”一名在候诊室里等候的妇人低头与旁边并不熟悉的妇人低声说着。 另一名妇人没有说话,倒是另一边的妇人却开口道:“我是过来人,那顾世子肯定对锦绣大夫有意思。否则,堂堂侯府世子哪儿不去,偏到这儿来?” 一些家中有及笄的女孩子的妇人语气酸酸的,“那王锦绣还真是有福气的。” 也有人说了句公道话,“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小姑娘看起来清清爽爽,人又生得好看,最重要的,举止娴雅,态度和气,连我都喜欢。顾世子也算有眼光了。” “最有意思的是,人家王大夫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这却是难得了。” 也有不以为然的,“那又如何,再如何的好,也不可能嫁进顾家。顾家什么门弟,哪有她的立椎之地。像顾世子这样的,我见得多了。”这是比较现实的,顾东临再是喜欢王锦绣,若是父母不同意,他也是没办法的。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与父母绝裂吧? 众人也联想到今年上半年顾夫人对王锦绣做过的事,纷纷绝了那些心思。 她们也理解顾夫人的心态,身为堂堂勋贵子弟,不说门当户对,至少家世方面也要说得过去吧。这医者,贱业矣,区区庶族,想要跨过仕族那道坎,无异比登天还要难。 众人歇了撮合的心思,一些心地善良的还直念阿弥佗佛,直说可惜了。也有的开始讨论起顾东临最终会娶哪家闺女。 有与顾夫人交好的妇人很是自豪地说约摸着不是主薄家的三闺女,便是钟阁老家的侄女,因为最近顾夫人与这些人家走得较近。 也有的说应该是总兵家的大千金,总兵夫人何文氏既是顾夫人的表,又与顾家一向交好,何家大小姐生得艳冠群芳,家世也匹配,若是嫁过去,也是亲上加亲。 也有的不以为然,说顾夫人早已不再稀罕何家大小姐了。而是看中了钟阁老家的侄女。 也有的据理力争,说顾夫人与何夫人关系要好,世子夫人肯定是何大小姐内定的,其他不过是陪衬罢了。 也有的偷偷地用嘴呶了呶里边正在为病人看病的王锦绣,悄声说道:“若是以前倒还有可能,不过现在嘛,难怕难了。” 何秀丽为了打击异已,做了好些令人反感的事来。听说还多次为难过这王锦绣,这在有心人的宣扬下,已不是秘密了。如此心胸狭隘之人,真娶了回去,也非福气。 这些妇人自恃身份,人前都是保持着端庄贵气的风范,如今,因看病等得实在无聊,也就抛开那层矜持,说起别人家的阴私来,头头是道。可怜那何秀丽,只因为小小的嫉妒,却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锦绣也听到了有关顾夫人正在给儿子挑选嫡妻的传闻,似乎,顾东临就是那块美味的唐僧肉,但凡家中有女儿的,又有几分姿色的,都想去碰运气。不过听得最多的还是顾夫人中意钟阁老的本家亲侄女,以及主薄史家的三千金。至于那以前极有希望问鼎顾家世子夫人宝座的何家大小姐何秀丽,却因为种种原因被顾夫人给舍弃了。 想着那何家母女的嘴脸,锦绣倒是拍手称快,这样的母女,是该好好享受墙倒众人推的滋味。她倒也希望顾东临早早娶妻生子,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来打她的主意了。 第131章 你也有今天 中秋节还没到,锦绣便收到好些月饼礼盒,西瓜,螃蟹,等几大筐,有张家村人送的各色野味,以及一些关系较好的病人也送了好些自制的月饼来。 顾东临也提前送了一筐海宁西瓜,一筐螃蟹,还有包装精美的月饼,锦绣不好拒绝,又回赠了一份厚厚的礼,然后把月饼分了一部份出来,用桑纸包好,让锦玉送了一部份去范夫子家。 中午吃螃蟹,螃蟹用蒲包蒸熟后,众人围坐品尝,佐以酒醋,食毕饮苏叶汤。 晚上,再摆香案,祭拜月神。设大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月饼、西瓜等祭品。按房东大婶的要求,西瓜还要切成莲花状。在月下,将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那个方向,红烛高燃,锦绣姐弟依次拜祭月亮,然后切开团圆月饼,请所有锦绣药铺的上下员工,大家分吃。 大家吃过团圆饭后,锦绣也发放了所谓的过节奖,每位员工都分发了1两至5两银子不等的赏钱,大家感激涕零,说了好一番颂吉之话,方才各自散去。 晚饭后,锦玉兴致勃勃地建意去看花灯。 然后,他们在扬州河碰到一起落水事故。 很老套的把戏,听说主薄家的史三小姐,与谨阳侯世子顾东临不知怎的,双双落了水。虽然很快被救了回来,但史三小姐却惊吓过度,回去后身子一直不见好转。 锦绣姐弟全程从头看到尾,直至众人散去,锦玉这才亮晶晶地对锦绣道:“估计过不了多久,顾府就要办喜事了。” 锦绣怔了会,这才恍然明白锦玉说的意思,不由说道:“只是落水而已,就要把人家娶回家,不至于吧?” 锦玉冷笑一声:“如果顾家不肯负起这个责,史三小姐也甭嫁到好人家去了。” 锦绣乍舌,“只是落水而已,有必要弄得这么严重?” “如果只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也就罢了,可史家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吧,官家小姐最重名声,那些权贵人物也最是看重女子名声,一丁点瑕疵都不能有的。史小姐虽然无辜,但毕竟被顾东临坏了名节,虽然顾东临也很无辜,可那些豪门大户就是看重这些。为了负责,顾府也只能把史家小姐娶进门了。” 锦绣乍舌,她虽然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礼教非常严苛,但还是没有想到,会严苛到这种地步。不过是不小心与别的男人落了水就要负责,这也太严苛了。 “顾东临会乖乖就范吗?”她有些怀疑。 锦玉不以为然地道:“他娶不娶关咱们什么事?不过史家门弟实在太低微了,做正妻的可能性很低。” 锦绣大惊失色,“做妾?”史家会同意? 锦玉翻翻白眼,“管他做妻子还是做妾,都与咱们无关。真是的,好端端落水,谁知这里头有没有别的名堂?” 史家三小姐与顾东临同时落水的事儿在短短几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金陵,果真如锦玉断言般,史家要求顾家负责,而顾家却一直保持沉默着。 然后便传出顾家冷血不顾别人死活等流言来,当流言越传越凶时,据说史家小姐自尽了。 然后,锦绣被请去史家给史家小姐医治。 本来锦绣是不愿上门的,但这回情况特殊,她也就不得不破例一回。 史家三小姐自谥未成,脖子上并未有痕迹,并不深,估计是才把脖子套进绳子里,便被人救了下来。额头上还有一个肿块,据说是史三小姐自谥不成,又碰壁所致。 当然,她碰壁的时候,仍是被人及时拉住了,所以头没被撞破,只是有些微的肿块而已。 锦绣看了伤口,又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翻,用很庆幸的语气说:“幸好被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给史小姐开些外伤用药,再开两副压惊的药吧。” 史家人付了诊金,约摸三四两的碎银子,这史家只是区区六品小官儿,家中人口又众多,如果没有别的营收,光靠奉禄养这么一大家子,肯定是艰难的。不过主薄的官儿虽小,但油水还是有的,史家住的是官衙,仆妇也有十来个,能给这些银子,也算是不错了。 锦绣开了药方,说回药铺后让人来抓药,外头闯进来一干人。 是顾东临。 顾东临气势汹汹的把一个想要阻拦的妇人扔到一边去,一边凶神恶煞地大步踏了进来,便指着史夫人的鼻子痛骂:“岂有此理,你们史家人真不要脸,明明就是你闺女自己不小心落水偏还要拉我垫背,落水后又死死的抱着我,不肯放手,让我差点也给溺死。这种害人害已的女子,死了倒是干净。还想赖到我身上,做梦去吧。” 史家夫人悲忿大哭,“顾公子,这做人还是要讲良心呀,我闺女好端端的被你坏了名声,你不但不圆她的名声,还落井下石,你这岂不是逼我闺女去死吗?” 一名妇人也跟着道:“刚才三小姐差点就救不回来了,顾公子,怎可还在她伤口上撒盐呢?” 顾东临呸了声,“少跟小爷玩这套。不就是想赖上我顾家么?哼,不要脸的贱货。给我提鞋都不配。她要死就去死好了,死了倒是干净,免得赖到我头上。” “顾东临,你逼人太甚……”史夫人气得似要晕厥,里头又传来一阵惊呼,“哎呀,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锦绣只觉眼前一花,只见史三小姐穿着一身中衣,披散着发头就冲了出来,手上还握着把剪刀,一脸悲愤地道:“顾公子,梅娘与您究竟有何冤仇?尽让你逼我至此?” 顾东临哂笑:“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小爷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偏要赖上我?”他恶狠狠地瞪着史三小姐,“明明就是你自己寻死,偏还拉上我跟你一道落水,落水后你就死死的抱着我,我倒想问问,你是想淹死我不成?” 史三小姐一脸悲忿,哭得梨花带泪,“天地良心,我不过是脚下滑了不小心落了水,又不小心把顾公子你也一并带进了水里,原本是梅娘的错,顾公子要怨我怪我尽管冲着梅娘来好了,可也范不着与我爹娘过不去呀?爹娘生我养我,我身为女儿却让爹娘蒙羞,既然顾公子一心认定梅娘居心叵测,梅娘百口莫辩,只好以死明志。”说着低头就朝顾东临撞去。 顾东临不防她的动作,被撞得四脚朝天,也气得哇哇大叫,一把揪着史三小姐的头发把她推到一边,手脚麻利地爬了起来,一边捂着被撞痛的胸口一边厉声道:“果然是居心叵测,你要死就去撞柱子,撞桌子都成,为何偏要来撞我?真真是气死我了。你要死就死,我才不拦你。”然后跺脚离去。 史家人又是一翻惊天动的痛哭,直说自己闺女命苦,干脆不活了云云……锦绣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史家。 史三小姐与顾东临一道落水,不管是何原因,总之是史三小姐吃亏,顾东临却不肯负责,多少也要受谴责,就算史家门弟低微,但做妾也是绰绰有余的嘛。顾东临却仍是不肯低头,这才逼得史三小姐悲忿自谥,偏顾东临还跑去火上添油,害得史三小姐一病不起,锦绣当天晚上又被请去史家给史三小姐看病。 锦绣很是沉痛地说史三小姐是心情郁积,体质虚弱,以致于晕迷不醒,一定要好生将养,并反复交代,不得再受任何刺激,否则有性命之忧。 这下子,史家人更是哭得伤心不已,史夫人更是要去找顾夫人讨说法,史大人也准备写奏折,说要去御前告御状,外人有的说顾家太过分了,这样岂不是要活生生逼死人家闺女吗?也有的说史家也不是好东西,就算落了水受了点名声之累,人家不愿娶就算了,何必又寻死觅活的?等上两年等大家把这事忘了再说亲事也是没什么影响的,就这样要死要活的,反而显得小题大作了,甚至也有种强嫁之嫌。 顾家人一直没有表态,倒是外人却吵得沸沸扬扬,不过这个时代,到底男人活得要痛快恣意些,虽然大家都在谴责顾家的冷血,但对史家小姐也没什么好感,毕竟大家不是笨蛋,落水的原因顾家说得清清楚楚,这事儿也怪不着顾东临,如果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史三小姐的过错居多,被毁坏名节也是自找的。 史三小姐一事,一度被传得沸沸肠扬,但消失得也快,过了不久,锦绣便听说史三小姐被史家嫁到外地去了,从此,金陵城再也没了史三小姐的消息。 锦玉倒是遗憾了一翻,“可惜了,如果史小姐真的嫁进顾家,倒可以让何家人没脸个彻底。” 锦绣失笑:“关何家什么事儿呀?” “姐姐你有所不知,何家母女一心一意想嫁给顾东临,如果史小姐嫁进顾家,何大小姐岂不要气死?” 锦绣笑了笑,“那又与我们有何干系?” 锦玉搔了搔头,“对呀,她嫁与不嫁,又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像何家顾家这样的人家,对于锦绣姐弟来说,那可是天边上的人物,平时候是不容易接触的,人家男婚女嫁,确实与他们不相干的。 可话是这么说没错,没过两天,何夫人就给病下了,听说一直不见好转,特意差人来请锦绣去瞧。 那被差来的下人连锦绣的面儿都没能见着,便被刚好下学回来的锦玉皮笑肉不笑地顶了回去。 “不好意思呀,何夫人是大家闺秀,又是重礼之人,她自然也知道我姐姐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如此抛头露面行医,可是有违女子闺阁教导。何夫人若真的替我姐姐名声着想,还请亲自过来一趟吧,记着要排号哦。” 哼,你也有今天呀! 第132章 敌意 何夫人知道后,气得摔坏了手头的汤婆子,到底自己的面子要重要些,又另请了别的大夫。何夫人的病并不严重,楚家药馆的大夫过来诊治,开了几副药吃下肚后便好转许多。这让何夫人又生出不少的底气,对锦绣越发痛恨。 何秀丽一边侍候母亲用药,一边冷冷地道:“金陵城又不只她一个大夫,她倒是张狂成这样。好像咱们没了她就看不成病似的。” 何夫人淡淡地道:“得了,她张不张狂与你何干?管好你自己的吧,再过两日便是你姨母的生辰,你的礼物可准备好了?” 何秀丽连忙道:“已经差不多了,这天气寒冷,我特意给姨母做了两双鞋子,想必姨母肯定会喜欢的。”顿了下,又有些担忧,“姨母的女红本就精湛,我这样岂不班门弄斧?” 何夫人淡淡地道:“怕啥?不管绣功如何,总归是你一的片心意。再说,你也绣得不差。就算及不上你姨母,她也不会说什么的,反而还会因你的孝心而感动呢。” 何秀丽面色稍缓,又高兴起来,“嗯,那我就放心了。”又想到什么,说:“听说姨父这阵子身子不大爽利,不知是不是真的。” 何夫人这才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我听顾府的下人提起过,你姨父的老毛病又犯了,估计这回你姨母的生辰不会大办就是了,到时候你记得不要穿得太花哨。” …… 金陵四季分明,夏季时间长,春秋两短,冬日长。春季风和日丽;梅雨时节,又阴雨绵绵;夏季又炎热,秋天干燥凉爽;冬季寒冷、干燥。“夏热冬寒”也是金陵较之其它江南地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显著气候特征。 中秋过后,天气便渐渐阴冷下来,寒风呼啸如刀割般,生平最受不得冷的锦绣早已穿上厚厚的棉袄以及自制的棉鞋。生怕锦玉在学堂里冻着自己,特意给他做了一双用棉鞋,防制现代的靴地鞋的式样,用厚厚的牛筋作底子,再缝了大把的棉花进去,虽然鞋子是做得宽大了些,庸肿了些,但锦玉却说非常暖和,总算不再感觉脚僵了。并且鞋底做得比较高,就算下雨下雪都是不怕浸湿鞋子了,非常适合。 如果说天气转冷,与御寒有关的商家都能挣上一笔钱,药铺同样如此。 这阵子感染风寒着凉的病人特别的多,锦绣连续数天看了不下上百位病例,其中小孩子的居多。其实她并不擅小儿病症,但这时代,大夫行业中并没有分小儿科,虽说德仁堂的周大夫擅长小儿治疗,但以前找锦绣看病看习惯了,自家孩子生病了,自然而然就来找锦绣居多了。 锦绣也遇到几个患有小肠气的孩子,因天气转冷,小肠气发作的机率也提高不少,有些能够采取保守治疗,有些却只能用手术才能根治。 因古代医辽条件限制,锦绣倒不敢任意施展手术,通常都要与孩子父母商量许久,得到十二万分的承诺,方才敢做手术。 所幸,靠着小心谨慎,倒也成功了几例,但这样的后果便是,锦绣的名声越发响亮,前来找她看病的人越发增多,再这样下去,不说她要累死,同行之间也要受排济倾轧。 为此,不动手术的锦绣尽量劝病人不要动,一来风险巨大,二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生性胆小,可不想做这种出头岛鸟。是以,她又规定,但凡日后再有这类比较麻烦的病症,都请了以前关系较好的齐如月父子,周大夫,陈大夫等人一道切磋高协商。 这天,仍是与往常一样,才刚开门,便迎来窝蜂的病人,尽管排队等候的人比较多,所幸有侯诊室,里头提供火炉子,瓜子,茶水,等侯的客人倒也不那么难捱。 大概是女性的原因,渐渐地,锦绣的病人中,清一色都是女病人。男性病人少之又少。这天却来了个例外。 这天晚上,蒋大夫回来,与锦绣提起了顾炎,“今儿个,顾府叫了我去给顾侯爷看病,顾候爷腰痛的毛病又发作了。可惭愧的是,老巧才疏学浅,尽诊不出是何病因。东家医术高明,见识多广,想必应该有法子医治的。” 锦绣沉吟,“腰痛有很多种病因,既然把脉都诊不出来,那只能望闻问切了。” 蒋大夫笑道:“以往顾侯爷也发作过一回的,看了许多大夫,连我也被请去了,可惭愧的很,老巧学艺不精,没能诊治出病症。倒是圣手刘能够医治,可惜圣手刘如今却没了,顾侯爷这病,也只有东家能治了。” 锦绣道:“话也别说得太满,顾侯爷这腰痛究竟是何原因引起的,我也是不知。要看了后才敢确定呢。只是,他毕竟是外男,又是侯爷,自是不屑上门看病了,这倒是难办了。” 蒋大夫说:“东家不必多虑,顾侯爷这回痛得还是满厉害了,我向他举荐东家的时候,他说换件衣服就过来,想必这时候也快到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蒋大夫话才说完,便有小厮进来说顾侯爷来了。指名要锦绣给他看病。 幸好这时候天已擦黑,药铺里也没病人了,锦绣手头的活儿也忙完了,亲自上前迎接了顾炎。 一身宝蓝外袍,内罩姜黄团纹直缀长袍的顾炎,一边捂着腰,一边由顾夫人亲自扶下了豪华三驾马车。 顾夫人一身简单的朱红妆花金色万字不断头交领束腰长褙子,下身黑色六福裙裾,头戴昭君额套,正小心翼翼地和顾东临一道合力把顾炎扶了下来。 锦绣上前施礼,“顾侯爷,蒋大夫已与我说了,快里边请。” 顾东临深深望她一眼,“有劳你了。” 顾夫人却冷哼一声,板着脸抚着顾炎进了铺子里。 一番忙碌后,顾炎被安置在柔暖的单人床上,锦绣让他侧躺,先是把了脉,果然在脉相上来看,也只是些肾虚的毛病,又按了他的腰侧,“是这儿痛吗?” 顾炎捂着腰侧,眉头紧蹙,点头。 “痛了有多久了?” “真要算下来,好几年前就痛过一回,也是找不着病因,不过后来吃了贴止痛剂便没有发作,也就没当回事,前两个月又发作过一回,请了楚氏药馆的圣手刘,方止了痛楚,这回又发作了,似乎比上回还要厉害。” 锦绣用力按在他的腰侧,又问了他的饮食习惯,可有恶心呕吐,排便不通等症状,沉吟片刻,说:“侯爷这病,我也无法确诊,因为没有检查仪器。不过,跟据侯爷平时候的饮食推断,以及我平时候的经验推断,侯爷八九不离士是体内长了结石的缘故。” “结石?” 顾东临急急地问道:“什么叫体内长结石?那是什么玩意?” 锦绣说:“就是人的身体里长期处于缺水症状,或是水质原因,致体内某些部位形成并停滞为病的砂石样病理产物或结块。医学称之为结石。结石较大者难以排出,故多留滞而致病。结石的成因较为复杂,常见的因素有饮食不当、服药不当,以及体质差异等方面……”见众人听得云里雾去,又换了种说法,“反正,结石就是体内长了石头。据我推断,顾侯炎这应该是肾结石,肾结石的病因很多,有遗传性因素或环境、饮食、药物等因素等等。其病理也较复杂。现下我也不能推断,是何原因引起的结石,不过,我只能先开些化解结石的药物给您,先吃上三天,再看看效果。” 顾炎说:“我这病情,好多大夫都没能诊治出来,连皇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你是如何诊断的?” 锦绣淡淡一笑:“这个就不劳侯爷操心。侯爷先吃上三天的药再说吧。不过,若真的确诊为肾结石的话,侯爷日后可得多加注意饮食,平时候多喝水。这个结石,往重了说,也是会要人命的。再来,候爷这肾结石长到有多大,是什么样的结石,我也无法确诊,所以只能按往常的经验给您开药了。” 顾夫人这时候开口道:“说了半天,你就给句明确的答复,我家侯爷这病,究竟能治,还是不能治。” 锦绣知道这顾夫人不喜自己,或许是因为顾东临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锦绣没有上门给顾炎看病,反而自己纡贵过来,心头不痛快吧。 锦绣淡淡地道:“夫人,治病救命,本身就隐藏了极大的凶险,像顾侯爷这样的病,我敢打赌,没有人敢说一定就能够治好。锦绣也只能开药缓解病情。” 顾夫人面色一白,“你什么意思?我家侯爷这病,还不能医治了?” “侯爷这病,说严重也不算多严重,反正算不得绝症吧。若要说不严重,这样长期下去,也极有可能危及性命。所以还是要趁早治疗。”看在顾炎救过她的份上,锦绣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耐性,“若是侯爷按我的吩咐严格控制饮食习惯,相信不会有大问题的。” 顾侯爷说:“也罢,旁的大夫都诊治不出我这是什么病,唯独你说得头头是道,想来也是这个病因。你就开药吧,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早已看开了。我这病,可就麻烦王大夫了。” 锦绣连忙道:“侯爷客气了,我自当尽力而为。” 顾夫人将信将疑,冷冷地盯了锦绣好半晌。 锦绣任她盯视,毫无畏惧地迎向她严苛又略带敌意的打量,她的眸子里迸现出一丝漠然与凛冽。 第133章 胸襟 良久,顾夫人收回目光,说:“也罢,就依你所言。” 锦绣先开了化结石的药,然后又标明注意事项,少饮酒,多喝水,不要让腰部着了凉,每天坚持跑跳,以及用玉米须泡水喝,每天坚持喝,便可慢慢化去体内结石。 当天晚上,深夜,顾家的人又来敲门,语带质问,“我家侯爷吃了药后到现在仍是痛得厉害,夫人派我过来问问王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锦绣一惊,那人语带不满地道:“上回圣手刘给顾爷看了病,一贴药下肚就没痛了,怎么这回吃了药还痛成这样?王大夫,你可要给个说法才是。” 锦绣说:“麻烦回去转告顾夫人,圣手刘肯定是开了止痛的药物,一般身体疼痛,光吃止痛药物也是治标不治本,相反,还会适得其反。顾侯爷这体内长了结石,若是凉了腰部,便会发作。我又不是神仙,哪能吃一剂药就给药到病除了?不过想来顾侯爷这结石长得也比较大了,我再换种消炎的药物一道熬了,一天吃三次,平时候多泡玉米须喝。若真疼得狠了,可以试着做跳跃动作,可以缓轻疼痛。” 那人拿着药将信将疑地走了。锦绣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以前也在医院里也曾接待过结石病人,不过那时候遇上严重的,通常都是输液消炎后,过大的做碎石,比较小的就用药物化去,难度再高点的,就做手术。非常好操作,可来到古代,一没检查仪哭,二没古药抗炎,又是第一次医治,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候被吵醒了,她也睡不着觉,赶紧又去翻了医书,直至鸡鸣时分,方才找着了些眉目,赶紧记了下来。 天一亮,锦绣把药备齐了,交给蒋大夫,让他拿着药亲自去趟顾府。 蒋大夫看了药单,只见上头写着:金钱草一两,海金沙7钱,扁蓄、瞿麦生地、甘草梢、鸡内金(研磨吞服)各3钱,车前子2钱多一厘,石苇、大黄、栀子各二钱,牛膝2钱,琥珀末(冲服)2钱。 用法:水煎,日1剂,服2次,服药后半个时辰后,做跳跃运动半时辰。 过了没多久,蒋大夫回来后,面露苦笑,“听说顾侯爷昨晚痛了一个晚上,顾夫人放心不下,又请了别的大夫瞧了,又吃了别的药,一直折腾到半宿,我过去的时候,门房差点都不让进了。我好说歹说,才肯放我进去,可也没少受顾夫人的挤兑。” 锦绣问:“那顾夫人可有用我的药?” 蒋大夫摇头,“顾夫人心中有气,虽然接了药,也付了诊金,可我看她摆明了不再相信东家。” 锦绣急了,说:“我现在确定顾侯爷那是结石所致,别的大夫能看好吗?对了,顾夫人请的是哪个大夫,开的什么药?” “是济世堂的陈仲铭陈大夫,至于开的什么药,便不大清楚了。” …… 顾东临从校练场回来,回到后院时,发现有个提药箱的大夫,连忙问:“家中何人病下了?” 送陈仲铭出去的小厮回答:“是给侯爷看病。” 顾东临不悦道:“不是请了锦绣给父亲看病吗?怎么又另请别的大夫?”这样岂不锦绣的打脸? 小厮苦着脸,“公子爷,这是夫人的意思,与小的无关呀。” 顾东临紧抿着唇,也知道了个大概,衣服也不换便冲去找母亲去了。 对于儿子的质问,顾夫人却是理直气壮,并怒气冲冲,“昨晚你父亲足足痛了一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你还抬举她?在你眼里,难不成那女人比你生身父母还要重要?” 顾东临哑住,一时无言。但他不相信锦绣连沈无夜那样的病都能医治的本领,却连父亲都治不好,他丢下手头的马鞭,“那我现在就去问她。” 顾夫人气得从椅子上起身,喝道:“给我回来。”她大步上前,拉住儿子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道:“到底年纪轻,又没多少经验,一时误了病情也情有可原。你就甭去找她了,我已经请了陈大夫给你爹看病了,一贴药下肚你爹就止了痛。日后你爹的病就让陈大夫医治好了。你也别再添乱了。” …… 锦绣整理自己的药箱,说:“按理,顾夫人不信我,我也就作罢,不想平白惹人厌憎,可顾侯爷这病,我已能确诊了,药也开好了,相信吃上三五天便能看到效果,顾侯爷于我有恩,我可不能因为顾夫人就误他的病情才是。” 蒋大夫说:“东家心地仁慈,又知恩图报。可顾夫人却一心认定东家误了顾侯爷的病情,如今都不肯再让东家给顾侯爷看病了,那药,估计顾夫人也不会引起重视了。” 锦绣蹙眉,说:“那我再亲自去一趟顾府吧。” 蒋大夫劝道:“东家这是何苦?那顾夫人对东家可没有好脸色,您这一去,不知要受多少挤兑。东家,依我看,既然人家不领这个情,还是不要操这个心了。” 蒋大夫活到如今这种年纪,早已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为好不得好的人多了去,虽然仍是有些气忿,但也见怪不怪了。 锦绣却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若是我能够医治却因为病人的延误把病情捱狠了,我这心里也是难安的。蒋大夫,你不必劝我,顾夫人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她挤兑她的,我医治我的。” 蒋大夫还想规劝,但见锦绣一脸坚持,也就把话咽了下去。 …… 已经有了受冷遇的准备的,但锦绣没料到顾夫人会做得如此绝,居然连门都不让进,她让唐成敲开顾府的偏门,门被打开一条逢,问了身份后,直接冷冰冰地来一句:“我家夫人特意吩咐过了,以后但凡是锦绣药铺的人,一概不接待。” 冬暖气得咬牙切齿,大骂“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然后气呼呼地对锦绣大声道:“姑娘,人家不领情,我们还是回去吧,让顾侯爷病死算了。” 锦绣望着顾家紧闭的门,苦笑一声,压下心头的火气,说:“算了,既然顾夫人不让治,我也不好脸皮厚求着给人家治。” 冬暖大声道:“就是,原本姑娘你不过是看在顾侯爷对您有恩的份上,这才多费了一番心思,谁知人家还不领情,那敢情好,姑娘你也可以省一份心思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锦绣心情仍是很沉重,一是气顾夫人先入为主的观念以及蛮不讲理,又担忧顾炎的结石被延误。于是,她又去找了济世堂的陈仲铭大夫。 陈仲铭听了锦绣的来意后,一脸的惊讶,“王大夫,你这是何苦?既然人家不领你的情,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锦绣笑了笑,说:“顾侯爷对我有恩,我这算是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吧。陈大夫,我知道顾府最近请了你去给顾侯爷看病,顾侯爷那病,我已经确诊为肾结石,我查了一晚上的医书才配出来的药方,就麻烦陈大夫以济世堂的名义带过去吧。” 锦绣把药方交给了陈仲铭, 宝_书_网_w_w_w_._x_ b_a_o _s_h_u_._c_o_m 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以及饮食规律,陈仲铭看了药方后,大为惊讶,“肾结石?这个什么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我在一本医书上翻到过,但却没有俱体的药方,这药方是我想了一个晚上配出来的,我有七成的把握治好顾侯爷的结石。只是顾夫人不肯相信我,连门都不让我进,我只好辗转找到陈大夫,麻烦你帮我这个忙了。” 陈仲铭心中一动,像顾炎这样的病,其实他以前也遇见过,只是一直束手无策,只能安止痛或治疗肾虚的药物。想不到,这王锦绣居然找出了病症,还配了药,连药方都给了他,这人也太耿直了吧?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的药方,可是价值千金呀,一般的大夫,哪会轻易外传的?怎么她就如此轻易的给了他呢? 陈仲铭自认自己算不得君子,但也不算是小人,对于别家的祖传配方,他虽然眼红心痒,但还不至于去嫉妒,用下流的方式夺取。可如今,如此珍贵的价值千金的药方,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心头又是狂喜又是震惊,还有更多的疑惑。 “王大夫,这可是你们祖传配方,你怎么就这么轻易交给我呢?就不怕老夫占为已有?” 锦绣笑道:“一来我相信陈大夫的为人。这二来嘛,我们同是大夫,虽说同行相忌,但我相信,只要大家都有一颗济世救民的胸怀,相互切磋又有何妨?不但提高了技艺,还能造福于民?何乐而不为?” 陈仲铭心神一震,目光复杂地望着锦绣。 锦绣又笑了笑说,“再来,这药方虽然值钱,但我也是有私心的。” 陈仲铭连忙道:“王大夫请讲。” “我听说,陈大夫和周大夫都擅长医治小儿,恰巧这方面是我的弱点,以后少不得要请教两位大夫。” 陈仲铭恍然,笑道:“这有何难?冲着王大夫的康慨,老朽亦不好太过小气。今后王大夫但凡有请教的,就来济世堂找我,只要老朽肚子里有的,绝不藏私。” 锦绣高兴不已,说:“好,冲着陈大夫这句话,以后不少得要请教一二了。” 陈大夫自是痛快应承,锦绣又交代了陈仲铭顾炎的病情,以及病理原因,饮食注意,方方面面都交代仔细了,这才德恩万谢地告辞。 送走了锦绣,陈大夫看了手头的药方,一方面高兴,一方面无比感叹,“什么叫品德,什么叫知恩图报,这就是了。既然人家一个妇道人家都有如此胸襟,老夫亦不能落后了。” 第134章 就是不服气 从济世堂出来,冬暖还在生着气,埋怨锦绣道:“姑娘就是太好性儿了,那顾夫人既然不领姑娘的情,何必还要如此?让那顾侯爷病死算了。真真是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有意思吗?” 锦绣笑道:“有没有意思我不去计较。我只知道,我这样做,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冬暖哼道:“姑娘就是善良仁慈。哼,可人家才不会领情呢。” “她领不领情与我何关?我只说过,只要我问心无愧就成了。”锦绣笑着拍了她的肩膀,好笑地道:“得了,别再翘着嘴巴了,都可以挂香焦了。” 冬暖白她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她心里仍是在生这个气的。 …… 锦绣发现好些家庭条件不错的妇人就算没病也爱来她这儿排队,只为她开的美容养颜的药材效果还不错。锦绣便盟生了自制养颜丸的想法。 这美容养颜又要分多种,锦绣研究了数日,采用了桃花,人参,芦荟,珍珠,甘草,当归,何首乌,藏红花,伏苓数种药材一道混合,制成药丸,可外用,也可内服,命名为锦绣美容丸,因为之前锦绣的名气已打出,这款美容丸一经推出,效果还不错。 尤其最近几日,前来购买锦绣美容丸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并且销售额也呈几何级别的增长。 半斤在清理货架时,很是惊异地说了出来。 “光美容丸就卖了30多两银子,嘿嘿,东家,那我是不是可以提成600个钱?” 冬暖啐他:“你个钱鬼投胎的。放心,好好卖姑娘不会苛刻你的。” 众人大笑。 锦绣药铺还专门开设了成品药柜,专门由一个伙计经守,为刺激伙计对顾客的热情与良好服务,锦绣承诺,除了固定的月奉外,还会按营业额的千分之二提成。30两银子就能提成600个钱,相当于隔壁木匠铺子里那小徒弟两个月的月银了。 也难怪小伙计这么兴奋。 齐玄英正在统计病历单子,说跟着笑道:“如今师父的名气倒是打响了,师父倒是说得对,女人赚女人的钱,确实比较容易的。” “师父本领确实不小,可这些人也太疯狂了吧?买回去当点心吃不成?” 半斤在清理统计每个药柜里的药,闻言随口来了句:“你们还不知道吧?再过两日便是谨阳侯府顾夫人的生辰,这些贵妇人都得去庆贺,谁愿意顶着张黄脸婆的脸过去?” 众人恍然大悟,冬暖却咦了声,“八两,我发现你的消息当真是灵通呢。连这个都知道。” 八两轻描淡写地道:“这有什么?还知道买锦绣美容丸的人,除了那些妇人外,那些未出阁下的大家闺秀都在拼命使用呢。” 这下子,众人更加惊讶。 “因为顾夫人要在这一天,给顾世子订下世子夫子。”八两说这话时,似有似无地望向锦绣。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正在埋头清理病历单子的锦绣抬头,说:“你们看我做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可告诉你们,不管忙到多晚,病历单是必须要整理的,药柜里的药也必须要统计,还有账单也必须清点好,别想着偷懒。” 众人又移开目光,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锦绣整理了病历单子,发现这阵子医治风寒的略有增加,还有小儿腹泻的病症也有增多的倾向,于是让八两多去采这些药物,并告诉蒋高齐三位大夫,小儿腹泻的各种症状以及用药量和用药方子,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最后,锦绣又开始翻看成品药销售清单,这锦绣美容丸和拂风丸卖得比较好,尤其是美容丸,销售非常亮眼,笑着说:“还真多亏了这顾夫人呢……对了,八两,顾夫人什么时候过生来着?” 八两沉默了会,说:“这个月七号。” “还有十来天了,唉呀,那得赶紧再做一批美容丸,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商机呢。” …… 果然被八两说中了,越是逼近顾夫人的生辰,美容丸卖得越好,有些前来购买的小丫环甚至几瓶几瓶地买,为了证明八两所说是否属实,顾安在结账时,便问了两句,“买这么多回去,可是要给谁用?” “我们奶奶用得最多,连姑娘也在用了。效果还真不错。” “我们奶奶皮肤天生就比较黑,用了这个后,皮肤都变白了不少,这次买回去,奶奶说要全身都用。” “绿珠姑娘,昨日不是才来买了五瓶吗?怎么今日又来了?”成品柜台的伙计一脸吃惊地问。 叫绿珠的小丫头骄傲地挺起胸膛,傲然地道:“昨日是给咱们姑娘买的,用了一个晚上就有明显的效果,我们太太让我再多买几瓶回去。” 顾夫人的生日千万众瞩目地来临,当日,锦绣美容丸只卖了不到十瓶,次日,只卖了不到五瓶,过后,总在五到十一二瓶之间徘徊,锦绣很是失落了一番,觉得这个商机,她没能深切地把握住,如果早早知道顾夫人要过生,她应该早早推出这款美容丸,否则效果应该更好。 过了两天,锦绣如往常一般扫了美容丸的销售量,忽然增大眼,唉呀呀,居然有四十二瓶的销量,怎么回事? 往后一看,又惊呆了,居然有人一口气买了三十瓶。后来问了才知道,这位阔气买主是总兵府的人来买的。 因为何夫人母女的关系,锦绣对总兵府三个字有着非常深的印像,便问:“这何秀丽是不是被顾夫人相中了?” 没有人回答她,大概不知道这事儿。锦绣也不再多问,倒是蒋大夫这时候却屁颠颠地插一句话进来,“应该没有被相中。” “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前天,何府的人请我过去给何夫人母女看病,何夫人母女都病下了。” 大前天是什么日子来着?哦,对了,大前天的前天,是顾夫人的生辰,顾夫人生辰的第二天,何夫人母女就齐齐病下了,这是不是可以推断为,何秀丽没能入顾夫人的眼? 众人的八卦因子被成功勾起来了。 蒋大夫非常好心地为大家解惑,“何夫人没什么病,就是气血不畅,肝火虚旺,两胁疼痛,胀闷不舒,引发头痛旧疾。脸色黯淡,嘴上还起了火泡。” 虽说大部份人不是大夫,但接触久了,也自有几分医术,当下便中知怎么回事,于是,没有人再过问何夫人的病情,有几张嘴同时张口,“那何小姐呢?” “何小姐嘛……”蒋大夫捋了下凳灰白的胡须,说,“何小姐也差不多如此,” “……” 一阵沉默后,又有人小声问道,“都已经这样了,有必要还出来买养颜丸?” 众人一阵猜想,都猜不出何大小姐的心思,于是纷纷压下兴奋的血液,继续埋头做事。 ……到十一月份时,天气越发寒冷,这阵子前来治冻疮膏的人大有人在,锦绣干脆自己配了药来治成冻疮膏,装进瓷瓶子里,一瓶卖20文,取名为锦绣冻疮膏,一经推出,倒也大卖。 冬暖算了下成本,一瓶冻疮膏成本只需几个钱,一个瓷瓶子批量制作算下来成本大约要花去5文钱,算下来一瓶冻疮膏就有一倍的利润,每天清点冻疮膏是最为快乐的一件事。 尤其账房大总管顾安做账做得非常仔细,统计了这一年来锦绣药铺出售的成品药大都卖得比较好,锦绣冻疮膏不提,风寒咳嗽的速成药丸随着天气原因,更是大卖,还有养颜丸,黄柏,大黄,白芨,白芷,冰片等药物制成的烫伤丸,与外伤用的锦绣丸,一直保持着稳定的销售量, 这些亮眼的销售数据都比不过锦玉带给她的兴奋。 锦玉如今极得范夫子的喜爱,早已视当作子侄般对待,不但管教严厉,在学问方面更是不遗余力地栽培她,更难得的是,锦玉与钟家的诸位兄弟非常合得来。 “姐,这是钟大伯母送我的牛肉饼,可好吃了,还有好些可口的点心,钟大伯母要我带回来给姐姐也尝尝。” “姐,钟二伯伯也就是钟闵的父亲特意送了我一方硕台还有镇纸,姐,你看,这镇纸居然是水晶做的呢,上边还雕有狮子,真好看。” “今儿个与钟闵去庙里参加林秀才举办的诗会,回来徒中下了雨,钟闵他们的鞋子都湿了,冷得直跺脚,唯独我的鞋子里头暖和着呢,钟闵可羡慕死了。” 锦玉如今与钟家四兄弟玩得非常好,尤其与钟闵更是成了一对铁哥们,只差同穿一条裤子了。 钟闵是钟阁老最重视的儿子,钟家在京城,在官场上都有着极雄厚的政治关系,这钟闵也是大有才学的,将来成就不可限量。而钟闵与锦玉交好,这也是一项极有利的政治资本。 当然,抱着纯友谊的眼光来看,锦绣不应该有这种想法,那样就太功利了。锦绣本人也说过,虽然与钟闵交好也有着一部份利益关系,但他对钟闵也是真心相交的,如今已超越了那份利益的牵扯。 不管锦玉与钟闵之间的友谊究竟渗杂了多少功利,锦绣都是高兴的。 听锦玉这么一说,锦绣便说:“那敢情好,你去告诉钟闵家的绣娘,要她过来,我告诉她如何制作雪地鞋。” 锦玉纳闷道:“姐,你亲自做一双让我送给他不就得了?何必拐那么大的弯?” 锦绣点了他的额头,“你个傻子,我与他非亲非故的,干嘛要做鞋子送给他?传出去多不好听?”还是交代他家的绣娘做更安全保险些。 又过了没两天,锦玉一脸疑重地回来,锦绣吓了一跳,“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锦玉闷闷地道:“今儿个,我在钟家,碰到了那个叫九爷的男人。” 锦绣心头一紧,连忙问:“怎么了,他可有为难你?” “那倒没有,只是瞧了我脚上的鞋子,问我是何人做的。”锦玉哭丧着脸,一脸的害怕,“姐,我真是笨,当时一看到他,心里就慌了,原本想骗他一骗,可又想着姐姐你的话,又不敢得罪他,只得老实与他说了,这鞋子是姐姐做的。” 锦绣一颗提得老高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她轻吁了一口气,说:“怎么,他还看中你这鞋子?还要我给他做不成?” 锦玉忿忿地道:“哼,他没有明说,但意思也差不多了。”想起那赵九凌那副可恶的嘴脸,锦玉便气不打一处来,因畏惧此人的权势与心狠手辣,他明明心中不情愿,却仍然不得不与之虚以尾蛇,这人却得寸进尺地想让姐姐给他做鞋子,真是可恶至极。 锦绣问:“你答应他了?” 锦玉低下头来,讷讷地道:“对不起,姐,我知道你根本没理由给他做鞋子,而他也没有资格要你给他做,可,可我一想到此人心狠手辣的性子,以及那些爪牙当初对付你的那副嘴脸,生怕他找理由为难姐姐,就,就昧着心给答应了。” 锦绣默然,轻拍锦玉的肩膀,锦玉死死咬着唇,肩膀一抖一抖的,那已是气极了的表现,她理解这小子此刻的心情,轻声安慰道:“好了,别想太多了,你这样做很对。若是明着拒绝,依此人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又要找咱们的麻烦了。不就是一双鞋嘛,姐姐我做就是了,纯当作花钱挡灾吧。” 锦玉陡地哭了,嚷道:“可我心里就是憋闷的慌呀,他凭什么要姐你给他做鞋子?上回明明就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偏还像没事人的以为恩典了咱们似的,我就是不服气,就是不服气。” ------题外话------ 今天一整个白天,屁股都没落过凳子,现在腿都走痛了。八点多钟才吃的晚饭,然后马不停蹄地码字,一直到现在。明天估计也要这个时候更新,亲们不必再等了。 评论区真的满热闹了,可惜没有及时回复,千万别以为俺耍大牌,实在是没时间…… 第135章 就是要欺负你 锦玉搂着他,轻拍他的背,“傻小子,这个世道本就是如此,你不服气也没法子呀。好了,别哭了,我都不生气,你气个什么呀?不就是一双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做就是了。只要他别嫌难看就成了。” 锦玉仍是很愧,很难受,闷闷地道:“我真没用,不能帮到姐姐也就罢了,还处处给你惹麻烦。” 锦绣板起脸,“又来了,当心我生气。” …… “九爷,您真的脚冷吗?”朱棒槌望着赵九凌脚下玄黑色牛筋底的毛皮靴,这可是市面上都买不到的皂毡尖扭靴,靴身以金色粗棉线密绣云纹,内衬面料采用皮、缎、毡琢一缝制,毡靴的靴筒内衲毡,毡衬高出靴筒一截,穿着时非常暖和。这是北方地区士族子弟常用靴子,即高贵又大方,还暖和。九爷身体也强壮,难不成还嫌脚冷? 赵九凌道:“还行吧,就是大晚上洗了脚后有些冷。”赵九凌带来的那群侍卫,大都不习惯这儿阴湿的气候,主要是天气太冷了,屋外也就罢了,屋子里却没有烧地龙,也没有烧炕。虽然屋子里烧有炉子,总不能把炉子也装进被窝里,很快,连腊月都没过,包括赵九凌在内的大部份人就都生了冻疮。 朱棒槌说:“那个王锦玉脚上的靴子倒也新颖,却也不算违制。只是,若真要说暖和,恐怕也不及尚宫局的那些老师傅吧?” “你懂什么?就是图个新鲜罢了。”赵九凌白他一眼,“我做事自有我的考量。” 朱棒槌立马噤声,跟着手指头又痒了起来,又抠又掐,暗暗骂道:“这该死的鬼天气,老子长这么大,从来没生过冻疮呢。哎哟我的妈吧,这滋味可真难受呀。” 虽然买了冻疮药回来,但效果并不明显,朱棒槌不但手上长了冻疮,脸上,耳朵上,还有脚上也给长了,白天倒无谓,到了晚上睡觉到半夜才痒得抓心抓肺的,看了好多大夫,抓了药搽了虽暂时性的缓解痛痒之感,但过不了几天又给痒得恨不得骂娘。 赵九凌也不大好过,他呆惯了北方,就连气侯恶劣黄沙满天飞的西北他也呆了近十年,也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狼狈成这样。 “九爷,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早就催得厉害了,九爷,还是回京吧,这鬼地方,俺真的呆不下去了。”朱棒槌一边跳着脚一边呲牙咧嘴地叫着,他的两只脚都生了冻疮,脚一暖和就痒得厉害,那种滋味真不好说,抓心抓肺的难受。 赵九凌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不像朱棒槌那样满脸满手满脚都生冻疮,但双膝以及以前受过伤的地方却隐隐作痛着,他暗自把穆少清骂了个狗血淋头,是谁说江南风景好来着?他回京后一定要把他的嘴给撕烂。 “等锦绣做好了靴子,就起程回京。”经过这个冬季的“迫害”,赵九凌对江南地区再也生不出好感来,只想快速回到京里去,虽然那边气侯比这边更冷,但空气干燥,屋子里又有地龙,可比这儿舒服多了。 主子总算下定决心回京,朱棒槌只差没仰天长啸,他的苦日子总算可以结束了。 …… 当天晚上,赵九凌来到锦绣药铺。 这时候锦绣正在收拾打烊,发现此人后,腿肚子不由一阵哆嗦,但又不得佯装镇定,满面堆着笑,“九爷,许久没见您来了,最近可好?” 赵九凌深深地望着锦绣,眼前的女孩穿着一袭淡绿色窄袖交领束腰素缎褙子,下身浅蓝色马面裙,额上的刘海不疏不浓,刚好合适,头梳如意髻,斜插一枚燕尾银杈子,杯口大的耦色珠花,银白色的珍珠耳环,素淡到近乎朴素的装扮,看起来却清清爽爽,站在婴儿手臂粗的莲花台烛火下,更是显得婷婷玉立,娇俏迷人。一双不大的眼,却微微袅袅地散发出迷雾般的光花。 眼前这个小女子,初次的印像是没见识,没眼光,空有一副好皮囊。后来才知道,这些都只是她的表相而已,真正的她,性格多变,时而淡漠,时而狡诈,时而让人气得牙痒痒,却并不痛恨,反而在气怒过后,又有些微的怅然横亘心头。 这丫头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聪明,也很会装,连老江湖的他都几乎被她骗过了。 “托你的福,还好,只是,不大习惯这儿的天气,身边又没个贴心人侍候,脚都要快冻没了。昨日偶然瞧到令弟脚上那双独特的鞋子,一时羡慕之极,便厚着脸皮登门,恳请姑娘帮忙做上一双,好让我渡过这个寒冬。” 锦绣在心里鄙视不已,这人还是王爷呢,呸,找的借口这么差劲,还战神,打死她都不相信,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但锦绣面上却道:“九爷这是哪儿话,锦绣手艺粗躁,不过是随便应个景罢了,也只有我那兄弟不嫌弃。也罢,既然九爷不嫌弃,锦绣就做上一双。怕就怕九爷到时候嫌弃起来,我可没脸见人人。” 明知这丫头只是表面功夫而已,但见她笑语如珠,赵九凌仍是高兴不已,击掌道:“姑娘这话可就过了。就是因为看中姑娘巧手,这才腼着一张脸上门讨双鞋子穿。又怕姑娘不晓得我的尺寸,所以特意过来,让姑娘量量尺寸,好让姑娘心中有个数。” 锦绣望了他脚下的皮靴一眼,这个靴子也算是暖和了,外头是牛皮,底子是牛筋的,里边又塞了层棉花,即防水又保暖。 她就不信,堂堂一个王爷,连双保暖的鞋子都没有吗?分明就是故意找她的茬的。 锦绣心中有气,但又不敢发作,还得陪着笑脸说:“麻烦九爷把鞋子脱下来,我拿来量了好做。” 正待抬脚的赵九凌动作一顿,最后不得不脱下鞋子。 锦绣拿了软尺量了尺寸后,说:“九爷鞋子是八寸7,我就做八寸九好了,方便鞋帮里多塞些棉花,这样穿着更暖和些。”然后一脸乍舌,说:“九爷是北方人吧,人长得高大,这脚也长呢。” 赵九凌心中气怒,这丫头演技还真厉害,明知他身份,却装得比谁都好。“姑娘可是嫌弃在下长得五大三粗?” 锦绣把头摇如拨浪彭,“九爷生得英俊潇湘,气宇轩昂,又风度翩翩,即有南方人的风流倜傥,又有北方人的阔爽与豪气,自是人中龙凤,如何称作五大三粗呢?太埋没九爷这通身气派了。” 赵九凌唇角抽了抽,明知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可心里仍是高兴,不由暗骂自己真是犯贱。 王锦绣正在搜肠刮肚地想着要怎样用委婉客气恭敬又不得罪人的方式把这尊瘟神请出去,赵九凌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微笑着道:“听闻你这店里有卖冻疮膏的?” 锦绣点头,“有的有的,不管九爷是要自己用,还是帮别人买,九爷倒是来对地儿了。依九爷的身份,自是要用最好的,八两,把二号柜头一排的锦绣牌冻疮膏拿出来。” 八两速度够快,很是麻利地拿了两瓶精美青花汝窑瓷瓶过来,并且还用红绸盒子包装,看上去很是上档次。 锦绣按过,双手递给赵九凌,“九爷,这就是我药铺里最好的冻疮膏,每日用温用冼手,再搽在手上,用手轻轻搓揉至肌肤发经,三天便可见效。为防止冻疮复发,还可以用鲜生姜片涂抹。” “好,来四十瓶。” 锦绣讶然,面有难色。 “怎么,还不肯卖给我?” 锦绣赶紧摇头赔笑道:“九爷能光顾小店,已是我的莫大荣幸。只是,九爷一下子要这么多……我这儿还真没多少存货。恐怕要让九爷失望了。” “无妨,重新做出来大约要几天?” “这个,十来天吧。” “那好,做好后就亲自送到我的住处。”赵九凌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的地方吧?” 锦绣心头发苦,那天晚上的恐怖印像实在太过深刻,打死她都不会再踏入那个地方,于是装出一副讪讪的表情,“对不住,当时是晚上,再来,我方向感不大行……” 赵九凌知道她的顾忌,也不点破,说:“那到时候我亲自来拿吧。这样吧,就定下十日之期,可好?” 锦绣点头,赔笑道:“那就麻烦九爷再跑一趟了。” “应该是我麻烦你才是。就十日之期吧,十天后,我再过来拿。” “呃,好,那我现在就去找材料,争取在十天之内把药配好。呃,时间紧迫,我现在就要去配药了,九爷,我就不奉陪了。” 这是在下琢客令了,赵九凌心头失落,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颔颌道:“好,那我走了。记着,还有我的鞋子。” 锦绣忍下心头的恼怒,笑道:“九爷放心,就算熬工赶夜也会赶出来的。” 他知道,他走后这小丫头不知又要把他骂到多惨,但,看着这丫头咬牙切齿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赵九凌却有种异常的兴奋感。 他知道自己很恶劣,明知她讨厌他,厌恶他,还怕他,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看着她明明气得头顶冒烟却还要满面堆笑…… “九爷,这是在大街了,您就别这样笑了,好不好?”朱棒槌实在忍不住,小声规劝着。 赵九凌面色一板,斜他一眼,“怎么,我笑得很难看?” 朱棒槌耷拉着眉毛,“九爷您这笑,实在是太阴险了。” 赵九凌放声大笑,声音爽朗,惹来路上好些注目。 在离开锦绣药铺的时候,他看到一辆谨阳侯府的马车驶了过来,不由多看了一眼,见是顾东临本人,下巴一抽,面容也冷了下来。 顾东临一袭灰鼠毛大领边的黑披氅,脚蹬黑色牛皮缝靴,手上拿着个汤婆子,原本他也是目中无人之流,但赵九凌的存在感太过强烈,让他想装作没发现都不可能,也不过一个转眼珠子的功夫,便上前笑着打招呼,“朱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漾否?” ------题外话------ 快要疯掉了,存稿里的内容接不上先前的情节…… 第136章 欺软怕硬(修改) 赵九凌皮笑肉不笑地道:“顾老弟,托你的福,还行。听说令尊最近病下了,可有好转?” “托朱兄的福,家父看过大夫后,如今已略有好转。” “可是请的王大夫?” 顾东临面色一黯,“是济世堂的陈仲铭。” 赵九凌“哦”了声,似笑非笑地道:“这就是顾老弟做得不对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依顾老弟与王姑娘的交情,自是请王姑娘看诊才是。还跑去便宜外人,实是不应该。” 顾东临脸色一变,微愠道,“朱兄慎言,事关一个姑娘家的名节,还请朱兄嘴上留德。” 赵九凌哈哈一笑:“好一个嘴上留德,好好好,我不说还不成?顾老弟这般看重一个女子的名节,自是品性端庄,顾侯爷果真是教导有方。”他拍了拍顾东临的肩膀,看似夸赞,但听在顾东临耳里,却是浓浓的讽刺。 “既然顾侯爷是由另外的大夫医治,顾老弟来这儿做甚?” “天气冷,生了冻疮,特意来买些制冻疮的回去。” 望了顾东临那修长又干净到洁白的手,与自己古胴色又满是厚茧的双手相比之下,自己这双手还真的不能见人了,赵九凌在心头微哼,皮笑肉不笑地道:“顾家的下人也太不会照顾人了,怎么让老弟生了冻疮?” “不是我,是好些下人都生了,我出来买些回去发给他们自己用。” “哎呀,有顾老弟这样的主子,可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顾东临脸色很是难看,这些小事根本不需他亲自办的,但他为了见到锦绣,便自告奋勇地出来了。只是运气不怎么好,居然遇上这个居心叵测的朱子权。 “我想,依顾夫人的慈母心性,若是知道老弟这般小题大作,想必会很生气吧。” 讽刺了顾东临一番,赵九凌扬长而去。 瞪着赵九凌的背影,顾东临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耐何。倒是随立在一旁的弄潮看不过眼,恨声道:“公子,这人太嚣张了,公子为何给他点颜色瞧瞧?” 顾东临瞪他,斥道:“你懂什么?这人我可惹不起的。”听父亲说,此人极有可能是一直在西北督促军务的楚王赵九凌,只是他一直不肯以真实身份示人,他们也就乐得装糊涂。反正不知者无罪嘛。 但是,赵九凌心狠手辣,杀伐果断,治军严谨,杀人如麻,素来有阎王的凶名,父亲一再告诫他,不要与他有过多接触,更不要轻易得罪,否则连累整个顾家可就不是儿戏了。 …… “不好意思,顾公子,冻疮膏才卖光了,若您不急着使用,可否再等些时日?” 没能买到冻疮膏,顾东临却一点都不沮丧,反而还问什么时候才有,到时候他再出来拿。 八两知道他的心思,满面堆着笑承诺了五天过后来拿。顾东临心里高兴,捶了他一拳,“在这儿干得还顺手不?” “托公子的福,姑娘人很好,对小的也很好。”他现在还学会了抓药识别药材以及偏储存的绝活呢。 “那就好,好好的干……对了,刚才那姓朱的有什么事儿?”顾东临趁药柜上没什么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八两也小声道:“那人太不要脸了……”然后把赵九凌刚才的来意与顾东临一五一十地说了。 顾东临气得头都炸了,暗骂姓朱的不是东西,居然打他的锦绣的主意。 因为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顾东临走起路来,腰也直了,头也抬了,气势汹汹地来到锦绣面前。 锦绣正坐在划价柜台后边,一边翻着病历单,一边统计药物,抬头见着顾东临后,心里有些不自在,但又不得不打招呼,“顾公子,这个时候光临小店可是有什么事儿?” “我,我是来买冻疮膏的。” “冻疮膏在另外一个柜台,八两……” “不用叫了,冻疮膏没了。我改日再来买。” “哦,对,刚才被一个人客人买光了。”锦绣问,“呃,天气这么冷,又这么晚了,顾公子不回去吗?” “你赶我走?” “岂敢,只是我这儿已经打烊了,等我统计完药单就关门。” 顾东临闷闷地道:“那个,天气很冷。” “嗯,是很冷。” “我的汤婆子凉了,可否帮我换换热水?”他拿出手头的镏金铜炉南瓜形状的金色绘“福”字的汤婆子。 锦绣望着他修长洁白的手上捧着的汤婆子,扬声叫道:“冬暖。” 冬暖连忙上前,给顾东临福了身子,“顾公子万福,劳烦顾公子把汤婆子递给奴婢,奴婢去换热水。” 顾东临闷闷地把汤婆子递给她,趁冬暖换水的当,坐了会,又对锦绣道:“那个,前两日我母亲过寿辰,大概是操劳过度了,我这两日总有些不舒服,锦绣,你帮我瞧瞧,这我是什么病?”说着便把手伸了过来。 锦绣白他一眼,这人与赵九凌一副德行,找的借口烂之又烂。 装模作样地给他把了脉,说:“无大碍,回去多加休息,少往外头跑就是了。” “你不开药?” 这时候冬暖已拿着汤婆子过来,双手递给顾东临,“顾公子,热水已经盛好了。” 接过汤婆子,顾东临又恨起冬暖奇快的速度。 “不用吃药了。你也只是小毛病罢了,只要回去在家中好生呆上几天,少往外头跑,这病自然便好了。” 顾东临郁闷不已,她这是在变相地告诫他不要总往她这儿跑呀。 “哎呀,锦绣,我天生就畏寒,这两日天气可冷了,我这脚也快要冻没了,锦绣帮我做两双鞋子可好?”他一想到赵九凌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的可恶行径,也有样学样,让锦绣也帮他做一双鞋子心里才痛快。 “我不求式样要多好看,绣多少纹路……只求穿着暖和……便,便成了……”忽然发现锦绣目光冰冷,顾东临一下哑住,语气也渐渐放低。 锦绣冷冷地盯着他,却不说话。 顾东临脸色发烫,最终垂头道:“如若不愿,那就算了。”也不知怎的,锦绣用这种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似乎有把刀子在剜他的心似的,令他不敢造次。 锦绣盯他半晌,收回目光,说:“时候不早了,这会子再不回去,说不定顾夫人也着急了,顾公子,我就不留你了,八两,替我送送顾公子。” 八两期期艾艾地上前,好声好气地道:“公子,请。” 顾东临一脸郁闷地望着锦绣,他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沮丧,垂头丧气地起身,他很想对锦绣说,他对她是真心真意,可铺子里虽然没什么病人,却也有几个药铺里的人,只好无耐作罢。 只是还没走两步,从外头冲进一个灰色短打的中年男子,“给我两张速效退烧贴。”因为走得急,一头撞在顾东临身上。 心里正沮丧的顾东临小霸王脾气发作,一脚踹了过去,骂道:“走路不长眼呀?小爷你也敢撞?” 那人平白被踹,一边爬起来一边叫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顾东临瞪眼道,“怎么着?小爷就是不讲理,你又待如何?” 那人见他一身气派的穿着,知道是城里的富家公子,一时间也息了怒火,但仍是指责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仗着有钱就了不起呀?当心我去衙门里告你。” 顾东临大怒,“你这贱民,你可知道小爷是谁?” “大爷我管你是谁?天王老子也没你这么嚣张。” “可恶。”顾东临怒及,从腰上抽出马鞭就抽了过去。 “住手。”锦绣一个怒喝,从柜台里出来,扯过鞭子丢到一边,厉声斥道:“顾侯爷戎马一生,日月昭昭,贤名远扬,他在前线治理军务,为民分忧,使得百姓安享太平,功在千秋,志向千里。而你,纨绔膏梁,只知鱼肉百姓,欺男霸女,胡作非为。顾侯爷在前头修墙弄瓦,兢兢业业,你身为人子,却在后院拆墙。不子承父业也就罢了,偏还做个可耻的膏梁纨绔,丢顾氏一门的脸,我若是你,早早拉把尿淹死算了,以免为非作歹连累顾氏一门,让顾侯爷被人弹勋家门不幸,教子无方。到那时,你才是顾家的千古罪人,令人耻笑。” “你,你……”如此毫不留情面的侮骂,可没把顾东临给气死,指着锦绣,半响说不出话来。 锦绣毫不畏惧,抬头挺胸,厉声喝道:“我怎么样了?我可有说错话?”她指着他,厉声斥道:“你以为你大耍世子威风就能服众?我只听说过,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可从未听说过以势服人。我真替顾侯爷感到可惜,堂堂谨阳侯府,声威赫赫,顾家满门忠烈,偏偏就出了你这种使人蒙羞的败类。” “往日里你如何作威作福我管不着,但你休要在我铺子里呈凶。” 锦绣怒火翻天,满面的厉色,顾东临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好好好,我不呈威风还不成吗?”他放软语气,“锦绣,你别生气,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这小霸王倒还能屈能伸,锦绣略有意外,语气也放软了几分,“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你刚才的做法确实令人难以忍受。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作威作福,你除了这些,就没别的可做了?” 她承认,她这是迁怒,在赵九凌面前她屁都不敢放一个,可面对顾东临,却是原形毕露,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欺软怕硬吧。 顾东临面色讪讪的,但嘴上却不服气地嚷嚷道:“谁叫他要撞我?”其实他已经收敛许多了,她还要怎的? 锦绣也知道这种二世祖的德性,也不敢过多责骂,只想早早把他打发走,“时侯不早了,快回去吧,看这天气,恐怕又要下雨了。”外头现在天都黑透了。 顾东临忽然双眼一亮,“你可是在关心我?” 锦绣一口气没提上来,她怎么这么倒霉,尽遇上这种脸皮厚的东西? “我只是担心,万一真下起雨来,你那车夫也没带雨具,岂不糟罪?” 顾东临垂下肩膀,幽怨地望她一眼,也知道再呆下去确实惹人嫌了,只得闷闷地离去。 …… ------题外话------ 编辑打电话来,说传重复了,让我马上修改的。现在修改完毕,有什么问题请找我的编辑。编辑不在线,我找不到他。 第137章 病倒 果然如锦绣所说,不一会儿便下起雨来,不大,但隐隐夹着冰冷的风雪,整条街道冷冷清清的一片,两边屋舍廊下那红色灯笼点亮了方圆数步之地,依稀可以看到那杂夹着雨白色的雪花。 真的下雪了。 天气越发冷了。 在经过朱子权的住处时,顾东临不顾外头的冷意,掀开毡帘,恨恨地瞪了那紧闭的大门一眼,这屋子并不大,门前除了两颗槐树外,别无他物,正门与屋檐的设计都只是普通富户的规格,连仕族都算不上,但父亲顾炎却对他说过,这朱子权极有可能就是盘踞西北多年的楚王,只是不知为何会来金陵,但此人却是不能得罪的。 前边驾车的车夫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涕,顾东临放下毡帘,搂紧了汤婆子,他一个大男人带着汤婆子确实有些不论不类,但他天生就畏冷,虽然穿得厚,出来时又走得匆忙,也没在车了加个炉子,车厢里也是冰冷一片。 坐在车厢里都冷成这样,更别说在外头顶着寒风冰雪驾车的车夫。 顾东临却毫无怜惜之意,反而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回去。而自己也掀开毡帘,解开披氅,任冰寒的冷风吹打着自己的脸。 而就在这时候,对面马路上驶来两辆二驾马车。 那马车是玫瑰红的颜色,四角镶了羊角琉璃灯,灯上用大红烫金字写了个大大的“总兵何家”四字,这应该是总兵府的马车,这马车颜色以及排场,应该是总兵府的女眷,顾东临再大胆猜测,这玫瑰红的颜色,应该是大表妹秀丽的专用坐驾,就是不知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为何还要外出。 鬼使神差的,顾东临把头探了出去,顾不得寒冷雨雪吹打在脸上的冰寒,看着那辆马车直直地驶到一大门前,停了下来。 顾东临一看就乐了,这不是朱子权的住处么? …… 南方没有烧地龙的习惯,也没有烧炕的习俗,屋子里摆了三个火炉了,总算比外头暖和了不少,屋子里所有器具摸在手头都是冷冰冰的,赵九凌再一次抱怨起这该死的鬼南方。 以前在总兵府的时候,总兵府也是烧有地龙的,倒不觉得难受,如今搬离了总兵庥,这才知道金陵冬天的霸道。 总兵府派来服侍的丫头把数个汤婆子放进被褥里,又二人合力把炉子也搬到床前,又燃要薰香,一切准备妥当后,这才福了身子,“九爷,可以歇下了。” 看了桌上的滴漏,赵九凌说:“还早,你们先下去吧。我先看会儿书。” 两名丫头很是无耐,她们在总兵庥,姿容也是数一数二的,被派到赵九凌这边来服侍,也是得了何天刚的暗示的,她们自己也是乐意的,可天气如此寒冷,让她们没有勾引的机会,眼看机会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了,赵九凌却从来不拿正眼瞧她们,她们再是心焦,却也无可耐何。 正这时候,守在外头的一侍卫扬声叫道:“报,总兵府何大小姐来访。” 两名丫头吃了一惊,这么晚了,大小姐过来做什么? 外头响来金剑冷静恭敬的声音,“何小姐,这么大冷天儿怎么也过来了?”何大小姐柔柔的声音响来,“天气冷,我听说九爷呆惯了北方,却是不大习惯南方的气候,特意赶制了两件氅子,让九爷穿上试试,看是否适身?” 金剑说:“有劳何小姐了。只是九爷这儿别的没有,就是衣服多,氅子更是有几大件,恐怕只能辜负何小姐的美意了。” “无妨的,衣服越多越好嘛,这天气冷,一旦下了水好些天都无法穿,多备一两件也是有备无窜。九爷在里头吗?” “这个……” “金剑,让何小姐进来。”赵九凌扬声道。 朱棒槌讶然地望了自家主子一眼,赶紧上前侍候着给赵九凌穿上外袍,然后退到一边去。 何秀丽一身大红色锦绒白绒毛滚边带帽氅子,衬得一张脸儿白里透红,越见妍丽姿容。她进入门来,伸手解下身上的氅子,露出里头姜黄色妆花缎袄儿,整个人看起来婷婷玉立,如水中白莲,清新而优雅。略上了淡妆的面容更是倾城倾国,艳冠群芳。 “见过九爷。”颦颦袅袅地屈膝福身,标准的大家闺秀,端庄,从容,又充满了柔弱与妩媚之美。 退到一角的朱棒槌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暗赞,这何大小姐确实生得美,这一身精致的打扮下来,丝毫不输给京城那些国公侯府的嫡女们,果真是通身的气派。 赵九凌这时候已穿了件米白色素袍,头发披散着,只在额头上戴了个一指宽的红色细绒丝绦,额头正中丝绦上垂下一颗红宝石,这是京中富贵公子在家中惯有的休闲打扮,不束发的情况下,为避免散发垂到额前遮住脸孔,都用丝带系住,相当于绾箍,与贵妇人常用的抹额有着异取同工之处。 赵九凌五官出众,外表俊逸,没有南方男子的英俊儒雅,却有着北方男子的豪阔与阳刚之美。再加上身为皇族与身俱来的优越与高高在上的睥睨感,使得他比任何一个权贵公子还要出色三分。不管走到哪,就算一身普通衣布都无法掩盖其通身的威势。 眼前这位何大小姐也是金陵地界数一数二的名门贵妇,但赵九凌却只是淡淡地“唔”了声,“何小姐不必多礼。” 何秀丽站定了身子,轻妙的目光在赵九凌英俊冷峻的面容上幽幽一转,蓦地温婉一笑,眼波流转,朱唇轻启,笑语宴宴,“九爷,这是我做的氅子,用的可是上好的料子,内衬今年新收的棉花,披在身上可暖和了,九爷快试试,可否合身。” 两名丫头模样的婢女上前,跪在地上,举高双手。 赵九凌望着那折叠得齐整的氅子,皱了皱眉头,“小姐的心意朱某领了。” 何秀丽温婉的面容微滞,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收还是不收? “秀丽手艺浅薄,不过却是秀丽的一心意,还请九爷收下。”何秀丽语气略带娇嗔。 赵九凌似笑非笑地望着何秀丽,唇角浮现一抹嘲讽,“何小姐心的意朱某领了,只是,这氅子,朱某可不敢收。” “为什么?”何秀丽脸色微变,但很快又堆起不安的面容,“可是九爷嫌弃秀丽的手艺?” “那倒不是。”赵九凌说,“只是为了何小姐的名声着想而已。” 何秀丽呆了呆,“九爷收与不收,这与秀丽名声有什么关系?” “何夫人最是看重闺阁礼仪,乃世人皆知,何小姐亦是大家闺秀,难道还不知私相授受可是有损何小姐闺誉?”赵九凌淡淡地说着,但吐出来的话却杀人于无形,“何小姐本来一片好心,所以朱某更不该陷何小姐于万覆不劫之地。” 平白无故的,闺阁千金居然私自做衣物给陌生男子,这传扬开去,确实会被说成不庄重,严重些,便是私相授受了,对于何秀丽这样的千金小姐,这可是极大的罪名。若真的坐实了罪名,何秀丽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何秀丽脸色一白,双唇颤抖,连跪在地上的两名丫环也瑟瑟地抖着,她们也觉得这样不妥,可架不住自家主子的一意孤行。 “九爷可是觉得秀丽唐突?”何秀丽委屈地咬着下唇,泪花在眼睛里打着转,却不肯落下。绝美的容颜再配上楚楚可怜的委屈之状,相信没有男人还能够无动于衷。 但赵九凌却不是普通人,他活了二十多年,自小在皇宫中长大,别的没见过,就女人是见得最多的。早已见惯了女人拿柔弱当武器,早已厌烦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表演功夫,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地说,“你这确是唐突了,不但唐突,还太不自爱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那些长舌妇,不传扬出去的。” …… 腊月过后的金陵,雪花飘舞,在整个南方地区,金陵的气候却是异于其他地区,不但冷,还特别潮湿,如此阴沉沉的天气,又夹带着雨雪,一般人能不出门就抵死不出门的。 顾东临病下了,昨天不过出去一趟,半夜里就开始有轻微的咳嗽,到了第二日早上,便开始发起烧来。 顾夫人心痛不已,狠狠折骂了顾东临屋子里一干侍候的下人,尤其是顾东临身边的几个贴身大丫头,更是每人打了二十大板并被赶了出去,连顾东临的小厮弄潮也因“没跟在主子身边”为由,被打了二十板子,只除了驾车的车夫幸免于难,因为车夫也发起了烧,重咳不止。 “唉呀,公子爷怎么又病下了?这可了不得,赶紧差人去请王大夫。”也不知是谁嚷了一句。 另一人却说着,“还是算了吧,那边的规矩可不会上门看病的。” “可是上回公子爷的病就是王大夫看好的。” 没有人吭声了。纷纷望着顾夫人。 顾夫人不喜王锦绣已经不是府中的秘密了,没有人敢私自出去请王锦绣的。 ”上回候爷的病,王大夫不就没能看好么?“ 顾夫人果然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也没说什么,对身边的婆子吩咐道:“去同仁堂请陈大夫吧。” 那婆子怔了怔,“奴婢觉得,还不如请那个锦绣药铺的蒋明……” 顾夫人脸色一沉,“叫你去请就去请,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婆子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去了。而剩下的下人则你望我,我望你,都在心里揣测着,看来夫人对王锦绣当真讨厌到骨子里去了。 天气越冷,前来看病的人越多,老人和小孩子最多,锦绣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偏偏蒋大夫和齐玄英又被叫走了,铺子里更是挤得人山人海,虽说锦绣坚持大家挂号排队,但遇上危急病人仍是优先处理,虽然病人不说什么,但有些人等了整整一上午才能排上队,锦绣心里也是有些愧疚,尤其侯诊室里还有不少的富贵人家。 到了中午,还有好些病人还没看,所幸齐玄英和蒋大夫没有耽搁太久,有他们帮忙分散病人,锦绣压力松懈不少。 饶是如此,仍是捱到下午才吃上午饭。 “今儿个给哪户人家看病去了?去了这么久才回来。”锦绣问。 蒋大夫苦笑,说:“是总兵府的大小姐病下了。” 脑海里浮现一张骄傲的脸,锦绣问:“严重吗?” “没什么的,就是染了风寒罢了。” 齐玄英不屑道:“这些大富人家的就是娇气。” 锦绣想到上回给何秀丽看病的情形,问蒋大夫,“没被为难吧?” 蒋大夫笑了笑,“东家说笑了,我蒋明虽比不上东家妙手回春的本事,但这区区风寒,还是不在话下。” 锦绣笑了笑,是她草木皆兵了。 ------题外话------ 刚才编辑打来电话,说我的章节传重复了,我正在炸肉圆子,好一通手忙脚乱,肉都炸糊了了几个。现在改过来了。136章也改过来了,是新章节,这一章也是新章节。 这一章是传重复了的,经过编辑同意才修改的,有问题找编辑,编辑不在线,我找不到她。 第138章 质疑 “不过,何家先前原是请了同仁堂的老陈,可老陈去了顾家看病,所以这才跑来找的我。”蒋大夫有些不忿,想当年,他可是与圣手刘齐名的,只不过姓刘的卑劣,从中作梗,才害得他从一流名医沦落为三流大夫,所幸锦绣慧眼识英才,跟在锦绣身边,平时候用心观摩着,他的医术不降反精进不少,如今金陵城好些大富都爱请他,唯独这总兵府太没眼光了。 锦绣笑了笑,开导他,“病人想请谁就请谁,那是别人的权利。我们开门做生意,哪能把所有的钱都赚到腰包的道理。”如今,锦绣药铺的生意已上了轨道,大有后来之上的气势,如今已惹得同行侧目,若再不收敛些行为,恐怕真要受排济了。 蒋大夫也明白这个道理,于就顺口说:“也只是说说而已。其实,做大夫的,大家都靠手艺吃饭,同行之间也没必要相互打压,与其弄得乌烟障气,还不如大家团结一致,共同增进医术,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刚开始他对锦绣拉拢齐家陈家周家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但现在他却有不同的看法了,每个月月底的杏林交流会,大家都受益匪浅。大家虽是同行,却没有翻脸,反而拧成了一条绳,不但医术略有增进,收益也大有上涨。 …… 下午,铺子里病人少了许多,陈仲铭来到锦绣药铺,蒋大夫大吃一惊,连忙问怎么了,好端端的脸上这么大块的伤痕? 陈仲铭摸了脸上的伤痕,苦笑,哀声叹气,“还不是顾家那个纨绔子,病成那样了,还不肯让我医治,嫌我的医术不够好,死活不肯让我看病。末了还踹我一脚,差点没把我鼻梁给踹断。” 蒋大夫气忿不已,“这些勋贵子弟,一个个目中无人。” 陈仲铭苦笑不已,“是呀,都不是善与之辈。” 蒋大夫也曾听说过那顾家小霸王的威名,感叹地说:“那小霸王还只有我们东家能够治得住。” 陈仲铭双眼一亮,“当真?王大夫真能治住他?” 蒋大夫笑了笑,没有多说,顾东临的心思,整个锦绣药铺的人都知道了,为了东家的闺誉,他自然得三缄其口。 陈仲铭也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见状也也就不再多问,只是问锦绣是否在铺子里,他有事需要请教。 “可是遇上什么疑难杂证?” “也不瞒蒋老兄,前阵子,靠着王大夫给的药方,治好了顾侯爷的那个肾结石,顾侯爷高兴之下,又给介绍了几个病人来,我按着原来的药方开药,可吃下去却不怎么顶事,如今被病人质问,心头慌了神,只好厚着脸皮过来请教王大夫。” 蒋大夫一听,感叹道:“我们东家年纪轻轻,可这一身医术确是惊天地泣鬼神了。上回成老王爷的头痛顽疾,还有顾侯爷的腰痛顽疾,你我行医也有几十年了,都看不出什么病因,可东家就是这么的厉害,可让你我没个老脸了。” 陈仲铭哈哈一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呵呵。” 锦绣听了陈仲铭的来意,蹙眉,“也是后腰疼痛?” “并非剧烈疼痛,而是酸痛。《备急千金要方》述凡腰痛有五:一曰少阴,少阴肾也。十月万物阳气皆衰,是以腰痛。二曰风脾,风寒着腰,是以腰痛。三曰肾虚,役用伤肾,是以腰痛。四曰暨腰,坠堕伤腰,是以腰痛。五曰取寒眠地,为地气所伤,是以腰痛。痛下止,引牵腰脊,皆痛。老朽按着冶肾虚的药方再加上王大夫先前的药方两者结合,仍是不见好转,看来实是老朽技艺浅薄,只好再厚着脸皮来请教王大夫。” 锦绣说:“可经得起重压?” “喜按揉拒重压,初步诊断为肾虚,可按肾虚和结石的方子开药,仍然不顶事。” 锦绣轻敲桌面,“头晕、头痛、食欲不佳,腰部酸痛,对了,尿液可否浑浊,带血,眼部是否浮肿?” 陈仲铭怔了下,“确如姑娘所说。” “若都有这些症状的话,可以确诊为肾炎。” “肾炎?” 肾炎是现代西医术语,中医里还没有这个名称,统称肾虚罢了。 “是的,肾炎。肾炎分慢性和急性,这种病,可大可小,但若不及时医治,便容易酿成绝症,无药可治。所以,陈大夫还是赶紧给病人好生确诊一下。” 陈仲铭面色一整,连忙拱手问:“惭愧,老朽学艺不精,还真未听说过这种病症,再厚着脸皮请教王大夫,若真确诊为肾炎,当如何用药?” 锦绣沉吟片刻,说,“肾炎也分好多种,得仔细分辩是什么病症,才能对症下药。” 陈仲铭倒吸口气,沉吟片刻,说:“要不,老朽把那位病人举荐到王大夫这儿来。由王大夫医治,可好?” “好是好。只是不知病人是否会亲自登门。” 陈仲铭一时无言,那位病人也是有钱的主,还颇有些势力,一般都是他们这些大夫上门诊治,若要他们登门看病,还真有些难度。 “不管如何,我尽力一试吧。”陈仲铭说,又有一脸的欲言又止,“那个……”正要开口,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嚷嚷声,众人望向门口,只见一大群婆子媳妇拥簇着一位华贵妇人进来。 锦绣定眼一瞧,居然是顾夫人。她身后还有几个人抬着担架,上头躺着个人,不是顾东临是谁? “夫人,这是怎么了?” 顾夫人被扶着进来,身上穿着大红掐金丝的带帽貂皮氅子,因戴着帽子的缘故,头发倒是有些乱了,更是衬得一脸白玉般的脸越发阴沉。 “临儿病了,劳烦王大夫瞧瞧。”顾夫人看到锦绣就一肚子火,很想一股恼地把胸口的恶气全喷出来,但儿子病成这样了,却仍是不肯让别的大夫医治,只好忍着心头的怒火,不得不来找锦绣了。 一大群人七手八脚地把顾东临抬了进来,被撂置在落地屏风后的一张床上,在放上去之前,已有丫环拿着厚厚的猩红羊绒毯子铺在上头,紧接着,又有人弃掉原来的被子,给他盖上从顾府拿出来的挑金线刺绣大红被褥,并移来几个火炉子,炉子这时候正烧得旺励,里头的银丝炭无烟无味,却散发着熊熊的热度,瞬间便把方圆五尺宽的地儿薰得暖和起来。 不愧为侯府,顾东临被侍候得周周到到,无微不至。 顾东临脸色潮红,尽管身体虚弱,但仍是睁着明亮的双眼盯着锦绣,“我病了,快给我看病。” 锦绣一脸无耐,昨天这家伙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成这样了? 她拿着自制的用竹筒和水晶管子制作的听诊器,对一旁的人吩咐道:“解开他的前襟。” 顾府的丫环愣住了,看病还要解开衣裳?她们倒是第一次听说。 顾夫人也眯起了双眼,冷冷地盯着锦绣,“我儿病下,你不把脉,解他的前襟做甚?” 锦绣也冷冷地望过去,“脉也是要把的,但还要望闻问切一番,方可确诊病因。” 顾夫人身边的一位女子轻哼,“不是说,锦绣药铺的女大夫医术超群,隔墙诊脉,悬线诊脉自是不在话下,今日里本想见识一番。如今却让我失望了。” 锦绣望向说话之人,微怔,此人身上披着大红色狐狸毛披风,眉宇间有股傲气,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望着自己的神色略带着不屑与挑衅,心里好笑,淡淡地道:“抱歉,小女子医术有限,隔线把脉这些高深的技艺,确实不曾学过,倒让小姐失望了。” 那女子大加失望,“果然,盛名之下,很难名副其实。” 锦绣笑了笑,“是呀,小女子医术有限,倒让小姐失望了。”她把听诊器收了,只淡淡地望着顾夫人:“顾夫人,您也要小女子悬线诊脉?不怕您笑,我确是不会。” 顾夫人看了那女子一眼,说:“王大夫年纪甚轻,如何会那么高深的技艺?你就别为难她了。王大夫,不好意思,我这世侄女就是爱开玩笑,请不要放心上。” 锦绣当然不会放心上,身为大夫,什么样的病人没遇到过呀?早已习惯了,麻木了。 她又拿出听诊器,让丫环解开顾东临的衣襟,那丫环迟疑了下,仍是照做了。 倒是顾东临却高兴不已,双眼晶亮亮地望着锦绣。 锦绣拿着听诊器放到他的左胸上,仔细听了起来,一会儿后又放到左胸,然后收起了器具,说:“肺上无碍,气管有杂音,记下,急性支气管炎。对了,什么时候病下的?” “昨儿晚上公子回来后就开始打喷涕,奴婢让人熬了姜汤给公子喝下,可半夜里却开始发起烧来,还伴随着咳嗽。” “嗯,好,记下,急性支气管炎,咳嗽,流涕,高热,病史为一天。”然后又让人把烛火移近,拿了一个削得扁平的木枝,“张嘴。” 顾东临听话地张嘴,锦绣拿着烛火,靠近他的嘴巴,木枝伸进他嘴里,压下他的舌头,“扁桃体红肿。” 然后又给他把了会儿脉,又摸了下额头,说:“好了,唐成,记下药方。”然后说了一串药名,让他们拿去熬了。 锦绣收了听诊器,看过唐成写好的药单子,拿了笔在上头签了自己的大名,再递给伙计去熬药。 账房顾安早已离去,锦绣亲自算了账,然后对顾夫人道:“顾夫人,时侯也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等药熬好后就给顾公子吃下。我在药里头加了退烧的药,吃下药后,药摸着一个时辰内就能煺烧,到时候记得把里衣换了,以免着凉。”她把药单收好:“一共1两四钱银子。” 顾夫人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身边的婆子早已从怀中掏出一绽五两银子的元宝递了过去, “不必找了,剩下的就赏你吧。”顾夫人说。 锦绣收过银子,丢进抽屉里,锁上,“多谢顾夫人。”然后又交代了一翻事宜,“不好意思,我们先进去吃饭了。”然后对还没有离开的陈仲铭道:“陈大夫,天色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了,你自便吧。” 顾夫人这时候也才发现他,略有意外,“陈大夫,你也在这儿呀?” 陈仲铭连忙拱手道:“见过顾夫人。” 顾夫人目光锐利地望着他,又望了锦绣一眼,“你不是在同仁堂吗?跑到这儿做甚?” “说来惭愧,老朽医术不精,最近接到几位病情复杂的病人,一时无法诊断病症,特意前来请教王大夫的。” 顾夫人怔住,声音略有尖锐,“陈大夫好歹也是一方名医,怎可自灭威风长他人志气?”在锦绣地盘上说这样的话,却是有些无理了。 第139章 流言 但锦绣并不以为然,早已领着人去后堂吃药去了。 顾东临左等右等,都不见锦绣用他梦寐以求的方式给他看病,不由急了,四处搜索着锦绣的身影,“锦绣人呢?她怎么还不给我做检查?” 顾夫人心中有气,剜他一眼,“人家去吃饭了。” “吃饭?她怎么可以?我都还在这儿呢?” 一旁守着的八两小声道:“公子,姑娘已经给您看过了,现在正在熬药呢,您再耐心等一会儿,吃了药就没事了。” 顾东临瞪他,“我这不是风寒吗?”为什么锦绣不像以前那样,趴在他身上看病? “是的,公子这风寒已比较严重了。不过公子放心,姑娘医术很好的,吃了药后您就没事了。” 顾东临心中失落,一心一意想着,为什么锦绣没有像上回那样趴在他胸膛上看病呢? …… 而这边的顾夫人正满怀歉意地与陈仲铭道着歉:“……东临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让陈大夫受委屈了,我在此向您道歉。”她原是请了他给儿子看病的,但任性的儿子却不领人家的情,反而把人家给打了,这回她还领着儿子来王锦绣这儿看病,又碰到陈仲铭,背着人家请别的大夫,还被当场捉了包,心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陈仲铭理解顾夫人的心思,好脾气地笑笑,表示没什么的,“顾夫人没必要放心上。老朽枉活这几十年,论医术还不及王大夫。此番前来,亦是抱着请教之心。” 顾夫人越发温和,“不愧为名医,这虚怀若谷的品性却是让人钦佩。”与刚才锦绣那冰冷冷的神情与态度相比,对这陈大夫真的越看越顺眼。 陈仲铭汗颜,拱手道:“夫人廖赞。老朽说得可是大实话,论医术,老朽还真不及王大夫一半。否则,也不可能亲自前来请教了。”他也看出来了,这顾夫人对锦绣有成见,有些替锦绣打抱不平,也替她不值,正想着要不要把先前锦绣为顾侯爷做过的事告诉顾夫人,但到底私心作了祟,思来想去,仍然没有说出来。 一瞬间,陈仲铭又觉自己卑劣,无比汗颜,不敢再多呆,遂拱手告辞。 顾夫人目送陈仲铭离去,心头也有些惊疑,陈仲铭在金陵的名气虽比不上以前的圣手刘,但也是有几分实力的,如今还猛夸着王锦绣的本事,到底让她不怎么舒服。 “顾伯母,这王锦绣也太怠慢人了,居然把咱们丢下自己去吃饭。”顾家的世交吕嫣有些不悦。她好歹也是世家千金,走到哪都是受着隆重对待,哪像这回,居然被那女大夫给冷落至此,实是窝火。 顾夫人收回目光,淡淡地道:“这有什么?恃才傲物的人多了去,不差她一个。” 吕嫣冷笑:“有什么资格恃才傲然?连悬线把脉都不会,还好意思称神医?也不怕被揭穿没个脸。” 八两在一旁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又低下头来,装作整理药柜的模样。 顾夫人面色微眯,望着八两,“你是这儿的伙计?” 八两连忙恭敬地道:“回夫人的话,是的。” “叫什么名字,看着好生面熟。” “小的叫八两。是这铺子里的药柜。” 药柜?顾夫人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却没多问,一会儿,药熬好了,丫环们侍候着顾东临喝了药后,又观察了一会儿,顾夫人正想打道回府,被顾东临阻止了,“听说锦绣药铺还开设了住院馆治疗,娘,孩儿觉得这回的病也满严重的,干脆就在这儿住下好了?这样看大夫也满方便的。” 顾夫人脸色黑了一大半,说:“住在这儿的病人都是些腌赞的下九流人物,你什么身份?休得如此。” 顾东临不以为然,“听说连成老王爷都在这儿住过几天,老王爷比孩子高贵多了,人家都敢住,我有何不敢的?” 顾夫人脸色一板,怒斥:“临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娘……” “旁的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成。”顾夫人断然拒绝,心底的怒气又冒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骂道:“她有什么好?成天与这腌赞的药材为伍,接触的也是三教九流的,你什么身份?” “娘,你别总是身份过去身份过来自恃身份好不好?咱们有什么身份来着?您自认的尊贵的高贵了不得的身份,不过都是皇上给的。爷爷还是铁匠出身呢,奶奶还是杀猪匠的女儿呢?难不成娘也要嫌弃他们?我听说,外祖父以前还只是个穷秀才呢,那时候怎么就没有人嫌弃过他?还有外祖母,听说还是个乡下农妇,娘难不成也要嫌弃自己的亲生父母?” 顾炎身体有病,回家休养,便接过儿子的教育,顾东临自小便祟拜自己的父亲,觉得父亲说的话却是他从来没有体验给过的,格外新鲜,也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母亲却是越来越让她厌烦了,成天就拿身份说事。 顾夫人不料儿子居然敢顶撞自己,还把自己的父母也捎带进去,气得脸色发青,怒道:“你个孽子,你要气死我才甘心?” 见母亲动了肝怒,顾东临又放软了声音道:“娘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却总在我伤口上撒盐,娘,你是我的亲娘呀,又不是后娘。为何总要与儿子对着干?” 顾夫人见儿子语气带着恳求,心里也不好受,苦口婆心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要为娘想一想呀……” “顾伯母,顾世兄,你们在说些什么呀?”这时候吕嫣进来,脆生生地问着。 顾夫人连忙说:“没什么,你顾世兄又犯了牛脾气,我正在理他的犟筋呢。” 吕嫣笑了起来,“顾世兄,你呀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让顾伯母操心,真该打。” 顾东临把头别向一边,暗暗握了拳头,十八年来,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生母,有了恨的冲动。 …… “东家,那总兵府何家大小姐的病还真是奇怪的。”这天,蒋大夫从何家回来,对锦绣说,“明明只是个普通的风寒而已,可这何小姐吃了药仍是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实在是奇怪的很。” 锦绣挑了眉,沉默了一会,说,“会不会还有心病的原因吧。” “心病?东家为何这么说?” 想着最近那些妇人提供的八卦,锦绣轻笑一声,这两日听了不少传言,好像是先前顾夫人明确拒绝了何夫人亲上加亲的建意,并且态度还强硬,何夫人母女一时给气病了。后来,何夫人仍不肯死心,还想着与顾家结亲,还拉了成王妃作陪,顾夫人不敢得罪成王妃,便把顾侯爷推了出来。顾侯爷还没表态,顾东临却不顾病体,嚷嚷着说坚决不娶何小姐。可把何夫人给气狠了,指责顾东临忘恩负义,喜新厌旧。 锦绣的笑容实在太过邪恶,蒋大夫其实也或多或少听了些传闻,便问:“可是与顾府有关?” 锦绣望着一屋子的人那亮晶晶的眸子,有些好笑,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呀,男女老少通杀呢。 锦绣也想学长舌妇一样嚼嚼舌头才过瘾,但又觉得这样在背后说人家的闲话,有些不妥,可就这样忍着也弄得浑身难受,正犹豫着要不要放纵这么一回,唐成那个大嘴巴已开口了,“师父性子好,不屑在背后说别人半句不是。可那何小姐的事儿早已传遍了金陵城,师父您想瞒也是不成了。还是大方说出来吧,好让咱们也高兴高兴。” 众人连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唐成不屑地道:“那顾东临原先也是个混人,无恶不作,不过,现下倒还算有两分品性。那何夫人质问他为何不愿娶她女儿时,只一昧的说与何大小姐并无男女之情。那何夫人不依不饶,又哭又闹的,最后顾东临被逼得狠了,就说何大小姐心中已另有他人,他虽然不是君子,却也知道不夺人所爱的道理。何夫人刚开始还痛骂他无耻,居然故意毁表妹的名声,顾东临一气之下,便把何大小姐夜间去男子府邸的事给抖了出来。” 蒋大夫愕然了一会,说:“这,这事儿说不通呀,何大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可做出这种事来?” “这些大富人家的阴私,我们升斗小民如何清楚?反正顾府如今与何家已势同水火了。大家都在说何家不地道,何大小姐真枉为闺秀。”唐成又笑嘻嘻地望着锦绣,“所有人都认为那何夫人是个恪守礼教的,想不到自己的闺女却出这种事,真真是打脸。” 锦绣也觉得这何夫人,先前还指责她来着,如今,她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能管好,还真是讽刺。 何大小姐染了风寒,吃了五天的药,仍是不见好转,反而病情越发冗苛,想必也是与心病有关,她与蒋大夫道:“你甭管她,直接与何夫人说了,何小姐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她自己想不开,神仙也救不了她。” 蒋大夫领命而去。 …… ------题外话------ 网购了三件衣裳,都不合身,索性去外头买,我的妈呀,有档次点的衣裳都是两千以上,连还价都不好意思还了,让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情何以堪?昨天去压了两个多小时的马路,都没买到合身的,一来是我老公眼界太高,二来也是我身材太“魔鬼”,实在不好买衣服,郁闷加悲催。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心情,亲们就暂时忍忍我的龟速吧,等我买了安逸的外套后就恢复双更…… 第140章 杀父之仇 锦绣实在低估了顾东临的行动力。自从大前天给他瞧了病后,接下来的每一天,这家伙都要来药铺里,让锦绣亲自给他把脉问诊,这人还乖乖地跑到前排挂号,然后一等就是大半天,身边的小厮劝都劝不住。 这家伙似乎不怕等候,每天的号都排到后头几位,但却很早就来等着,一直排到他看病,一天的时间已过去大半。而他也不嫌麻烦,在男性区域的侯诊厅里一坐就是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 锦绣实在忍无可忍,想单独给他开小灶,早早给他看完病打发他回去,他还不肯,非要说一视同仁,按号看病,很大公无私的模样。 而轮到他时,锦绣照例拿着听诊器在他胸前听,他却很是惊异地问东问西,然后又问为什么不再像先前那样趴在他身上看病? 锦绣白他一眼,这家伙,果然打的这种鬼主意。所幸,她也及时制出了简易的听诊器,方便了自己,也避免了诸多尴尬。 顾东临一计不成,沮丧不已,垂头丧气离去,锦绣原以为他不会再来,哪想第二日又给跑来了,在锦绣气急败坏的神情里,还带着洋洋得意。 锦绣决定,不管他玩什么花样,她都不再理会他。 …… 顾东临想了十种百种接近锦绣的方子,正准备有条不紊地施行下去时,顾炎从天而降。 在气势汹汹的顾炎面前,顾东临立马焉了气,不敢造次,乖乖地被领了回去。 在临走前,顾东临还依依不舍地望着锦绣。 那眼神,却令锦绣无端心头一软。 顾东临走后没多久,凛冽的寒风中,数顶暖轿轻飘飘地抬到锦绣药铺门前。 为首的一位中年贵妇下得轿来,很快就被另一辆小轿里下来的年轻媳妇扶着,婆媳二人抬头望着这不大的铺子上挂着的“锦绣药铺”四个字,中年贵妇说:“这就是锦绣药铺?名气倒是大,但这门面,看着倒是寒碜的紧。” 年轻媳妇笑了笑:“可不是,既然医术这么好,想必挣的钱也多,这铺面自该弄得富丽堂皇些,否则如何吸引贵客?” “听说这儿看病还得挂号?” 年轻媳妇笑了笑,“可不是,听说来这儿看病的都要排号,光排号就要两文钱,这姓王的大夫倒是个能挣银子的。” “哦对了,陈大夫交代说,想不排队,就要早早来排号,你可有准备?” “媳妇做事,太太您放心,今儿一大早便让人来排号了,九十一号呢,想必也该轮到咱们了。”年轻媳妇又抱怨道:“听王德善家的回来说,为了排这个号,还差点与个庄稼汉打起来了。真是的,这些人也忒没长眼,连礼部尚书杨家也敢得罪。” “罢了,听陈大夫说我这病只有这儿的东家才能医治,就忍着点吧。” “太太说得是,那咱们就进去吧。” 守在门口负责接待的小厮见这群人衣着不凡,气度不凡,连忙堆起恭敬的笑容,“这位太太,可是来看病的?” 年轻媳妇望了小厮一眼,“当然是看病了,否则好端端的来你这破地方做甚?” “奶奶说得是,请问奶奶可有排号?” “早就排了,排的是王大夫的号,九十一号。” “啊哟,奶奶来得正是巧,现在已看到八十七号了。奶奶快请随小的进去吧,稍坐一会儿就轮到奶奶了。” 婆媳二人跟在那小厮身后,穿过前堂,来到后边的一处跨院里,发现这儿别有洞天,空旷的一处空地上停满了车辆,对边五十步远的一排屋子里,分别写着“诊疗室”,“急诊室,”“抢救室”“手术室”,而其中的“诊疗室”则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婆媳妇二人吓了一跳,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想不到,这儿病人还真多的。” 小厮又陪着笑领了她们去了旁边的抱厦去等候,注意听有人喊号。而进入侯诊室,满屋里的人更是让这对婆媳吓了一跳,定眼望了下,都是清一色的妇人,穿金戴银,其中还有好些熟面孔,婆媳二人对望一眼,面上的傲气总算敛去不少。 侯诊室里的人看到这对婆媳的排场,纷纷看了过来,也有认识她们的纷纷打了招呼,纷纷探各自的病情。 没聊多久,便轮到这位杨太太,年轻媳妇杨柳氏连忙扶了婆婆过去。 候诊室与诊疗室是相通的,用数个屏风隔挡住。穿过几面屏风,便来到所谓的疹疗室。 “九十一号,东大街杨府大太太,年五十一岁,病症为间接复发性腰痛……”一个年轻漂亮穿着怪异至极的白大褂,拿着排号单,轻声念着,“请问杨太太,您这腰痛发作有多久了?” 听说锦绣药铺的东家是位年轻姑娘,长得还漂亮,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吧。 杨太太上下打量了这位大夫,长得确实不错,就是穿着奇形状态的白大褂,下巴处还戴着个白色的布,头发也被白帽子包围着,全身一片素白,看着真是怪渗人的。 富贵人家最是忌讳穿太过素色的衣物,杨太太略有不喜,硬邦邦地回答:“有半个月了。” “是酸痛,还是胀痛?还是剧裂疼痛?尿液是否正常?平时饮食如何?以前可有发作过?”边问边在本子上记着。 杨太太耐着性子应了,她听陈大夫说过,这位女大夫医术那是没话说,但就是有许多怪癖,看病手段与他们不一样。 那年轻媳妇也略有不耐,不过却没说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白大褂真是碍眼。 “好了,请您再稍候片刻,看完那位病人就轮到您了。” 顺着这位姑娘的目光望去,杨太太这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个白大褂的女大夫坐在宽大的桌岸后,一位抱着小孩子的妇人正坐在她旁边,那女大夫手上拿着奇怪的长筒形态的东西,把一个竹筒状的东西塞进那小孩子的胸前,那小孩吓得哇哇大哭,那女大夫拿着一个玩意给孩子哄着,小孩子不再哭泣,过了会,又见那女大夫收起手上的奇状怪状的物件,又拿着个竹片,让那孩子张嘴,然后看了那小孩子的口腔,说了什么她们并没有听清楚,只见那女大夫又坐了下来,说:“小弟弟没什么大碍,就是扁桃体引起的高热不退,引发淋巴系统发炎,这种病症会反复引起高热,大概要持续两到三天左右,孩子若再发高热,夫人也切莫惊慌,在孩子高热时,可以拿酒擦试孩子全身,也可以给他多洗热水澡进而降温。实在不成,另外再吃这个药……三天过后仍然没有退烧再抱孩子过来。” 那妇人连连称谢,又把孩子的下边的裤子解开,“大夫,请您再帮看看,我孩子这儿总是肿胀着,一碰就哭,我听周大夫说,这是小肠气,听说您能根治?” 锦绣停下手头的笔,又低下头看了小孩子的下身,用手摸了下,孩子哇哇大哭起来,锦绣说:“确是小肠气,有多久了?” “有两年了。夏天都没什么的,就是每到冬天就会肿胀起来,一碰就痛。” “冬天气侯冷,记着给孩子穿暖和些,一旦孩子下半身有凉意,这儿就会胀起来。” “周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周大夫说,这孩子这儿一直肿胀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请问王大夫,可否给小儿根治?” “你这孩子也不算多严重,我先给他按回去,你回去后注意给他保暖,不要凉了,更不要逗他大哭不止。等明年天气暖和后再过来让我瞧瞧,实在不成,才动手术。” “哦,好的,谢谢王大夫。” “不客气。夫人还有别的疑问吗?” “哦,没,没了。”妇人连忙抱着孩子起身,拿着药单离去了。 接下来,轮着杨太太了。也就这时候,杨氏婆媳才知道这位才是正主儿。 “你不是大夫?”杨太太问着刚才问她病情的姑娘。 冬暖笑道:“夫人,我不是大夫,大夫在这边呢。” “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护士,专门给大夫打下手的。” 年轻媳妇扶了婆婆来到锦绣这边坐下,然后就打量起锦绣来,锦绣也是与刚才那位姑娘一样的装扮,不过褂子前胸却系着个牌子,上边写着“大夫”二字,想必这位才是锦绣药铺的女东家,陈仲铭嘴里后生可畏的厉害女大夫了。 年轻媳妇挑剔地打量着锦绣,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眼睛太小,还有,眉毛太粗了,一点都不精致。 只是看着看着,却发现锦绣有些面熟。 而年轻媳妇在打量锦绣时,锦绣也听完了杨太太的来意与病情,又给她把了脉,最后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杨太太见她的神色,心头有些慌,“大夫,我这是什么病?” 锦绣把她两双手都把了脉后,又看了病历单,说:“夫人这病,是肾炎,这肾炎嘛,可大可小,但若不及时医台,将会酿成绝症。”然后又与杨太太解释了肾炎的发作与后期病情发展。 杨太太有些心慌,忙问怎么办,锦绣说要吃药,并且还要忌嘴,除了严控饮食外,还要长期坚持吃药,至少要吃三个月左右,方可治愈。 一听还有治愈的可能,杨太太又松了口气,让锦绣赶紧抓药,锦绣开始写药单,写好药单后交给那年轻媳妇,“这药,一贴吃一日,一日三次,另外……咦,是你!”锦绣原本平静的声音忽然拨高了,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年轻媳妇神色略有些惊慌,但仍是力持镇定,强笑一声说:“你认得我?可我不认得你呀。” 锦绣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冷笑道:“你不认得我了?可我却认得你。” 年轻妇人面色白了两分,但仍是强自镇定,“你肯定认错了,我真的不认得你。” 锦绣冷笑:“没关系,只要我认得你就成了。杨太太,她是你什么人?” 一头雾水的杨太太说,“这是我三媳妇,林氏。王大夫认识她?” 锦绣冷冷地笑着,“岂止认识,就是她化成灰我都认识。杨太太,不好意思,您这病,我可不敢给你治了,请另请高明吧。冬暖送客。” 冬暖蒙住了,但仍是很尽职地请杨太太婆媳走人。 杨太太急了,连忙问,“王大夫,你与我媳妇究竟有何冤仇?” 锦绣冷冰冰地盯着林氏,冷笑道:“冤仇?呵,冤仇可大了,杀父之仇,杨太太,您觉得这个仇恨大不大?” ------题外话------ 今天网速慢到爆,作者后台,淘宝后台都进不去,弄了一上午,才得以上传更新,不是偶不尽力呀,实在很是担心,昨天与老公差点选到打架才选好的衣服,以如此网速,不知到了明天,还有没有我的份。 第141章 不忿 杨太太大惊,望了林氏,“老三媳妇,王大夫说的可是真的?” 林氏连忙辩驳道:“太太,王大夫肯定是误会了,我,我根本不识得她……” “你不是城西林风豪的二闺女?当年你让我爹给林凤豪看病,你爹被恶狗咬伤多处,本来就危在旦夕,我爹自认不是活神医,无法施救,我爹尽了全力,也只让林凤豪多熬了三天两夜。你却昧着良心说是我爹医死了林凤豪,派人来砸我的铺子,还活活逼死了我爹爹,这些你都忘了?” 林氏脸色一白,神色慌乱,却撑死不肯承认是她做的。说她好歹也是千金小姐,如何去做那种抛头露面的事。 锦绣也不理会她,不屑地道:“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真是千金小姐,就不该昧着良心要我爹陪你一千两银子。我想,你们故意讹我爹那一千两银子想必也做了你的嫁妆吧?” 林氏脸色惨白,“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杨太太,不是小女子不给您医治,而是您这媳妇,可是头养不熟还特别爱咬人的白眼狼,我可不敢招惹。您请回吧。” 杨太太一向是好面子的,如今被人下琢客令,已令她狂怒,再也呆不下去,剜了锦绣一眼,气匆匆地走人。 林氏在原地呆了会,目光凶狠地瞪了锦绣一眼,恶狠狠地低吼:“你真要与我过不去?” 锦绣讥笑道:“真是笑话,若是当初你没做缺德事,我何必要与你过不去?”这人真是好笑,虽然她父亲不是这林氏直接害死的,但如果不是她的苦苦相逼与无休止的吵闹,她父亲哪会因为怒及攻心而引发旧疾? 林氏滞了滞,到底因为心虚,不敢再多呆,仓惶而逃。 …… 晚上,与锦玉提起白天林氏的事,锦玉一巴掌击在枕头上,“那贱人,姐,你居然那么轻易就放过她?”再怎么说也要把她抓来暴打一顿吧。 锦绣冷笑一声,“放心,报复人的方式多的很,不一定非要用武力解决呀。” “姐姐可是想到更好的法子?” 锦绣说:“她的婆婆杨方式,得了比较凶险的肾炎,若不及时医治,就会转为尿毒症,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她了。”她望着锦玉,轻笑出声,“而我,偏就不给她医治。” 锦玉迷惑,“姐,你要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得了。对了,吃过晚饭,我要去找陈大夫。你早些睡。” “找陈大夫做甚?” “当然有要紧事儿。” 锦绣找陈大夫,其实也算不得多要紧的事儿,陈仲名在听了锦绣对杨太太的病情描述后,心里一喜,连忙道:“不愧为人人称赞的锦绣大夫,就是厉害,连这种医书上都没有的病证都能诊出来。”然后又期期艾艾地开口,“老朽冒味问一下,这肾炎,究竟是何种病因引起的?” 锦绣看他一眼,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淡淡一笑:“杨太太这种病,虽然有些复杂,但也不算难,坚持吃上三个月的药便无大问题。麻烦陈大夫转告杨太太,她这病,可大可小,若不及时医治,就极容易引发尿毒症,那可是真正的绝症,无药可医的。必须得尽早医治。” 陈仲铭愕然,“既然杨太太此病如此凶险,老朽实在无能为力,姑娘应该亲自给她医治才好。” 锦绣淡道:“当时原本也准备开药方了,可我发现,她的儿媳妇林氏,却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怎能给仇人的婆母看病?所以,麻烦陈大夫转告杨太太,不是我不给她医治,实是林氏太过可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谁叫她倒霉的成为林氏的婆母?” 为了使陈仲铭当她的报仇先锋,锦绣大方地把治疗肾炎的病变过程以及用药方面都与他说了,陈大夫听得双眼发亮,不住地点头,他真的没有想到,他又接触到新的病例,并且还有药方。 他更没想到,这位小姑娘胸襟广阔到令他汗颜的地步。 锦绣说得很详细,但却没有说如何医治,陈仲铭是明白人,也是聪明人,知道锦绣的目的,当下表示,他会把话转递给杨太太,至于要怎么做,就看杨太太的意思了。 锦绣微微地笑了,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省事。 “相信有陈大夫出马,杨太太应该会有所取舍的。” 望着锦绣虽笑却冰冷的双眸,心头一怵,暗自想着,他得重新评估这小姑娘了。 …… 告别陈仲铭,锦绣回到自己的药铺,原本已关门的铺子这时候灯火通明,锦绣知道,又有病人被送来了。 这回的病人不是别人,是何夫人,以及她的女儿何秀丽。 何夫人神色憔悴,对锦绣挤出勉强的笑,“王大夫,麻烦你了,我女儿已病得厉害,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请你救救她。” 对于这种自诩为道德家的女人,锦绣从来不屑理会,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去做了。到底要顾忌医者身份,锦绣耐着性子与她寒暄了两句,折到屏风后头,躺在病床上的何秀丽一身雪白中衣,头发散乱,面色枯黄,双眸紧闭,面容瘦削,不时发出些微的咳嗽声,哪还有先前的美艳与傲气? 她并没有昏睡,而是微微睁眼,原本无神的眸子在看到锦绣后,陡然迸射出一丝锐茫,她微哼一声,“你也来瞧我笑话吗?” “丽儿,怎可对王大夫如此说话?”何夫人语带警告,然后对锦绣赔了好一通不是。 锦绣没有过多理会,淡淡地道:“无妨,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她拿出听诊器,在何秀丽胸前来回听着。 何夫人望着那奇形怪状的物什,又见锦绣拿着个木质的玩意在女儿胸前来回压着,心有不悦,不过看在锦绣同样也是女子的份上,倒也没有发作出来。 何秀丽却没有这般隐忍功夫,伸手拿开放在胸前的玩意,“这是什么破烂玩意?” “听诊器。给你听肺腑里是否有杂音。”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看病的。” “何小姐自小养在深闺,没见过的可多着呢。”锦绣重新把听诊器放到她胸部,见她又要竖眉毛,说:“别动,快要有结果了。” 锦绣微微蹙眉,又继续往下探,眉头皱得更凶了,“怎么弄得这么严重?” 何夫人抹了眼中的泪水,低声道:“这孩子,这孩子从小体质就弱,每每染上风寒都会发作得厉害,但以前都没这么厉害过。” 锦绣撇唇,没有戳穿她的谎话,又仔细检查了何秀丽的胸腹,说:“何小姐这病已引发支气管炎,所幸还没有发展到肺腑里去,不过却因为肝气不顺,无法疏通,所以耽搁了药效。” 末了,她很是阴险地问了一句,“何夫人,何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弄得肝火如此虚旺?” 何夫人面色难看至极,吱唔道:“这丫头脾气不怎么好,一点小事也要弄得大动肝火,王大夫,我女儿这病还有救吗?” 锦绣沉吟片刻,说:“何夫人我们外头去说话。” …… 顾府 一室的清静,浅白色的梅花枝插在一四方窄几子上的美人觚里,散发出清冷的异香。屋子里炭火烧得旺盛,映出主人那如画的眉目。 午饭过后,外头又下起了雪,一时无事可做的顾夫人正躺在香妃榻下闭目养神。 王妈妈端着盅茶盏,从外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来到顾夫人身畔,轻声道:“消息打听出来了,表姑娘确实病重,如今连床都无法下了。” 顾夫人微微睁眼,露出一双清冷的利眸,却没有任何动作,淡淡地道:“还真是造孽。” “可不是,不过是小小的风寒而已,就弄得这么严重,看来也是个福薄的。昨儿个,奴婢听说,表姨奶奶带重病的表小姐去找了王锦绣,反而被王锦绣给痛骂了一通。” 顾夫人头上赤金南珠凤杈微微晃动着,“哦?” 王妈妈啧啧有声,“听说骂得可狠了,不但说表姑娘死了更好,还让表姨奶奶早点准备棺材,让她早死早超生,以免污了她的铺子……表姑娘本就在病中,被她这么一激,一口鲜血就给吐了出来,真真是可怜。” 顾夫人面色变幻不定,“当真如此?” “那还有假?是花容亲口与我亲口说了。” 顾夫人坐起身,冷笑道:“这人得了失心疯不成?表姐怎么说也是堂堂总兵府夫人,她有几个胆子敢如此行事?” 王妈妈摇头,“谁知道呢,这人本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 “不知死活的东西。”顾夫人重新躺了下去,“秀丽现下如何?” “这个,不大清楚。不过,气得都吐了血,想必不会好了吧。” 顾夫人沉默了会,轻轻一叹,“我以前也喜欢这孩子,端庄,大方,嘴巴又甜,若临儿娶了她,也是亲上加亲了。可你瞧瞧,她的那些做派……” 王妈妈轻声道:“表小姐被表姨奶奶宠坏了,夫人好眼光。” “我也想着,就算做不成亲家,大家仍是亲戚。好言好语的给她说了,却这般对我。罢了,由着她去吧。”反正,明年何天刚就要进京叙职,说不定会留守在京,或许又会被派往其他地方任一方大吏。但,绝不可能再呆在金陵城。 顾夫人又道:“不过,秀丽再如何的让我失望,总归是我侄女,区区一个王锦绣,也敢这般对她,她可是不把我顾家放眼里呀。” 一个丫环模样的俏丽婢女进来,脆声声地道:“夫人,花蓉差人带来消息,公子又去找那王锦绣了。” 顾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怒拍床榻,“他怎么又去了?这回又是以什么名目?” “花容没有说清楚,只是向我报信,说公子兴冲冲的去了锦绣药铺而已。” “这个孽障。”顾夫人气怒不已,然后坐起身,“替我更衣。”她要亲自去把那不争气的孽障给捉回来,然后顺道痛骂那可恶的王锦绣。 ------题外话------ 双十一果然火爆,我也情不自禁地把不少钞票贡献进去了。大多还是比较满意的,但唯一后悔的是衣裳。奶奶滴,原来我这件羊毛绒的衣裳,折后735元,实则只比平时便宜了30块钱。唉,郁闷死。 今天网速慢,再来也忙,实在没空更新,亲们表拍我。 第142章 冲动 这阵子锦绣的药铺很是热闹。 顾东临一身纨绔子形像过来了,说要拿先前订好的五十瓶冻疮膏。 赵九凌也来了,来拿先前订下的冻疮膏,以及靴子。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来,然后坐在药铺后边倒厅里。 倒厅布置的很简单,如今被收拾成会客模样的房间。上边设置了两把大椅,中间隔了一个几子。 下首两边各设了几张椅子,两边各有茶几。 然后两个男人很是诡异地相互寒暄着,但空气中却流露出一种阴冷的气场。 那上茶的小厮上了茶后就一溜烟跑了。 锦绣这时候正忙,实在没空过来见客。然后,八面玲珑的八两被指了过来,好一通赔礼道歉。 赵九凌说:“无妨,反正我不急,可以等。”意思就是必须要见到锦绣才会走。 八两脸色僵住,下意识望向顾东临。 顾东临笑容狰狞,“我也可以等。” 赵九凌目光冷冷地射了过去,顾东临毫不示弱。 夹在中间的八两很是为难,搓了搓双手,两边赔笑一通,快速退了出去。满头大汗地对锦绣喊道:“姑娘,他们都不肯走,这可乍办呀?” 锦绣想了想,说:“把屋子里的炉子撤了,把窗户也打开。” 八两目瞪口呆。 锦绣望他一眼,轻斥:“还不快去。” “姑娘,小的不,不敢呀。” “为什么不敢?” 八两苦着脸,“反正,就是不敢嘛,那个叫九爷的,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还有顾公子,小的更不敢惹呀,金陵城有名的小霸王呀。” 锦绣想了想,对冬暖说,“这事儿你去办吧。” 无知者无畏的冬暖不屑地望了八两一眼,骄傲领命而去。 …… 众所周知,但凡是北方人,很少有习惯金陵的冬天的。 尤其在没了火炉,窗户大开的情况下。 彻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脖子里,赵九凌只觉如同进了冰窑,全身都冷到骨子里去了。 他在进门后就习惯性地把披风解下来,让手下给拿走了,他虽然穿得厚,可也架不住长久枯住不动带来的冷意。 炉子里的火早已熄灭,没有人进来添炭,他出去叫人,没有人理他,因为大家都在忙。 拿人手软的情况下,他也不好意思去强迫人家过来照顾他。 他只能亲自去关上四周的窗户,屋子里没有总是吹进脖子里的寒风,但依然寒冷。 他呆惯了西北,再冷的气候他都能忍受,但那只限于手脚都在动的情况下。平时候休息或是与下属商量事务时,都是呆在和暖如春的屋子里。 那边有地龙,有炭火,任外头如何的冰天雪地,屋里头仍是温暖如春。 习惯了那样的生活环境,金陵的气候,让他无法忍受。尤其在看书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连吃饭的时候,周围都是冰冷冷的空气,不但冰冷刺骨,还潮湿。幸好升有炉子,他还可以勉强忍受。 现下,他又回到冰窑里了,他没有拿汤婆子的习惯,也没有戴手套的习惯,他的手很僵冷。在心里不止一次痛骂顾东临这个可恶的二世祖,但却不得不羡慕他手上的汤婆子。 他们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了,锦绣仍然在忙碌,等她看病的,据说还有近三十位。 顾东临也好不到哪儿去,手里的汤婆子温度渐渐没了,虽然穿得暖和,可也架不住长期的静止不动。身上倒是不冷,就是脚也开始僵冷了。 但是,他没有想过要打退堂鼓。 眼前这个男人,对锦绣不安好心,就算拼了老命,他也不能让他伤害锦绣一分一毫。 这时候,赵九凌手冷,脚上也冷,他平时候不习惯穿太多衣物,这已经是习惯使然,改也改不掉了,这时候难免冷得侵骨。 因为冷,以至于口不择言了些,“听闻令堂已在给老弟择选优秀的大家闺秀给你做世子夫人?” 赵九凌的声音很大,大到连外头路过的人都略略停了脚步。 顾东临立马反击,“朱兄,天气这么寒冷,为何没有穿我表妹亲手给你做的氅子?” 赵九凌微微眯了眼,说:“何小姐一片心意令我感动,可我却不能要。” “为什么呢?” “私相授受,我是男人倒无所谓,但何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可不能受我牵累了名声。”他装作轻描淡写的模样,说:“这天气可真够冷的,也幸好锦绣做了双鞋子给我。这个冬天倒可以熬下去了。” 顾东临面色扭曲着,咬牙道:“锦绣与你非亲非故,你就不怕牵累她的名声。”他早就想锦绣做的鞋子了,可又怕传扬开去,对锦绣名声不好,所以一直忍下了。而这男人,却是明知故犯,太缺德了。 赵九凌淡淡地道:“怎会呢?是锦绣亲口答应我的。” 顾东临脸色一黑,嫉妒涌上心头,恨声道:“你是故意要毁她的名声!” “顾老弟这话可就严重了。” …… 顾夫人气势汹汹地来到锦绣药铺,这时候铺子里人来人往的,看病的,抓药的,算账的,热闹不止,顾夫人抓住一个小厮冷声问:“王锦绣呢?” 那小厮看她一眼,说:“东家在里头给病人瞧病,这位夫人,您也要找东家看病吗?可有排号?” “什么排号?” “就是去柜台处领号码,然后去里头排号看病。不过小的建意夫人,若病的不是太严重,就找蒋大夫给您瞧吧。我们东家那们的病人现在可多着呢。”小厮见这贵妇脸色不是很好看,连忙解释着。 顾夫人脸色变幻不定,望了五开门的铺子里的景像,前不久这儿还只是三开门,这才多长时间,就给扩展成五开门了,可以想像生意好到什么境界,越发恼怒,更是觉这王锦绣面目可憎,那么一个心高气傲又恃才傲物之人,凭什么可以拥有这么多病人? 在原地驻足半晌,顾夫人最终还是去了后边。 进入后院后,眼前那一排排精致的马车让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随行的婆子也跟着嚷嚷道:“若不是知道这儿只是药铺,奴婢还以为又是哪位贵人宴客呢?” “可不是,少说也有三十四辆。”马车再豪华都无法入她们的眼,她们看的是那些拉车的宝马,全是数得上名号的万里挑一的宝马,这才是像征身份与财富的代名词。 而这些平时候难得一见的宝马,却齐齐聚在锦绣药铺,这其中说明了什么,再笨的人都能想像得出。 “唉呀,那个马车,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巡抚家的。” 顾夫人定眼瞧了过去,脸色越发阴沉。 天气阴寒,阔大的院子里并没什么人,连那些车夫都缩在院子不远处的一处抱厦里烤着火。顾夫人搓了搓手,这才发现手脚有些冰凉,而她的汤婆子却忘记带出来了。 这时候,从对面一间屋子出来一群人,一大群丫环媳妇子拥簇着一位妇人出来了,那妇人还扶着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年轻女子,远远地,那位妇人也看到了顾夫人,忽然沉了脸色,顿了下脚,仍是上前打了招呼,“表姐,你也来看病么?”然后对身旁的少女道:“丽儿,还不见过你姨母。” 那全身穿得严严实实的少女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微微福了身子,声音低沉沙哑,“姨母。” 顾夫人愕然地望着一身紫红色披风下露出的松花色妆花褙子的表妹与表侄女,“表姐,秀丽,你们怎么在这?”然后又说:“我也听说了秀丽的事儿,正要找这王锦绣替你出气呢,也好,就一道去找她算账吧。” 何夫人淡淡地道:“有劳表妹挂怀,王大夫救了秀丽一命,我可不像表妹,再如何的混账也不能恩将仇报呀。妹妹一片好意姐姐就心领了。” 顾夫人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脸色一沉,“表姐这是什么意思?” 何夫人一脸平淡,“我不过是说,被王大夫三翻五次救了性命,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呀。表妹,你认为妹妹还能有别的意思吗?” 顾夫人脸色越发难看,这何夫人是在讽刺说她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一旁的王妈妈见状连忙道:“姨奶奶可冤枉死我家夫人了。夫人听说昨儿个王锦绣把表小姐给骂得吐了血,心里震怒,这才巴巴的赶过来给表小姐撑腰呢。” 何夫人面色稍缓,说:“有劳表姐关怀,撑腰倒是不必了,秀丽病情已略有好转了。” 何秀丽隐藏在银灰鼠皮围脖下的脸毫无表情,“姨母可是误会人家了……” …… 顾夫人不会想到,她好心好意来给侄女出气,到头来没落得好,反而还被记恨上了,这世上有她这么好心没好报的人吗? 尤其何夫人还讽刺她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人家王锦绣三翻数次救了顾家父子的命,她不但不感激人家,反而处处与人家作对,真真是铁石心肠,白眼狼。 何氏母女走了后,顾夫人找不着气出,气怒冲冲地冲进了锦绣的诊疗室。 …… 第143章 灰败 当顾东临听说自己的母亲跑来找锦绣的麻烦时,吓了一跳,连忙冲了出去,飞一般奔向诊疗室。 赵九凌迟疑了一会,也跟了过去。 但他仍是去晚了,锦绣这间诊疗室,早被顾夫人派来的人砸得满地狼藉,锦绣一言不发,咬着唇,对顾夫人怒目而视。 而顾夫人却冷冷站在一边,嘴里还狠狠地说着:“给我砸,狠狠的砸。叫你这个贱人勾引我儿子。” 诊疗室里里外外堆满了一群看热闹的病人,纷纷指指点点。 顾东临只觉双眼发黑,一口气堵在心口,一声怒吼:“娘!” 平地惊雷的声响中,夹杂着绝望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令人心中一颤。 顾夫人发现了儿子,冷哼一声,“你个孽子,你来得正好……” 顾东临上前一脚踹向正在砸东西的一个婆子,面色铁青的怒吼道:“给我住手,谁敢再动一下我就废了她。” 顾夫人吓了一跳,此刻的顾东临,脸色胀得通红,双眼暴出,额上青筋暴跳,显然是气极了的表情,她从来没见过儿子发过如此大的火。 “临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顾东临忽然望向顾夫人,嘶声叫道:“娘,你究竟要干什么?锦绣可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她?你还是人不是?” 顾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放肆,为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居然这般对自己的母亲说话。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娘,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这时候锦绣冷冷的声音传来,“顾夫人,你哪知眼睛看到我不守妇道了?我王锦绣堂堂正正行医,堂堂正正开门做生意,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跑来打我一巴掌,还让人砸我的东西,如今还污蔑我的名声,我究竟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值得你如此不顾脸面来欺辱我?”她上前几步,逼近顾夫人,咬牙冷声道:“今儿个若不说个丁字卯正,休怪我不客气了。” 顾夫人又惊又怒地盯着她手头冒出的长长的银针,那又尖又细的银针,散发出淡淡的寒光,令她全身都起了鸡皮。 围观的人都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但顾夫人仗势欺人不分青红皂白欺负一个小姑娘的话题则占了上风。 顾东临望着母亲铁青的脸,以及锦绣悲忿要吃人的表情,一脸的绝望,他上前两步,不顾地下一室的凌乱,跪倒在地,痛哭道:“娘啊娘,你为什么总要与锦绣过不去?为什么总是看锦绣不顺眼?锦绣一没得罪你,二没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相反,她还数度救了咱们父子的命,娘啊,你这是要让世人戳我的背脊骨呀。”他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指责自己的母亲,可是,看到锦绣所受到的伤害,他心如绞,他恨自己的娘,更恨自己,明知道自己的娘不喜欢锦绣,明知自己的行为会迁连到锦绣,可是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让锦绣受到母亲的无理责难。 想到这里,顾东临又朝锦绣跪下,哽咽道:“锦绣,对不起,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你两次救我的性命,还救了我父亲的命,我无以为报,却还连累你受无妄之灾,我,我对不起你……” 顾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给我起来,你给她道什么歉,明明就是她不要脸的勾引你……” “娘。”顾东临血红着眼,盯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地道:“你再说锦绣一个不是,儿子就死在你面前。”他发了狠地扯掉头上的簪子,对准备自己的喉咙,声音绝决,“你别逼我。” 顾夫人吓了一跳,“临儿,你别,你别这样……我不说就是了……” 这时候人群里发出一声叹息,“听闻谨阳侯世子自来就有小霸王之称,那该是多么的厉害威风?如今,小霸王又算得什么,真正威风的,倒数顾夫人。” 众人望了过去,是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此刻正不屑地望着顾夫人,“管不住自己的儿子,就把过错怪罪在无辜人身上,顾夫人好大的本事。” 顾夫人眯眼,沉声道:“本夫人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赵九凌哼笑:“天下人管天下事,尤其还是不平之事。爷我管定了。” 顾夫人又恼又怒,斥道:“放肆,本夫人乃朝廷钦封一品诰命夫人,你个黄毛小儿,敢在本夫人跟前妄称爷?” 赵九凌不屑地道:“你这种不分是非黑白,仗势欺人的东西,也好意思称自己为诰命夫人?当皇上是瞎子不成?”他冷冷地盯着顾夫人,微微拂了衣袖,“若此事捅到御史那儿去,不知顾侯爷是否能够承担得起欺压良民、内宅管束不力等罪名?” 顾夫人脸色一白,她惊恐欲绝地望着赵九凌摊在掌心那块玉佩,金色的五爪飞龙盘锯在圆形玉佩上,隐隐有腾云驾雾之态。 “……这位公子……说得对,是妇人莽撞了……”她脸色发白,目光在赵九凌脸上身上来回打着转,惊疑不定,又惊骇欲绝,语气再也没了见才的强势,变得轻软无比,甚至是细若蚊吟。 锦绣这时候冷静了下来,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一对母子,唇角闪过一抹讥讽,“顾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勾引你儿子,今儿个我王锦绣拼着不要名声也要讨个公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勾引你儿子?你可有证据?我对你儿子投怀送抱了?今儿个当着大家的面,你若不给我说个清楚,红口白牙污陷我的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顾夫人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但她堂堂侯府夫人,如何向一个卑贱的医女道歉?她梗着脖子道:“我有冤枉你吗?你自己心里清楚。” “娘,你别太过分了。”顾东临厉声喊道,“锦绣从来没有勾引过我,一直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污陷她?你明明知道名声对于女子来说,是何其的重要,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锦绣可是救过父亲一命,救过儿子两回性命。娘,你怎能这样?怎能这样?你的良心究竟去哪了?” 顾东临声音悲忿,吼得声嘶力竭,一些围观的妇人全都明了事情的大概,都指责顾夫人做得不对。也有的当和事佬,劝顾夫人不要再如此,堂堂侯府夫人,怎么能不顾脸面地与一个小姑娘闹腾?传扬开去,着实让人没脸。 …… 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到锦绣药铺外头,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红色披风年轻妇人,与一个中年婆子缓缓来到锦绣药铺。 年轻少妇望着眼前人山人海的药铺,纳闷地问道:“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扶她下车的婆子说:“我去问问看。” 过了会,那婆子回来了,眼带兴奋,“打听出来了,是谨阳侯府顾夫人,生恨王锦绣勾引她儿子,这会子正领了人来砸场子呢,这时候正在里头闹得凶呢。” 年轻妇人晦涩的脸上闪过狂喜,“真的吗?”她冷笑一声,“果然老天是公平的。” 婆子也说:“可不是,那女人用阴计使你被婆家休弃,如今,她也被别人整得哭爹喊娘,哼,报应。” 年轻少妇脸上闪过狰狞与怨毒,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拿下头上的梅花簪子与流苏碧玉扣,取下千叶攒珠点翠南珠珠花,摘下额上的鼠毛镶宝石抹额,把头发弄散,最后干脆解下披风,对着天空深吸口气,咬牙,一阵嚎啕大哭。 “王锦绣,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声音悲忿凄厉。 一群围观的老百姓吓了一跳,迅速闪开来,望着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神情悲忿地冲进药铺,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了,她一连撞了好几个人,那些人看她神情有异,口口声声说要找王锦绣算账,赶紧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让那女子一路奔向铺子里。 “王锦绣,你这个卑鄙无耻阴险的女人,你给我出来。”随着一声声的凄厉叫喊,女子身后的婆子则跟上前去拉她,劝道:“奶奶,还是算了吧,你斗不过人家的。” 女子推开她,一股恼了冲了进去,铺子里围观的人见状,赶紧让开一条路,让她通行无阻地来到后院。 …… 这时候,里头的一群贵妇人正七嘴八舌地劝着,全是指责顾夫人的话,这顾夫人真是脑子有毛病,人家救了她家里的男人,就单凭这点,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人家,这顾夫人果真是蛮不讲理呀。 如果换作她们,肯定不会这样,反而把锦绣供起来,这年头,得罪任何人,都不要得罪大夫呀。虽然你有钱,还有势,但若人家诚心不给你医治,你再有钱再有势,还不是买不回一条命。 真不知这顾夫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一些窜了疾病的妇人则不耐烦地嘀咕着:“真是的,要吵也要等我看完病再吵嘛,这人怎么这样?太自私了。” 在场的贵妇人,若不是真的有病,并且病得严重了,谁会冒着风雪跑来排号干等?今儿个顾夫人闹这么一出,严重影响她们看病,对顾夫人越发不满了,但人家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就算心中不满也只是在心头嘀咕,不敢真的大声说出来。 当然,也有几位不怕顾家威势的,巡扶夫人沉着脸指责顾夫人,“……今儿个当着大家的面,我就说一句公道话,顾夫人,你确实过了,不但过了,还是特别无理。你自己儿子喜欢人家小姑娘,你不严加管教自己儿子,却跑去找人家小姑娘的麻烦,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就好比一个土匪看到别人有钱就跑去抢,而官老爷却说,谁叫你有钱,被抢那也是活该是一样的道理。顾夫人,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再怎么着也要给自己留两分颜面呀。” 众人见五省巡抚夫人说话了,也跟着指责顾夫人。 “仗势欺人,还恩将仇报。” “真想不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平时候多么的和蔼仁善,原来都是装的。” “可怜了顾东临,果真是有其母必有母子。” “幸好没有与她结成亲家,谁要是做了她的儿媳妇,谁家闺女倒血霉……” 顾夫人其实也知道自己过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不了台,三十来岁的妇人,养尊处优惯了,再来又有那么点更年期提前到来,众人越指责越是恼怒,越是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反正变更加厉指责锦绣的不是来。 但,这时候,舆论已全部偏向锦绣,对于顾夫人的指责,锦绣也着实没必要与她见识了,只是环顾众人,朗声道:“诸位夫人太太小姐都听到了,顾夫人这般蛮不讲理,我对也是错,错更是错。这样的人我实在无法接待,顾公子,麻烦把顾夫人领回去吧,这儿的损失,也不求你们赔偿了,只求你们从今往后,但凡顾家人,休要再踏进我锦绣药铺半步。”最后一句话说得严得,与其是说给顾东临听的,其实还是说给顾夫人听。 巡抚夫人望着顾东临,劝道:“顾公子还是快快回去吧,否则,你母亲又要怪罪在王大夫身上。唉,可怜的孩子,真真是冤枉呀,规规矩矩的呆在自己的铺子里也要受无妄之灾,也不知走了什么霉运。” 众人掩唇,顾夫人却一脸脸气得通红,左右下不了台,只能把气发泄在顾东临身上,“孽子,回去再找你算账。” 顾东临被几个婆子扶了起来,他深深望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垂眸。 顾夫人心头一惊,儿子的眼神,好生绝望,好生怨恨,还有让她惊恐欲绝的灰败。 ------题外话------ 这破网通,宽带速度实在不敢恭维,明年只能换掉了,网速慢到爆,郁闷死。 第144章 掰回一城 “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损失,我会加倍赔偿的……”望着一室的狼藉,顾夫人心头已有悔意,耐何今日丢脸丢尽,这时候早已又臊又气,强自镇定抛下一句话准备领着儿子走人。 “顾夫人。”锦绣叫住她。 顾夫人顿下脚步,目光凶狠地望着她。 锦绣毫无畏惧地望着她,“今日里当着大家的一面,咱们把话说清楚。顾夫人口口声声说我勾引你儿子,这于这样的污水,我位卑言轻,也辩驳不得什么,也不想辩什么,反正公道自在人心。任凭你红口白牙污蔑我,也改变不了清者自清这句话。今日里算我自认倒霉,但顾夫人可否保证,日后管好自己的儿子。” 顾东临身形踉跄,悲痛地望着锦绣,他死死地咬着唇,血着双眼,声音哽咽:“锦绣,你不必如此的,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没脸见你了……我发毒誓,以后自不会再踏入你这药铺半步了。”他晃了晃身子,差点一头载倒在地。 “临儿,你怎么了?”顾夫人连忙扶着儿子,一脸的担心。 顾东临稳定了身子,推开了母亲,淡淡地道:“我没事,走吧。” 顾夫人走了两步,锦绣又叫住她,“顾夫人,你还没有向我保证呢。” 顾夫人深吸口气,回头,目光阴阴地望着锦绣,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垒……良久,顾夫人败下阵来,颓然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心上。改日,我再登门请罪。”她忽然想到,王锦绣擅治疑凝难杂症,这样的大夫,只要不是笨蛋,都知道不能轻易得罪的。 可她却一时被猪油糊了心,居然做出这等事来,又想到自家丈夫多年长期在外领兵征战,身体早已不若当年,以后指不定还要用得上人家。 这时候,外头响来一阵尖利的哭叫声,刚开始没有人当回事,直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冲进人群,对着锦绣跪了下来,“王姑娘,王大夫,求求您了,放过我好吗?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婆婆说我得罪了您,已经把我休弃了。” 围观的人眼睛一亮,纷纷望着那跪在地上的年轻妇人,虽然不明所以,但听那语气,好像,她是受害者呢。 一时间,众人又围住那年轻女子,问究竟怎么回事。 那年轻女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是我不好,年轻不懂事,开罪了王大夫,以至于王大夫不肯给我婆婆治病,我婆婆便以饶舌的罪名,把我给休了。”她抬起梨花带泪的一张脸,望着一脸漠然的锦绣,哭喊道:“王大夫,求求您了,您就行行好吧,我父亲早就没了,娘在去年也没了,如今家中就只有一个兄长,嫂嫂自私小气,我若是被休回娘家,哪还有我的活路呀?王大夫,您大人有大量,给我一条活路吧。” 一些贵妇人也认出了这位少妇,就是礼部尚书家的三儿媳林氏,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问:“好端端的,你婆婆干嘛要休你?” 林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得罪了王大夫,王大夫气愤之下,便不再给我婆婆治病。我婆婆便说我饶舌,得罪了贵人,把我赶出了杨家。还说,若是一日不得王大夫原谅,一日不肯让我进门。这位夫人,求求您行行好,替我在王大夫跟前多说句好话吧,求求您了。” 那位妇人一脸的怜惜,望向锦绣,“王大夫,她说的是真的吗?” 顾夫人这时候也不走了,津津有味地望着方氏,冷笑着说:“我还真以为有人真的冰清玉洁呢,原来也是个黑心肝的,天可怜见的,居然把一个大活人给逼成这样。”她上前,亲自把林氏扶了起来,“地上凉,快起来吧。” 锦绣唇角浮现一抹冷笑,冷冷地盯着顾夫人,冷冷地说:“别在这儿充好人了,顾夫人。这林氏能有今日下场,与贵府公子可也脱不了干系呢。” 顾夫人脸色一沉,横眉倒竖,“大家都瞧到了,我好心上前劝说,她倒好,居然把罪算到我头上,还有没有天理。” 众人没有吱声,看她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本来就不安好心”。 顾夫人恼怒,正待说话,锦绣却淡淡地道:“林氏,你有胆子到我跟前使泼胡闹,应该有胆子说出当年你做过的丑事吧?” 林氏吱唔,眼珠子转了转,说:“王大夫,我知道那天我在言语上开罪了你,所以怀恨于心,我也认了,我向您道歉,还请您大发慈悲,给我条活路吧。” 锦绣冷笑一声,“好一个避重就轻,信口雌黄。顾夫人,你认得此人吗?” 顾夫人摇头,锦绣又看向顾东临,冷冷地道:“顾公子,当年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顾东临低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当年是我年轻不懂事……” “冲着顾公子爽快承认自己当年犯下的错事,我便说一声佩服。再请顾公子来指认一下,这个女子顾公子可还认识?”她揪着林氏的头发,把她的脸露了出来,“顾公子仔细瞧瞧,可还认得此人?” 那林氏发现顾东临后,脸色一白,连忙大叫:“不不不,我不认得他。” 顾东临在看了这女子后,双眼一闭,声音低哑地道:“认得,那年,她父亲被恶狠疯咬,找上令尊医治,因没能治好,此人便在你家门口使泼耍赖,闹得天翻地覆,我不但没有劝阻,反而怂恿她继续闹,还暗地里给她两百两银子,让她可尽的闹。,并让官府出面查封你父亲的铺子,你父亲被闹得没法子,只好砸锅卖铁凑了一千两银子给她,她仍是继续闹,直到你父亲没了。” 周围一阵哗然,窃窃私语,顾夫人这时候慌了,厉声道:“临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顾东临悲怆一笑,“世间自有因果循环。我害死了锦绣的父亲,如今,老天也要我承受一下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顾夫人惊怒不已,一巴掌甩向他,厉喝:“你个孽障,你老子还没死呢,你就这般诅咒他?” “不关爹爹的事。爹爹行事一向有分有寸,深明大义,一定会长命百岁。” 不关父亲的事,那就是关她的事了?顾夫人又气又怒,“你咒我死?” 顾东临似哭非哭地道:“娘你今日所做所为,可不就是生生剜我的心么?”有这样的母亲,他已经是生不如死了。 顾夫人双眼发黑,双唇颤抖,想骂他,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想打他,也抬不起手,她软软地倒在王妈妈怀中,好半晌才悠悠颤颤地咬牙骂了句:“孽子……”这话似乎是从牙逢里咬出来的。 顾东临面无表情,低声道:“骂得好,有其母,必有其子。” 顾夫人双眼一黑,几乎裁倒在地上,这时候王妈妈眼见不对尽,赶紧扶好顾夫人,说:“公子,虽说当年您年轻不懂事,做了许多荒唐事,可这事儿确实是公子做得不对,公子,您赶紧给王大夫道个歉,请她原谅呀。” 顾东临深深望着锦绣,深深作揖到地,却没有任何言语。 人群中又响来阵议论声,“原来王锦绣的父亲还是被她儿子给逼死的,她倒好,不但没有悔过之心,反而这般欺辱人家,还故意毁坏人家名声。” “这有什么?一不做二不休呗。反正都已经结下死仇了。” “刚才还想替这无耻女子撑腰来着……” “这个女子也不是好东西,既然当年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如今还好意思来颠倒黑白。” “被休也是活该,见钱眼开的东西,丧了良心。”一群妇人不敢对顾夫人怎样,但对一个没什么家世,又被夫家所休的女子却是毫不手软地吐着最恶毒的羞辱之话。 而顾夫人却被羞得无地自容,恶狠狠地瞪了儿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尽让她丢脸。但儿子这副模样却也不敢再刺激他,是以便把无穷怒火全集中向林氏,“没脸没皮的东西,自己做出那没脸没皮的事,如今被休正好,赶紧去吧,别给脸不要脸。” 不消锦绣开口,林氏便被顾夫人身边的一群婆子扯了她的手臂丢了出去。 那林氏以往的事儿被当众揭穿,也不敢再闹,乖乖地任由婆子把她叉了出去。 一场风波就这样结束,锦绣虽然损失了一屋子花大价钱弄来的器具,但却收到一大堆同情,也算是值得了。尤其父亲大仇得以相报,也算是赚回了本。 虽然罪魁祸首之一的顾东临没有受什么影响,但有那样的母亲,也够让他剜心了。 …… 因顾夫人这么一闹,锦绣药铺耽搁了大半日,也实在没有心思再看病,病人也表示理解,说明日再来。 齐玄英蒋大夫等人过来,纷纷劝慰着。 “东家,做大夫的,都会遇上这样那样的拮难。不要放心上,习惯了就好。” “师父,顾夫人实在太可恶了,不过相信有顾侯爷在,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了。”锦绣忽然想到什么,坐起身,四处张望着,四周除了打扫的下人外,并没有外人在场。 “姑娘,您在找什么?” “没什么。”刚才她明明瞧到赵九凌也在这儿的,这时候却没有人影儿,估计已经走了吧。 真惨,她狼狈的一面让他给瞧到了,唉,真是倒霉。 ------题外话------ 感谢lian20025这位亲的打赏! 今晚还有一更,亲们别走开了呵 第145章 不肯原谅(修改) 锦绣在前一世,在医院里上班的时候,院长的儿子看上了儿科的一名漂亮女护士,院长夫人却是中意城建局的千金,闻到消息,特意开着宝马来到医院杀进儿科,当着病人医生的面把那位可怜的女护士给当场掴了几巴掌,并大骂她狐狸精,专门勾引她儿子,并要她滚蛋,离她儿子远远的。 在现代这种文明社会都会遇上这样极品事件,顾夫人的所作所为,便不算惊奇,不至于恨得咬牙切齿,但怒火肯定是有的。 锦玉下学回来,看到满地狼藉的后屋,以及姐姐红肿的半边脸,眼里迸射出杀气,他冷着脸咬牙道:“姐姐,你不必难过。我已经听说此事了,以此作为鞭策,我要好好的读书,争取出人头地,等我变强大后,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望着他眼里迸射出的坚定与仇恨,锦绣不知该如何劝导,单要他放弃仇恨,也有些苍白无力,顾夫人针对她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也不想再继续忍耐下去。 但锦玉的恨意太浓烈了,不过用此作为激励与鞭策,应该是不错的法子。 有了目标,才会有动力。 …… 当天晚上,顾府派了一名大总管,一名内宅总管,并领了一大堆名贵礼品亲自登门道歉。 顾家乃堂堂侯府,而锦绣只是区区一介白丁,地位真心没法子给人家比,就算顾夫人在她的铺子里杀了人放了火,也不至于亲自登门道歉。 顾府能派两名得脸的管家登门赔礼,也算是给锦绣面子了。 锦玉冷着脸出来,用冰冷的目光剜着两名总管,锦绣生怕他忍受不住火暴脾气冲上来闹将起来,连忙说:“外头冷,快回屋去休息吧。” 锦玉望了地上那数个大小不等的箱子,对锦绣道:“这是他们给姐姐的赔礼么?也罢,姐姐就收下吧。反正顾府有的是银子。” 锦绣淡淡一笑:“你觉得,我该原谅顾府吗?” 锦玉愣了愣,说:“可是……” 锦绣扬眉:“她顾夫人是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我王锦绣只是平民老百姓,但也不是任她想骂就骂,想泼脏水就泼脏水的。”她冷笑一声,对两名总管道:“把东西送回去吧,麻烦回去转告顾侯爷,我王锦绣别的没有,就是骨气还有两分,侯府的破银子,我还不稀罕。” 意思就是不肯原谅顾夫人,抑或是,要与顾家决裂了。 两名总管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却并未说什么,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锦玉叫住他们,“把这些东西也一并带走吧。我可不稀罕你们仗势欺人弄来的臭钱。” 两名总管心中有气,觉得这姐弟二人太不识抬举,他们侯爷如此低声下气来向他们道歉,居然还受如此奚落,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临走时顾炎的反复交代又使得他们不敢造次,只得生硬地说:“侯爷早已有言在先,这礼即然送来了,便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王大人是留是丢都随意吧。” 锦玉扬眉,“呵,原来顾侯爷还想来个强买强卖呀?” 一名身穿褚色长衫的总管不悦地道:“我家侯爷说了,此次确实是我家夫人的不对,所以得知此事后,便立马派了小的来向王大夫道歉。王大夫,我家侯爷还特地交代小的,他老人家也知道您此次受了天大的委屈,侯爷也很是自责,已经责罚过夫人了。还请王大夫看在他的薄面上,不予计较才是。”顿了下,这名总管又说道:“其实,这回夫人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也不过是不喜侯爷上回自作主张,为了王大夫的事儿而开罪了从京里来的大人物罢了。” 在锦绣面前,顾炎能有什么薄面,自然就是上回顾家父子亲自出面,在赵九凌跟前保下锦绣姐弟的这份恩情了。 锦绣不是笨蛋,自然听出了这位总管话里头的意思。 按总管的潜在意思便是:这回我家夫人确实做的过了,但你王锦绣也别不识好歹了。上回若不是我家侯爷出面保下你们姐弟,说不定你们姐弟早被赵九凌给整得骨头都不剩了。现下两者刚好相抵,谁也不欠谁了。更何况,咱们侯爷还送了如此贵重的好礼,你若是再拿着架子不肯松口,未免不识抬举了。 锦绣挑眉问道:“顾侯爷真这么说?” 顾炎自然不会这么说,实际上,他也不可能在下人面前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总管自己的意思了。但这位总管在顾府也是当了几十年的差了,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就算他只是侯府一名小小的管事,可在金陵地界,也是极受人礼遇的,就连本地的知府大人见了自己也是客客气气地称一声某某总管,是以很是瞧不惯锦绣姐弟的拿捏作派,便想也不想地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咱们侯爷光明磊落,做好事从不留名,自然不会说什么的。但在小的眼里,我家侯爷为了保下王大夫您,得罪了京里的大人物确是事实。”总管也不与锦绣绕圈子,直接给她扣了个“忘恩负义”的大帽子。 锦玉气得脸都红了,锦绣却是怒气反笑,“若是你自己的意思,我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若是顾侯爷的意思嘛,那麻烦回去转告顾侯爷,他上回的大恩大德,锦绣自是感激不尽。我王锦绣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更不愿欠下人情债,顾侯爷的恩情,早在上回便已还了。若是不信,大可去问济仁堂的陈仲铭大夫。” 总管怔了怔,不再多说什么,阴沉着脸离去了。 但仍是没有带走地上那一堆名贵的礼物。 锦玉问锦绣,“姐,你真的不打算原谅顾家?” 锦绣面无表情地道:“那疯婆子不分青红皂白砸我的场子,若是给点点东西就要我原谅,那当我是什么了?哼,我就不原谅她。又怎么着?” 锦玉竖起大拇指,“姐姐这话说得好。哼,平白无故的受一顿窝囊气,以为给点子东西就可以摆平?咱们就要让他们知道,天底下的路并不是砸银子就可以走通的。” 锦绣望着地上的几个上了漆的红木箱子,“这些礼物可得尽快还回去才是。” “还是我去吧。”锦玉说,“我托钟二伯母退回去。钟二伯母最是疾恶如仇的,生平最恨的便是恃强凌弱之辈。” 锦绣与钟二夫人见面不多,但还是有些印像的。  …… 顾夫人事件影响着实恶劣,虽然锦绣确实无辜,可这个年代,但凡是女子,可是由不得有丁点瑕疵的,被顾夫人这么一闹,名声也算是毁了。 锦绣不想见对一群病人的同情以及议论纷纷,干脆关了药铺,放所有人的假,工资照开。让人对外宣称,“东家病下,暂且关门五天。” 铺子里的合同工都各自走了,就只剩下一些卖了身的丫头小厮,一共十二人。 他们在后屋里,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 锦玉也向夫子请了一天的假,说姐姐心情不好,他得在家陪同。 尽管铺子关了门,但仍是有人不时来敲门,负责守门的小厮打开半边门,一板一眼地说着:“我们东家正卧病在床,无法给贵人看病,还请见谅。” 整整一天,小厮对锦玉报告说,他总共打发了十二位病人,大多数人都表示理解,并谴责了顾夫人的无理与蛮横。 齐玄英叔侄二人也登门拜访,齐如月看了锦绣脸上的伤,说:“这些权贵人家,实在是太过了,咱们位卑人轻,无法替你做些什么。从今往后,但凡顾家人登门看病,一律拒绝。” 锦绣怔住。 齐玄英补充道:“师父,昨日弟子回去,见过几位叔伯,还见了德仁堂,济世堂的东家,除了楚家药馆外大部份医馆也都递来了投名状,称日后不得再替顾家任何人看病。” 锦绣惊讶,连忙说:“这怎能行?开门行医,哪有拒收病人的道理?”更何况,顾家又不是普通的富户,那可是超越一二品大员的勋贵之家呀。 齐玄英冷笑道:“师父三番五次救顾家人于水火,他们顾家又是如何对待师父的?师父,大家都是心寒呀。” 锦绣劝道:“我与顾夫人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顾府也不是咱们能够得罪得起的,大伙这样做,岂不更加惹恼顾家?” 齐如月说:“姑娘放心便是,我们自有分寸。” 锦绣劝解无果,只得作罢,不过,心里还是暖洋洋的,虽然金陵城以楚家为大,但其余医馆都站在她这边,共同抵制顾夫人的跋扈,也算是给她出了口气了。 鉴于王锦绣的前车之鉴,金陵城大多医馆唇亡齿寒,一致协商出:为避免王锦绣的悲剧上演,从今往后,不得与顾家任何一个人治病的消息若是传扬开去,也算是正面给了顾夫人一记耳光了。 下午,陈仲铭也登门,锦绣在后屋接待了他。 “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顾夫人确实过分了,姑娘休要与她一番见识。”陈仲铭没有多余的话,一来便谴责顾夫人的蛮横无理,他怎么也想不通,那顾夫人看上去温文又典雅,平时候说话和气看上去也平易近人,却作出那般事来。 锦绣淡淡地道:“自是不会与那种人见识。”不愿再把话题扯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她问:“陈大夫找我可有要紧事?” 陈仲铭那今日是专门过来传话的,因为那位杨太太如今腰胀得连床都无法下了,病情确实耽搁不起了。再来,杨太太也是个聪明人,媳妇没了可以再娶,如果她没了,她早些年受的苦也就白受了。所以,舍弃一个媳妇挽回自己宝贵的性命,还是划算的。 更何况,这个被休掉的三媳妇也并非无辜,杨太太写休书写得毫不手软。 听了陈仲铭的话,锦绣微微地笑了。 “麻烦陈大夫特意跑这一趟,我这便去杨府,给杨太太看病。” 锦绣早已定下不再登门看病的规矩,如今却破了功,一来是给了杨太太的面子,二来也是感激杨太太替她报得父仇,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杨太太的肾炎确实比较严重,锦绣每天给她开一副药,每日登门把脉,看得格外仔细,用药方面也是精益求精,对于替自己报得父仇的人,锦绣是给足了十二分的耐心。 五天下来,杨太太的病松动了不少,锦绣说:“夫人这病可马虎不得,还得继续用药,争取一次性断根。我这儿再给您开上五天的药,按着这药方,一天吃三次。吃完后,麻烦夫人再到我铺子里来,我再亲自给夫人诊断。”然后又反复叮嘱,这种病千万马虎不得,得继续用药,不能断,也不能因为病情好转就断药。 锦绣连继五天都是亲自登门,杨太太也算是满足了,重重酬谢了锦绣,客客气气把她送出了门。 锦绣离开后,杨太太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对旁边一个婆子问道:“那贱人又来了?” “是的,想要杨家退还她的嫁妆。” 杨太太冷然一笑:“一个被休妇人还妄想要嫁妆?我呸。叫人把她叉走。再警告她,再敢接近杨家半步,乱棍打了。” “是。”那婆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脸色难看地进来,面上带着薄怒,“那女人不肯离开,还要威胁说去衙门里告咱们,说太太您……” “说我什么?” “说太太您贪生怕死,还找借口昧下她的嫁妆……” 杨太太冷冷一笑,“任她说去吧,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当年进门的时候,除了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嫁妆本就寒碜得紧。当时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瞧到了,任她说破天去,谁会相信她有两千两银子的嫁妆?” “就是,那嫁妆单子可是写在明面上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若是想要,就把那些东西全丢给她得了。反正咱们杨家也不差那点子家具。” 杨太太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心腹婆子,“你说得对,下回她再来,就干脆让她来搬自己的嫁妆吧。至于她说的银子,哼,又没列在嫁妆单子上,任她说破天去,我也没有。” “就是,反正她当年带来的银子也都是从王家讹来的,她若真不顾脸面闹下去,吃亏的仍是她。” “甭管她了,她要闹就让她闹吧,反正她名声已经那样了,外人会相信她吗?那王锦绣倒也是个厉害的,居然想得出用这种法子报复她,倒让我开了眼界。” 婆子犹豫了会,轻声道:“这人也不是好惹的。太太,还是悠着点呀。” 杨太太撇唇,“她是大夫,又有几分医术,我是疯了才会惹她。你说说,这顾夫人闹这么一出,值得吗?” “太太呀,值不值得都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只需看戏就成了。” “也对!” ------题外话------ 我的责编是谁呀,以前的责编跑哪儿去了? 第146章 锦玉的报复 钟二夫人登门作客,称事情已经办妥,那张房契也亲自退还了回去,“我去的时候,正碰到济世堂的陈大夫从里头出来。而顾侯爷和顾夫人神情很是难看,尤其是顾夫人,整个人都傻住了般。我向顾侯爷还房契的时候,顾侯爷也没说什么,还当着我的面吩咐下人去收拾行囊送顾夫人离开。” 锦绣姐弟对望一眼,锦玉问:“顾夫人要去哪?” 钟二夫人说:“听说顾夫人身体有漾,顾候爷要送她回陕西祖宅养病。” 锦玉撇唇,这就是顾炎说给他们的一个交代? 看着姐弟二人的神色,钟二夫人叹气,“我知道,你们姐弟受委屈了,顾夫人也确实做得过火了。可顾侯爷却是个好的,出了这事,顾侯爷也很震怒,可再如何生气,总不至于休妻吧?豪门大富可是轻易不得休妻的。送顾夫人回祖宅,也算是给你们一个交代了。” 锦绣连忙说:“夫人,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我也从没想过要把顾夫人怎样,只是觉得,这样的人,我惹不起还躲得起吧。以后不与她打交道就是了。” 钟二夫人赞赏地点头,“我也知道你心里憋着气,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也只能如此了。”然后又对锦绣说,“虽说这事儿是顾东临引起的,可他现在也不好过……” 锦玉冷笑一声,一脸的忿恨。 钟二夫人叹口气,“那日,顾东临回去后,就病下了,听说还口吐鲜血,大夫说是怒火攻心所致。姑娘你也是大夫,自当明白这是如何的愤怒才会口吐鲜血?” 锦玉撇唇,却没有言语。 锦绣长长一叹,想着顾东临那急怒绝望的脸,心头也隐隐作痛着,这件事中,她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想必他才是最不好受的吧。 “……这都是顾东临一意孤行惹出来的,可这也不是他的本意,你也甭往心里去了。因为昨儿个我去顾府的时候,顾东临已整装去了西北。”说起顾东临,钟二夫人也是一脸的感叹,“你肯定不知道,这才短短几天呀,这孩子便瘦了一大圈,身上的衣裳好像是罩在身上似的。” 锦绣没有过多的震惊,只是幽幽地叹口气,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 没了顾东临时常的叨拢,没了顾夫人的蛮横,锦绣这个冬天过得很平静。有关之前的风风雨雨,也随着顾夫人去了陕西祖宅,而让一切都静止。 没有人再不长眼地提及那件事,锦绣生意照做,病人依然多,甚至比以往还增多了两成。已有隐隐超越楚家药馆之势。 锦绣知道,同行之间的竞争也是很激烈且残酷的,所以尽可能地让人关注楚家那边,不过听说楚家药馆几位继承人正在争家主之位,所以没能腾出手来对付她吧,这倒让她小小松了口气。 她甚至还很不厚道地期盼着,希望楚家那一大家子永远争斗下去。 11月底的时候,金陵城忽然蹿了一批土匪出来,听说是西北地区逃蹿而来,据可靠消息称,是甘肃镇里最凶狠最残暴的马帮,因为在甘肃被官兵剿得走投无路之下,匪徒们便一路逃蹿来金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也不过一夕之间,金陵城外接连传出有数家富户被马匪洗劫并满门灭口的骇人传闻来。 锦玉匆匆回来对嘱咐锦绣,“姐,最近城外不大太平,好些出城的富户都被马匪给洗劫了,那些贼子可够狠的,全是不留活口,女的奸杀,男的一刀毙命。” “如今城门检查从严,就怕那些马贼混了进来。但饶是如此,仍是让那乔装打扮的马贼混了一部份进来,前两日还有位米粮商行糟到洗劫。” 听说马贼混进了城里,一时间,金陵城人心惶惶。锦绣担心锦玉外出安全,不让他出门,而锦玉却担心药铺没有防守,容易让马贼趁虚攻进。 锦绣药铺位于金陵城繁华街道的拐弯胡同里,地段还是不错的,即僻静,又有较宽的地盘,租金却还不算贵,经过一年多的扩张,先前单开门的铺面已扩大到五开门,铺面是够宽,上上下下近三十余人,却全是手无寸铁之人,若真被贼人垫记上,估计还真会把小命送上。 提心吊胆了半个月,又听说那群马贼又勾结了本地绿林帮派,势力徒然扩大了数倍有余,在城外到处为非作歹,老百姓弄得人心惶惶。 金陵知府现在很头痛,金陵太平了这么多年,谁会想这群贼子们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壮大?如今,老百姓们怨言很大,可他也很为难呀,金陵上下也不过三千兵士的防守,总兵何天刚倒也领了官兵去剿匪,杀敌上百,老百姓松了口气,但官兵们受伤也颇严重。 以锦绣药铺以及齐家药馆为首的两间药铺,为了治疗伤兵,差点累得人仰马翻。 匪首们的猖獗,金陵城的城防越发严重,因为匪首的猖獗,使得金陵城上空都蒙上一层阴影。 若是以往,金陵各处的雪景还能吸引好些文人墨客的观赏,但今年因马匪的肆虐,大多数人都不敢出城。 今日夜里,锦绣睡得正香,便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了。 刚开始还以为是那些马贼来了,锦绣吓得面无人色,正四处找着家伙,后来才听说是何劲的人马受了伤,特意让锦绣开门治伤。 身为大夫,是没有拒绝病人的权利的,就算再不愿离开温暖的被窝,这时候也不得不穿戴完好,开了铺子的门。 何劲一身藏青色披风,里头同色系的袍子,只是袍子被划了几道口子,看上去略有些狼狈,身上也略带了些轻伤,手上还握着把寒气森森的刀,刀尖上还带着丝丝鲜血。 他望着来不及梳头只用一根丝带系头发的锦绣,沉声道:“他们受伤了,劳烦你帮忙处理一下。” 锦绣望着那群或躺或卧在地上的一群人,大部份都受些伤,有些看上去还受了比较严重的伤,锦绣随便一瞟,二话不说便下达命令,“准备工具。” 住在铺子里的人都被吵醒了,这时候看到这么多伤员,人也完全清醒过来。前两天还受过一次急救集训,现在处理伤口还有条不紊, 冬暖,巧巧,青莲,夏儿四个护士赶紧换上白色护士服,并让大伙把重伤病人抬到急救室里,锦绣负责作最后的处置工作。 四十余名侍卫,重伤九人,轻伤二十余人,重伤都是伤在胸腹处居多,若不仔细处理,便容易危及生命,锦绣在里头聚精会神医救伤员。 外头的何劲等受了轻伤的也在另一间屋子里接受包扎。 青莲知道何劲是这行人的头头,又见他手臂划了道口子,半边手臂都被血染红了,连忙道:“这位公子,麻烦坐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何劲见她穿得怪模怪样,不过也没多说,走了过去,坐到一个凳子上,其余人也由别的护士给清理伤口。 “青莲,青莲。”这时候,有人叫起冬暖的名字,青莲听出了是护士长兼大丫环冬暖的声音,连忙起身,“冬暖姐姐,我在这,姐姐找我有事?” 一身白大褂的冬暖阴阴地望了眼冬暖,身后还跟着只着一件白色里衣外罩一件袍子的锦玉。 冬暖说:“那边有人伤得比较重,你快去瞧瞧,先给他把伤口处理了再说。” “可是……”青边面有难色地望着何劲。 冬暖说:“没事,他只是小伤而已,让白银来处理吧。你去给那个人看看。” “白银?她成吗?” “成,一定能成。”说话的是锦玉,然后叫着门口一个面色不安的护士,“快进来,给这位爷治伤。” 白银颤着双手,哀怨地望了自家公子一眼。 锦玉递了个警告的眼神给她。 白银无可耐何,只得学着以前曾观摩过冬暖等人的伤扎伤口的动作,模了一条心,坐了下来,按着记忆里的方法,拿了剪刀,把何劲手臂上的衣服剪开一个口子,然后凭着印像,手伸向桌上盘子里摆放着的局麻酒。但,锦玉更快一步,把另一瓶装着烈酒的瓶子递给了他,并冲她挤挤眼,说:“先清洗伤口,我都知道的。” 白银偷偷瞟了眼何劲,心想眼前这位看起来英俊出色,气度雍容的公子怎么就开罪了自家公子呢?居然用这种阴损的法儿整他。 烈酒倒在伤口上,何劲就痛得倒吸口气,而旁边还有他的几个手下,他们在处理伤口时都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挣扎,他身为主子更不能让手玉看笑话了,于是只能紧紧咬着牙关,死死忍着那钻心的疼痛。 锦玉见他忍得青筋暴跳的模样,格外舒畅,白银也知道眼前的人在极力忍受这种钻心入髓的痛,很是于心不忍,但锦玉在一旁虎视眈眈,不敢循私,尤其姑娘曾再三告诫过,伤口必须清理干净,方能上药。若是伤口创面很深,还得用针缝。 这道伤口虽未伤及动脉,但也够深了,还得拿针线来缝。 白银从未干过这些事,双腿双手都在打抖着,她长这么大,连只蚂蚁都没踩过,如今却来生生折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佛祖保佑,她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白银拿起针线,双手抖得厉害,何劲睁大眼,“这是做什么?” 锦玉解释:“何公子,您这伤口还满深的,为了使伤口尽快复原,您这还口还得用针缝。何公子,我知道您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点小痛应该能忍的。” 何劲心下确实发怵,但见其他人也是如此治疗,也不好自己搞特殊,尤其他的那群属下,那缝线在肌肤上穿针引线却面不改色,不由暗自汗颜,想他堂堂总兵府的公子,怎么连自己的属下都及不上呢?于是只得咬牙道:“来吧,我忍着便是。” 一旁不远的侍卫闻言连忙安慰他:“爷,放心好了,缝针一点都不疼的。” 其他人见何劲双唇隐隐发抖,也纷纷安慰他,但他们越是这样,何劲越是面色难看,越不敢叫出声来,还不敢挣扎,只得极力忍受着这种锥心又难熬的酷刑。 白银虽然没有缝过伤口,但时常做针线活儿,缝的针线虽然难看了些,倒还有模有样,她见何劲忍得全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双拳也握得死紧,全身肌肉都崩得紧紧的,轻声道:“公子,放松,不然我无法缝的。” 何劲深吸口气,暗自骂娘,要不是以往他也曾让锦绣医治过,他还真以为这小丫头是故意整他了。 ------题外话------ 第145章,略作改动了下。锦绣没有原谅顾夫人,把顾家送来的礼物全退了回去。亲们有兴趣可以再去瞧一下。 我个人觉得,对于顾夫人这种养尊处忧多年,渐渐养成不可一世的人,就是要强硬些,让她明白“姑娘就是不稀罕你”。 第147章 报复 烈酒倒在伤口上,何劲就痛得倒吸口气,而旁边还有他的几个手下,他们在处理伤口时都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挣扎,他身为主子更不能让手玉看笑话了,于是只能紧紧咬着牙关,死死忍着那钻心的疼痛。 锦玉见他忍得青筋暴跳的模样,格外舒畅,白银也知道眼前的人在极力忍受这种钻心入髓的痛,很是于心不忍,但锦玉在一旁虎视眈眈,不敢循私,尤其姑娘曾再三告诫过,伤口必须清理干净,方能上药。若是伤口创面很深,还得用针缝。 这道伤口虽未伤及动脉,但也够深了,还得拿针线来缝。 白银从未干过这些事,双腿双手都在打抖着,她长这么大,连只蚂蚁都没踩过,如今却来生生折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佛祖保佑,她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白银拿起针线,双手抖得厉害,何劲睁大眼,“这是做什么?” 锦玉解释:“何公子,您这伤口还满深的,为了使伤口尽快复原,您这还口还得用针缝。何公子,我知道您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点小痛应该能忍的。” 何劲心下确实发怵,但见其他人也是如此治疗,也不好自己搞特殊,尤其他的那群属下,那缝线在肌肤上穿针引线却面不改色,不由暗自汗颜,想他堂堂总兵府的公子,怎么连自己的属下都及不上呢?于是只得咬牙道:“来吧,我忍着便是。” 一旁不远的侍卫闻言连忙安慰他:“爷,放心好了,缝针一点都不疼的。” 其他人见何劲双唇隐隐发抖,也纷纷安慰他,但他们越是这样,何劲越是面色难看,越不敢叫出声来,还不敢挣扎,只得极力忍受着这种锥心又难熬的酷刑。 白银虽然没有缝过伤口,但时常做针线活儿,缝的针线虽然难看了些,倒还有模有样,她见何劲忍得全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双拳也握得死紧,全身肌肉都崩得紧紧的,轻声道:“公子,放松,不然我无法缝的。” 何劲深吸口气,暗自骂娘,要不是以往他也曾让锦绣医治过,他还真以为这小丫头是故意整他了。 好不容熬完酷刑,上了药,包扎妥当, 锦玉见何劲疼得额上冒汗,却一直未吭半句声,倒也略有些佩服, …… 伤口包扎妥当后,伤口虽然仍是火辣辣地疼痛,但比起那种锥心刺骨的剧痛又要好上太多,何劲试着甩了甩受伤的手臂,问锦玉,“我那些身受重伤的弟兄,可都还有救?” “都还在动手术呢,能否活下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锦玉见他尽管受了伤,但一身气势仍然丝毫不减,越发不爽,但刚才已经报复过一回,心情大好,笑盈盈地道:“我姐姐还在手术室,若是何公子得空,也可去瞧瞧。” 何劲就站在门口,看着一名手臂受伤的属下衣裳被剪破,露出血淋淋的伤口,那个看上去清秀玲珑的小丫头,手脚麻利地给受伤的属下们清洗伤口,然后拿针缝补伤口,再上药,再包扎,不到半盏茶的时光就包扎好了。末了还拿了些药给他,要他一天两次给伤口抹药。不要碰水,忌酒。 很快,二十多名伤员都被处置妥当,只有那几个重伤属下还在急救手术室里。何劲望着那边通明的灯火,不顾寒风,又去了手术室。 手术室是开着的,穿着一身绿色大褂的王锦绣从头到尾都包裹在绿色衣服里,连嘴巴都包裹着,手上拿着刀子摄子等器具,正对着伤口摆弄着,何劲看得很清楚,一个胸口挨了一刀的属下在被清洗伤口时却不喊痛,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刚才他自己那点小伤在清理伤口时都让他痛得几乎叫起来,而他的侍卫,却在受了如此重伤的情况下,却没有啃一声,不愧为楚王的手下,一个个都是铁人。就在愣神间,锦绣已处理完了那个胸口中刀的侍卫,换了下一个。 后来何劲发现,他那受了重伤的侍卫,在处理伤口时,一个个忒是没有吱过一声,不由大惊,也无比汗颜,他的侍卫果真一个个都是铁人,反观自己,承痛能力反而远远不如他们。 最后一个大胡子大汉腿肚子被木棍刺穿,脸上也添了道血痕,还有肩窝处也被刺了一刀,整个身子都被染红了,两名护士心惊胆战地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喂了他一碗药,把他抬进了侯诊手术室,让他先躺着。因为里头还有人在动手术。 田大山喝了药后,舔了舔嘴唇,说:“都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让喝酒,真是的,唉,这酒怎么怪怪的?” 何劲看到他后,目光顿了顿,田大山却一脸渴望地望着他,轻声叫道:“何爷……”声音委屈又激动。 何劲目光在他染血的身上瞟过,上前两步,低声道:“伤到哪?伤口可是疼得厉害?”这人是楚王身边得用的人,因为犯了事,所以这回没有被留在身边。目前暂且跟着自己。如果真的死在马贼手里,他也无法向赵九凌交差了。 “小的谢何爷关怀。伤口是有些疼,不过我都习惯了,何爷不必担心。” 何劲点头,想着今日的凶险,道:“也多亏了你舍身救我。” 田大山说:“这是小的份内事。何爷是九爷的好友,便是小的半个主子。前些日子小的犯了错,惹九爷生气,一直恐惶不已,今日总算让小的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何劲又郁闷起来,这田大山因欺负了锦绣姐弟,所以被赵九凌震怒之下,一口气降了三级,过了没几天,怒火仍是没有消去,又把他给撵了。这田大山看着也怪可怜的,就在赵九凌面前说了两句好话,被赵九凌二话不说把人给了他。也幸亏当时他心软,否则,今日若没有田大山的拼死保护,弄得全身是伤还不忘给他挡刀,饶是何劲再如何的刻薄寡恩,也颇是不忍,安慰道:“以前的事就不必再提,好好养养精神,就快要轮到你了。” 他抬头望了灯火通明的手术室,数台婴儿手臂手臂粗的白烛插在架子上,数面镏光的镜子对着烛火,把病人照得通亮,隐藏在绿色褂子里的锦绣正拿着血淋淋的摄子在伤者的胸腔里不时掏弄着,饶是何劲见识多广,见惯了血腥场面,也被惊得全身鸡皮起了满身。 渐渐地,何劲看出门道了,原来,锦绣只负责做最重要的伤口内腹处理,并口述伤势情况,身旁还有人专门做记录。其余的清洗伤口,上药,缝针包扎,记录伤情都是其他人完成的。每个人分工合作,各有各的分派,一个接着一个,效果奇好,即省了功夫,还又快又好。 何劲在边关多年,还是头一次发现,救人还可以这样救的,即省功夫又省力气。 忽然,何劲想到什么,对田大山道:“你伤得如此重,伤口就不疼?” 田大山先是迷茫,然后一脸疑惑,“哎,还真是奇了,刚开始伤口痛得要命,可现在真的一点都不痛呢。”忽然他又惊叫一声:“啊,我手脚动不了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经过手术室的全身白大褂的伙计边走边丢丢下一句:“别怕,你这只是麻醉酒起效了,等会了上手术台才不会痛得死去活来。” “麻醉酒?这是什么酒?难不成是蒙汗药?何爷,是不是那王锦绣还在记恨小的当日对她动粗,所以要小的性命……”田大山这会子全身动弹不得,又见有几个人把自己抬了起来往手术室走去,而目光却瞟到一个全身血淋淋晕迷不醒的同袍被抬了出去,更是吓得哇哇大叫。 那名同袍他认得的,胸部被长枪刺穿,虽然没有被当场毙命,估计也凶多吉少了。这王锦绣实在太狠了。 他要被报复了,他没有死在那群马贼的刀下,却要死在一个女人的报复之下。 田大山被放在手术台上,发现有三个穿着同样是绿色大褂全副武装的人围在自己身边,一个身形娇小的手上还拿着个银光闪闪的尖刀和摄子,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阴森森的寒茫。 “你你你要干什么?就算上次我做得不对,但你也不能这样对我?要报复我就给我一个痛快。”现在他除了嘴巴能动外,四脚都无法动弹,也没有知觉,太可怕了。 锦绣原先也没有认出他,不过听他的声音也认了出来,冷冷一笑:“报复的方式多的是,我又何必浪费我上好的药材?给我闭嘴,睡觉去。” 田大山惊恐导望着锦绣,“你,你你要干什么?何何爷,小的知错了,何爷,您还是一刀杀小的吧。”他现在手脚都不能动,只能任这女人宰割了。 何劲听到里头的动静,也怕锦绣报复田大山,连忙闯了进去,“上回他只是奉命行事,你若是生气就冲九爷去好了,拜托姑娘,就救救他吧。”反正赵九凌现在并不在这儿。 锦绣隐藏在口罩下的面容看不出神情,也不答话,只是淡淡地道:“我是大夫,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卑劣了。” “我知道,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何劲讪讪的,忽然目光倏缩,“大山怎么不说话了?” “麻醉酒发作了。” “什么叫麻醉酒?” “吃了这个就全身陷入晕迷,在医治过程中也减轻了痛苦。” 何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一个个抬进来都不吱声,原来是喝了麻醉酒的缘故。而不是他所认为的他们勇敢。 助手唐成见他仍立在原地,有些不耐烦,忍不住道:“我们正在动手术,麻烦出去好吗?你这样会影响我们做手术,还有,会带来细菌的。” 何劲目光尽头,发现一个大夫已拨出了田大山肩窝处的伤口,把血淋淋的皮肉往外翻出来,心里一紧,赶紧别过头去,到底好奇心又上来,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发现锦绣一手抓着田大山的腿肚子,眼都不眨一下就把那深刺进腿肚子里的竹竿给扯了出来,而印像中的鲜血喷涌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虽然很奇怪,但也只能如此了,因为他被一名面色不善的伙计给请了出来。 这时候,金宝脖子上吊着只手,也来到手术室,“爷,找了您半天,原来您在这儿呀?”然后对他小声道:“楚王来了。” 何劲神色一凛,“在哪?” 金宝用嘴巴呶了呶外头,何劲赶紧出去了。 与赵九凌寒暄了一番,得知赵九凌后来又领着一干救兵追击了马贼十余里地,总算找出了马贼的老巢后,这才折了回来,不由精神一振,“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接下来想要剿灭他们便易如反掌了。”然后何劲又领着他来到手术室,赵九凌瞪着紧闭的手术室的门,随口问道:“弟兄们都安置妥当了?” 何劲看了金宝一眼,金宝赶紧说:“回九爷的话,都安置妥当了,重伤者都被移到一处房间,听说有专门的大夫看顾。轻伤都在前边屋子里烤着火呢。有些还就地睡着了。” “辛苦他们了。”赵九凌略有些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心血来潮,非要出城去看雪景,也不会遇上马贼了。 随后,赵九凌又去了“重症监护室”里看望了已经做完手术的重伤下属们,却被拦在手术室外,只能在门口看上几眼。 “这些人,不知现在如何了?”看着一个个晕迷不醒的模样,赵九凌已不抱多少希望了。 何劲低声道:“我也不大清楚,好像现在正是什么危险期,若是过了危险期,就不会有事了。”他见赵九凌沉着不语,又说:“田大山也受了重伤。”然后把今日田大山的英勇表现说了出来。 提及田大山,赵九凌心情很是复杂,既自豪,又愤怒,想着他昔日跟随自己身边的忠心耿耿,又想着他屈解自己的内心命令,对锦绣姐弟做过的事,心头又有把无名火在翻滚着。 ------题外话------ 庶女今天会更新的,庶女的粉丝们不要走开哈,俺总算拼着最后的自制力,把体内的惰性神经给赶走了。 第148章 整治 “那些贼子,当真猖獗。”赵九凌从来没有想到,繁华如金陵,居然还会有马贼出没,实在痛怒。 “金陵知府该死,居然任由马贼猖獗而不作为,实在是气煞我也。”其实,他还想说江浙总兵何天刚也该死,可当着何劲的面,也不好指责了,更何况,刚才若非何劲给他断后,他也不会安然回城领救兵了。 朱棒槌轻声道:“九爷您也受伤不轻,还是进屋里再让大夫给您仔细包扎吧。” 何劲看着赵九凌身上的血迹斑斑,“九爷也受伤了?” 赵九凌动了动手伤的手臂,“无妨,不过是些轻伤罢了。” “还是让这儿的大夫给你包扎一下吧,以免伤口感染。”何劲建意。 朱棒槌也跟着道:“这儿冷,九爷还是进屋里去吧。” 赵九凌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冻得冰凉,再度盯了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转身。 走到半路,被一个半大孩子给拦住去路,这孩子生得唇红齿白,虽然年轻还小看不出五官,却是眉清目秀,只是此刻瞪着一双俊目,面容不善。 锦玉披着外袍,又罩了件披氅,冷冷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很不是滋味,面色一直黑黑的。 赵九凌知道他对自己的敌意,善意地冲他笑了笑。 锦玉愣了下,又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喂,我姐姐救了你们,你可别过河拆桥。” 这回轮到赵九凌发愣,总算明白他的意思后,不悦道:“我像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吗?” 朱棒槌对锦玉拱着手道:“小兄弟,我们爷自来都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赏之人,你放心好了。令姐救了咱们这么多人,自会重重酬谢。” 锦绣上下打量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小兄弟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我家爷才是。” 锦玉盯着赵九凌,目光阴冷,“我该相信你吗?” 赵九凌苦笑,知道上回的事让这对姐弟对自己产生了误会,他沉声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我自会重重酬谢。绝不会像顾夫人那样恩将仇报。” 锦玉盯了他好一会,脸色稍雯,盯了好半晌,轻哼一声,“就暂且信你一回。” 锦玉离开后,赵九凌却微微笑了起来,这小子,太鲁莽了,但却鲁莽得可爱。实在是个可爱的小东西呢。 …… 扭不过朱棒槌以及何劲的坚持,赵九凌仍是让人对手臂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 那群受了伤和没有受伤的侍卫都坐在白天原本是作侯诊室的屋子里,这时候大伙儿一边烤着火,一边七嘴八舌地聊着什么。 赵九凌与何劲一前一后进去,道:“在讨论什么呢?这么激烈。” 众人赶紧起来见礼,赵九凌摆摆手,“都坐着,别拘着了。”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朱棒槌也跟着坐到他旁边,赵九凌长期积威之下,众人不敢随意开口,直至赵九凌再问了一遍,并点名,那被点名的杨明站起身来,说:“回九爷,刚才属下们正说这王大夫医术果真没得说,咱们兄弟受了伤,包扎伤口时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实在太神奇了。” 赵九凌吃了一惊,“在包扎的时候感觉不到痛?” 杨明恭敬地道:“是的,九爷。一点都不痛呢。” 赵九凌又望了望其他受了伤的属下,“你们也是如此?” 众人齐齐站了起来,齐声说是。 朱棒槌喜得击掌,“九爷,这王大夫虽说是女流之辈,可那一身医术确是没得说。不像以往受了伤,被那些没用的军医按在地上,用酒清洗伤口,痛得钻心钻肺,还拿烙得通红的刀子在伤口上抹,那种痛楚才是非人的非磨。这些女子倒是厉害,也不知在伤口上抹了什么药,有些酒味,抹上去的时候有些疼痛,可抹过后就一点痛楚都没了。太厉害了,若是在军营里……咦,九爷,您可是哪儿不舒服?”正说得带劲,朱棒槌陡然发现自家主子脸色难看起来。 赵九凌忽地起身,环视众人一眼,沉声道:“我刚才包扎的时候却是疼得厉害。”就连现在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着。 众人大惊,纷纷说:“真的一点都不痛的,这怎么可能呢?” 何劲也说:“刚才我也疼得厉害。” 朱棒槌也觉得不可思议,也说了两句话,但后来又想到了什么,倏地闭了嘴,神色古里古怪。 赵九凌或许也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至极,撩了袍子就往外走。 朱棒槌连忙叫道:“九爷去哪?” “出去一趟。” 何劲呆了呆,有些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又不怎么明白。 怒气冲冲的赵九凌来到原先包扎过伤口的屋子里,只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伙计正在打扫房间,并一边喷酒着些奇怪的水。伙计发现了赵九凌,连忙问:“怎么了?可是伤口痛?” 赵九凌见这两个伙计面生的很,并不是刚才给自己包扎的,于是沉声问:“刚才给我包扎的人呢?” 伙计愣了下,说:“你要找护士么?护士这时候都在药房里配药呢。” “药房在哪?” 伙计来到走廊上,朝最外边的一间屋子指了指,“就那间了。” 赵九凌又去了所谓的药房,果然,五六个穿着白大褂的所谓的护士正在里头配药。 他轻轻敲了门框,众人抬头,“有什么事吗?” 赵九凌目光在几个女护士之间来回徘徊,却又笃不准刚才究竟是哪个给自己包扎的。 “你们,刚才是谁替我包扎的。” 四名护士你望我,我望你,一脸的莫名其妙。 一名护士索先开口,“抱歉,刚才人太多,实在没有印像了。” 其他几名护士也纷纷点头,“我也不记得了。” 赵九凌想了想,又问:“你们里头,谁资历最浅?” 众人齐齐望向其中一名身形娇小的护士,白银。 白银脸色通红,讷讷地道:“这位公子,您的伤是我替你包扎的。”她虽然是锦绣药铺的老人,但一直都只是当锦绣的丫头,很少接触病人,这回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这才出来打下手。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凶脸色很不好的男子,就是她的第一个包扎对像。 赵九凌脸上黑了三根,这间药铺果真黑心,居然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给他包扎,估计那道所谓的药酒也忘记给他抹了,所以才这般的痛。 冬暖见这人神色很不好,又知道此人身份似乎挺尊贵的,生怕他与白银过不去,连忙解释道:“实在对不住这位公子,白银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今儿个要主是太忙了,药铺子里人手不足,所以这才拿来充了数。公子伤口疼的话,就让我再给您包扎一下,可好?” 赵九凌摸了摸隐在隐隐作痛的伤口,似乎,除了没有给他抹那所谓的药酒外,其他步骤似乎都没有错,于是沉声问白银,“那个,我听我的属下们讲,包扎伤口并不疼痛,可是抹了什么药?” “是的,那是局麻药。我们姑娘亲自发明的,只要用这种酒涂抹在伤口上便可达到局部麻醉的效果,这样方便包扎疗伤也减轻病人痛楚。” “为什么我却没有用上?” 冬暖望向白银,似是吃了一惊,但见白银满面惊惶,还是忍不住道:“公子实在对不住,这丫头初次干这些事估计还不熟悉,让您受罪了,我在此向您赔罪。”然后瞪了白银一眼,斥道:“还不快向这位公子赔罪,请公子宽肴。” 白银赶紧依言照做。 赵九凌快要被气炸,依他的身份,不说用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医术,至少也得第一时间医治才是,他倒好,他的属下都挨着医治了,而他身为上位者,却还排到后边医治不说,还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医治,甚至还给怠慢成这样。 眼前这小丫头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他也不好发作,只得悻悻然作罢。 总算这人不再追究,冬暖等人也落了口气,忍不住斥责白银,“你也真是的,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也要挑人呀?这人一看就知不是非凡人物,你还敢赶着去?不要命了?” 白银小声道:“我也不想去的,是……是公子非要我过去,还要我不得用局麻,把他的伤口弄得越痛越好。”虽然她没接触过病人,但天常日长的在药铺里呆着,还是有点经验的,哪会真的一窍不通,只不过公子的命令难违。 因为白银的声音实在太小,冬暖等人也没听清楚,还以为她在自我辩解,又安慰了几句,继续配药去了。 …… 随着最后一个重伤病人被抬下手术室后,锦绣扯掉面上的口罩,对一干助手吩咐:“现在把他们移到重症病房内,继续观察。我先给他们开些药。” 做了手术后,接下来用药才是关键。没有输液瓶,只能全用中药替代,虽然麻烦,但效果勉强还行,主要是她按云南白药的配方配制出来的药,对外伤确实管用,所以就目前来说,这类外伤手术只要没有大出血,光口服用药还是有着比较好的效果。 锦绣琢一检查了重伤病员的伤热,有的呼吸正常,有的呼吸急促,大概因麻药的关系以致呼吸不畅,这儿没有氧气,也制不来氧气,只得以人工的方式,拿着根小芦杆,对着病人的嘴巴,作人工呼吸。 因为人手不够,这种工作只是让病人家属来做,当锦绣进入重症病房,几名做“人工呼吸”男子无比幽怨地望着她,实在是太丢脸了。 ------题外话------ 汗,真是多事之秋来着,庶女又传重复了,好不容易弥补了漏洞,我家那口子也不大舒服,正大光明地躲起了懒。傍晚时分老二又发了一回烧,我骑着车子正待奔去姨妈那,男人叫住我,“把衣裳穿起走噎,万一凉了乍个办?”我这才发现刚才忙活没来得及穿外套,身上也凉溲溲的,一边停了车一边穿外套,喜兹兹地想着,不容易呀,嫁给他八年了,居然也关心起人来了。谁知他下一句却说,万一你再凉了家务谁来做,我勒了个去…… 庶女今天有更,再等等哈,快了…… 第149章 总算知道被报复了 锦绣却没有理会他们,逐一检查了病人胸肺情况,温度计与血压测试没法子做,只能凭感觉行事,大部份病人还算不错,只有少数两个出现手术并发症,高热不退,锦绣开了退烧消炎药物后,让人继续观察,并且严格控制消毒。 巡房期间,遇上赵九凌,赵九凌望着锦绣略显疲惫的脸,“他们伤势如何?” 锦绣说:“除了两个感染了手术并发症外,其余的还不算太严重,休养半个月便没问题了。不过他们伤势经不得经常移动,为了方便治疗,最好把重伤人员都留下来住院,继续观察治疗。” “住院?什么意思?” “就是住在我这这儿,由大夫随时看查病情。你们派些人来照顾就成了。” 赵九凌目光一闪:“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锦绣点头,对冬暖道:“安排他们住院。” “是。” “我还要给他们开药,失陪一下。”锦绣忍着酸涩的双眼,拿了病历单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等把所有重伤人员安置妥当后,天已大亮,街上开始传来熙攘声响,有些街坊邻居发现锦绣药铺只开了两扇,也试着进来瞧瞧是否在营业,但陡然见这么多凶神恶煞全身血迹斑斑的大汉,还误以为是马贼们进来打劫了,纷纷奔走相告。 若不是金剑挂着副“我是好人”的模样,对大家解释了一番,说不定还会造成更大的恐惶。 吃了早饭,查了房后,锦绣这才轻纡了口气。这时候也着实累极了,让人挂上今日不出诊的牌子,便休息去了。 赵九凌在下半夜小睡了一两个时辰,天亮后,起身去看看重症病房里的重伤人员,原本九位重伤汉子这会子只剩下三名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怎么才这些人?其他人呢?”赵九凌问穿着绿色大褂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护理人员。 “其他人都已脱离生命危险,被移到普通病房了。” “那他们呢?” “他们是危急病人,得随时观察。我们东家说了,这三位引发手术并发症,正待观察。” 赵九凌望了三名重伤晕迷的属下,这三名他是知道的,确实伤得很严重,能一直熬到现在,也已经令他大开眼界了,也没有别的话说,赏了那人一绽银子,让他好生侍候,又去了普通病房。 普通病房里住着六名赵九凌的属下,大多数人都已经清醒,正呲牙咧嘴地吵着伤口痛,见到赵九凌后,又赶紧挣扎着要起身见礼,被正在拿药的护士喝道:“快躺下,不许动。” 几名大汉动作僵住,伤口确实疼痛,可九爷来了,不得不起来行礼呀。 赵九凌淡淡地道:“好生躺着,不许乱动。伤口还疼吗?” 众人果然不敢再乱动,只是心里激动着,九爷居然来看他们,往日他们可从来没有这般待遇的。是以一个个尽管伤口痛得厉害,却咬着牙回应说“多谢九爷关心,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田大山却哇哇地大叫道:“九爷,我还活着,我居然还活着,呜呜,活着的感觉真好呀,等小的伤好后又可以继续跟在九爷身边为九爷效力了。呜呜……” 赵九凌望着田大山,说:“别哭了,当心扯着了伤口。现在感觉怎样?人家王大夫没有公报私仇吧?” 田大山讪讪地道:“是小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王大夫胸襟广阔,医者仁心,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惜小的无法起身,不然一定要当面谢过王大夫的救命之恩。” “放心吧,有的是时侯谢她,不急这一时。” 这时候护士推了个铁轮制的木头推车过来,冲着大家叫道:“该吃药了。汪清文,这是你的药,来,快把它喝了,这是内服的,一日两次,这是外用的,先放在你这儿,等会子自有人给你换药。”一个挨一个地把药壶分发下去,最后是田大山,田大山感激涕零地含住壶嘴,躺在床上,任由护士慢慢把药通过小小的壶嘴喂进他嘴里。 “啊呀,这药怎么这么苦呀?”田大山陡地惨叫一声,使得赵九凌不得不收回集中在推车上的双眸,只见田大山呲牙咧嘴地吐着舌头,叫道:“我的妈呀,太苦了,真他妈的太苦了。” 众人取笑他,“这个死大山,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还怕喝药,真是令我长见识了。” “以往可不见你这么怕喝药来着。” 田大山苦着脸瞪眼道:“这药是真的苦,太苦了。比黄莲还要苦。” 护士板着脸道:“良药可口,快喝下。”然后强行把壶嘴按到他的嘴里。 众人瞧着田大山苦着脸,皱着眉,一张脸扭曲得不成像,甚至还被逼出了两滴英雄泪,全哈哈大笑起来。 “唉呀,不能再笑了,扯痛伤口了。” “我也是……好痛……” “哈哈,我只伤在腿上,没有伤到肚子,我倒可以任意大笑。” 足足用去半盏花的时光,田大山这才泪水涟涟地把小巧玲珑的大半壶苦得掉渣的药给吞下肚,但那种极至的苦涩令他又忍不住干呕起来,护士连忙给他顺气,说:“别吐,吐了就没药效了,还得继续喝。” 田大山努力咽下胸口的恶心感,吞着口水苦着脸道:“这位小娘子,我以前可没少吃药,为什么这回特别苦?” 护士淡淡地说:“那是因为我们东家特别关照你的缘故。” “啊,啥啥来着?” “我们东家特意在你的药里加了三颗黄莲。”青莲想着熬药的小厮跑来质问自己:“青莲姐,这药是不是开错了?” 青莲说:“这都是按着东家开的方子,然后去后药房抓药,再由八两亲自检查了才拿到我这儿的,如何会有错?” 小厮抓抓头,“青莲姐姐别怪我多嘴,小弟也不懂药理。但在这儿也做了几个月了,也多少能分辩出药理,这黄莲可与那些人的病情不相干呀?” 青莲也觉得小厮说得有理,于是又去找八两,是不是药配错了。八两接过药,淡淡地道:“没有错,这是给六号病床的田大山熬制的。” 青莲刚开始还不解,问:“那六位病人都是差不多的伤势,用药也大都大同小异,为什么这八号床却多了半斤的黄莲?” 八两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小公子的意思,你别声张出去。” 青莲大惊,小公子可是姑娘的宝贝弟弟,平时候只管读书,并不管药铺里的事,更别说私自让底下让他们给病人加药,这可开不得玩笑呢,于是,青莲又去找了锦绣。 锦绣听闻锦玉居然私自让药房的人给田大山的药物中加黄莲,有片刻的莞尔,说:“黄莲主攻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怎能用于外科治疗呢?锦玉也胡闹了,也幸好你回了我。不过,这田大山以前曾得罪过我,还害锦玉受了大罪,是该给他些苦头尝尝。半斤黄莲实在太多了,加上两三颗进去吧,无甚影响。” 青莲对田大山笑盈盈地道:“原本小公子还要整半斤来着,后来还是我看不过去,回了姑娘,姑娘这才改为三颗。” 田大山一脸气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莲嘴巴翘了翘,“那可就得问问你自己了,可曾做过对不住我们小公子的事。” 赵九凌下巴一抽,这对姐弟如此的爱记恨,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田大山不吭声了,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纷纷又取笑起来,“你也别怪人家,命都给你救回来了,给你点小苦头吃也无伤大雅了。” “就是,如果换作是我,才没那么好的心胸呢。你也该知足了。” 田大山讪讪地,嘟嚷道:“人家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若王锦绣真对我前嫌尽释救我一命,我老田肯定一辈子记心里的,可她却来这么一出,也太让我……让我……” “怎么,你还不乐意?我可告诉你,这样反而更好,从今往后,你不欠她,她不欠你,多好。” “对对,老孙读过几天书,就是明事理,说的话也很是在理。” 离开锦绣药铺的赵九凌无可耐何地摇了摇头,对朱棒槌道:“这对姐弟可真爱记仇。” 朱棒槌赔笑道:“活生生的明谋,正大光明的报复,也还算磊落,总比暗地里使绊子好吧?”他瞧了赵九凌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更何况,这对姐弟的报复方式也不过是让老田稍微些吃苦头而已,又没伤筋动骨。” 赵九凌点头,“你说的倒也在理。”等他上了马,马儿青脆的蹄声在街道上小跑步驶着,朱棒槌等人紧随其后,蓦地,赵九凌忽然拉住疆绳,正跑得欢快的良驹很是满地长长嘶叫一声,惹来路人的惊慌躲避。 “九爷,怎么了?”朱棒槌连忙策马上前。 赵九凌脸脸色阴沉,从牙逢里挤出一句话来,“没事。” 朱棒槌瞧他脸色不对盘,也不敢多问,说:“街上可冷得厉害,九爷您一整晚没有休息好,还是早早回去歇着吧。否则身子可吃不消呢。” 赵九凌不可置否,双腿夹了马腹,马儿继续前进,朱棒槌稍稍松了口气,又赶紧跟上。 策马跟上。 “棒槌。” “九爷有何吩咐?” “昨晚包扎伤口的时候,你们都用了什么局麻酒,就我没有用,你说说,该不会是那王锦玉故意报复我?” 朱棒槌连忙赔笑道:“这个,应该不至于呀?”其实他在昨晚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他对九爷很忠心,但对王锦绣姐弟,却天生有股好感,实在不愿看到九爷与那对姐弟翻脸。 ------题外话------ 我家现在已发展为三位病号了,大的一个,小的两个。这阵子重感冒太厉害了,还真怕男人好了也把我给传染了,今晚回去让他睡沙发去。庶女明天更新了,大家不要等了,从昨晚到现在都在当免费保姆呢,没多少时间码太多的字。 第150章 马贼 赵九凌冷笑:“昨晚我就开始怀疑了,如今倒可以完全证实了。” 朱棒槌故作气忿:“好小子实在太可恶了,九爷,小的这就回去,把那小子抓来任您处置。” “回来。”赵九凌说,回想起昨晚王锦玉对他的态度,“罢了,上回的事,确实是我对他们不住,也难怪会这般整我。” 朱棒槌小心翼翼地道:“那,九爷您的意思是……” “这样也好,互不相欠了。”最重要的是,下回面对这对姐弟时,不会再有心虚或是总觉亏欠他们感觉了。 …… 锦绣一觉睡到下午,这才陆续从这些大汉们口中得知原来赵九凌去了城外,因骑的马匹精良,他又一副看上去挺有钱的装扮,被猖獗的马贼盯上,那群马贼也太不长眼了,居然跑来打劫他。 “这些人真他妈的瞎了眼,咱们是什么人物,刀里来火里去的,九死一生,生平杀过的顽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贼子们虽说个个凶悍,但在我老孙手上可也没讨到便宜。我老孙一个人就干掉了五个贼子。” 旁边立马有人嘘他,“放你娘的屁,你这小子就爱吹牛,也不瞧瞧你现这副鬼头鬼样的,明明就是被两个贼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老孙鼓着眼辩驳道:“那两个贼子可不是一般的贼子呀,那可是他们的头目呀,身为头目的如何没点真功夫?” 众人放声大笑,有人说:“贼子人数众多,一来就把咱们包围起来,虽然咱们处于劣势,但咱们可不是被吓大的。那可是从地狱般的战场里洗炼出来的,初一交手他们便没占到便宜,这才真刀真枪的杀了个昏天暗地。” 有人啐了口,说:“那些贼子见敌不过咱们,就死活朝九爷攻去,嘿嘿,九爷那是什么人物?这些小毛贼还没近身就杀得片甲不留。” “咱们九爷可真够厉害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临危不乱镇定自若,三五下便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渐渐地便成了九爷如何威武九爷如何厉害之类的话题。 锦绣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沉默着,不发表任何言语。 …… 因为救治赵九凌这一干人,铺子里的外伤用药很快就空了,锦绣赶紧让人去采购原材料,连夜加工赶制,又花了功夫多打了几架病床,购置了十几床被子,以及试着与多种药物做试验,多制些麻醉药来。 直到如今,她发明了两种麻药,一种是局麻酒,使局布皮肤浅表麻醉,另一种是全麻酒,就是把麻酒灌进病人嘴里,使病人全身麻醉。这两类麻药平时候用处还是满大的,就是不好携带。并且平时候制作也太费功夫,如今,药铺的营业额倒是比较高,但支出也非常非常的吓人,光她这个实验室,每天就要烧掉上百两银子出去,而从病人身上拿回来的收益却远远无法做到收支平衡。 为了打破这种局面,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批量制作。但,她的场地有限,若是批量制作,还得请人,单开工厂。而开制药厂的话,又是一笔不小的投入……想到这里,她再度叹口气,如今锦绣药铺已小有规模,五开门的正堂每天要接待数百病人,后院单独她一个人一天也要接待上百位病人,铺子里正式员工二十号人,签了卖身契的有十五人,坐馆大夫已有五名,不管是规棋模还是营业收入,差不多能赶上楚家药馆了,但公账上的银子,却是少得可怜。她以往从顾府那得到的赏赐全投进去了,眼看银子就要见底了,麻药用完了,得制;外伤药用完了,一次性止血带和手套以及褂子也快用完了,这个也得制;装药的瓶子也快要完了,还得请人制作,这每一项都要花钱,虽说批量制能控制成本,但投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这回赵九凌倒是头大肥羊,狠宰了他们五百两银子,他本人又另砸了几百两银子作谢礼,倒也缓了她的燃眉之急。有这近千两银子在手,暂且可以把麻醉药剂批量制作出来,一部份拿来卖,一部份拿来自己用。 只是,要卖给谁呢? …… 元旦这天,因为药铺里有病人,锦绣哪里也没去,只让锦玉带足了礼品去拜见了钟家夫妇,以及范夫子。而锦绣本人也收到好些礼物,一是齐玄英送来的,还接到以齐如月为首的一干杏林人士的邀约。去富华香酒楼聚餐,顺便联络感情。 锦绣见请贴上有齐如月,陈仲名,王德海,周华等金陵名医,大家平时候关系还不错,也欣然前往。 因为上回官兵剿匪受伤都是由齐家药馆以及锦绣两家药铺共同医治,双方倒也生出了些许革命友情,大家切磋了一阵有关“如何快速有效药救治伤员”的问题进行了热烈而隆重的讨论。 当锦绣提出流水线方式急救法,又仔细讲解了一遍后,得到齐家药馆上下二十余名弟子的共同认可以及赞赏。最后,锦绣还成功推销出八百两银子的麻醉药剂。因为是独家,她狠了狠心,价格往上提了部份,但齐如月却二话不说,一口气买了近半的麻药。 除了齐玄英外,又有齐家新生代子弟又要拜在锦绣门下为师。锦绣婉拒了,说有齐玄英一个弟子就足够了,若真要学,可以随时来她的铺子里。 与周海讨论了小儿病症,在小儿诊治上,又是锦绣的弱项了,她很是虚心地请教了周海各种小儿病症,也受益匪浅。而周海却又震惊于锦绣的博大精深,那些连医书上都没有过的病症,她却能说得头头是道,并能说出病理原因。尤其小肠气还可以开刀治疗,而小儿多动不是孩子太过活泼,而是一种病,小儿夜间四脚抽搐,也不是受了惊,而是某种元素所致,小儿膝盖疼痛,也不是病,而是该补充骨质营养……半天下来,周海与锦绣都非常满意,觉得自己又增进了不少医术。 陈仲铭并未与锦绣讨论医术,而是对锦绣说了一件事:“那日顾夫人对姑娘的所作所为,极令我气忿,实在忍无可忍,后来去了顾府一趟,当着顾侯爷和顾夫人的面,把姑娘暗地里找我并医好顾侯爷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顾侯爷感动不已,当场发作了顾夫人。顾夫人却不愿相信姑娘当真那么好心,经过我的再三证实,再也无话可说。我想,此人再是蛮横不讲理,这下子也必会羞得没脸见人了。” 锦绣先愕然,然后又是感动以及窝心的温暖。 元月三号,有个汉子进来,一脸焦急地说自家兄弟打猎受了重伤,需要锦绣前去医治。因为他兄弟不敢移动身子。 尽管不愿,但病人无法移动身子,也只得提了药箱上了那人的马车,在上马车时,恰巧锦玉从外头回来,怔了怔,“姐,你要外出?” “嗯,有人受了重伤,我得过去瞧瞧。” “外头冷,姐你多穿些衣裳呀,对了,还是不要出城,城外头可不太平。听说前天晚上,那群贼子不知碰上什么厉害人了,死伤了一百多个,如今在城外的大夫都被抓去了,姐你可当心点,千万别出城。” 那汉子连忙说:“就城外不远的地方,不会有贼子出没的。放心好了。” 锦玉上下打量他,不客气地道:“慌话谁不会说呀?我看你生得五大三粗,一脸胡子,看起来倒像那马贼人。” 那大汉连忙道:“这小兄弟,话可别乱说呀,我可是正正经经的良民呀,家里世代务农,老实巴交呢,可不是什么马贼呀。” 锦玉不耐烦地挥挥的和,“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良民,只是问问不成吗?快去快回吧,记着,要平平安安把我姐且送回来。” “是是是,那我走了。” …… 出了城后,锦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城外头盘踞着一群凶狠异常的匪贼,她会不会也被打劫?于是颤着声音对那驾车的汉子说,“你小心些呀……千万别……” 那汉子回头,冲她裂唇一笑:“大夫,你说什么?” 锦绣望了他一眼,说:“没什么,只是说,天气冷,你这样驾车受得住吗?” 那汉子嘿嘿一笑,露出黑乎乎的牙齿,“没事,都习惯了。以往在西北的时候,连雪地里都睡过呢。” 锦绣放下车帘,齐玄英发现锦绣不怎么对尽,轻声问:“师父,你脸色好白,怎么了?” 锦绣目光一缩,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在脖子处比划了下。 齐玄英睁大大眼,锦绣赶紧捂住他的唇,示意他不要说话。 冬暖脸色也立刻白了,紧紧抓着锦绣的手,“姑娘……”恐惧的泪水立马溢了出来。 锦绣示意他们不要慌乱,一定要镇定。她深吸口气,掀开帘子,望了望窗外的景色,还好,因才下了雨的缘故,地面不好走,车子行驶得慢,目前暂时还是安全的。 锦绣强迫自己镇定,打开药箱,从里头拿出消毒用的精水,咬牙加了两颗麻醉丸进去,摇匀,再深吸口气,对他们小声道:“等会儿见机行事。” ------题外话------ 小说与现实是有有着巨大差距的。我的小说里女主都是品齿伶俐的,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弥补本人日常笨嘴拙舌的缘故。就拿今天的事儿来说,我忍了五年的极品邻居,天天把货堆在人行道上,害我和老公两边的门市无法相互照看不说,出行也严重不方便。 今天,经过极品那儿的时候,地上躺了个空桶子,我随意踢了一脚,便被那老东西骂了一通。我当时因为有事,所以没有理会他。只是偶尔耳边飘过“不叫话,莫名其妙”之类高达八十分贝的声音。我气惨了,真想不顾一切与他打燃火,但这人是真正的吵架高手,我怕吵不过人家,于是选择沉默了。唉呀,憋屈死我了。害我一整天心情都严重不好。 我承认,本人就是严重的窝里横的主儿,一遇到这类人,就怂了。 第151章 无法进城 锦绣再一次深吸口气,掀了帘子,对那驾车的汉子说:“大哥,外头冷,你赶车也辛苦,我这儿带有酒,你喝了暖暖身子吧。” 那汉子双眼一亮,望着锦绣手头的小瓶子,接了过来,笑着说:“小姑娘还真够好心的。”他扫了锦绣清秀端丽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拨开塞子,正待喝下,忽然皱了眉头,“这味儿不对呀?” 锦绣心里咯噔,连忙说:“这是药酒。你也知道,我是大夫嘛,平时候都会带酒在身上。这里头配了虎骨牛鞭雄黄,还有好些药材,吃了可是强身健体的。我刚才也喝了,实在是太冷了,喝了暖暖身子。我瞧大哥你脸都冻青了,万一冻坏了到时候谁送我回来?” 那汉子哈哈一笑,“你这小姑娘倒是有趣。”然后仰头,把酒喝了个精光,再把瓶子递给她,“谢了。” 锦绣颤着手接过瓶子,然后缩回了车厢里,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心跳跳得怦怦作响。 “姑娘,姑娘,那酒真管用吗?”冬暖握着锦绣的手,小声道。 …… 锦绣药铺里的锦玉却渐渐地不安起来,他刚才见那大汉就有种违和感,刚开始没怎么注意,只是姐姐走了后,越发觉得不对劲。打猎受了伤?这天寒地冻的,去哪儿打猎呀?还有那汉子,怎么看就怎么别扭。 八两在柜台里喊了句话:“唉,创伤药没了,青莲姑娘,今儿个你可得省着点用呀。” 一身白大褂的青莲一脸纳闷,“昨天晚上我才摆进去的,哪那么快就用完。” “刚才姑娘拿了整整五瓶走了,那汉子说他家兄弟伤得厉害,得多弄些创伤药。” 锦玉忽然跳了起来,冲到柜台处,“那汉子要姐姐多带些创伤药?” 八两怔了怔,点头,“回小公子的话,确实如此。姑娘拿了整整五瓶。那汉子说不止他的兄弟受了伤,还有好些村民都被老虎抓伤了。要多拿些创伤药才够用。” 锦玉叫了起来,“老虎?去他的老虎,大冬天的哪来的老虎,该死,那些人肯定是马贼,糟了,姐姐有危险了。” …… “姑娘,那人倒下了,倒下了。我们有救了。”冬暖顺着门帘,仔细地瞅着外头的动静,一会儿兴奋的大叫起来。 锦绣也狠狠落了口气,顾不得胸腔里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赶紧出了车厢,那人从车上倒了下去,露出藏在腰间的大刀,冬暖吓得瑟瑟发抖。 齐玄英摸他报鼻息,“已经陷入晕迷症状,两粒麻醉丸药劲不小,估计要昏睡到明日才能醒了。” 锦绣点头,“甭管他了,我们赶紧回城吧。”幸好齐玄英还会驾马车,马车掉了头,急急地往城门奔去。 …… 一辆漂亮的马车缓缓驶到东城城门下,车子里下来一个婢女打扮的丫头,昂首挺胸地对一群守城士兵喊道:“你们谁是这儿的头领?” 士兵们左右望了望,自然瞧到了她身后那辆华丽的马车,能用这种语气对他们说话的,身份自是不同寻常,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上前,“我是江小洋,是这儿的把总。姑娘可是有事?” 那丫头拿了腰间玉牌虚晃了下,说:“我家姑娘是总兵府的,有话要与你说。” 江小洋愣了下,心里闪过一丝激荡,总兵府呀,那可是天边边上的人物呀,总兵府的小姐据说是大家闺秀,身份高贵,美丽绝论,他江小洋何德德能,居然能有幸见到这种天仙一般人儿? 江小洋带着颤抖激动的心,迅速奔到马车前,点头夸腰,“小的金陵城守备麾下正七品把总江小洋,见过何大小姐,大小姐万福金安。” 马车上那松花色的帘子露出了一丝小缝儿,江小洋虚望了过去,忽然倒吸口气,眉目如画,眉目如画呀,果真是天仙一般人物,他生平见都没见过的娇滴滴的美人儿呀。 “你是这儿的把总?”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三软软糯,五分冷淡,两分威严轻飘飘地问着。 江小洋只觉骨头都酥了,连忙说:“回大小姐的话,是的。小的是这儿的把总,负责镇定北门。” “听家父讲,最近城里混进了好些马贼,你们可得仔细了,千万别让那些贼子混进来才好。” 江小洋只觉全身轻飘散飘的,连忙说:“大小姐教训得是,小的记下了。不说马贼,就连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过。” “嗯,我知道江把总是克已奉公的。只是我听说,马贼里出了个女贼,专门爱扮作女大夫自由出入城里,最近不知是否有这样的人。” 女大夫?女贼?江小洋脑中灵光一闪,面色一变,“大小姐是说……” 车内的佳人语气也变了,“果真有此人出没?” “是是是,刚刚还出城了……”江小洋脸色如土,连忙跪下,“大小姐,小的该死,居然任那女贼在小的眼皮子底下混了出去,小的该死。” 车内丽人淡淡地道:“幸好是出了城,若是进了城,那麻烦可就更大了。江把总,你可得排查仔细了,日后再有自称是大夫,又是女子,千万别放进来,明白吗?” “是,小的明白。若她敢再敢靠近城门半步,小的一定把她抓起来,送到总兵府任小姐处置。” 车内女子心中一动,说:“送到总兵府就不必了,只需不要让她进城就得了。” “是是是,小姐真是善良。”江把总痴知地望着车内隐隐绰绰的人影,恨只恨那可恶碍事的帘子,挡住了佳人的面容。 “善良?”车内女子轻轻出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今晚估计还有雨要下,如今气温还很低呢,王锦绣只需在城外呆上一夜,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 锦玉去了知府衙门,请求知府派兵救他的姐姐,得了闭门羹后,心急如焚,一方面暗恨自己疏忽大意,一方面又急如势锅上的蚂蚁,见安比槐仍是不肯松口,一时走投无路,又急忙奔去了钟府,请求钟员外帮忙想办法。 “锦玉,你确定接你姐姐那人是马贼?” 锦玉狠狠点头,“千真万确。钟伯伯,求求您了,您就行行好,帮忙想个法子呀,我与姐姐相依为命,我不能没有她呀。”想着姐姐有可能的遭遇,锦玉忍不住哭了起来。 钟员外却紧蹙眉头,“如今天色已晚,再来,那马贼究竟藏身于何处,咱们也无从得知。更何况,单凭你我二人的力量,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事儿,还得请知府,以及总兵大人出面才好。”那群马贼可真是无恶不作呢,一个个又凶悍莫名,人人闻之色变,再来人数众多,若非官兵倾巢而出,谁敢单枪匹马出去?那无异是找死。 锦玉连忙说:“钟伯伯,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麻烦您甚多,小侄也确实过意不去,可今日里,还请钟伯伯无论如何也要救我姐姐。钟伯伯,小侄在这儿给您磕头了。”说着便跪了下去。 钟员外连忙扶他起来,说:“你也别着急,事情即已到了这种地步,再急也无用,我先去总兵府找何大人,若他能调动兵马,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从钟府去总兵府,还要大段的路,就算何至刚答应出兵,可要等到官兵出城,不知又要耽搁到什么时候了。锦玉急得嘴里起了满嘴的泡,却也知道除了这个法子外,没别的法子了。 …… 因才下了雨,路上湿泥不堪,为怕滑车,再是忧急如焚,齐玄英也不敢驾得太快,等到了城门时,已过去半个时辰。 熟悉的城墙已然在望,齐玄英吁了口气,“姑娘,城门到了。咱们安全了。” 车内的锦绣紧紧与冬暖相拥。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气温更低了。 但是锦绣他们却压根不觉得冷,反而冷汗一阵阵往外冒。 “咦,怪了,这天还没黑呢,怎么就把城门给关了呢?” 齐玄英把马儿驾到城门口,拍了城门,让开门放他们进去。 从城墙上钻出一颗头颅,冲齐玄英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齐玄英连忙喊道:“我们是锦绣药铺的大夫,出城给病人看病,现下回城。麻烦兵大哥开下城门让我们进去。” “大夫?”那士兵脸色一变,望了马车,说:“车子里可是坐着位女大夫?” 齐玄英一喜,大力点头,“正是。麻烦兵大哥开开城门,让我们师徒进去。” 哪知那士兵却呸了声,“好样的,果真冒充大夫进城了,哼,幸好小爷有先见之明,把城门给关了。快滚,否则休怪小爷不客气。” 齐玄英大怒,“喂,你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不让人进城?” “死贼子冒充女大夫让你们骗过一回还想行第二回骗?呸,当小爷是傻子呀?老子奉总兵大人的命,拒不开门,把尔等贼子速速离去。若若惹恼了小爷,当心小爷一箭射死你。” 无论锦绣他们如何喊,如何证明自己,那人就是铁了不心不开城门,说是奉了总兵大人的命令,要把他们拒在城门外。末了,还射了一箭下来作警告。锦绣又气又怒,却又没的法子,只好赶了马车走开了。 齐玄英气得头晕眼花,“师父,这可怎么办?”他现在也大致明白了,是总兵何至刚下达的命令,不让他们三人进城,“师父,总兵大人怎会下这样的命令?这事儿透着古怪。” 冬暖也是又惊又怒,“姑娘,该不会是何家母女搞的鬼吧?” 锦绣蹙眉,想了想,说:“那日里,我已经事先对何夫人说过了,故意激怒何秀丽,使她吐出胸口郁积之血病情便可好转。她也是应了的,后来何秀丽也已想通了,没必要这么报复我呀?” 冬暖呸了一声,“肯定是她们了,这些下作的东西,和顾夫人一样,都是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小人。” 锦绣沉默,即然那守城士兵都说是总兵下的命令,那么,这事儿与何家母女还趁部不了干系了。 或许,刚才那个大汉,说不定也是有问题的。 ------题外话------ 也不知怎个整的,孩子们先是发烧,流涕,咳嗽,明明吃了药好转了,偏偏第二日又病情加重了,现在已整了一个多星期了,两个小家伙越发咳得凶了,又烧又咳,医院都换了几家了,真是折腾人。臭男人重感倒是好了,就是嘴巴没味道,把我做的菜嫌弃到狗都厌的地步,气人的很。唉,这就是标准的已婚妇人形像。 第152章 营救 锦绣很是生气,觉得她可真够倒霉的,怎么尽遇上些恩将仇报之人? “师父,咱们现在可怎么办?”齐玄英搓着双手,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虽然他们穿的厚,可寒风呼啸,又不能进城,这一整晚可以怎么熬? 锦绣也没了法子,看了天色,咬牙道:“再等等吧,说不定锦玉见我一直没有回去,会出城来找我。”再来,铺子里还有好些赵九凌的重伤人员,看在她医治那些重伤侍卫的份上,赵九凌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 齐玄英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他看了紧闭的城墙一眼,他拢了拢手,暗恨那何家,简直就是一群白眼狼。 …… 钟二员外是朝廷吏部尚书兼任阁老,但因老母亲去世,特丁忧回家守孝,如今,两年孝期已过,再熬上三个月,就能递交文书上去,起复有望。 尽管文武不同路子,但大家都在官场上混,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何至刚非常热情地接待了钟二员外,听了钟二员外的来意,眉毛皱了起来。 他面有难色:“阁老,不是下官不肯出兵,而是如今天色已晚,又下着雨,王大夫被带去了哪?马贼的老巢在哪处,咱们都不知道,这时候出兵可不是好时机呀。”然后一副“对于王大夫遭遇很痛心,但自己却无能为力”的表情。 钟阁老知道何总兵的顾忌,也不能怪人家见死不救,实在是王锦绣只是区区一介大夫,这些大人物也不可能为了单独救她就全城出动。他虽然感念锦绣救了他儿子一命,可也知道,自己如今解职在家,就算还是阁老身份,可也无法强行让何天刚出兵的。毕竟这样的天气,确实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听了钟阁老的话后,锦玉咬着唇,强忍着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他对钟阁老老作揖,“钟伯伯不必自责,晚辈也知道,您也是尽力了。是晚辈强人所难了。”最后实在忍不住,泪珠儿滴了出来。 钟阁老也很是歉疚,拉着他的手,说:“孩子,实在对不住,老夫是真的尽力了。”然后又反过来安慰锦绣,“你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又是去救人,他们再是心狠手辣,想必不会恩将仇报的。孩子,往好的一面想。” 锦玉低头,再一次长长作揖,然后告别钟阁老,又坐了马车往药铺里跑去。 走到一半时,忽然脑海灵光一闪,赶紧让车夫停了下来,也不等马车完全停下来,就给跳了下地,也顾不得踉跄的身形,奔至一处人家,猛烈拍着那紧闭的大门。 里头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谁呀,不管你是谁,若没个要紧事,小心老子宰了你。” 锦玉连忙高声道:“我要找九爷,有要紧事。麻烦这位大哥给通报一声。” 门被打开一条缝来,露出一张大胡子脸。 “你是谁呀?找我们九爷什么事?”大胡子上下打量锦玉,忽然目光一凝,失声道:“是你?”然后满面的怨恨。 锦玉目光也是一缩,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说:“这位大哥,我找九爷有要紧事,麻烦通报一声。” 这大胡子就是田大山,先前因对锦绣姐弟动粗被赵九凌给打了三十板子被降为普通侍卫的倒霉蛋儿。后来赵九凌见他一次就想起他做过的蠢事,又一怒之下,准备赶离他,还是何劲觉得此人可怜,好心收留了他。没曾想,还让田大山立了如回功劳,于是又被恩准回到赵九凌身边,虽说只是普通不过的士卒,但只要不被赶离,已是莫大的幸运了。 田大山虽然人长得粗,但心可不粗,上一回他是因为把事情做得过头了,这才惹了自家主子发狂生气,后来再被朱棒槌多多少少提点了两句,也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尽管憋屈得慌,却也知道自己是没眼色,没能揣摩主子的真正心思,这才遭贬的。 后来他受了重伤,又是锦绣把他救了回来,回后锦绣在药里头加了黄莲,让他受了几天的罪,但锦绣救了他一命是事实,于是说:“王小公子找我们九爷有何要事?” “人命关天的事,麻烦通报一下,求求你了。” 田大山说:“进来吧,不过我可丑话说到前头,九爷是否要见你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锦玉点头,“我知道,劳烦大哥帮忙通报一声。”他从身上搜了搜,搜了块碎银子递了过去,“出来走得急,没带什么在身上,小小的心意,天气冷,大哥拿去打酒喝。” 田大山把银子推了回去,笑道:“哪能要王小公子的钱呢?我田大山可不是这般眼皮子浅的。拿回去收着,我带你去见九爷就是了。” 赵九凌也还没睡,听说锦绣的弟弟锦玉找自己,脑海里浮现一个粉妆玉琢却又傲慢无礼的小家伙来,唇边浮起一丝浅笑,“这么晚了还跑来找我,想必有要紧事吧,叫他进来吧。” ……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四周一片清凉,除了雨水滴在马蓬上的滴滴声响,以及寒风吹得呼呼的声音,再无其他。 与城墙上的士兵交涉半天依然无果,齐玄英亮出自己的身份,再亮出锦绣的身份,仍只是得到一句“少来诓骗爷爷,快滚,否则乱箭射死。”城墙上的士兵实在忍无可忍,果然拿出箭来胡乱射了一通,虽然没有射中,但也不敢再继续呆在城墙下,不得不打消了进城的主意,只得另想办法。 齐玄英披着车子里紧有的毯子,驾着马车往有灯火的地方走去。 紧邻城墙不远处还是有好些屋舍,运气还满不错,在拍了三处房门后,总算有人愿意接待他们。 这户人家虽然看起来落魂,至少同意接纳他们一晚,锦绣落了口气,摸了摸早已冰凉透顶的手,暗自称幸。 …… 钟阁老走后,何天刚回离了总兵衙门,回到后院里去。便见管家急匆匆走来,身后还领着个人,手上提着个药箱,料是大夫之类的人,便问:“府里又有人生病了?” 管家连忙哈腰:“回老爷的话,是夫人病了。” 何至刚看了大夫一眼,有些面生,没有说什么,又折身,去了夫人的院子。 何夫人正躺在床上,时不是咳上两声,何劲正坐在床沿与她说着话,“都吃了两副药了,怎么还不见好转?” 何夫人说:“是呀,反而咳得凶了。” “看来这大夫医术也不怎样,还不如王锦绣,人家开了两贴药下肚就能好转不少。”何劲恨恨地瞪了侍候在一旁的婆子,“不是说了去请锦绣药铺的蒋明吗?” 那婆子连忙解释:“公子可冤枉奴婢了。奴婢确是派了李管事去请蒋大夫,可听李管事回来说,锦绣药铺今儿个出了些事,铺子里都没营业,所以这才另请别的大夫。” “锦绣药铺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何夫人问,何劲也是一脸好奇。 “这个李管事没有说,奴婢也不知道。” 这时候何天刚从外头进来,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一边回答:“王锦绣估计凶多吉少了。” 何氏大惊,何劲连忙问:“爹,为什么这么说?” 何天刚道:“刚才钟阁老来衙门里找我,说王锦绣被马贼装扮的病人骗出了城里,依贼子的凶残成性,估计凶多吉少呀。” 何夫人说:“怎么那么倒霉,这大过年的。” 何劲也说:“不是规定不会再外出就医吗?怎么还被骗出城外?” “听说有人受了重伤,无法搬动,这才亲自去了一趟,谁会知道是去了虎狼窝。”何天刚虽然不会为了一个区区老百姓就动用金陵城的兵马,但还是给了锦绣无限的唏嘘与同情。 “锦绣药铺的招牌没了,估计锦绣药铺也成不了气候了。” 何夫人说:“可惜了,原本还想请她给我看病的。现下也泡汤了。”发现儿子脸色古怪,于是关切地问道:“子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何劲回过神来,说:“爹,虽说王锦绣只是一介平民,可她却是个厉害的大夫。再则娘如今病成这样,恐怕想要治谕,非此人莫属了。爹,依儿子看,还是出兵去王锦绣救回来吧。这样一来,娘的病也有救了。” 何天刚说:“据说王锦绣医术不错,但夫人你这病也不算多严重,陈仲铭,齐如阳,还有蒋明,这些都成的呀。干嘛去请一个没甚名气的来?平白耽搁了病情,还浪费银子。”请一个大夫可不便宜呢。妻子也不知省省银子。当真以为他这个总兵当得轻松? 何夫人也很是生气李管事那个不成器的居然找了这么个没什么名气的大夫来,平白受罪不说,还熬得凶了。可她虽然气忿王锦绣让她没脸,可生病的滋味真不好受,于是也跟着劝说:“老爷,子昂说得对。虽说王锦绣只是一介平民,但医术确实不差,老爷出兵救下她,便是她的大恩人了。老爷您是武将,这武将不比文官,难免有磕着碰着的时候,若是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大夫随传随到,也是件美事呀。” 何秀丽却不以为然,“爹爹是总兵,身边自是有随扈跟随的,哪那么容易受伤?既然王锦绣凶多吉少,那就去找蒋明吧,这人医术也是不错的。” 何天刚点头,“也只有如此了。”然后又派人去锦绣药铺找蒋明。 何劲嘴巴张了张,但最终没有再开口。 过了会,何秀丽又问父亲,“爹爹,依您之见,那王锦绣真的被马贼骗去了?” 何天刚说:“是她弟弟亲口与钟阁老说的,看她弟弟急成那样,应该八成不离十吧。” 何秀丽咬着唇,轻叹一声,“以那马贼的凶悍,这王锦绣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何夫人也有些怔忡,“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她,可这样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家却落到那贼人手里,也怪可怜的。唉,老爷,明日里还是派兵出城去看看吧。那孩子年轻轻,就学得一身医术,就那样没了,也怪可惜的。” 何劲马上道:“就是,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她,但她毕竟救过儿子,爹还是多多费些心思吧。” 何天刚点头,“也罢,明日一早我带兵出去瞧瞧吧。”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通报,“大人,外面有位叫赵九凌的年轻人说要见您。还让小的拿了一块玉信物。” ------题外话------ 双十一败家败到爽,账户里的钱一直胖不起来,紧接着,下午又收到个红色炸弹,百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这回啃不成老了,得自己掏腰包,呵呵 现在有些话涝了,不喜话涝的亲们请无视我,就纯当我放屁吧,再兼发泄发泄。 第153章 丰富想像力 何天刚漫不经心地接过,“这么晚了,会是谁呀……”当看到这块玉佩时,忽然一个激灵从墩子上弹跳了起来,脸色忽地一变,瞪向来人,“那人是谁,谁来着?” 传话的小厮吓了一跳,连忙恭身道:“他说他叫赵九凌。说只要大人瞧了这玉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了。” 何天刚心下跳得厉害,赶紧说:“快,快把人请进来……让丫头上茶,上好茶。”自己也跟着紧了紧衣冠,又觉身上的衣裳太过肃条,又赶紧换了一身鲜亮又沉稳的衣裳。 …… 西城城墙上,几个值夜的士兵在雕堡内烤着火,拿着烧热的酒不时小口小口地喝着,以驱除身上的寒意。其中一个士兵踹了想睡觉的同僚,笑道:“还有三个时辰就可以交班了,你他妈的再忍忍吧。” 被踹的士兵骂骂咧咧地道:“奶奶的,这日子真他妈的不是人干的。这大晚上的又冷又饿,还要熬饿受冻,每日里都这般辛苦还不如回老家种田去。”种田至少可以有个好觉睡吧。 “你这小子又钻牛角尖了,咱们守城虽说辛苦了点,但总归还时常有人效敬,可以在那些老百姓面前摆摆威风,你去种你的田呀,日后进城来休要让我给你方便。” 大家又笑了起来,想起那些起早贪黑进城卖货进得城来还要受他们盘剥的可怜老百姓,又觉守城门也还是好的,至少还有油水可捞。 “也幸好有马贼在城外盘踞着,上头把关把的严,这才让咱们发了些小财。”虽然这话诛心,但对于这些当兵的来说,却是大实话。 “刚才那女贼也真他妈的大胆,明知自己身份被识破了还敢往城墙下凑,当真不怕老子一箭射穿她的头?” “就你那箭法?得,也幸好没有射下去,否则岂不笑掉大牙?”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又开始说起别家的浑话,守备官家的小妾背着守备爬墙,可叹守备大人却还蒙在鼓里,把总江小洋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今天瞧到总兵府的大小姐魂儿都快被勾走了,简直丢尽男人的脸。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又说起这些大家闺秀来,正说得带劲,忽然一个老兵面色一惊,喝道:“你们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凝神,然后惊叫,“马蹄声!好多的马蹄声!”凶猛的马蹄震得地动山摇,众人脸色一变,“马贼来了?”其中一个吓得当场打翻了桌上的劣酒。 那老兵一声厉喝:“慌什么?这声音是从城内传出来的。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兵哆嗦着举了火把从雕堡缝隙里瞧了去,忽然叫道:“哎呀我的妈呀,好多官兵呀,朝这边冲过来了。” 总兵大人何天刚一马当先,身后亲兵远远就叫道:“总兵大人领兵剿匪,尔等快速速打开城门,让我等出城。” 因为隔得较远,一时没能听清楚,等他们听清楚时,已经晚了,总兵大人那熟悉的铁骑已至城门下,守城的士兵们一个激灵,赶紧出来给打开城门。 “大人,这么晚了还出去剿匪?”老兵谄媚地问着。 何天刚一脸威严地说:“是,今儿上午有马贼混进城来,带走了一位女大夫,你们可有见到过?” “女大夫?”老兵一阵茫然,脑海里自然而在想起来了,连忙叫道:“回大人,见过,见过。” 何天刚还没开口,就见旁边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你真的见过?真的从这儿出的城?” 老兵望向声音来源,忽然吓了一跳,只见另一白色宝马上坐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高的身披毛领披风,黑夜中看不清神色,小的在火把照射下,满脸冻得通红,正瞪大了眼盯着自己,语气急切。 这应该是某位权贵家的小少爷吧,只是如此金贵的身子居然在大冷天的出现在这儿,也不知家里人是怎么想的,但嘴里却道:“回小公子的话,是的,因为那人自称是大夫,所以小的格外看了几眼。”见小公子面带喜色,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又得意洋洋地道:“小的还知道那女大夫就是马贼装扮混进来的。所以一时不察放了那女贼出城。不过那女贼还想着故伎重施混进城来,却让小的给打了出去,没让那女贼进入城来。” “你说什么?你说谁是女贼?” “就是那个马贼扮的女大夫呀?被小的给识破了,所以没让他们进城。”老兵仔细地回答着,心想着,这一回他可是立了大功呀。上头就算不赞赏他,至少也会记住他的。 “出城的时候,他们都还有一个大胡子车夫,车厢里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年轻男人,一个自称是大夫,另一个说是徒弟。可进城的时候那个车夫却不见了,驾车的却换了白面年轻人,哼,当我是傻子不成?明明就是他们把马贼给偷渡出城,偏还打出城着看病的旗号,可惜却被我一双利眼……” 一个暴喝响来,“那是我姐姐,什么时候成了马贼了?”锦玉气得抓狂,若不是骑在马上,肯定要把那老兵给按倒在地不可。 “你居然把我姐姐当成马贼,还不让她进城?你太过分了,这天气这么冷,外头又有马贼,我姐姐没死在马贼手里也要死在你这混账手上,你还我姐姐,还我姐姐!”锦玉跳下马来,对着那老兵又踢又抓,那形同疯虎的模样,令人不敢怀疑,他是真的要老兵的性命。 老兵被打蒙了,却又不敢还手,只得连连叫饶,锦玉恨得双目血红,一边打一边哑声骂着:“你还我姐姐,你害死我姐姐了,我姐姐好不容易从马贼手上逃生,却死在你这蠢货手上,你还我姐姐。” 赵九凌看不过去,连忙拉住他暴怒的身子,“先别急着发火,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然后扬起马鞭指着那被吓傻的老兵,喝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 那老兵至今仍是云里雾去,但他并不笨,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干了一件傻事,误把良民当成匪类,并且那个女大夫看起来身份还不简单,如今人家的家人还领着兵出了城来找寻,当下吓得魂飞魄散,跪倒在地,嘶声叫道:“爷呀,不关小的事呀,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呀。”然后飞快地把江小洋的吩咐原原本本地搬了出来。然后又连连磕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爷,小的真是冤枉呀,江把总说那女大夫是马贼装扮的,要小的千万别让她进城,所以小的就干脆把城门给关了。爷,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呀,是江把总,是他不那女……哦不,女大夫进城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锦玉虎目含泪,身影摇晃,又问:“我姐姐什么时候进得城?” “记不得了,不过那时候天还未黑。” 锦玉悲忿大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整整四五个时辰了,城气这么冷,外头又有马贼,你,你这混蛋,你可要害死我姐姐呀……” 老兵被踹了却不敢吱声,只是叫道:“没没没,没有五个时辰,至多四个时辰,不对,是四个半时辰。” “滚!”锦玉嘶哑吼道,然后对赵九凌道:“九爷,我求求你了,快带人出城找雪,说不定我姐姐还在城外逗留。” 赵九凌望着何天刚,何天刚正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爷,下官定尽力而为。” “好,一起去吧。” 赵九凌正待提疆。被锦玉拦下,“我也要去。” “外头太冷了,再来你又手手缚鸡之力,出去也不方便。” “不,我要出去,我对城外比较熟悉,可以给你们带路。”赵九凌没法,只好扯了他的一把,“坐好。” 尽管刺冷的寒风吹得自己骨头生痛,但锦玉仍是咬紧了牙关,睁大了眼,迎着微弱的灯火,四处搜寻着。 那守城门的几名士兵也哭丧着脸跟在后头,因为他们出来的时候早把鞋子脱了,缩在被子里烤着火,也不防大半夜的还会出生这样的事来,也没个准备,脚下只穿了袜子,却没有穿军靴,只穿了双布鞋,这时候早已被积水给浸湿,那种又冷又湿的滋味真不好受。 那名老兵现在是又悔又怕,在心里把江小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后,一直跟在后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影。 “他们有一辆马车,一男两女,离开城门后,好像是朝北方去了。” 然后一行人又急急忙忙朝北方奔去,锦玉却大叫,“是了,那边有个村落,叫大庙村,说不定姐姐去了那儿借宿去了。” 然后一行人又继续往大庙村赶去,因为下着雨,路上的车轮痕迹早就没了,于是又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 锦玉对着官兵们叫道:“我姐姐姓王,你们挨家挨户叫着,就叫’王姑娘,你在里面吗?你弟弟带人来找你了。‘我姐姐若是听到声响,肯定会应声的。” 赵九凌意外地望了锦玉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赏。 果然,先前那些敲开别人大门的被碰了不少冷钉子,后来大家试着锦玉的话,倒有几户人家应了声。 “今儿个晚上是有人来借宿,不过我怕是坏人,不敢留他们。他们好像又去了老李家,你们去老李家瞧瞧吧。” 在敲了十来户人家后,仍是没有王锦绣的身影,但一个男子领着两个女子前来敲门投宿的事确实被证实了。 锦玉咬着唇,忍着满身满心的担忧,咬牙道:“姐姐他们身上没带衣裳,又没带多少银子,天气又冷,肯定走不远的。不行,再继续搜,再往前搜,挨家挨户的搜。姐姐一定是借宿去了。否则这大冷天的,岂不要生生冻死?”然后又瞪着那名冻得瑟瑟发抖的老兵,咬牙恨声道:“你最好祁导我姐姐没事,否则我一定要找你拼命。” “爷呀,真的不关小的事呀,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呀,是江把总说令姐是马贼,不让进城的。” 锦玉恨恨地道:“我姐姐生得如花似玉,如何像马贼了?肯定是你们仗势欺人。” 赵九凌安抚锦玉说:“不要着急,一定会找到你姐姐的。”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欣喜地叫道:“找到了,找到王姑娘了。” 锦玉欣喜不已,胸口似要喷出如数喜悦的烈浆,他再也忍受不住,七手八脚地下得马来,朝声音来源处冲了过去。 “姐姐,姐姐……”锦玉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也顾不得因为黑夜里路滑摔了两个跟头硌得膝盖骨生生的疼痛,就那样一股作气地冲进了其中一户人家,自己的姐姐正披散着头发,裹着件袄子,正一脸惊奇欣喜地盯着自己。 “姐。”锦玉扁了扁唇,也不顾自己身上的泥浆,就那样冲了过去把锦绣紧紧搂在怀里,累积了一整天的担忧与恐惧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些冒着雨雪出来找人几乎冻成冰块原本有怨言的官兵们见状,也感动不已,“果真是姐弟情深呀。” 赵九凌也冲了过来,望着完好无损的锦绣,心下也落了口气。 何天刚望着相拥的姐弟,忽然有些嫉妒起来,如果他家的儿女也有这对姐弟这般深厚感情的一半,那他做梦都要笑了。 那名老兵见毫伤无损的锦绣,也着实落了口气,他总算不必再担惊受怕了。心下却想着,等会子上边的大人物问起责来,全推给江小洋身上。谁叫他要害自己,哼,自己得了何大小姐的好处,却让他们背黑锅。 “锦玉,真的是你?”锦绣紧紧搂着弟弟,发现弟弟身子冰凉,惊叫:“你身子怎么这么冰?唉呀,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姐,我没事的,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锦绣把今天的遭遇说了起来,锦玉恨声道:“幸好姐姐你早些识破了那人的身份,否则若真是进了狼窝,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锦绣点头,“是呀,好不容易逃离了狼窝,却不得进城,可没把我急坏。” 锦玉冷笑,“这些可恶的东西,差点就害死了姐姐,也幸好姐姐你没事,否则,拼着这条命也要给姐姐报仇。”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望了屋门口的人,讪讪地道:“姐,这回还多亏了九爷,若不是九爷,我还真不敢想像后果呢。” 锦绣愕然地望着不应该却偏偏出现在这儿的人,连忙福了福身子,“多谢九爷,九爷大恩,锦绣没齿难忘。” 赵九凌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顿了下,又说:“你先前救了我的侍卫,如今也不过是互相帮忙罢了。”这句话也许解释给锦绣听,也许是说给何天刚。 锦绣抿了抿唇,笑道:“我救人因为是身份所在,不值得夸赞。而九爷救我,却是真正的救人,谢您自是应该的。” 赵九凌面色越发柔和,深深看她一眼,这小女子倒是会说话。 就是不知这是不是她的真心话。 何天刚这时候开口了,“王爷,如今王姑娘人也找到了,是否该撤兵回城?” 赵九凌望他一眼,点头,“那是自然,今儿个可要多谢何总兵。” 何天刚连忙道:“不敢,下官治下出了马贼,还祸害起老百姓来,下官也难吝其咎。今日里也不过是份内事,可当不起王爷的夸赞。”他望了锦绣一眼,一脸诚恳,“也多亏王姑娘平安无事,否则,可真令下官百死也难以赎罪了。” 何天刚还是比较有眼色的,赵九凌是什么人物,先前住在他家也只是拿了奉公府的拜贴,他也一直以为此人是奉国公府的公子,客客气气地对待着,谁知人家却是堂堂楚王。而堂堂王爷这般声势浩大纠集上千官兵只为救一名女子,何天刚的脑海已经不乏丰富的想像力。 第154章 揭穿 锦绣看着何天刚,说:“这位大人便是何总兵?” 何天刚连忙称是,“让王姑娘受惊了。是本官治下不严,本官在此向姑娘赔罪。” 锦绣冷冷一笑:“总兵大人说笑了。污陷民女为马贼,不让民女进城的不就是总兵大人您吗?” 何天刚怔住,“姑娘,你这话是何意?” 锦玉则轮瞪了双眼,赵九凌也眯起了双眸。 锦绣冷笑一声:“今日当着王爷的面儿,总兵大人可得给我解释清楚。民女进城的时候,那些守城的可是口口声声说奉了总兵大人的命,不让民女进城来着。他们还说民女是马贼呢。何大人,可否给个解释?” 何天刚一脸气怒,斥道:“一派胡言。” …… 金陵城内,一幢华丽的院落里,这时候本该夜深人静歇下梦周公,但床上的主人却被人吵了起来,好梦正酣被吵醒,床上主人极为不快,冷声道:“你最好有要紧的事,否则自去外头领板子吧。” 婆子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气,连忙道:“姑娘,刚才青丫递来消息,何总兵已经领着人出城去找王锦绣了。” “哦?王锦绣区区一介平民,也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娇媚的嗓声带着不可置信,“不是说连钟阁老都碰了钉子吗?” “唉哟我的姑娘呀,你有所不知呀。王锦玉那小畜生不知找了哪路神仙,半夜里也有本事敲开总兵府衙,还能让何天刚出城找寻。” “还有这等事?”女子语气不再平稳,“可打听到那人是谁吗?” “不大清楚。” 一阵沉默过后,女子又恢复了镇定,轻轻一笑:“那种时候再出城,那王锦绣就算不被马贼掠去,至少也是生生冻死在城外了。也罢,就让他们出城找寻吧。” “可话是这么说没错,这万一事情穿帮了可要怎么办?” “怕什么?我可是用的总兵府大小姐的名义去传话,要查也查不到咱们身上。” 婆子点头:“那倒也是,姑娘才来金陵没多久,好些人都还不认识姑娘您呢。就算那什么把总全部吐实了,也只能让人怀疑何大小姐干的事儿,再怎么也怀疑不到姑娘您身上。” 耳边又隐隐听到隐隐的呻吟声,女子问,“都这个时辰了,母亲的肚子还在疼吗?” “可不是,据先前刘大夫就诊断过,夫人这病大概是肠痈。可惜刘子云死了,如今放眼整座金陵,就再也找不到像刘子云那样的医术了。” 少女恨恨地骂道:“那该死的朱子权,就那么平白无故杀了刘大夫,这笔账,我迟早要找他算账。” “姑娘慎言,据说那人身份不一般呀。” 少女冷笑:“那又如何?他再如何的厉害,大得过我未婚夫?” 婆子笑了起来,“小姐说得是,未来姑爷可是今上的小舅子,家里还出了个深受皇宠的静妃娘娘,亲家老爷又是两广总督,那姓朱的再如何的厉害,也大不过亲家老爷和姑爷去。” “好了,高帽子就不必戴了,我要睡了。记得派人好生照看母亲去。”她明年就要嫁人了,在这之前,嫡母一定得好好地活着才成。 …… 锦绣药铺里,灯火通明,炉火烧得旺盛,官兵们都已各自散去,屋子里只余下赵九凌以及他的一干侍卫以及何总兵与他的一干亲信。 众人围在火炉子边,神色一阵疑重。 那把总江小洋从被窝里被人扭了来,连外裳鞋子都没穿,此刻正跪倒在地上,虽说旁边有火炉,但仍是冻得瑟瑟发抖着。 何天刚脸色铁青着对锦绣解释道:“天地良心,小女与王大无无怨无仇,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来?更何况,拙荆身子不适,小女原本打算请蒋大夫过去,后来听说锦绣药铺出了些事,蒋大夫不方便前来,这才另请了大夫。而那大夫医术浅薄,拙荆吃了两贴药仍是没有好转,反而熬得凶了。小女还夸奖王大夫的医术呢,更何况,本官对小女提起王大夫的事儿,小女还唏嘘不已,还要我明日里领兵出城去瞧瞧,若真是小女干的,她如何会说这番话?” 锦玉冷笑一声:“何大人此话差矣。这个狗才说得板上钉钉,就是何大小姐指使他干的。就算何大人有千张嘴,也抵不过这如山铁证。” 江小洋连忙道:“大人,小的冤枉呀,那人自称是总兵府的大小姐,还特意拿了令牌给小的瞧,小的便信以为真,谁知那人会是假冒的呢?她还给了小的一绽银子,说要小的打酒喝呢。大人,您一定要相信小的呀,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无辜老百姓拒之城外的道理呀?” 何天刚气得脸色发青,当着楚王的面,他也不好辩驳,最后只得命令把大小姐叫来,当面对质。 赵九凌摆摆手,“罢了,天寒地冻的,何必折腾人呢?锦绣已经救回来了,所幸没有造成更大的遗憾,不幸中的大幸。何大小姐金枝玉叶,尊贵着呢,也别去质问她了。本王相信不会是她做的。” 锦玉脸色难看,忿忿不平。锦绣却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锦绣开口,“是呀,我与何大小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何苦来整我?就算她要整我,也不至于把自己给陷进去,还那般明张目胆地说自己是总兵府的,这万一真的查出来,她又岂能摘得干净?所以,我想,这有可能是一场嫁祸离间之计。” 也不是锦绣真心要为何秀丽开脱,而是根据她自己本人来推断,何秀丽再笨也不可能明张目胆打着总兵府的旗号去城门处下达那样的命令,尤其马车上还挂着总兵府的招牌,这实在太打眼了。就算她仗着总兵府的威势,但也不至于这般明张目胆,偷吃也不擦嘴。 当然,就算是何秀丽干的,她也要说两句场面话才成。至于真相,就要看这些上位者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何天刚听锦绣这般为自己女儿开脱,也连连点头,说他的女儿虽然骄纵任性,但这样的事却绝不会做的,尤其今天天气寒冷,何夫人生了病,她一直都在屋子里侍候的。总兵府离城门还远着呢,她这般出府,可是非常打眼的。 “何大人,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车子里的不是何大小姐,为何不考虑何府丫头呢?要知道,此人也证实了,他只知道人是总兵府的,但车子里的人却没有看清楚。何大小姐就算不出府,同样也能把这事办成。”锦玉说。 何天刚大怒,拍岸而起,“竖子信口雌黄,我女儿大家闺秀,又岂能做那下作之事?在没足够的证据之前,休要胡乱冤枉我闺女。” 锦玉毫不畏惧,“冤不冤枉何大人心中有数,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可不是声音大就能决定的。” “你……” 赵九凌摆摆手,低喝:“够了,不要再吵了。本王也觉得锦绣说得在理,若真是何小姐干的,她肯定不会明张目胆打着自家的旗号。这事儿,定是其他人行的离间嫁祸之计。锦绣,你好生想想,最近可有得罪过什么人?所以特意来离间你们的,或是你最近与哪些人结了仇?” 锦绣仔细想了想,说:“还真没有,除了顾夫人,就是那个被杨家休了的林氏。” 赵九凌沉吟半晌,“顾夫人已被顾炎送去回了陕西老家,想必不会是她。至于那个杨林氏,棒槌,你去查一下那杨林氏。”然后又对何天刚道:“今儿还真多亏了何大人,何大人爱民如子,一心为老百姓着想,本王佩服。只是何大人,这金陵可是你管辖的,在你治下出了这种凶残成性的马贼,何大人身为总兵,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还老百姓一个安宁?” 何天刚心里苦笑,他就知道,赵九凌会来这么一出,但面上却露出惭愧的神情,并表示不日便下死力清扫匪贼,还老百姓一个安宁的环境。 …… 何天刚走后,锦玉仍是一脸的忿恨,赵九凌笑了笑道:“行了,别埋怨了,这事儿就算是何小姐参与其中,也不能拿她怎样,还不如卖个人情给何家。锦绣,想必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锦绣点头,“九爷高见。” 锦玉张大了嘴,闷闷地嚷嚷道:“还真没天理了。” 锦绣正色道:“锦玉,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最好管好你这张嘴。我不是已经平安无事了吗?” “可是我是真的担心死了,姐,你可知道,那种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是什么感觉呀,也幸好有九爷在……”他看了赵九凌一眼,声音低了下去,这个男人,他也是恨的,但如今,他却救了他姐姐。 锦绣一脸诚挚地再一次对赵九凌道谢,“是呀,还真多亏了九爷。” 赵九凌说:“别谢来谢去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我救你还不是救我自己吗?还有九个身受重伤的侍卫在你这躺着呢,能不救你吗?” 锦绣笑道:“我说过,救他们是我的职责所在,没必要言谢。而九爷您伸出的援手却是最弥足珍贵的。” 赵九凌却似笑非笑地望着锦玉,“这世上,就我一人还兴以德抱怨,是不?王锦玉!” 锦玉面色一红,却装起糊涂来:“九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赵九凌皮笑肉不笑地道:“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锦玉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九爷您辛苦了一整个晚了,应该也累了,这时候应该早些回去歇着了。明日我再亲自登门道谢,感谢九爷施以援手。” 以往就像刺头一般的小家伙,这会子却难得地低下头来。赵九凌冷哼一声,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上回还多亏了王姑娘施以妙手回春之术,救活了我的属下。这回倒也是礼尚往来罢了。” “九爷知恩不忘报,小的佩服。”锦玉拍着马屁。 赵九凌却话锋一转,“王姑娘医术那是没话说,连底下的人都能以一挡十。”他对锦绣以及一干属下们道:“连一个打杂的小丫头都有这样的本事,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锦玉先是心虚,然后又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九爷,您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拐弯抹角有什么意思?” “好,那我就直说了。你既然敢让小丫头故意整我,还有胆色跑来找我求救,当真吃定了我不会拒绝不成?” 锦绣也是一阵愕然,面容讪讪的,原本他们姐弟的把戏这么快就被揭穿了。 ------题外话------ 今天双更,晚上还有一更。亲们莫走开哈。 第155章 说媒 锦玉沉默了会,说:“我相信九爷的为人,九爷不会见死不救的。” “哦,不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流?” 锦绣骇然,怎么她在心里想的都让他知道了?锦绣生怕锦玉年纪轻,无法招架,连忙道:“九爷说什么话呀,您若真是这种人,又如何会不怕麻烦出城来救我呢?”然后很是诚恳地望着赵九凌,真挚地道:“九爷今日大恩,锦绣无以为报,日后九爷但凡有吩咐,只需吱一声,只要我能够做到,定全力以赴。” 赵九凌嘴巴翘了翘,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只说今晚之事,总可以洗刷之前你们姐弟对我扣下的罪名吧?” 锦绣姐弟对望一眼,锦绣讪讪地笑道:“九爷真爱开玩笑,我们姐弟感激您都来不及呢,如何还能扣罪名给您?” 锦玉也跟着道:“就是,九爷您太爱说笑了。今日九爷施以援手,我姐弟自是感激不尽。”当然,以往对他的一切坏印像,就纯当抵消了。 赵九凌知道自己以前那件事确实过分了些,现下总算得以抵清,倒也心情舒畅,交代了锦绣要多多费心思照顾几名重伤侍卫后,自己也率着人离开。 赵九凌离开后,总算清静下来,锦玉这才抓着锦绣的手诉起苦来,“姐,以后千万别鲁莽了,这回可真把我给吓死了。” 想着今天的遭遇,锦绣也是吓得腿肚子抽筋,无限唏嘘道:“可不是,还真的吓死我了。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找上赵九凌的?” “刚开始也没想到他,我是找的钟阁老,钟阁老也去找了何总兵,却碰了钉子,我走投无路之下,这才硬着头皮去找了赵九凌。原本也只是碰碰运气的,谁想他二话不说就应了,还亲自去了总兵衙门,把何天刚也一并叫了起来。” 想起赵九凌的雷厉风行,锦玉说不出的心情,“那人,我原先也是恨他的。可现下,我却一点都不恨了,反而还感激起他来,姐,我是不是没用?” 锦绣笑道:“傻小子,不说是你,连我都有这样的想法了,唉,不管这人以前做过什么,可这回却是帮了咱们的大忙,是该好生谢人家的。只是我仍是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肯花费力气救我。” 锦玉也觉不可思议,但却没有锦绣想得那么复杂,“前儿晚上姐姐你可是彻底没有睡觉救治他的那些伤兵,或许他对姐姐也是心生感激吧。” 锦绣疑神想了想,点点头,“也是。” …… 何天刚觉得自己做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憋屈过,他受冷受冻领兵出城救人,不但没得到感激,反而还惹得一身骚,并且还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不由气得火冒三丈。尤其昨晚随他一道出城的那些官兵们,还得他自己掏腰包买酒给他们喝,说不定明日里还得给他们些犒劳,而这笔钱却得掏自己的腰包,还不能落得个好,越想越气,回去后也不顾大晚上的,就把女儿给叫了起来,好一通质问。 何秀丽并不承认是自己做的,悲忿不已,说要亲自去找那江小洋对质。 何天刚瞧女儿神情不似作假,或许是真的被冤枉了,心里一叹,又恨声道:“不是你,那就是有人从中作梗了,好借由你的手整死王锦绣,却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好险恶的用心。”尤其他看到赵九凌对王锦绣如此上心的模样,他丰富的想像力已认定,王锦绣与赵九凌关系可非同一般,若王锦绣真的出了一差二错,就真的中了那躲在暗处的小人的奸计,赵九凌又岂会放过他? 想到这里,何天刚一阵后怕,又严厉痛骂了女儿一顿,就算女儿是无辜的,可往日里若不是她娇纵任性四处树敌,如何会让人垫记着下绊子? 何秀丽平白无故的被痛骂,心里也委屈不已,想着近年来诸事不顺,顾夫人嫌弃她,朱子权那个可恶的混蛋也给她下面子,还有外头那些传言,心里也气苦不已,如今又出了王锦绣一事,也暗暗自检着,“难不成真是我平日里行事太过张狂,所以被某些小人计恨上,所以故意阴我?”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何秀丽也顾不得委屈悲忿了,咬牙切齿一翻准备打起精神来揪出那个幕后黑手。 从女儿那回来,何天刚又回到夫人房里寻求安慰,这回确实够他憋屈了,好心救人却没落得好,反弄得一身不是。明明是自己出钱还出力,却没有落得好,反而便宜了那赵九凌,越想越恨,忍不住咬牙切齿来。 何夫人知道丈夫的心思,也知道丈夫今日确实是做了件赔本的买卖,但这又能怨谁呢? “我知道老爷心里不痛快,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当初钟阁老来找你,若是老爷应了,自是没后头的事了。现下人家楚王一来,爷就跑得比兔子还要快,这要是让钟阁老知道,恐怕连钟阁老都要开罪去了。” 何天刚倒吸口气,“对呀,夫人不说,我还没想到。唉,费尽了心思劳心劳力不说,还让姓王的小子没个好脸,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 越想越难受的何天刚恨得直骂娘,原以为自己出钱出力就可以搭上赵九凌这条线,还能讨好他,如今可好,反而还得罪了一大堆的人,被救的人却不感激自己,反而还给他冠了个“马后炮”的绰号,怎不让他抓狂。 何夫人却叹口气,这事儿,并不能怪丈夫的。王锦绣虽说有杏林界有些名气,但也不可能单单为了她一人就惊动城里的官兵吧?要怪就怪那楚王管得太宽了,若不是他从中插上一脚,事情能整成这样吗? 但楚王身份非比寻常,他们就算吃了这个哑巴亏,还不能有丝毫怨言,也只能咬牙把这口气给顺了。 何夫人见丈夫气得不轻,尽量忍着喉间的骚痒,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老爷也不必多想。最重要的,楚王这条线可不能断了。否则才真叫了竹篮子挑水两头空呀。” 何天刚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明日起,我要操练兵马。” …… 总兵大人雷厉风行,用兵如神,不出十日的功夫,便把马贼给剿灭干净,连带把周边那些小帮派,绿林道上的帮派,以及成日里惹些鸡皮盗灶的小混混们也给清理干净了,惹得老百姓们止不住的大赞。 外头,包括那些茶馆酒肆里,可没少聚众说起这事儿,全说总兵大人威武,用兵如神,杀伐果决,厉害超群,总兵大人一出马,那些马贼们全望风而逃,连那些绿林帮派也给剿灭干净,实在是大快人心。 外头的老百姓对何总兵一翻歌功颂德,马贼被清扫一空,大家总算不必再提心吊胆,正逢年关将至,城内的老百姓早已迫不及待地出城游玩或是走亲访友。 而锦绣药铺却是忙下忙下,几乎脚不点地。 这回官兵剿匪,虽说大获全胜,但伤亡却是惨重。 官兵剿贼整整十天,锦绣药铺却通宵忙碌了整整十五天,若不是还请了齐家药馆的几位大夫以及伙计过来帮忙,否则光靠锦绣一人,还无法应付那些庞大的伤员。 因为伤兵实在太多,每天抬进抬出,全是鲜血淋淋,渐渐地药铺里就全成了医治伤兵的地方了,那些但凡受了伤的官兵已习惯性地被抬进锦绣药铺,伤兵实在太多,锦绣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在救治方面也就无法控制严格,倒让齐玄英给搭了把下手,直至后来渐渐独挑大梁,再到后来包括几个从齐氏药馆过来的几位大夫也习惯了锦绣独特的外伤疗法,也有模有样地拿起针线干活了,虽然缝得实在不怎样,但总归没把人治死。 在年关过后的庆功会上,锦绣药铺以及齐氏药馆被隆重褒奖了一番,甚至还请了巡抚大人亲笔墨宝,两家都得了三千两纹银的赏赐,还得了一块“仁心仁德,技艺精湛”的匾额。 锦绣的名气真正打响了,钟二夫人也来向锦绣说媒,虽然以锦绣以“守孝期还未过不宜说亲”为由婉拒,但钟二夫人并不死心。 “我知道姑娘一向有主意,在医术上那是没话说,可你毕竟是女儿家,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虽说你行医救人,当百无禁忌,可到底有违世俗,一般人家还是有些忌讳的。先前我还替你担忧来着,生怕你为了行医救人却耽搁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今总算有人能慧眼识珠看上你,我这心里也替你高兴。” 锦绣惊讶至极,她知道自己行医确实惊世骇俗了些,虽然外人没有明着说出来,对自己毕恭毕敬,但背地里说的可就难听了,古人都思想僵化,把女子闺阁老养看得格外严重,她成日与医药为伍,虽然只是行医救人,总归是有污名声,那些稍微有点体面的人家也是不屑与她结亲的,她也不以为意,原本还打算将来找个同样是大夫的男人。这样就不至于让人说闲话了。 “夫人,我知道我开药馆行医确实惊世骇俗,不为世人所容。所以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将来找个能理解并支持我的婆家就成了。高门大户我也消受不起的。” 钟二夫人混得可是中高级权贵圈,认识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就算与她说亲,也应该是有些家底或是有些身份的,如果脑子正常,四脚健在,又有点身份,又非歪瓜裂枣,会娶她一个女大夫为妻么?答案是否定的。 钟二夫人知道锦绣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这孩子,也太妄自菲薄了,我与你说的那户人家,你应该有印像的,那人身份也不低呢,人家可是金陵城从三品的游击将军呢。” “游击将军?”锦绣惊讶,问:“金陵城有几个游击将军?” 钟二夫人嗔道:“瞧你说的,还能有几个?就这么一个,姓廖,前阵子剿匪受了重伤,眼看就没命了,还多亏了你亲手施救,才救回一条性命来,那廖将军见你年轻轻却有如此医术,又感念你救了他性命,便生出与你结亲的念头。可又怕唐突了你,这才求了我来,探探你的口风。” 锦绣深吸口气,游击将军,姓廖,她还是有点印像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大胡子大汉。 “怎样?想起了没?” 对于自己救过的少数重伤病人,锦绣哪会没记性,只是,那廖将军据说死了老婆又爱在青楼里混的男人,家中还有数名小妾,这样的男人,不说是否有能力养活一家老小,单说那日里那一群小妾在铺子里吵闹得鸡飞狗跳的场面,她就敬谢不敏。 钟二夫人也觉得那姓廖的不是锦绣的良配,提了一提也就作罢,过了两日,又兴冲冲地给锦绣介绍起了另一户人家。 “这个人身份可尊贵着呢,姑娘也是熟悉的。”本来屋子里也没其他人在场,但钟二夫人偏要压低了声音道,“谨阳侯打听出我与姑娘交好,昨儿个就来找过我,露了些口风,说要替世子顾东临聘娶你为正妻,又怕你还恼着先前顾夫人的事儿,所以不敢登门拜访,只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第156章 聘娶 离了锦绣药铺的钟二夫人上了马车,车子里除了她的贴身丫头外,还坐着个中年妇人,“麻烦回去转告顾侯爷,就说我已经尽力了。” 那婆子是顾家的一名女管事,闻言惊讶至极:“王大夫,她,她拒绝了?”不会吧,顾府是何等的门弟,又是娶作正妻,居然还被拒,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钟二夫人却淡淡地笑了笑:“依顾家的门弟,娶王锦绣这等女子为正妻,确是王锦绣大大高攀了。但王锦绣毕竟不是普通人,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她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侯府,这才婉拒。也不是她真的眼界高什么的。” 婆子面色好转,“听夫人这么一说,这王锦绣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只是,等会子我要如何向顾侯爷交差呀?”她还拍胸脯对侯爷保证了的,说只要她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现下可好了,打嘴了。 钟二夫人笑了笑:“顾侯爷也是识得王锦绣的,如何不知此人的脾性,等会子你照实说了吧,就说人家小姑娘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 婆子点点头,对钟二夫人千恩万谢后,这才离去。 媒婆走后,钟二夫人的贴身丫头忍不住冷笑一声:“这顾家也太不要脸了,先前那般欺负人家,如今人家发达了,显贵了,又跑来巴着人家,真真是什么来着?前倨后恭,不对不对,应该叫作自打嘴巴。” 钟二夫人笑了笑:“傻丫头,你说的对,也不完全对。锦绣除了家世低微外,论人品论相貌论处世缘则,都是没得挑的。顾侯爷亲自与我说了,锦绣不计前嫌三番数次救他们父子于危难,甚至不顾顾夫人的恶意刁难,忍气吞声借陈仲铭的名义治了顾侯爷的顽疾,这样的女子,举世少见,他是存了爱惜之心。若因妇人之见就避身错过,那实在可惜,所以自作主张,要给顾世子正式聘娶锦绣为妻。” 小丫头双眼冒着羡慕之光,“这王大夫还真是命好,眼看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然后又忍不住埋怨起王锦绣,“这么好的亲事,居然还给拒绝了,不知怎么想的。” 钟二夫人却不以为然,“侯府少奶奶好虽好,但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夫人那副德性,有这么个婆婆在上头压着,她能有好日子过吗?我倒是挺佩服她的,想得这么长远,知道顾府好虽好,却是不适合她的。” 小丫头呆了呆,却不以为然,“但凡女子,哪个不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奴婢听嬷嬷讲,夫人您当年也是在老夫人跟前伏低做小生生熬了二十年才熬出头的。” 说起已去逝的婆婆,钟二夫人面色一冷,手头的佛珠被捏得变了形也不自知,良久,她才低低地叹道,“是呀,多年媳妇熬成婆呀,这个熬字,道尽了身为媳妇的种种艰辛。”这也是锦绣拒绝顾府,她一方面又隐隐赞同,另一方面却又替她可惜的原因了。 小丫头想着锦绣生生拒绝了顾府的大好前程,心里也替她恼得厉害,“这王大夫也忒因噎废食了,哪个做婆婆是省心的?就因为顾夫人不是省心的就不肯嫁,白白错过大好姻缘,太不值了。”她又忍不住分析道:“顾世子喜欢王大夫,是众所皆知的,再来顾侯爷也是站在她这边,就算顾夫人不喜她又如何?有顾侯爷压制着,顾世子挡着,顾夫人又能翻出多大的风浪?王大夫又能受多少委屈?真真是因噎废食。”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惋惜的模样。 …… 锦绣以为她拒绝了顾府的求亲,以顾炎的为人,应该不至于心生恼恨,所以对于第二日顾炎的登门看病的行为,自动解释成“例行的单纯的看病而已”。 实际上,顾炎也确实只是例行的看病而已。 知道白天里锦绣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到了傍晚,顾炎便亲自领了陈仲铭登门。 见是顾炎本人,锦绣略有惊讶,想到昨天对顾家婚事的拒绝,有些郝然,倒是顾炎却神色自若地坐了下来,“再过两日我便要去贵州接替云贵两省总督帅印,不日便要起程,耐何我这恼人的毛病又不敢保证何时会发作,所以只好先来找王姑娘,想听听王姑娘的意见。这我毛病,可有根治的法子?” 锦绣说:“顾侯爷肾上长了结石,一般情况下也并不易发作的,除非凉了腰,或是有了炎症才容易发作,顾侯爷平时候要保证经常喝水,多吃化结石的食物,经常泡玉米须喝,或是泡金钱草,长期吃下去,结石自可化去。只不过要贵在坚持而已。” 对于顾炎的病,锦绣也确实不好把握,只能采取保守的治疗。 顾炎点头,拱手,“有劳姑娘费心,也多亏姑娘仁心仁德,顾某却是无以为报。”想到自家婆娘做过的好事,顾炎脸上,心里,只觉无比气愤,还特别愧疚,人家小姑娘好心好意给他治病,偏让那眼生头顶的婆娘给粗暴打发,而人家小姑娘却是个仁善的,进不得顾家门,却转辗找到当时给他治病的陈仲名,借着小姑娘的药方以及症断,让他的病在陈钟铭手下好转起来。她却毫不拘功,若不是那没脑子的婆娘又做出没脑子的事来,连人家陈钟铭也看不下去,对他说了真相,还不知小姑娘要受多少委屈。 “上回是拙荆被猪油蒙了心,做出那起子没脸的事来,让姑娘受委屈了。顾某却顾惜颜面,一直没能亲自向姑娘道歉。今日登门,一来请教病情,二来也是向姑娘亲自歉道,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那没脑子的妇女人。” 锦绣笑道:“侯爷说笑了,事情都已过去,再来,我也收受了侯爷送来的赔罪礼物,这拿人手软,哪还能计较?”虽说后来她也确实把顾家的赔礼如数退还了过去,但过了没几日,顾炎又让人给送来了,并且把话说到明处,“并非是赔罪,只是先前姑娘医治我家侯爷的诊金罢了,请姑娘务必收下。”当时锦绣正在做她的新药实验,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手头确实没多少钱,于是这才半推半就地收下的。 顾炎哈哈大笑,一旁的陈仲铭也跟着笑了起来,末了,顾炎笑容一敛,声音沉痛,“实不瞒姑娘,不光我,连东临也不满他母亲的作为,耐何他身为人子,子不言母过,虽心里对不住你,也无颜再面对你,一时激忿,不顾我的阻拦,一个人孤身去了贵州。” 锦绣沉默了会,说:“这事儿锦绣也听说了,顾公子……倒是至性至情之人。”对于顾东临愤然离开出走一事,她还能说什么?他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关她的事。但顾炎既然当面提了出来,她也少不得附和两句。 顾炎望了锦绣一眼,叹口气:“孩子大了,也该出去闯荡一翻,我也不会反对。可他去的那种地方,正是朝廷对蛮夷用兵之际,他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吃过苦头,也不知在那边是否习惯。” 锦绣面色古怪,这顾炎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侯爷不必多虑,顾公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自会照顾自己的。”她抬头望了陈仲铭一眼,对他眨眨眼,拜托,快把这樽大神领走好不好?我快招架不住了。 一个大男人,还是堂堂侯爷,居然对她一个小小大夫说起他儿子的事来,怎么听就怎么别扭。 陈仲铭面露苦笑,他不是笨蛋,顾炎的心思,虽然猜不出十成,但也猜出了两成,人家这是心疼自家儿子为情所苦,替儿子解决情场恩怨呀。 顾炎又继续哀声叹气,“那边战火如火如途,这占场上刀剑无眼,这万一出了个好歹,我顾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可要怎么办才好?” 锦绣连忙安慰道:“侯爷不必如此,顾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再来,虎父无犬子,顾公子虽然第一次上战场,却不输顾侯爷当年英勇,自能逢凶化吉。” 顾炎摇头叹息,“你不必安慰我,前两日才收到那边的信件,这小子在战场上完全像拼命三郎一般,只要上了战场就不顾一切的冲到最前边,状似疯虎,英勇是有余,可也太危险了。我那同袍都写信来向我诉苦,说这小子简直太拼命了,连他都后怕不已。生怕有什么三长两短,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锦绣也不料顾东临会有如此英勇,倒也刮目相看,但嘴里却说:“果真是将门虎子,顾公子如此英勇,顾侯爷后继有人了。” 顾炎苦笑。 …… “夫人,公子来信了,公子来信了。”随着婆子激动的叫喊声,陕西咸阳顾府的老宅里,一个身穿暗红比甲的婆子正拿着信奔至顾夫人的房间,对顾夫人一阵猛叫。 正在屋里做衣裳的顾夫人,一身简单的云白孔雀蓝二色褙子,下身蓝色马面裙,头上只插了支白玉珠杈,及一枚银色千珠攒金叶的牡丹珠花,原本如画的眉目此刻却略有些憔悴,她正聚精会神地在手上快要做成的长袍袍摆上绣上好看的花纹,闻言陡地坐直了身子,惊喜至极:“临儿来信了,当真?” “是的,夫人,公子来信了,真的来信了。” 顾夫人素白的手接过婆子递过来的信,轻飘飘的信纸令她微微心惊,“怎么这么轻?” 婆子面色一僵,赶紧说:“公子什么性子夫人还不清楚?最是躲懒不过了。以前让他写一篇字,都要推三阻四的,这回给夫人写信,也是难得了。夫人,快拆开看看吧。” 是了,自已的儿子什么德性她还不清楚么?顾夫人脸色好转,也待不及小丫头拿剪子,自己三两下便撕了信纸。 婆子见状,连忙叫道:“夫人使不得,使不得,这纸硬着呢,撕不开的。还是拿了剪刀来。” 等小丫头递了剪刀,顾夫人急切地剪开信纸,果然只是薄薄的一页纸,上边只廖廖写着几个字。 “一切安好,夫人匆念。” 顾夫人心都凉了,紧紧捏着信纸,喃喃道:“他,他仍是在怨我。” 婆子不识字,见夫人的神情,也知道不会是好事,连忙问:“夫人,公子写了什么?” 顾夫人把信再拿来瞧了瞧,泪水滴了出来,她捂着脸痛骂:“这个孽子,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与自己的母亲使气成这样。这个不孝子,他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却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就把我恨成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婆子连忙安抚道:“夫人,您别这样。” “别这样,那要我哪样?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居然对我大吼大叫,连他父亲这般对我不但不吱一声还推波阻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如果丈夫的所作所为令她感到心虚与害怕,那么儿子则让她无比愤怒。丈夫是天,她是地,她不敢对丈夫的决定不敢有任何违背,可儿子是自己生的呀,居然也胳膊往外拐,真真令她愤怒。 婆子轻轻叹息着,说:“夫人,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夫人一边抹泪一边道:“你说吧。” “公子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公子却这般对夫人,夫人心里难受愤怒那是肯定的。可公子何偿不是这种感受呢?公子一向敬您爱你,可夫人却把他最重要的人给欺负了,那弄成那副局面,因为夫人是公子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和长辈,可夫人做了什么?您当着公子的面,把他最重要的人打了,欺负了,还污辱了,说句诛心的,公子对您有多敬重,就对您的所作所为有多失望。” 顾夫人目光一缩,迸射出一丝冷茫,“连你也这么说我?” 婆子连忙跪了下来,“奴婢只是个奴才,按理,主子们的事儿做奴婢的不敢妄言,也不得插手。可是夫人呀,奴婢跟在您身边几十年了,素日里冷眼旁观着,夫人一向进退得宜,在圈子里素有威望,可是夫人,旁在旁观者的立场,夫人您往日里为人处事都是有条有款的,唯独这件事上,确实过了。若是夫人觉得奴婢多嘴,就当奴婢没有说过。但奴婢仍得劝夫人,夫人若是真心心疼公子,就给老爷和公子服个软吧。夫人,老爷是您的天,可公子却是您下半辈子的依靠呀。” 顾夫人神色一震。 婆子觑了她的神色,又继续道:“那个王锦绣,奴婢知道夫人不是瞧不起她,只是不喜她对夫人您的态度。可奴婢要说的是,那王锦绣一味的对夫人您讨好巴结,夫人又会如何?” 顾夫人不语,无意识地捏着手上的信纸。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章,亲们不要再等了哈 重复,不要购买 离了锦绣药铺的钟二夫人上了马车,车子里除了她的贴身丫头外,还坐着个中年妇人,“麻烦回去转告顾侯爷,就说我已经尽力了。” 那婆子是顾家的一名女管事,闻言惊讶至极:“王大夫,她,她拒绝了?”不会吧,顾府是何等的门弟,又是娶作正妻,居然还被拒,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钟二夫人却淡淡地笑了笑:“依顾家的门弟,娶王锦绣这等女子为正妻,确是王锦绣大大高攀了。但王锦绣毕竟不是普通人,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她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侯府,这才婉拒。也不是她真的眼界高什么的。” 婆子面色好转,“听夫人这么一说,这王锦绣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只是,等会子我要如何向顾侯爷交差呀?”她还拍胸脯对侯爷保证了的,说只要她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现下可好了,打嘴了。 钟二夫人笑了笑:“顾侯爷也是识得王锦绣的,如何不知此人的脾性,等会子你照实说了吧,就说人家小姑娘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 婆子点点头,对钟二夫人千恩万谢后,这才离去。 媒婆走后,钟二夫人的贴身丫头忍不住冷笑一声:“这顾家也太不要脸了,先前那般欺负人家,如今人家发达了,显贵了,又跑来巴着人家,真真是什么来着?前倨后恭,不对不对,应该叫作自打嘴巴。” 钟二夫人笑了笑:“傻丫头,你说的对,也不完全对。锦绣除了家世低微外,论人品论相貌论处世缘则,都是没得挑的。顾侯爷亲自与我说了,锦绣不计前嫌三番数次救他们父子于危难,甚至不顾顾夫人的恶意刁难,忍气吞声借陈仲铭的名义治了顾侯爷的顽疾,这样的女子,举世少见,他是存了爱惜之心。若因妇人之见就避身错过,那实在可惜,所以自作主张,要给顾世子正式聘娶锦绣为妻。” 小丫头双眼冒着羡慕之光,“这王大夫还真是命好,眼看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然后又忍不住埋怨起王锦绣,“这么好的亲事,居然还给拒绝了,不知怎么想的。” 钟二夫人却不以为然,“侯府少奶奶好虽好,但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夫人那副德性,有这么个婆婆在上头压着,她能有好日子过吗?我倒是挺佩服她的,想得这么长远,知道顾府好虽好,却是不适合她的。” 小丫头呆了呆,却不以为然,“但凡女子,哪个不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奴婢听嬷嬷讲,夫人您当年也是在老夫人跟前伏低做小生生熬了二十年才熬出头的。” 说起已去逝的婆婆,钟二夫人面色一冷,手头的佛珠被捏得变了形也不自知,良久,她才低低地叹道,“是呀,多年媳妇熬成婆呀,这个熬字,道尽了身为媳妇的种种艰辛。”这也是锦绣拒绝顾府,她一方面又隐隐赞同,另一方面却又替她可惜的原因了。 小丫头想着锦绣生生拒绝了顾府的大好前程,心里也替她恼得厉害,“这王大夫也忒因噎废食了,哪个做婆婆是省心的?就因为顾夫人不是省心的就不肯嫁,白白错过大好姻缘,太不值了。”她又忍不住分析道:“顾世子喜欢王大夫,是众所皆知的,再来顾侯爷也是站在她这边,就算顾夫人不喜她又如何?有顾侯爷压制着,顾世子挡着,顾夫人又能翻出多大的风浪?王大夫又能受多少委屈?真真是因噎废食。”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惋惜的模样。 …… 锦绣以为她拒绝了顾府的求亲,以顾炎的为人,应该不至于心生恼恨,所以对于第二日顾炎的登门看病的行为,自动解释成“例行的单纯的看病而已”。 实际上,顾炎也确实只是例行的看病而已。 知道白天里锦绣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到了傍晚,顾炎便亲自领了陈仲铭登门。 见是顾炎本人,锦绣略有惊讶,想到昨天对顾家婚事的拒绝,有些郝然,倒是顾炎却神色自若地坐了下来,“再过两日我便要去贵州接替云贵两省总督帅印,不日便要起程,耐何我这恼人的毛病又不敢保证何时会发作,所以只好先来找王姑娘,想听听王姑娘的意见。这我毛病,可有根治的法子?” 锦绣说:“顾侯爷肾上长了结石,一般情况下也并不易发作的,除非凉了腰,或是有了炎症才容易发作,顾侯爷平时候要保证经常喝水,多吃化结石的食物,经常泡玉米须喝,或是泡金钱草,长期吃下去,结石自可化去。只不过要贵在坚持而已。” 对于顾炎的病,锦绣也确实不好把握,只能采取保守的治疗。 顾炎点头,拱手,“有劳姑娘费心,也多亏姑娘仁心仁德,顾某却是无以为报。”想到自家婆娘做过的好事,顾炎脸上,心里,只觉无比气愤,还特别愧疚,人家小姑娘好心好意给他治病,偏让那眼生头顶的婆娘给粗暴打发,而人家小姑娘却是个仁善的,进不得顾家门,却转辗找到当时给他治病的陈仲名,借着小姑娘的药方以及症断,让他的病在陈钟铭手下好转起来。她却毫不拘功,若不是那没脑子的婆娘又做出没脑子的事来,连人家陈钟铭也看不下去,对他说了真相,还不知小姑娘要受多少委屈。 “上回是拙荆被猪油蒙了心,做出那起子没脸的事来,让姑娘受委屈了。顾某却顾惜颜面,一直没能亲自向姑娘道歉。今日登门,一来请教病情,二来也是向姑娘亲自歉道,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那没脑子的妇女人。” 锦绣笑道:“侯爷说笑了,事情都已过去,再来,我也收受了侯爷送来的赔罪礼物,这拿人手软,哪还能计较?”虽说后来她也确实把顾家的赔礼如数退还了过去,但过了没几日,顾炎又让人给送来了,并且把话说到明处,“并非是赔罪,只是先前姑娘医治我家侯爷的诊金罢了,请姑娘务必收下。”当时锦绣正在做她的新药实验,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手头确实没多少钱,于是这才半推半就地收下的。 顾炎哈哈大笑,一旁的陈仲铭也跟着笑了起来,末了,顾炎笑容一敛,声音沉痛,“实不瞒姑娘,不光我,连东临也不满他母亲的作为,耐何他身为人子,子不言母过,虽心里对不住你,也无颜再面对你,一时激忿,不顾我的阻拦,一个人孤身去了贵州。” 锦绣沉默了会,说:“这事儿锦绣也听说了,顾公子……倒是至性至情之人。”对于顾东临愤然离开出走一事,她还能说什么?他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关她的事。但顾炎既然当面提了出来,她也少不得附和两句。 顾炎望了锦绣一眼,叹口气:“孩子大了,也该出去闯荡一翻,我也不会反对。可他去的那种地方,正是朝廷对蛮夷用兵之际,他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吃过苦头,也不知在那边是否习惯。” 锦绣面色古怪,这顾炎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侯爷不必多虑,顾公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自会照顾自己的。”她抬头望了陈仲铭一眼,对他眨眨眼,拜托,快把这樽大神领走好不好?我快招架不住了。 一个大男人,还是堂堂侯爷,居然对她一个小小大夫说起他儿子的事来,怎么听就怎么别扭。 陈仲铭面露苦笑,他不是笨蛋,顾炎的心思,虽然猜不出十成,但也猜出了两成,人家这是心疼自家儿子为情所苦,替儿子解决情场恩怨呀。 顾炎又继续哀声叹气,“那边战火如火如途,这占场上刀剑无眼,这万一出了个好歹,我顾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可要怎么办才好?” 锦绣连忙安慰道:“侯爷不必如此,顾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再来,虎父无犬子,顾公子虽然第一次上战场,却不输顾侯爷当年英勇,自能逢凶化吉。” 顾炎摇头叹息,“你不必安慰我,前两日才收到那边的信件,这小子在战场上完全像拼命三郎一般,只要上了战场就不顾一切的冲到最前边,状似疯虎,英勇是有余,可也太危险了。我那同袍都写信来向我诉苦,说这小子简直太拼命了,连他都后怕不已。生怕有什么三长两短,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锦绣也不料顾东临会有如此英勇,倒也刮目相看,但嘴里却说:“果真是将门虎子,顾公子如此英勇,顾侯爷后继有人了。” 顾炎苦笑。 …… “夫人,公子来信了,公子来信了。”随着婆子激动的叫喊声,陕西咸阳顾府的老宅里,一个身穿暗红比甲的婆子正拿着信奔至顾夫人的房间,对顾夫人一阵猛叫。 正在屋里做衣裳的顾夫人,一身简单的云白孔雀蓝二色褙子,下身蓝色马面裙,头上只插了支白玉珠杈,及一枚银色千珠攒金叶的牡丹珠花,原本如画的眉目此刻却略有些憔悴,她正聚精会神地在手上快要做成的长袍袍摆上绣上好看的花纹,闻言陡地坐直了身子,惊喜至极:“临儿来信了,当真?” “是的,夫人,公子来信了,真的来信了。” 顾夫人素白的手接过婆子递过来的信,轻飘飘的信纸令她微微心惊,“怎么这么轻?” 婆子面色一僵,赶紧说:“公子什么性子夫人还不清楚?最是躲懒不过了。以前让他写一篇字,都要推三阻四的,这回给夫人写信,也是难得了。夫人,快拆开看看吧。” 是了,自已的儿子什么德性她还不清楚么?顾夫人脸色好转,也待不及小丫头拿剪子,自己三两下便撕了信纸。 婆子见状,连忙叫道:“夫人使不得,使不得,这纸硬着呢,撕不开的。还是拿了剪刀来。” 等小丫头递了剪刀,顾夫人急切地剪开信纸,果然只是薄薄的一页纸,上边只廖廖写着几个字。 “一切安好,夫人匆念。” 顾夫人心都凉了,紧紧捏着信纸,喃喃道:“他,他仍是在怨我。” ------题外话------ 昨晚与老公暴发了有史以来为激烈的争吵 第157章 取舍 婆子不识字,见夫人的神情,也知道不会是好事,连忙问:“夫人,公子写了什么?” 顾夫人把信再拿来瞧了瞧,泪水滴了出来,她捂着脸痛骂:“这个孽子,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与自己的母亲使气成这样。这个不孝子,他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却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就把我恨成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婆子连忙安抚道:“夫人,您别这样。” “别这样,那要我哪样?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居然对我大吼大叫,连他父亲这般对我不但不吱一声还推波阻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如果丈夫的所作所为令她感到心虚与害怕,那么儿子则让她无比愤怒。丈夫是天,她是地,她不敢对丈夫的决定不敢有任何违背,可儿子是自己生的呀,居然也胳膊往外拐,真真令她愤怒。 婆子轻轻叹息着,说:“夫人,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夫人一边抹泪一边道:“你说吧。” “公子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公子却这般对夫人,夫人心里难受愤怒那是肯定的。可公子何偿不是这种感受呢?公子一向敬您爱你,可夫人却把他最重要的人给欺负了,那弄成那副局面,因为夫人是公子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和长辈,可夫人做了什么?您当着公子的面,把他最重要的人打了,欺负了,还污辱了,说句诛心的,公子对您有多敬重,就对您的所作所为有多失望。” 顾夫人目光一缩,迸射出一丝冷茫,“连你也这么说我?” 婆子连忙跪了下来,“奴婢只是个奴才,按理,主子们的事儿做奴婢的不敢妄言,也不得插手。可是夫人呀,奴婢跟在您身边几十年了,素日里冷眼旁观着,夫人一向进退得宜,在圈子里素有威望,可是夫人,旁在旁观者的立场,夫人您往日里为人处事都是有条有款的,唯独这件事上,确实过了。若是夫人觉得奴婢多嘴,就当奴婢没有说过。但奴婢仍得劝夫人,夫人若是真心心疼公子,就给老爷和公子服个软吧。夫人,老爷是您的天,可公子却是您下半辈子的依靠呀。” 顾夫人神色一震。 婆子觑了她的神色,又继续道:“那个王锦绣,奴婢知道夫人不是瞧不起她,只是不喜她对夫人您的态度。可奴婢要说的是,那王锦绣一味的对夫人您讨好巴结,夫人又会如何?” 顾夫人不语,无意识地捏着手上的信纸。 …… 今年过年与往年没什么太大的波澜,不外乎是今年比往年热闹得多了,收的年礼多了,送出去的也多。一直闹到初三才得了空。 这日里,姐弟俩去给父母上坟。 以青石砖砌就的坟茔非常具有规模,连墓碑都是崭新的,锦玉惊奇不已,“是不是走错地了?” 锦绣淡淡地道:“没,这就是爹娘的墓。” “什么时候修葺的?我怎么从不知道?” “这个你就甭管了,给爹娘上香吧。” …… 今年的谨阳侯府因为没有女主人在,过年倒比往年冷清了许多,顾炎暗恨妻子的蛮横无理,却也深叹内宅无人管束,终不成体统,原想把妻子接回来,但想着妻子先前的所作所为,又一时犹豫不绝。 恰巧贵州那边又传来顾东临受伤的消息,顾炎心痛爱子,无法再坐视不管,只得亲自修书一封,飞鸽传书与顾夫人。 顾夫人接过丈夫写来的私信,喜得双手发颤,可当她打开信一瞧,气怒不已,丈夫不经她的同意,就私自作主给儿子说了一门亲事。 王嬷嬷见夫人面色不好,小心问道:“夫人,老爷在信上说什么?” “真真是气死我了,老爷居然私自给临儿订下婚约。” 王嬷嬷惊叫,“啊呀,以侯爷的眼光,相中的姑娘不说家世有多厉害,人品必定过关才是。” 顾夫人瞪了她一眼,顺了一会儿气,怒道:“就那王锦绣,她也配?” 王嬷嬷一声惊叫:“真是王锦绣?唉呀,这王锦绣虽说身份家世都配不上公子,可侯爷说得对,公子脾气暴躁,性子又有些混,若是找个温顺的大家闺秀恐怕治不住他。与其找那种端庄得过了头的女子弄得夫妻失和,还不如就依了公子的喜好,娶王锦绣为妻得了。奴婢瞧那王锦绣素日里对公子不瑕辞色,可公子却甘之如怡,这就叫,叫什么周俞打黄盖,什么什么来着?” “周俞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顾夫人接过话。 “是是是,就是这句话。原来夫人您也知道有这么一句话,那就再好办不过了,公子喜欢王锦绣,王锦绣治得住他,日后夫妻和和美美的,白头偕老,夫人也就放心了不是?” 顾夫人面色又不喜了,“我自己疼若性命的宝贝儿子,居然让一个外人治得死死的,成何体统?” 婆子反而笑了起来,“夫人呀,您是当局者迷,奴婢是旁观者清。男人嘛,在外头顶天立地,在屋子里嘛,对妻儿伏一回低作一回小又如何?就像侯爷,在外头威风八面,可在夫人您面前,不也伏低作小,对夫人您千衣百顺?” 顾夫人被说笑了,但很快又冷笑道:“伏低作小?哼,若他真是伏低作小,又岂会把我打发到这鬼地方来?” 婆子嘻嘻笑着,“奴婢跟在夫人身边多少年了,侯爷对夫人如何,夫人心里还不清楚?若不是这回夫人确实做得过了,侯爷如何会发雷霆之火?” 顾夫人不语,面色却松懈了下来。 婆子摸了摸怀里的500两银票,继续再接再厉,“奴婢素日里旁观着,公子与侯爷倒是相像,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唯一的差别就在于公子被夫人宠坏了。侯爷说得对,公子这样的性子,若真的弄个大家闺秀,反而不好。” …… 听下人报来,钟二夫人又来了。 锦绣捂额,心头直叹气,真想找个地缝钻了得了。 这钟二夫人是完完全全的顾家人的托呀,今天都是第四次了,人家说次不过三,她若是再拒绝,还真显得拿乔做作了。 “夫人……”锦绣勉强堆起笑,把钟二夫人迎入内室里去,让丫头上了茶后,苦笑道:“夫人这是何苦?您明知我与顾家的事儿,如何还要领这个差事?” 钟二夫人也跟着苦笑着,“不瞒你,我也是被逼得没法了,顾炎那个人,是吃了称佗心要你做他的儿媳妇,并且还……” 锦绣点头,“夫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钟二夫人连忙道:“是这样的,顾东临受伤了。” 锦绣问:“伤得可严重?” “顾侯爷没说,我问了他也没正面回答,只是说,若是你再不肯答应顾家的婚事,他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了。还请你高抬贵手,救救他儿子。” 锦绣目瞪口呆,“顾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隐隐有些动怒。 钟二夫人连忙道:“你先别生气,且听我细细讲来。”她喝了口茶,这才道:“刚开始我也和你一样,觉得他这样岂不是强娶嘛。顾炎却说,他知道自己儿子的德性,是真心喜欢你来着,这世上,也只有你治得住他,把顾东临交到你手上,他也放心。再来,他还说,他是真心求娶你的,以前是他们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但一笃归一笃,他并不会因对你有愧疚,或是你对顾家有救命之恩就拿儿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他是真的看中你的人品。锦绣,凭良心讲,我也觉得顾炎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也实属难得了。你就再考虑看看,嗯?” 锦绣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钟二夫人看她这样,又继续劝道:“我知道你的心结,可这人嘛,总要往前看才成。顾东临以前确实做得不对,但他也悔过了,令尊的事,也非他一个人造成的。若全怪在他身上,也有些冤枉他。再来,他如今也真心悔过了,令尊的坟他也让人亲自修葺一翻,还亲自磕了头,真心认了错。俗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嫣,想这顾东临,之前是何等的嚣张,自从识得你后,可就完全变了一个样了。顾炎也是因为这个才竭力看中你的。因为他相信,有你束着他,顾家也不至于落得富不过三代的窘境了。” 锦绣苦笑,“顾侯爷也太高估我了。” “高不高估且不说,你想想,你总归是姑娘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的。顾东临如今一颗心都在你身上。顾侯爷对你也很是满意,这样的婆家,且不说顾家是何门弟,单说这对父子为了求娶你,可是把诚意都做足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呀,她一个小小的大夫,又只是一价白丁,人家把已把姿态放得极低,若她再是拿乔,就是真的不识好歹了。 钟二夫人又仔细给她分析了利害,“锦玉明年就十四了吧?要参加乡试了吧?” 锦绣愕然,望着钟二夫人,点头,“是的,亏您还记得这么清楚。” “锦玉这孩子聪明,人又稳重,我可是极喜欢的。相信明年乡试定能捧个秀才回来。不过,这十年寒窗苦读,真要出人头地,七分靠实力,三分靠运气。”她拍着锦绣的手,一脸的艳羡:“不过这孩子运气一向好,有一心为他打算的嫡亲姐姐,相信未来的官场之路,定也顺风顺水了。” 钟二夫人是极聪明的,凡事都只说一半。剩下的就留给锦绣思考了。 锦绣并不笨,哪会不知钟二夫话里的涵义。 她和锦玉只是一介白丁,若想要出人头地,一是关系,二是人脉。锦玉虽说与范夫子挂上了钩,又得钟阁老的赏识,可以在锦玉未来的仕徒上给予相当大的帮助。 但再是这样,仍是脱不了寒门学子的身份。 日后有了成就,也只会被冠上“官场新贵,寒门典范”。 若是有个像样的身份,不说在官场上多一份助力,至少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些暗地里的算计就会少上一部份。那些仗着身份背景的也会多惦店他的份量。 钟二夫人见锦绣陷入沉思,又轻轻拍她的手:“锦绣,我知道你是个刚强的,伯母一向佩服你有这份志气和毅力。可这个世道,都是男人的天下。而官场上,多一份关系,就多一份助力,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应该知道如何取舍。” 锦绣面色阴晴不定,一时间倒是无话可说。 …… ------题外话------ 旅游去了,奶奶滴,老娘现在也要为自己活一回,看在儿子的面上都不成 第158章 亲事 今天的晚饭锦绣姐弟都只吃了小半碗,白银说:“还真是奇了,平时候姑娘最爱吃这道白肉蘸辣子,公子也是。怎么今儿个才吃这么点?” 心事重重的锦绣抬头,这才发现锦玉本人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饭也没吃几口,暂且抛下心头的烦闷,问他:“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不成?” 锦玉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没。”然后闷头刨饭。 锦绣仔细观察他,“还说没有,哪有光吃饭不吃菜的。告诉姐姐,究竟有什么烦心事来着?” 锦玉沉默半晌,望了白银冬暖,二人很有默契地收拾碗筷就退了出去。 “姐,半斤八两,还有那个顾安,可还安份?” 锦绣愣了下,“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锦玉面色晦黯,似是有某些顾忌,但忍到最后,仍是咬牙道:“姐你可知道,这几人可是顾东临的爪牙?专门负现监视你的。” 锦绣先是一惊,然后又沉默下来。 半斤八两即能识字,做事还勤快,为人处事也是进退得宜。顾安算账很是厉害,她已经给他们涨了不下五次的工资了。但他们却一直毕恭毕敬地称自己“只是尽奴才的本份罢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有地痞来前脚进来闹事,衙门里的捕头后脚就来了,还有一回,有人想故意记讹诈她,御门里的人来得也是非常快,当时所有人,包括她,都是惊惶失措的。唯独半斤和八两却是反应平淡。 锦玉仍是忿忿不平地道:“……不止是这三人,房东夫妇都让顾东临给买通了。还有,这附近的街访,咱们买下隔壁张四叔家的屋子,也脱不了顾东临的干系……这该死的混账家伙,当真卑鄙,这一年多来,居然暗地里在咱们周围布下了那么暗桩,可恨我却一直没能发现。” 锦绣仍是沉默着。 锦玉越说越气,“这该死的混蛋,姐你救了他们顾家两代人,还要平白无故的受她的挤兑欺辱,这些人太可恨了。” 铁绣忽然长长叹口气。锦玉抬头,冲锦绣怒道:“姐,你怎么不生气?你可是觉得我在说慌?我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锦绣轻声问:“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顾东临安排的人?” 锦玉沉默了下,然后咬牙说:“其实,我也听说过钟二伯母替顾家给姐姐保媒,我心里恨那顾东临,便向夫子请了假,早早回来了。今日里一时心血来潮,从后门进来的,在经过院门时,发现半斤鬼鬼祟祟的身影,心中蹊跷,便偷偷跟了过去。” 半斤偷偷摸摸潜入仓库里,与正在统计药材的八两打了个手势,然后,二人悄悄地来到一处药架的隐秘处,锦玉见他们形态可疑,误以为要干什么坏事,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进去,在他们药架背后蹲下。便听到了令他怒火中烧的消息。 锦玉把他听到的消息告诉给锦绣,“我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顾东临安置在咱们这儿的内奸。半斤偷偷告诉八两,钟二夫人来找姐姐保媒,姐姐拒绝的消息,八两便说,这样下去不成的,万一让顾东临知道了心里一定会难受的,还说要想办法促成姐姐你与顾东临,还提到了顾安。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居然是顾东临的人。” 半斤等人是顾东临的人,锦绣也是比较吃惊的,但因为之前就有了怀疑,这会子知道了真相也还不算太吃惊。唯一让她感到惊奇的是,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锦玉脸色很不好看,他一方面憎恨顾东临的无孔不入,另一方面,又不得不记他的这份人情,如果没有他的暗中相助,姐姐的药铺也不会这么顺利开起来。 锦玉现在很矛盾,顾东临喜欢姐姐,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总归心里横着一条刺儿,怎么也咽不下去。 …… 京城! “对了,九弟,这是父皇亲下的手谕,再让汪直亲自去金陵一躺,相信不出一个月,那个叫什么王锦绣的医女便能出现在王府了。”御花园的林荫道上,一身明黄四爪龙袍礼服的太子边走边对身边紫色遍绣织金四爪龙袍的赵九凌说着,忍不住观看自己兄弟的面色,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那个医女真有你说的那样厉害?” 赵九凌背负着双手,淡淡地道:“臣弟亲眼所见。” 太子呵呵一笑,“你长年不在京城,此番过了年,又要去节制山西军务,我觉得,若那王氏医女医术真那么厉害,还不如一道随你去山西,贴身跟随侍候你,岂不更好?” 赵九凌从容的步子微微顿了下。 太子又道:“若是那医女还有几分姿色,九弟干脆把他收入房中,即能侍候你,又能照顾你的身子,岂不美哉,一举多得?” 赵九凌依然面无表情,但脚步却越发慢了。 …… 顾炎其实还是很替锦绣着想的,知道她还在孝期,不好议亲,是以一直都只是暗地里进行罢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顾家的举动,仍是瞒不过那群有心人。 田大山听说此事后,嗤笑一声:“就那个纨绔子,也配做王姑娘的丈夫?” 银剑淡淡瞥他一眼,“顾东临虽然平庸了些,但谨阳侯府靠着顾炎的威势,至少还可以支撑三代,又是世袭一等侯爵之位,顾家就顾东临一个独子,又有着泼天的富贵,王姑娘倒是好运气。” 田大山哼笑,不爽地道:“那九爷可怎么办?”他可没忘,自家主子在金陵呆得实在太久,这回不得不回京,但却留下他和银剑二人一直密切关注着王锦绣与顾家的动静。 银剑依然面无表情,“这关九爷什么事。” 田大山瞪他一眼,“九爷对那位的心思,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银剑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田大山气极,正要好生把他教育一番,但银剑下一句话却让他一下子哑口无言。 “你觉得,王锦绣配得上九爷?还有,凭她的身份,有资格坐上楚王妃的宝座?” …… 御书房内,一身绣团龙饰纹常服的皇帝正欣然地望着自已的儿子,威严的眸子里射出洞察一切的锐光。 “……如此兴师动众,就为了一个小小大夫,儿子呀,朕也是年轻过的,你那些小把戏就休要在朕跟前得瑟了。” 赵九凌有被看穿心思后的尴尬,不过很快就坦然了,迎向高座在御案龙座上的当今天子,伏下身来,“父皇英明,儿臣恳请父皇成全。” …… 今年过年锦绣姐弟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腊月二十七这天,顾府送来了好些名贵礼物,据说是顾夫人亲自准备的。 虽然顾夫人没有亲自前来,但前来送礼的王嬷嬷却是顾夫人的心腹陪嫁,对锦绣客气中带着的恭敬,即诠释了顾夫人对她的态度,也表示顾夫人对她的赔礼以及认可。 锦绣便知道,顾府对于自己,那是势在必得了。 在拒绝与同意之间徘徊了大半天,锦绣仍然没有理出头绪。 半斤八两等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曝露了身份,时不时在锦绣跟前说起顾府的种种好处。 “这些珍贵毛皮,普通人见都没见过的,瞧,顾府就像大白菜一样就送了来。” “顾家三代经营下来,早就累积了泼天的富贵,这些毛皮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侯爷又有了新差事,据说过了十五就要起程了,预计要呆上十年八年的,顾夫人也要跟过去照顾呢。” “唉呀,公婆都不在身边,那未来的世子夫人岂不快活?” …… 农历二十八,按宫中的规矩,京中三品以上命妇都要进宫向皇后磕头拜祝,坤定宫好一番热闹景象。 皇后高座于凤榻上,旁边太子妃贴身服侍着,每进来一批戴冠霞帔的命妇进来磕拜,皇后便和蔼地说上两句,尽管只是例行的场面问候,但被问到的命妇却个个激动不已,尤其是问到自家闺女的话题,更是忐忑惊喜,小心翼翼地在肚子里组织语言后,自觉稳妥后,方才紧张作答。 “……小女粗陋,还让娘娘垫记,实是臣妾莫大恩典。承蒙娘娘惦怀,小女略读些诗书,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臣妾平时候只拘着她熟读《女则》,做做女红,随臣妾一道学着管家理事罢了。” 皇后面色越发和气,对旁边的太妃道:“闻得余夫人在圈中素有贤慧美名,想必教出的闺女亦是出挑的。” 一身正式蹙金华服的太子妃端庄笑道:“母后说得极是。余夫人素来有贤妻良母的名声,余小姐自是不会差的。” 余夫人心跳得越发厉害,嘴里却口称“太子妃廖赞”。 “令千金可有婚配?”虽然厅下还跪着数名诰命夫人,两边还侍立着数十名宫人,然整个宫殿里,却是鸦雀无声。 而其他诰命夫人却是又羡又妒,皇后嫡次子,楚王因长年驻战边防,二十有四仍未娶妻,这回好不容易回到京城,自然是为了给楚王挑选一位名门闺秀。估计皇后手上少说也有上百位各世族大家的待嫁千金名册了。如今,在这种场合,皇后却当众问及余家闺女,就算余家闺女未曾雀屏中选,但有皇后与太子妃的当众夸赞,相信余家闺女在婚事上,自是要被高看一筹。 “有劳娘娘记挂,小女还未曾婚配。”余夫人也知道这里头的名堂,回答得越发谨慎恭敬。 当所有朝廷命妇,王公贵族,公主郡主县主们都离去后,皇后这才从凤座上起身,一脸倦色地由太子妃扶着下了榻,坐到一边的贵妃榻上,腰上塞了两个又厚又柔软的织金抱枕。 “……你觉得这余家千金,还有朱家闺女,宫家的小姐,哪个更适合九儿?”皇后问太子妃。 太子妃笑道:“余夫人贤慧,又出身大家,相信余小姐亦不会差到哪儿去。朱小姐是母后您的外甥女,自是千里挑一的。宫家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京中素来有才女的名声。三位小姐各有不凡,臣妾也难以取舍,就要看母后您的决择了。” 第159章 尘埃落定否? 皇后看她一眼,“三个姑娘我都瞧着满意,余夫人大气端庄,有正室风范。云儿虽是我外甥女,到底被宠坏了些,可我答应过你二舅母,要给云儿指一门好的婚事,再来云儿又一心喜欢着九儿,我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太子妃凝目,“那,宫小姐……” 皇后声音冷淡,“既是才女,自然喜爱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九儿能征善战,但在诗书上的造诣却是不成的,恐怕难得她十之分毫,让她嫁给九儿,恐怕还委屈了她。” 太子妃垂眸,笑道:“母后说的极是有理。”她仔细觑着皇后的神色,试探性地道:“那,母后的意思是,这楚王妃,就在余小姐和云表妹之间作选择了?” 皇后反问:“依你之见呢,九儿正妻之位,由余小姐做好,还是云儿好?” 太子妃面有难色,“这个,母后您才是楚王的生母,这个应该由您作主才是。” “无妨,就听听你的意思罢。” 太子妃忍下心头的紧张之感,仔细斟酌了言语,说:“若论亲疏,自然是云表妹为正妻。” 皇后眉毛一挑,太子妃连忙道:“母后请听臣妾把话说完。这若是论亲疏,自然是云表妹更得母后欢欣一些。可,说句不该说的话,瑛表妹今年才十四岁,到底年纪轻了些。可九弟为人稳重,又身兼边防重任,娶的王妃,自然要以大局为重才好。听说余小姐自小随余夫人主持中馈,想必作正妃,是极适合不过了。”她又怕皇后听了不高兴,又连忙加了句:“当然,这只是臣妾自己的意思。云表妹若再年长些就好了。” 皇后淡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云儿,到底年纪轻了,又自小被宠坏了,做正妃恐怕不适合。得了,就余小姐吧,反正这个妯娌也算是你亲自挑选的,想必日后你们自能和睦相处。” 太子妃却面露迟疑之色,皇后目光微微一冷,慢声道:“怎么,你不满意这个妯娌?” 太子妃连忙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听说,楚王心中似乎已有意中人。” 皇后不以为然,“就那个小小的金陵女大夫?呵,这事儿本宫早已知晓。无妨,九儿若对她真有心思,自会亲自来与我说。” 太子妃不敢再多话,恭敬退去。 …… 徐夕之夜,祭拜了灶神,做完一系烈的祭拜活动后,晚上吃团圆饭时,锦玉忽然对锦绣说:“姐,顾东临人还不错,你就答应吧。” 锦绣怔住,停下筷子,抬头看他。 锦玉一向秀气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地道:“侯府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自然比起王府那捞什子的医女尊贵得多了。” 锦绣眨眨眼,“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锦玉咬牙,恨声道:“姐你有所不知,那该死的赵九凌,他居然打着想把你纳入王府的主意。哼,瞎了他的狗眼。” 锦绣再度眨眨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吧,赵九凌都离开金陵了。”上回剿匪后也不待巡抚大人设宴款待就离开了。至今都有一个多月了,若不是锦玉今日里提及,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尊贵人物。 锦玉冷笑一声:“他人是离开了金陵,却还留了两个爪牙下来,专门监视于你。今儿个,我去笔墨店里买砚台,路经一处茶肆,无意间发现此人。他们只顾着说话,并未发现我,还合着商议要飞鸽传书与赵九凌,让他赶紧请了圣旨过来,早早把你调至楚王府,做赵九凌的专属医女。” 锦绣好一阵无言,问:“王府医女是几品官来着?” 锦玉拉长了脸,“九品。” 锦绣低头,继续扒饭。 锦玉很是生气,“听说太医院最高的品秩也不过正四品,而王府医女,则是最末了。不但要归王府管制,据说还要侍奉宫里的贵人。” 锦绣在现代也是看过宫廷剧的,据说后宫中的争半,最容易成为炮灰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医,于是苦笑道:“这些天家人物呀……” 成王府也是有专属的大夫,成王妃与郡主小姐们都有专属的医女,那些医女虽然有品秩,但在主人跟前,也不过与奴仆一样被呼来唤去罢了。 锦玉说出了自己思虑了数日的最终想法:“我听说,王府可不是人呆的地方,稍不注意就会被牵扯进后宅纷争里。与其让赵九凌算计,还不如早早应了顾府的婚事。”就算圣旨大过天,但堂堂楚王,也不可能强行把一个已定了婚约的女子弄去楚王府做一个捞什子医女吧? 锦绣一时无言,她一个普通小老百姓,若是有幸接到京里来的圣旨,也算是天大的脸面了。但这份体面若要建立在她后半生痛苦与如覆薄冰的基础上,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于是乎,与顾府的婚事,就这样成了。 钟二夫人见锦绣总算答应成顾东临的婚事,喜出望外,顾不得大年三十的夜晚,连忙使人套了马车直奔顾府。 然后大年初一那日清晨,锦绣清楚地记得,钟二夫人风赴尘尘地赶了过来,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递了块羊脂玉的玉佩给她,说是顾府的定情礼。等她孝期一过,就立马走婚嫁程序。然后,又向锦绣索取了一枚碧玉打造的珠杈带走了。 双方交换了定情信物,算是小定。 钟二夫人喜笑颜开地说了好些颂吉之话,这才喜兹兹地离去。 锦绣巴着指头算了下,还有八个月,她就要披上嫁衣嫁入顾家了。 而顾东临,这个男人,有些纨绔,有些任性,还有些骄纵,不过没事,在古代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对爱情早已心死。 回到屋子里,望着手上洁白温润的玉佩,她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错觉。 甩甩头,锦绣又失笑起来,因为她陡然想起,她现在这样的心态,在前一世,三十一高龄还没嫁人,被父母逼婚的那种恨不得立马找个男人嫁了,就算离婚也不怕,似乎离婚女也比剩女好听的想法完全一模一样。 …… 在皇后宫中隔着坐地落梅屏风,瞧了那余家姑娘,果然如传言般,端庄,识礼,落落大方,眉开疏朗,一看便知是做大家主母风范的。娶了这样的妻子,后宅一定是平顺的。 母后眼光不错,这余家小姐,连赵九凌这种一向挑剔惯了的人也挑不出错处。 等余小姐跪安退下后,赵九凌这才从屏风后头出来,撩了袍子坐到皇后下首。 皇后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小儿子,献宝一样地道:“如何,这余家姑娘可还满意?” “母后眼光一向好。” 见儿子并无反对,皇后很是高兴,又道:“你今年都二十有四了,因边防的事耽搁了婚事,可一直让我心下难安。如今总算把你这淘气混账给揪了回来,这回可不能再让母后失望了。” 赵九凌说,“母后说哪儿话,儿臣这不乖乖的回京任您安排吗?” “总算你还有两分良心。”皇后见儿子这般顺从,心下高兴,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就这余小姐了。” “嗯。全凭母后作主。” 皇后又说了余小姐的好话,又顺带把朱妙云爱慕他准备给他做侧妃的事儿说了出来,赵九凌不可置否,“二舅家的三表妹?小毛孩子一个,唔,略有些印象。不过,让她做儿子的侧妃,岂不委屈她?”他还依稀记得,外祖家的表妹,一个个都眼生头顶的。 “不委屈,王府的侧妃也只是仅此于王妃罢了。只要你同意,就让她们二人同时进府,你看可好?” 赵九凌神色依然淡淡,“全凭母后做主。” 皇后见儿子这回很是听话,落了口气的同时,又试探地问道:“听说,你让你父皇下了道口谕,要把金陵一个女大夫召进楚王府做医女,可有此事?” 赵九凌笑道:“母后倒是耳目灵通。” 没有反驳,那便是真的了。皇后又问:“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 农历年刚过,从初二开始,与所有富贵人家一般,钟二夫人也开始走亲访友。按往年的规矩,要先回一躺娘家,在娘家吃顿午饭然后又回夫家,过年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团聚年,也是舒服的休息年,但对于大家族的夫人尤其是当家主母来说,却是一点都不轻松的,不说成堆的庶务,单说那成长串的应酬就要让人头痛。 跟随钟二夫人身边的一众婆子丫头也是累得脚板翻翻,才从钟二夫人娘家回来,这一回却没有直接回钟府,而是另去了锦绣药铺。 当钟二夫人鸡血红织金绣线遍绣宝相团花袄儿及暗红色裙裾消失在前边二门里时,在外头候着的一个红衣丫头撇了撇唇,对另一名被留下来作伴的同伙道:“咱们夫人就是爱记情。那王锦绣不过是救过二爷的命罢,她又不是没有得诊金,亏得夫人还把她当作救命恩人般看待,逢年过节随些礼便成了,哪还能亲自登门拜年呢?没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另一名青衣丫头横她一眼,“也多亏了咱们夫人记情,否则,你我什么身份,又岂能幸运的侍候在夫人身边?” 那丫头忽然没有了言语,但仍是不甚服气地道:“这一笃归一笃,与你说正经事呢。难道你也觉得,那王锦绣区区一个大夫,也配夫人这般礼遇?” “这你就不懂了。我曾听夫人身边的鲁妈妈提起过,夫人之所以对王锦绣好,那是因为咱们老爷瞧中王锦绣的弟弟锦玉,将来会有大成就,所以事先拉拢住。再来,聪明人都知道,这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大夫的道理,所以,夫人这么做,也是常理了。” 红衣丫头呆了呆,说:“原来还有这么些名堂呀。可,老爷也忒小心了,老爷什么身份,还屑讨好一个未出仕甚至连半份功名都没有的小毛头?” 青衣丫头白了她一眼,“说你不长脑子你还不肯相信,宁欺白头翁,不欺少年穷。这话你肯定没听说过呢。不说这对姐弟将来成就如何,单说这王锦绣即将嫁入谨阳侯府做少夫人,那可是一跃枝头做凤凰的人物,日后不但与夫人平起平座,还隐隐高咱们钟家一头,咱们夫人早早与之结交,岂不是正理?” 红衣丫头再一次呆住,又羡又妒,还有更多的甘心,“那王锦绣究竟有什么好嘛?” 除了会一身医术外,还能有什么? 第160章 各有各的算计 皇后问儿子,“此人究竟有什么好?” 赵九凌想了想,“她医术很好。”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脑海里闪过一张恬静又目中无人的脸来,又想到那张明明对自己无比痛恨,却又要顾忌他的权势不得不对他虚以尾蛇的模样,赵九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也没什么的,就是觉得她医术好,为人又有几分有趣,身上还带着几根刺,就想把她带进王府,拨掉她的刺。”然后天天看着她,让她敢怒不敢言,又忍气吞生,若是真把她惹急了,便会露出一小颗尖利的獠牙来,可爱得紧,也有趣得很,相信在他枯燥的边防生涯里,应该是件好玩的事。 儿子脸上由衷的笑以及毫不掩饰的光亮,皇后心中已有了计较,笑道:“人家小姑娘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又入你王府当差,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心中也惶恐,还不如直接纳到身边,她既然有几分医术,一来可以就近服侍你,二来你有个三病两痛,也方便医治,岂不更好?” 赵九凌面色不变,但隐在蹙金银钱绣飞龙团花宽袖下的拳头却渐渐握得紧了。 他从来没有想要锦绣做他的女人的意思,可自从那天太子向他提及此事时,这些日子心里头就似乎有个爪子在抓,这些天脑海里总要浮现出一副戴凤冠穿霞帔的画面,然后落了地,发了芽,再生了根,要锦绣的念头渐渐茁壮起来,并且无法抑止。 皇后见儿子面色平淡,只一双酷似丈夫的深沉双眸越发深沉,和蔼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爱怜地道:“若是你有此意,母后就成全你,既然那女子身份卑微,索性给她几分颜面,让母后亲下旨意召她进京,与你为妾,你看如何?” 赵九凌心里一动,正想点头说好,但忽然又想起锦绣曾说过的一句话,满腔的热血瞬间冷却下来。 “与多个女人共用一个男人?我是大夫,有洁癖。”抖随着厌恶的神情,再配上冷淡不屑的语气,赵九凌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除了在军务方面他有着奇高的记忆外,从来不会费心思去记旁的事儿,可没由来的,赵九凌就是把那个小女子的一言一行都记得清清楚楚,尽管已经过去了近一年,但与锦绣相处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还能记得十之七八。 锦绣眼圈儿一红,怒不可竭,拔高了声音,尖锐地道:“她居然要我给她儿子做妾。” “……口口声声说,给她儿子做妾,还是抬举了我。我若是拒绝,就是不识抬举。” “……我好歹也救了她儿子,她怎就可以……这样侮辱我?”锦绣双眼含着热泪,怒发冲冠,“妾是什么玩意?不过是男人赏玩的物件罢了。” “……我王锦绣就算身份低微,可也不屑给人做妾。妾是什么玩意?天下人哪个不知道?”“妾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让她站着不敢坐着,让她跪着生不敢站着死。她还好意思给我一通甜言蜜语,说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若是拒绝就是我不识抬举,我呸,她区区侯府算得什么?就算天王老子我王锦绣也不稀罕。” “九儿,在想些什么?”皇后看着儿子阴晴不定的脸,又见叫他几声都无反应,不由加重语气,“九儿。” 赵九凌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救过儿子性命,于儿子有大恩,做妾,实在是委屈她了。” 皇后不以为然,“你可是堂堂楚王,日后天底下除了皇上之外,就你最尊贵。就算是给你做妾,也是有品秩有身份的。她一个普通老百姓,能入得你的眼,已是她天大的福份。九儿,身在天家,恩威并施,奖罚分明是拢络朝臣的手段。但若是奖赏过度,也是不好。” 赵九凌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母后,她是不同的。她本来就没打算要给儿臣做妾。” …… …… 在农历年过后,顾炎总算经受不住家里没个主持内宅的妇人的苦,不得已,亲自去把顾夫人接了回来。 丈夫的亲自迎接,使得顾夫人现面子里子也有了,心下很是高兴,昔日那么点不愉快早就没了。 赶着元宵头几天总算回到府里来,威风八面又利落地处理了堆积成小山的庶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在得知丈夫仍然打的主意后,仍是心下不豫。 “老爷糊涂了,王锦绣就算对老爷对临儿有救命之恩,多给些银钱便是了,何苦还要兴师动众拿临儿的婚事开玩笑?” 顾炎沉着地道:“你看看你自己,多年的养尊处忧倒把你养成井底之蛙了。这眼界怎么就不长些呢?王锦绣身份卑微是不假,可除此之外,她怎么就不好了?我年纪大了,眼看至多还有十年就得退下来,不说发扬光大,总得保顾府三代不衰吧?你自己养的儿子什么性子你自己还不清楚?非要我把话捅破,你才肯罢休?” 顾夫人有苦难言,不敢辩驳,只得讷讷地道:“娶就娶吧,反正我的话侯爷是听不进去了。只是,临儿就她一个妻子,也太寒碜了。” 顾炎瞪她,“我可警告你,人家小姑娘还没答应嫁给你儿子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你就没个眼色的妄想拿捏人家。若是把事情搞砸了,我可饶不了你。” …… 皇后挑眉道:“这么说来,这还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呵呵,念在她救过你的份上,她那卑微的出身母后也就不计较了,就赏她一个侧妃的位置吧,与你云表妹平起平坐,够抬举她了吧。” 赵九凌心下又痒起来,但不由自主地,脑海里又想起一句话来,“管他什么平妻侧妻的,总归是个妾,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不说,还要处处受制肘。我王锦绣虽身卑位轻,却也宁做鸡首不做凤尾。更何况,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真够令人恶心的。” 把飞扬的眉毛重新锁住,赵九凌厌厌地道:“算了,母后,她不适合做天家媳妇的。” …… 今年的元宵过得比往年热闹得多。 锦绣携锦玉逛了半夜的花灯,回来又疯闹着放了半宿的鞭炮。 受了主子们喜气的感染,冬暖等人也纷纷加入放鞭炮的行列。半斤八两顾安等人一边递鞭炮一边小声对冬暖说道:“姑娘看起来心情很好。” 冬暖接过鞭炮,却没有立即点燃,而是望着正拿着“七仙女”正挥舞的锦绣,七彩的颜色落在她清现的脸上,映出一张明亮的脸,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来,锦绣心情是很好的。 夏儿插上一句嘴来,“那是当然,待姑娘出了孝期就可以披上嫁衣嫁人了,未来姑爷又是那般身份。”以平民的身份,嫁入富贵泼天的侯府,能不高兴吗?如果换作是她,做梦都要笑醒。 半斤八两相互看了一眼,是这样吗?姑娘是因为有了好的归宿,所以高兴?还是因为要嫁的对像是他们家的世子爷,所以心里开心? 冬暖一直贴身侍候锦绣,自然也知道自家主子的心理变化,抿了抿唇,低声对夏儿道:“姑娘今年都十七了。” 夏儿茫然,“姐姐,我也知道姑娘十七了。” 望着锦绣舒展的眉眼,冬暖慢悠悠地道:“女子十三岁就嫁人的比比皆是,过了十五若还没有成亲,就要受侧目了。”不管未来姑爷是不是好归宿,有人要总比没人要来的好吧。 …… 元宵过后,过年的气氛总算过去了,锦绣药铺也开始正式营业,锦玉已获得童试的资格,尽管夫子极其看好他,仍是早出晚归,极尽辛苦。 趁着过年时的放松,锦绣与齐玄英等人合着工匠,又改良了原本用旧了的听诊器,以及重新把铺子里的格局改变一翻。 许久没有出现在锦绣视线里以及生活里的平原伯府老夫人重病,在这个新年里就熬得勉强,元宵一过,人便不行了,药石不进。幸好锦绣及时施针,拿了一支百年老参熬成汤灌了进去,这才堪堪拖延了半日,使得袁老夫人能在临终之前,把身后事交代清楚。 袁老夫人一闭眼,袁家似乎就垮了大半,锦绣却是幸灾乐祸着。 …… 幸灾乐祸的不止锦绣一人,连太子妃都乐得跟什么似的,才从皇后宫里出来,眼看就要进入东宫的地盘,这四周也没什么人了,这才疏了口气,对身边的心腹婆子冷笑一声道:“母后可真是疼九爷,不但一口气给娶了正妃,连侧妃也给设了两位。” 一旁的婆子陪笑道:“余小姐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看似威风,但余尚书年岁也大了,不出两年就要致仕,恐怕日后压服不住朱家小姐。依奴婢看,这日后楚王府当家作主的,要变成朱家小姐了。”婆子是太子妃的乳母,一脸的忧心忡忡,“朱小姐与您一向不合,原本就仗着皇后的势,对您多有不敬,这日后再成为妯娌,可就真加无法无天了。” 太子妃冷冷地道:“朱妙云?哼,脓包一个,除了任性外还能做什么?统共不过是仗着有人给她撑着横行罢了,我还不屑与她一番见识呢。”她还巴不得朱妙云嫁给楚王,如此任性骄纵的女人,不知嫁给同样脾气暴烈的楚王,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婆子一脸的欣慰,“太子妃您先前不也试探过楚王的口风,人家对这位表姑娘可没什么印像,人家楚王如今心里头心心念念的可都是金陵那个名医。皇后娘娘许了侧妃的名份,楚王都还觉得委屈了人家似的。足可以见这个医女在楚王心目中的份量。” 太子妃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也罢,让她也尝尝被冷落的滋味吧。”就算朱妙云贵为奉国公府嫡三女,皇后的亲侄女,太子和楚王的亲表妹,但若是没有丈夫的宠爱与尊重,不过是具空架子罢了。 第161 不满 …… 虽然还没有下明旨婚配,但楚王这回回得京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娶妻,是以在楚王还未回京的前半年,楚王府就在内务府以及工部礼部三方同共操力下,粉刷修葺一番。 王府的正院甘霖院,是楚王居住的,日后王妃也要入住这儿,而两位侧妃,奉国公府的小姐身份,皇后的亲侄女,楚王的嫡亲表妹,身份自然也是尊贵的,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地住进仅次于甘霖院的落月轩。知道这位未来的侧妃娘娘喜奢华,亲朱派的总管早已赶着把落月轩粉饰得金碧耀煌,尊贵无比。 而另一位侧妃的院落,自然就是与落月轩一般大的静心苑。 因为不知道这位王氏侧妃的脾性爱好,只知道此人身份低微,只是一介平民,但却是楚王比较重视的人物,自然也不敢怠慢,静心苑被布置好后,赵九凌前去看了下,觉得还不错,只是颜色太过华丽了,“大红的颜色太过刺眼,换些清爽的颜色罢。” 一些有眼色的奴才见他不去正院,不去落月轩,却唯独跑到这儿来指挥,瞬间猜到了什么,连忙领命而去。 “枕头换掉,太高了,换成平角的,再矮些的枕头,至多三寸高就成了。” “把这芭蕉树移开,栽上桂花树,还有这片竹林,还有这些仙鹤飞禽,全移走,打上一座池塘,栽上荷花……” “这儿再打一道门,开一条路,要与我的外书房和练武厅相通才成。” 亲近楚王的人都知道,王爷白日里很少呆在正院,平时候若是在府里,要不在外书房,要不就在练武厅。而今日王爷的举动,足可以证明,这未还未曾谋过面的王氏侧妃,果真得王爷的宠爱。 连朱棒槌也在嘀咕着,“我素日里也观察着,王爷对王姑娘不过是有些小小的想法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稀罕了?” 到底只是侍卫,朱棒槌不敢把这话明说问出来,但身为王爷的首席幕僚的穆少清却敢。 赵九凌被问得愣了好半天,这才说:“我也不清楚,刚开始着实没想过要娶她的。可自从被皇兄提了出来,心里就期待得厉害。” “这么说来,九爷其实已经爱上王锦绣了,而自己却一直没有发现,是不?” 赵九凌怔住,这怎么可能! 他只不过是,有些喜欢她罢了,不喜欢她对自己冷淡,不喜欢她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对待。他只不过……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金剑从外头奔进来,“王爷,金陵来的飞鸽传书。” 赵九凌看了他一眼,接过纸条,看了起来,忽然脸色大变。 …… …… 眼看着钟二夫人拿了锦绣的珊瑚串珠,算作与顾府的定情信物,一向谨守礼法的顾夫人便知道,她儿子与锦绣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想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金尊玉贵又娇生愤养的宝贝儿子,这辈子再无缘娶得尊贵的大家闺秀,她理想中的儿媳妇也与之无缘,顾夫人一连几天郁闷到吃不下饭。 元宵一过,顾炎就离了金陵,远去了贵州,身边没了个规劝之人,顾夫人对锦绣越发看不顺眼,所幸王妈妈还算实城,不时在耳边说起锦绣的好来。又说起锦绣与钟二夫人,杨府夫人,以及知府夫人关系都还不错,尤其弟弟锦玉还得了名动天下的大儒的范夫子青睐,“……这些人家可都是清流派的中流砥柱,王姑娘与这些人家交好,岂不与文官也挂起了勾来?对侯爷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文官集团虽然比不得勋贵的尊荣,但却是实权在手,又拥有弹勋权贵的权利,一般勋贵之家尤其像顾府这样远离京城的侯爵勋贵,就算自恃身份,不说巴接,但也绝不会去开罪。如今既然有搭上文官集团的超好条件,何乐而不为? 顾夫人面色稍微好转,又经得王妈妈的苦言相劝,渐渐认了命,“罢了罢了,大概是我真的落伍了吧,跟不上候爷的眼界了。既然侯爷都说好,那这王锦绣自然是个好的。”尽管不愿承认,但顾夫人仍不得不泄气地察觉到,确实如丈夫所言,多年的养尊处忧生涯早已蒙蔽了她的眼界,这近年来她不止投资失利,连带眼光也失利起来。 “禀夫人,吕夫人和吕姑娘来了。” 顾夫人坐直了身躯,扬声道:“快请进西暖阁,我马上就过去。”然后自己也赶紧对着镜子看了看,并无不妥后,方才起身,扶着王妈妈的手出了屋子,想着接将会有的刁难,顾夫人又是满嘴的苦涩。 “怎么办?人家千里迢迢的过来,如今却要失望而归,这结亲不成,万一结成仇,这可要我怎么办才好?” 王妈妈轻声道:“夫人说到哪儿去了,一没互换庚贴,二没交换定情信物,甚至连丁点口风都没露过。往日里不过是两家祖上是世交,吕姑娘来侯府多住了两天罢了,也不过是两家感情好罢了。如今把话挑明,她们就算心里震惊,但为了闺女的名声,自然不会声张,更不会对夫人您不满的,夫人您放心好了。” …… 一个朴素的石青帷饰马车缓缓停在锦绣药铺的外边,从车上跳下一名丫环模样的年轻俏婢,望了锦绣药铺那硕大的金字招牌,婢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对车内的人低声道:“奶奶,锦绣药铺到了。” 车子里下来一名身穿草绿色束腰长褙子,下身是湖绿色的马面裙,头梳妇人发型,简单的髻上只插了支朴素的小凤杈,及镂空金钿梅花簪子,鬓边戴了朵千叶攒珠含银珠的珠花,整个人看起来朴素至极。 年轻少妇抬头,望向眼前开开门的药铺,里头迎来送往,数个大夫一字排开,威严而和蔼,却又透着股摄人之气,这儿进出的病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穿短褐,也有穿长衫的,仔细看了进出的病人后,妇人心下松了口气,她这身精心穿着,在这些病人当中,还算是比较出挑的了。 有了几分底气后,妇人握着丫环的手,一道进了铺子,问了病情原因后,被告之得由蒋大夫看,也得排号,目前她的前边还有十一位病人还没看。 看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眼,妇人很是难为情,又低声问道:“不是说这儿还有位女大夫吗?” 那导医员看她一眼:“回奶奶的话,有是有的。只不过,那是我们东家。” 少妇怔了怔,“女大夫是你们东家?” “是的。我们东家在后头给病人看病,奶奶您的病要紧吗?若是不要紧的话就在这儿让蒋大夫给您看吧。” “我,还是让那你们大家看好了。” “奶奶,不瞒你,您这时候是无法排上号的,目前我们东家的号都排到明天了。今儿个实在是没法子给您排号了。” “排号?那是什么?” 等导医员解释了一通后,少妇面色垮了下来,身旁的婢女也兀自焦急,小声道:“奶奶,再过大半个时辰,夫人就要回来了。要不,我们就排明天的号吧。” 少妇心下不豫,但也知道她的病只适合女大夫看,也只好如此了。 “也罢,也让这位小哥给排个号吧,我,明日再来。”在掏钱的时候,她肉痛死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看病还要买编号,而这个编号居然也要花钱,并且还不低,居然还要三十个钱。 排了号后,看了日期,居然是明日的二十八号,少妇让丫头把纸条收起,离了药铺,在上车之前,再度望了眼药铺,发出长长的叹息,“想不到,金陵城竟繁华到如此地步。连一个药铺都有如此排场。” 丫环沉默了会,轻声道:“这有什么的,听上头传来可靠的消息,老太爷已走了谨阳侯爷的门路,就能当上金陵知府了。等这一任知府满任后,老太爷就可以胜任了。到时候,顶着知府大人千金的名头,还怕这些人不巴结您?” 少妇总算露出了些许欣慰。 …… 傍晚时分,数辆华丽的马车熟门熟路地驶进锦绣药铺,守在药铺后门处的小厮也是熟门熟路地上前拉住缰绳,对着从车上下来的管事模样的婆子笑着招着招呼,一翻交涉后,那婆子对车内的主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华丽的马车内,下来一位中年贵妇,以及一个神色略带忧愁的少妇,以及一个俏丽少女来。 少女下得车来,四处望了望,哼了哼,阴着脸问那小厮,“王锦绣在哪,还不让她出来见我。” 少妇连忙道:“四妹,休得无礼。王大夫的规矩是病人自动登门,我们还得另行排号看诊,哪有她过来给咱们看病的道理。走吧,先进去排队吧。” 少女越发恼怒,“大姐,咱们是什么身份?她一个小小的大夫,不紧着过来给云哥儿看病,还要咱们去将就她,这是什么理儿?” 中年贵妇也一脸的不悦,对大女儿道:“越发糊涂了。你要记着,你就算嫁入李家,但仍是我魏国公府的嫡长女。堂堂名门贵女看个病,不让大夫登门反而自己跑来将就人家,还要不要体面?” 少女苦笑:“娘,四妹,你们有所不知,这王锦绣行医规矩便是如此,人家有这个本事与魄力,咱们不得不服。更何况,云哥儿这病,连御医都说不好治,也只能请王大夫试试了。” 少女面色越发不好看了,“什么有本事,还不是仗着谨阳侯府的势。”她斜眼看了那名小厮一眼,后者至始至终都是一脸恭敬地低着头,看不出神情,却越发让人讨厌起来,“若不能有谨阳侯府给她撑着,她敢立下这样的规矩?早就让人给打死了。” 那位小厮恭敬地问道:“这位小姐,您们慢慢聊,小的先行告退。”说着恭敬地退了开去,然后去招呼别的病人去了。 少女跺脚,“娘,大姐,你们可瞧到了,连一个下人都这般无礼。” “四妹,这是人家的地盘,如今又是咱们有求于人家,就少说两句吧。”少妇很是无耐,自己的娘真是惯坏她了。 因是昨天就来排过号,所以今天很快就轮到他们了,“二十六号,李云。”少妇心下一喜,赶紧对乳母招了招手,“快,排到咱们了,快进去。” 少女和中年贵妇互望一眼,也跟着进入一个房间,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褂子的女大夫坐到桌案后头,这女大夫年纪很轻,头发束在白色帽子里,只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孔来,想必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名动金陵城的女大夫王锦绣,谨阳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了。 中年贵妇面色阴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近乎挑剔地打量了王锦绣,又见她见了自己一行人,一不起身,二不问候,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上的单子,越发不满起来。 …… 第162 倨傲 “到底是老九生平第一次求朕,汪直,你来说说,这赐婚圣旨可要如何写才好?”御书房内,汪直正专心至致地磨墨,顺便一心二用地回道:“皇上真真是一片慈父之心。依奴才看,给这位王氏封作侧妃,再派个体面的皇室中人亲自过去迎接,待人到了京城,皇后娘娘再亲自召见一番,赐些物件,也就是给了天大的颜面了。” 皇上哈哈一笑,“你这老小子,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可这王氏再如何得老九的喜爱,总归是一介平民,可不能越过正室去。也罢,看在老九的面上,就再给些体面吧。”然后提起笔来,一踌而就。 忽然有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楚王殿下求见。” 一身雨过天青薄棉长袍的赵九凌大步踏了进来,撩了袍子跪了下来,“父皇。” “刚才还在说你呢,你倒来了,过来瞧瞧,朕给这王氏写的赐婚圣旨,你看下可还有何不妥的。” 汪直双手接过圣旨,正待步下台阶,忽然发现楚王仍是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似乎神色有异,不由心中一禀,连忙看向皇上。 皇帝怔了怔,这才发现儿子身上只穿着家常便服,不由问道:“怎么了,丧着这张脸做甚?” 赵九凌抬头,对皇帝重重磕下头来,“儿臣恳求父皇收回赐婚旨意。” …… “你说是,九爷把静心阁给砸了?”皇后凝目问着身边的嬷嬷。 “王爷的乳娘玉娘亲自使人捎信了与奴婢说的,千真万确。那静心阁被砸得不像样了。玉娘也吓着了,生怕伤了王爷千金贵体,这才急忙差了人递消息进来。” 皇后一脸奇怪,“这倒是奇了,九儿不是挺稀罕那王氏吗?怎么好端端的又把静心阁给砸了?” “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刚才王爷还进了宫,去见了皇上。” 皇后想了想,说:“九儿先前可稀罕那王氏,如今却又这般行事,真是怪了。”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赐婚圣旨也还没下,二来,让一个平民女子嫁给她儿子,她心里也不舒坦,儿子不喜欢,那是再好不过了。 忽然外头又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宫人,“娘娘,大事不好了,王爷在御书房顶撞圣上,被圣上给责罚了。” 皇后大惊,立马站了起来,头上插着的赤金凤杈步摇垂下的流苏闪动着剧烈的光茫。 “究竟怎么回事?快告诉本宫。” 那宫人跪在地上,头也没抬地道:“回娘娘的话,也不知怎的,王爷忽然说要去山西整顿军务,暂时还不想娶妻。皇上说让王爷先举行了大婚典礼再去也不迟。必要时,再把王妃也带去山西,王爷却可劲得说暂且不想成亲,还请皇上收回成命,把皇上给惹恼了,当场发作,把楚王罚到御书房外跪着了。” …… 昨天那位少妇今日里早早就来到锦绣药铺,今天的她一身织金妆花缎的玫瑰红绣芙蓉花长褙子,头插赤金玉簪,头戴点翠宫花,天气略有些寒冷,还披了件石榴红的夹稠披风。 导医员看到她的号码,连忙恭敬地把她领入后边去,少妇望着铺子里穿着短褐衣衫的普通病人,越发矜持起来。 当进入后院后,忽然眼前豁然一亮,只见院子里齐整地停齐了好些形形色色的马车,震惊于眼前那一架架镶金饰玉的豪华马车的优雅华丽造型,还来不及回神,便又被领入一间屋子,忽然只觉眼前一亮,这间屋子极是开阔,围着墙壁设了无数排椅子及小几子,而屋子里的数十张椅子上,尽数坐着穿金戴银的太太姑娘们,那一身身华丽的穿戴,雍容的举止,前呼后拥的派头,不由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少妇身边的丫头陪着笑脸拉过一位看起来很和气的中年婆子打听了下,这才一脸乍舌地回来悄声对少妇咬耳朵道:“奶奶,刚才奴婢问过了,这些人全都是等着要那位女大夫看病的。” 少妇一脸吃惊,看了那群妇人头上花样百出的繁复金步摇以及等闲不得佩戴的钏饰等物,悄悄地伸手稳了稳头上的玉簪子,然后慢吞吞地坐到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 不一会儿便有人进来叫号,“二十四号,麻烦编号为二十四号的病人进来。” 然后两名看起来很是体面的丫头扶着一名中年妇人出去了,那出去的妇人面上还带着喜色,嘴里还叽咕着:“总算排到了,谢天谢地。” 又过了一会,二十五号,二十六号陆续被叫出去了……“二十八号,伍赵氏。” 丫环连忙推了自已的主子一眼,“奶奶,轮到您了。” 伍赵氏赶紧起身,随那叫号的人走出一面屏风,然后被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姑娘问了些事项后,又被领入另一间屋子。 “这位奶奶麻烦再等一会儿,等前边这位病人看完了就给您看病了。” 伍赵氏点点头,伸长了头,瞟着前边不远处,几个盛装华服的女子围着一名同样穿白大褂的女子,其中一个头梳妇人髻的妇人声音带着哀求,“大夫,孩子还这么小,可不可以不动刀?”虽然屋子里有许多人围着,但仍是清晰地听到那名女大夫冷静的声音,“小公子这小肠气已经很严重了,已引发恶心和呕吐症状,若再不及时治疗,将会引发更大的麻烦。除了做外科手术,别无他法。” “可是,这要动刀子的,实在太可怕了……” “做手术孩子确是要受些罪,不过有麻沸散,手术时孩子不会受太多痛楚的。就是有两到三天的护理期而已。为了孩子早日康复,这是没办法的,长痛不如短痛。” 伍赵氏身边的婢女一脸好奇地挤进人群里,不一会儿又挤了出来,蹬蹬地来到伍赵氏跟前,“奶奶,那个女大夫,那个女大夫,咱们也是认得的。” 伍赵氏瞪大眼,一脸欣喜,“采月,真的吗?那她是谁?”如果真是认识的熟人,那就太好了。 叫采月的婢女却没有自家主子这般乐观,反而只觉乌云罩顶,“她,她就是……” 一个高昂的女声打断了采月的声音。 “姐,我看这人会不会是故意骗你的?连京里的许太医都说很难医治,凭什么就她能行?还说得这么吓人。” 对方少妇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端庄的脸来,伍赵氏这才看清了,倒吸口冷气,这位妇人她是认得的,居然是被加封为太师太傅李家的长孙媳妇李吕氏。这位吕氏来头可不小的,据说是京里魏国公府的嫡长女,而刚才这位说话的姑娘与这李吕氏长得有五分相像,应该也是魏国公府的小姐了,而那位至终至终都惨白着一张脸的中年贵妇,显然就是这对姐妹的母亲了。 李吕氏瞪了妹子一眼,低喝道:“不许胡说。锦绣大夫医术超群,连周大夫都是极是推祟的。” “李奶奶,令公子这小肠气,我敢打包票,若是不及时医治,日后病情还会更发严重,希望你早作思想准备。” 李吕氏神色犹豫,一脸的踌躇,吕夫人却盯着锦绣问道:“我外孙除了动刀以外,真没别的法子了?” 锦绣吩咐一名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子,“夏儿,麻烦你再给这位夫人仔细解释一下。” 那位吕夫人一脸的不高兴,“你是怎么做大夫的,你就不能亲自给我解释吗?” “夫人,我的夏儿也是非常厉害的,让她给您解释,也是一样的。” “她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个下人,哪有资格与我说话?” “在我锦绣药铺,没有下人与主子的区分,只有大夫与护士,还有助手的身份。若是夫人自恃身份不肯合作,那我也没法子,只能请您另请高明。” “你什么意思,你居然赶我走?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吕小姐眉倒竖,恶狠狠地瞪着锦绣。 李吕氏连忙拉住自己的妹子,轻斥了两句,然后陪笑道:“王大夫,舍妹年纪轻,性子急,请你不要与她一番见识。她也不过是担心侄儿的病罢了,没其他有恶意的。” “这位夫人,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不要动手术,你们自行考虑清楚烦再给我答复。” “这事关重大,我一个人确实做不得主,还得回去与夫君商量商量。” “也好。夫人赶紧回去商量了再来,令公子这病,可不能再拖了。” “好……只是要如何医治,麻烦王大夫再解释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夏儿。” 三个女人被领到一边去了,伍赵氏这才得已看清那位女大夫的面容,忽然睁大眼,倒吸口气。在趁夏儿给她们解释的当,锦绣又扬声喊道,“下一位,二十八号,伍赵氏。”然后拿起冬暖递过来的病历表看了起来,“伍赵氏,太湖人氏,十七岁,下体骚痒,小便有刺激痛觉,发作时间已有十一天,先前曾找楚家药馆里的曾大夫瞧过,吃了三回药,不见好转。”她抬头,四处望了望,“谁是伍赵氏?” 助手兼实习大夫的唐成又叫了两声,仍是没有人回应,冬暖说:“真是怪了,刚才都还在这儿的,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 …… “奶奶,真的不找王锦绣医治?” 药铺里的走廊上,采月一脸遗憾地望着一脸不甘,又一脸难堪的主子。 伍赵氏咬着唇,“我哪还敢让她医治,上一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把她得罪狠了,她会给我看病才怪。”说不定还会报复她,然后四处宣染她的病,到时候传进公婆耳里,她就真的没活路了。 采月跺脚,“奶奶,奴婢相信您是清白的。可,可奶奶您运气不好,好死不死染了那种……羞人的病,再不医治,可就真的不好了。大爷眼看就要回来了。” 伍赵氏咬唇,一时犹豫着,过了会,又惨笑道,“那你要我怎么办?转回去让她医治吗?那回我把她得罪狠了,她不会报复我才怪。” 采月垮下双肩,忽然眼珠子一转,“奶奶,我有法子了。” ------题外话------ 对不住大家,因私人原因影响写作,这些天都没有进评论区与大家互动。我也知道大家估计又恨不得把我砍了,汗,今晚双更补偿。 庶女今天也会有更新,争取早早结文,以免被海扁。 按往年的规矩,双十二过后才是网店旺季最高峰,现在正加油存稿,但只是草稿而已,到时候还得再修改润稿的。所以大家也别怪我惜稿不发哈,连载不能断更的,一口气传完了,我也完了。 第164 好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 又继续观察了两天,李云复原的不错,能吃能睡,齐如月等人看得神奇不已,李家人也高兴得无法自抑,诊金自然丰厚,锦绣毫不推辞地地笑纳,然后按分工不同,又给了其他几位大夫不同的报酬。 “我也没帮上多少忙,反而还在有生之年,学到如此神技,我也算知足了,哪还能要你的钱?”齐如月死活不肯要。 “可不是,王大夫能让咱们进手术室观摩你这千年难逢的奇艺,已是莫大的恩德了,如何还能收钱?”周德昌如是说。 二人都不肯要银子,锦绣无耐,只得作罢。齐玄英等人则因为工种不同也分得若干报酏,大家又做了一回医术探讨后,李家的“华佗在世”的匾额以及一箱子重金也送了过来。热闹了整条主街道。 锦绣狠是风光了一把,李家在金陵也算是真正的地方大族,如此捧场之下,自然少不了那些权贵人物。 而与李家是姻亲的吕夫人却是没去看那个热闹,不过却没能阻止府里的下人在廊上的说话声。 “真想不到,那锦绣大夫居然有如此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了。” “嘿,李家老夫人还私下里打听锦绣大夫可否有婚约,若是没有,还想把她嫁给娘家的侄孙子呢。” “可惜李老夫人话才一起头,便被傅家的老夫人给截了去,说要给她家的孙子准备。” 众人一阵大笑,“日后谁要是娶了她,那才叫有福了。” “唉,也难怪顾侯爷会瞧中她,瞧这眼光,多毒呀。” 中一个人立马作了噤声的动作,一脸警告:“小声些,要是让四小姐听到,看不剥你的皮。” 走廊下的丫头一想到自家小姐脸色不是很好,生怕姑娘听了心里添堵,连忙出去喝斥了两句,一群下人这才作鸟兽散去。 “姑娘,您休要与这些蠢人一番见识。那王锦绣再如何的风光,不过是个大夫罢了。只要有钱,何愁她不给看病?小姐您金尊玉贵,堂堂魏国公的嫡小姐,尊贵着呢,怎能与她那样的人相比?没的降了您的身份。那顾侯爷呀,我看也不过是鼠目寸光的,错把鱼眼当珍珠了,到时候自有他后悔的呢。” 吕嫣面无表情,淡淡地瞥她一眼,“这种话日后少拿在人前说。顾侯爷自有他独到的眼光。我娘与顾夫人是手帕交,仅此而已。”然后傲然进入母亲的院子。 “那王锦绣的本事,你也瞧到了,那个顾东临,我看你还是死心吧。”吕夫人一脸怜惜不舍地望着自己的小女儿,自己女儿是优秀的,又是国公府的嫡女,可再尊贵,这远嫁到金陵,没娘家人在身边,也不过是失了牙齿的老虎。与其像大女儿那般在公婆面前赔尽小心还不如就近在京中找个优秀的男子嫁了更好。 “其实咱们真不该来这一趟的,皇后正四处给楚王物色正妃人选呢,就算瞧不上你,但若是得了皇后的眼,再给你另指一门婚事,也比远嫁顾府来得强。” 吕嫣抬起下巴道:“娘,女儿明白,都听您的。” 三月初吕夫人母女便进了京,正想着叫绣桩里的人过来给女儿量制几件衣裳,再打造几副头面,好参加接下来宫中举办的女儿节,耐何衣裳才做到一半,便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山西那边传来靼鞑进犯的消息,山西总兵中箭中亡,眼看山西各处关隘就要失守,赵九凌坐不住了,再也不顾得自己的终身大事,连夜飞赴山西。自然,楚王的婚事再一次搁浅。 因靼鞑的大举入侵,以及山西那边芨芨可危的情形,之后的女儿节也被取消,吕夫人无比郁闷。 …… 山西那边吃紧的战事并不影响江南地区的繁华与享受,锦绣照样开门接待病人,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当然,战事的阴影也会偶尔飘到金陵的上空,但山西离这边毕竟比较远,除了与晋商有生意往来或是与那边有瓜隔的人会感叹几句外,也没几个人会真正担忧。 锦绣反而还有些庆幸,这赵九凌去了山西,想必这辈子不会再见此人了。 花了大半天的口舌功夫,总算让一位女病人放下羞耻脱了裤子让她检查了下半身,锦绣戴着口罩,仔细看了这位女病人的私处,又拿棉签仔细拨弄了,说:“霉菌性阴dao炎,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要注意卫生,每日清洁下体,把贴身衣物放在太阳底下曝晒最好,回去再用肥皂水清洗下体,另外我再给你开十天的药,一贴吃一日,一日三次。吃完了再来复诊。” 这位女病人脸上受了伤,贴了半边脸的白布条,看上去还真惨不忍睹,但这是人家的隐私,锦绣并没有多问,开了药后,又开了一瓶外擦的药,再交代一番。那女病人一脸犹豫,“大夫,我这病,真能治好吗?” 锦绣看着她不安的脸,心下明白,古代女子重名声,尤其得了这种病,一来不敢声张,二来心里也害怕,再来这些人根本没有医学常识,便以为这病是因为不贞所引起的,就算找大夫也是遮遮掩掩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因平时候穿衣不当引起的,还有要注意环境卫生。另外,在治疗期间,休要同房。” 被布条遮了大半边脸的女病人点头,轻声道:“多谢大夫。” 锦绣头也不抬地道:“这种病治疗起来较缓慢,要有个心理准备,十日后再来复诊。对了,既然脸上没受伤,还是把布条取下来吧。基于职业道德,夫人这病我自是不会声张半个字的。” 妇人满脸的通红,声音细若蚊吟,“有大夫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十日后,那女病人如约而来,但脸上仍是缠着大半的布条,锦绣看了半晌,没有说什么,又给她看了下身,说:“恢复的还不错,继续用药筑固。仍然禁止同房。注意下边的卫生,每日勤换内衣裤。”她写了药单,然后把单子递给她,看这人躲躲闪闪的模样,又想起昔日受到的拮难,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身边没个下人服侍?好歹你也是赵知县的千金吧?” “婢女有事,没有来。”这大夫真厉害,居然知道她还是有婢女服侍的。这少妇瞧着自己身上朴素又寒碜的衣服,心下越发矜持,细心细气地道,“也都要怪那浆洗的下人不尽兴,害我得了这种羞人的病。上回回去就发落了那些不中用的,另让人伢子再送了几个好使的来。相信日后不会再得这种病了。” 锦绣点头,“那就好,慢走,不送了。” 少妇感激涕零又矜持地离去,当缴了药费,结了账离开药铺后,再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只觉心下一片舒坦。蓦地,她又尖叫一声。 “……好歹也是赵知县的千金……” 她她她……她是怎么知道她是赵知县的千金? …… 四月份,锦绣姐弟已守满27个月的孝,这个月正式出孝,姐弟俩再一次祭拜了父亲的坟墓,请了庙里的得道高僧给父母做了一回法事,之后锦玉便急吼吼地找来裁缝店的人。 望着一群中年妇人手上量着的软尺,锦绣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咱们是华衣阁的,特意奉了王小公子的吩咐,过来给您量体裁衣。王小公子交代了,王大夫正式出了孝期,要咱们给姑娘多做些好看的衣裳。姑娘,让老身给您量量尺寸可好?” 锦绣一边惊讶一边感动,觉得锦玉这小子天生就是细心的,连这点都想到了。她现在的药铺虽然正在上升投资阶段,手上并没多少银子,但治几件衣服的钱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欣然同意。 “事先说好,春衣就不必做了,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就做几套夏衣吧。不过,等会子还麻烦妈妈们再跑一趟,等我弟弟下学回来,再给他量量身子,给他多做些衣裳。” “唉呀,王姑娘和小公子感情可真够好的。” 锦绣抿唇笑了起来,她在这个时代,除了锦玉这个弟弟外,真的没有任何亲人了,不疼他疼谁去呢? 正在量尺寸的当,外头又人进道:“东家,前边又有人送锦旗来了,还抬了一箱银子过来,齐小大夫正在前边接待呢,叫小的赶紧通知您。” 锦绣扬声道:“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那量尺寸的妈妈一脸羡慕及敬畏,“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了得,真令老身佩服。” 锦绣笑了笑,“也没什么的,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前边隐隐传来高声的喧哗之声,那妈妈又问:“姑娘这回救了哪位大官人来着?这么大张旗鼓的。” “病人太多了,不大清楚。” 婆子乍舌道:“先前老身也听闻姑娘之前受了不少的罪,不过瞧着姑娘现在的模样,这日子倒是过得越来越红火了。” 锦绣笑了起来,“好日子坏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第165 幸福的顾东临 …… 想较于锦绣姐弟过的好日子,山西这边的将士们,可就过得水深火热了。 整座太原府的人都知道,楚王脾气很不好,雷厉风言,言出必行。洪德十九年春才来到山西,沿路察看了各地防御城墙后,把当地各卫所兵官训斥一通,严厉下令操练军马,修筑防御墩台、城池和关堡,安抚四方番夷,防御外敌,并截杀入寇之敌。这四个方面将练兵、防御、安抚、围剿包容于一体。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整个宣府上下官员叫苦连天,但赵九凌身份非比寻常,又有战神美誉,虽心里不以为然,却也不敢违逆。因为此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才来此地三个月不到,已斩杀两名从三品游击将军,五名正四品守备官,以及罢免斩首十数个贪墨军饷之将官。 一番雷厉风行整顿后,山西兵痞之气焕然一新。楚王亲自操练三军,犹为严厉,众将士们叫苦不已,却也不敢有怨言,因为,无论天气再热,楚王爷本人也是穿着厚厚的铁甲,站在太阳底下陪他们一道操练。 将官者都是如此,他们这些将士哪里还敢偷懒,尽管叫苦连天,却也不敢怠惰,毕竟军法无情。 赵九凌的一干亲兵每天也是叫苦连天,天气如此炎热,主子身上都起了痱子,再这样下去,可就不妙了。可赵九凌却顾不得这些,每日里卯时初就在校场集合,一直训练到临近午时才放下令休息,下午倒是不必操练,却也要在阴凉处训练站姿与射击术,直把将士们热得如烤火炉。 如果说赵九凌光说不做,大家还可以抱怨几句,可人家却是亲力亲为,将士们站着,他也跟站着,将士们坐着,他仍是站着。将士们穿着厚厚的铁甲,他同样也是如此。赵九凌的以身作则,倒也起了非常积极的效应,这群新兵们很快就被练出来了,虽然阵法还不算熟练,但将官命令一下,条件反射下就给遵循了。 新兵的训练成就显著,这使得太原府一干大小将官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楚王不愧为有战神之美誉,不但打仗有一套,连练兵也是极有本领的。 现在没人敢再说赵九凌是花架子了,全打从心里恭敬起来。 山西地界的将军们被收服后,全尊赵九凌为尊,这样一来,倒也省了他不少的事,连穆少清也大感意外,还在心里想着,若是九爷天天都这样心情不好,那整座山西的边军战斗力肯定还要提高数倍有余。 忽然穆少清有个很无耻的想法,再过三个月就要嫁给顾东临,眼看日子一天一天地逼近,这个月过后王锦绣就要出孝期了,下个月就要披上嫁衣嫁入顾府,王爷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校场上的训练成果却是丰厚的。 只是可惜了,靼鞑这阵子正在修生养息,否则倒可以让王爷发泄些怒气。 唉,王锦绣这出的孝期还真不是时候。 …… 锦绣出了孝期,有人欢喜有人忧。最开心的莫过于顾东临,他总算因表现颇佳,被提拨成六品管队,好歹也是小小的官身了,再想着再过三个月就能把锦绣娶回家,一想着那副画面,只觉全身热血沸腾,真恨不得再多来几个寻事的夷族,打的他们落花落水。 六品官武将真的太低微了,如果再升两级,那就更好了。 顾东临的好战,整个云贵总督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有的欣慰,觉得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也有的提心吊胆。 “公子爷呀,上回与拨拓土司那一战,您身上的伤都还未好完全,这回不能再这样拼命了。”手上还缠着布条的一名护卫脸色晦暗,明知顾东临不会听进去,仍是不死心地劝解着。 顾东临穿着银白色的铁甲,原本白皙的皮肤因长时间的战事洗礼,隐隐变成古胴色泽,他盯着远方掠动的人影,啐道:“若是人人上了战场都想着活命,那这仗干脆就不打了。”他白了他一眼,“我如今好歹也是个管队了,管着手下几十个人,若是身为首领的都畏死不敢尽全力,底下人自然也有样学样了。那还谈什么建功立业?” …… 赵九凌成日里训练将士,也苦了朱棒槌一干人,每天陪着赵九凌一道太阳出来太阳晒,雨出来被雨淋的凄惨下场,一些新抽上来的亲兵忍不住私底下抱怨,“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呀。” 朱棒槌也觉得再这样下去,连他这个沙场老人也要吃受不住了,更别说王爷这个天之骄子。虽说王爷从来没有喊过半声累,但朱棒槌却是知道得最清楚,王爷身上早已长满了痱子,每天晚上痒得觉都睡不好,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都承受不住呀。 自从王爷十六岁上场战以来,什么时候如此拼命过? 总算有一天,朱棒槌在看到赵九凌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大痱子,实在忍不住了,找来师爷诉了两句苦。 “穆先生,王爷最听您的话,还是您去劝劝王爷吧。” 穆少清摇头晃脑地道:“这阵子靼鞑又龟缩着不出来。我想劝也劝不了呀。” 朱棒槌不解,“这关靼鞑什么事呀?” 穆少清笑得莫测高深,“你没发现,王爷这阵子心情很不好吗?” “发现了呀。可我又只是个粗人,又不懂安慰人。” “这种事,咱们不是当事人,当然无法安慰,但可以王爷转移怒火呀。” “转移怒火?这要如何转移?”朱棒槌陡然明白过来,“那该死的靼鞑估计是畏惧王爷的威名,如今都不敢找上门来,打哪去给王爷转移怒火?” 穆少清眼里露出深深的笑意,“如今草原上正在修生养息,草原各部落正忙着饲养牛羊。靼鞑不上门,咱们又追不上,可那些土匪窝却是跑不掉呀。” 洪德十九年九月,楚王赵九凌时任山西总兵三月有余之际,深怒于土匪马贼为害百姓,纠集精锐良将三千余人,巢灭匪贼半月有余,挑贼窝十余处,主干匪首二十余人,匪徒上千人,罪大恶极之徒斩首示众,其余从犯编入军籍,成为新兵。缴获所有财物一半归入当地军库,充作军饷物资,剩下一半当场论功行赏于诸将士。 短短月余,山西各地匪徒消失泰半。 楚王赵九凌英名在山西响彻云霄。 …… 同年十月,锦绣守孝正式期满,开始与谨阳侯府世子顾东临论及婚嫁。 顾东临也因为立下不大不小的功,又小升了一级,成为五品操守官,再来婚期已近,身上又带有伤,顾炎思来想去,只好提前让他回金陵了。 而当锦绣看到顾东临时,差点都认不出他来了。 眼前这个又黑又瘦一身汗臭薰天活像个叫化子的人,真的是顾东临?印像中那个总爱领着爪牙溜街打狗欺男霸女的金陵小霸王顾东临? 顾东临丝毫不顾身上的脏臭,一进入门来便大声嚷嚷道:“我受了伤,快让大夫出来,给我包扎伤口。” 虽然此人模样大变样,但药铺里的人仍是认出他来,小厮不敢怠慢,连忙请他去了内院,并且用了急诊通知。正在看病的锦绣当真以为是有重症病人被送来,不敢怠慢,赶紧去了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是替身份尊贵或是病重的人专门设置的,可以插队,但却不能让其他病人瞧到,是以单独开设了一个房间。 当锦绣看着如此模样的顾东临时,差点都认不出他来了。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锦绣拿着听诊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与这男人有婚约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嫁给他了,可她总有种做梦的不真实的感觉,每每夜深人静时,总会扪心自问,好端端的,她怎会答应嫁给这样的男人呢?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锦绣,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锦绣与顾东临的婚事,先前并未召告示人,也只有少部份人知情,保媒人以及中介人身份的钟二夫人因上个月自己的丈夫也丁忧期满,准备回京叙职,就在上个月月底便已离开金陵,赴往京城。钟二夫人一离去,知道锦绣婚事的人便只剩下总兵夫人何文氏,但总兵何至刚任期已满,再来去年剿匪也立了大功,这回也跟着进京叙职去了。 钟二夫人与何夫人一走,知道锦绣婚事的人几乎没有。而锦绣药铺里,除了锦绣身边几个亲近的人外,再无他人知晓。以至于顾东临对锦绣撒娇说出亲密的话时,惹得新来的实习护士夏儿惊骇不已。 锦绣瞪他一眼,斥道:“给我安份点。伤着哪里了?给我瞧瞧。” 弄潮连忙道:“王姑娘,我家公子身上多处受伤,却总是像没人似的,姑娘您可得好生劝劝才是。” 顾东临瞪他一眼,“罗嗦!” 当他脱下身上的衣裳,露出满是伤痕的上半身时,锦绣倒吸口气,“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顾东临这时候也觉得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着,不过为了呈自己的大男人气慨,强咬着牙说:“没事,小伤而已。” 锦绣瞪他,“还小伤?都伤成这样了。”她吩咐夏儿打清水来,再准备消毒工具,仔细把伤口清理了一遍,再上了药,待他重新穿上衣服,棕才闻到一个刺鼻的酸味,怒道:“几天没洗澡了?” 顾东临讪讪地道:“我一路往回赶,披星戴月的,就只想着早些见着你,你也不心疼我……” 锦绣没好气地道:“闭嘴,药上好了,赶紧回去吧,别在我这儿碍眼了。” “又赶我走?”顾东临睁大眼,很是委屈,“锦绣,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怎么还要赶我走?”贼亮贼亮的眸子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扫射,再过两个月,再过两个月,他就可以真正拥有她了。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了。一想到那副画面,就觉全身一阵火热,小腹也升起一股无名烈火。 锦绣自恃自己两世为人,世面见识得多了,哪里还稀罕这些小调情,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却让她止不住的羞怒,跺脚道:“闭嘴。也不瞧瞧你这身子腌赞成什么样了。”她捂着鼻子,后退两步,一脸嫌恶,“又酸又臭,也亏你忍受得住。” 顾东临闻了闻,然后一脸的嫌恶,又一脸委屈,“还不是为了早点能见到你。可怜我还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脏过。” 锦绣有气无处使,白他一眼,嗔道:“还不快回去,薰都薰死了。”她捏着鼻子,一脸的嫌恶。 顾东临眉开眼笑,他故意以这副面容示人,锦绣都没有真正嫌弃他,还亲自替他上药,这证明了什么?咳咳,他忽然觉得现在的他好幸福。 第166 噩耗 当顾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从贵州回来,却没有直接回顾府,反而先去了锦绣那,气得差点扔了手上的茶碗,冲王嬷嬷嚷道:“你可瞧到了,这媳妇都还没进门,就这般宝贝了,这日后要是真进了门,可还有我这做娘的位置?” 女嬷嬷陪着笑道:“夫人您这是吃哪门子醋呀?刚才奴婢听说,公子身上还有伤,去王姑娘那,也只是让王姑娘给他治伤罢了。听弄潮说,公子也没呆多久了,前后也不过两盏茶的时光而已。” 顾夫人面色好转,然后又一脸担忧,“临儿受伤了?”然后又是一脸心疼,“这孩子,身上有伤还带伤赶路,太不爱惜身子了。”然后越发看王锦绣不顺眼,自己的儿子为了能早早赶回来,连身上的伤都不顾了,又暗暗细数起锦绣的优缺点来,“除了有一身医术,长得有几分姿色,我还真不知她到底哪里好了。” …… 与此同时,朱棒槌与穆少清等人也在暗地里叽咕着,“我说穆先生,这王锦绣究竟哪里好嘛,王爷怎么就那么稀罕她呢?”为了那王锦绣,连帝后的指婚都敢拒绝。当今大周朝,恐怕也只有王爷是独一份了。 穆少清摇着手头的折扇,莫测高深地道:“男人嘛,得不到的,才最是稀罕的。” “什么意思?” “就是别人碗里的永远比自己碗里的香。” 朱棒槌一脸迷惑,“至于吗?九爷是何许人物,还会惦记别人碗里的?”九爷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大周朝除了太子外,最为尊贵的皇子,什么样的山珍美味没吃过?还会惦记别人碗里的? 穆少清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但朱棒槌却不肯放过他,非要问出个理由来。穆少清最后被烦得没法,只好说道:“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呃……吃不到嘴的永远比已经吃到嘴的较香的缘故吧。” “是这样吗?”朱棒槌半信半疑。 穆少清点头,一脸笃定地道:“不然呢,难不成朱兄弟还有更好的解释和理由?” 朱棒槌摇头,他对王锦绣也是有好感的,觉得这个小姑娘,坚强、世故、聪明、还果敢,不畏权贵,有女子的傲气与自尊,但,这些优点仍是无法令她吸引九爷眼光的。 “一定还有其他理由的。”朱棒槌喃喃地道,仔细回想着赵九凌与锦绣相处时的过程,初次见面,九爷身受重伤,王锦绣救了他,但因为九爷自恃身份,又自来看不起女子,所以得罪了这个很自尊心较强的小姑娘,再来因九爷囊中羞涩,让王锦绣给讥讽了一顿,一向骄傲惯了的九爷下不了台,这才记恨在心。后来的后来,九爷一直想在王锦绣跟前找回场子,可王锦绣根本不接招,使得九爷有种拳头击在棉花上的无力……再然后,九爷对王锦绣就格外注意起来。 回想起之前九爷曾经做过的种种奇怪的事,朱棒槌恍然大悟,“啊呀,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穆少清来了好奇心,问:“你想到了什么?” 朱棒槌看他一眼,却没有说话,事关九爷男人的尊严,打死他都不能说出来的。 穆少清更加来了好奇心,再度追问,朱棒槌粗声粗气地回他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矣。反正穆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哪能被这么个小问题给难倒呢?” 穆少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在心里流着泪,滴着血,心道:“我再如何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可还是光棍一条呀,关于男女之间的事,可不是有学问就能解决的呀?否则,我也不会打光棍到现在了。” …… 趁顾东临被丫头服侍着洗嗽的空档,顾夫人赶紧命厨房做了顾东临平时候最爱吃的菜,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只是左等右等,仍不见顾东临出来,当厨房的来回话说菜再不吃掉,就要焯色影响口感,顾夫人不得已,又差人隔着屏风催促了儿子一番。 哪想顾东临却含糊地道:“娘,不用替儿子操这个心,儿子等会子还要去锦绣那儿,就不在府里吃饭了。” 顾夫人立马气了个仰倒,对王嬷嬷道:“你听听,我辛苦养大的儿子,到头来,不来紧着我这当娘的,倒先去紧着不相干的女人。” 顾东临披头散发出来,身上只穿着中衣,头发还滴着水呢,他皱眉,不悦地道:“娘,您怎么也学奶奶那样了?” 顾夫人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顾东临无耐道:“当年奶奶在世的时候,不也时常说爹爹有了媳妇忘了娘,娘当时不也特委屈吗?怎么如今也学奶奶那般了?” 顾夫人指着儿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想着当年她初为人媳时那种委屈与隐忍,小心与谨慎,再想着此刻的心情,忽然悲从中来,捂着脸道:“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这么个忤孽的东西……”忽然想到这句话昔日婆母也是时常挂嘴边的,心里百般滋味都齐了,一时间不知是该骂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还是该骂那王锦绣狐媚,勾引得儿子连亲娘都退一射之地了。 顾夫人在家中与锦绣吃醋的同时,西北地区苗族蛮夷因不满贵州副总兵孙皓的苛捐杂税与残酷镇压,引发民乱,与前朝残余势力勾结一起,举兵攻打贵州总兵府。 云贵总督谨阳侯顾炎急调各地卫所,血腥镇压,浴血奋战,击退蛮夷,当场击毙前朝余孽数百人,事后,查出这场事变是由贵州副总兵挑唆所致,而孙皓却是前朝余孽骨干,当场恪杀。 而紧邻贵州的甘肃镇北有蒙古,西有诸番,前朝北归,屡谋兴复。京都三面近塞,敌患日多。顾炎才平息叛乱,而西北甘肃军事重镇有五处卫所分别遭受蒙古军侵袭,此回蒙古军大举入侵,凉州、西宁峰火薰天,眼看就要失守,陕西总兵王海向云贵总督顾炎求救。 顾炎不顾麾下将士反对,率精兵八千,星夜驰援,奔赴凉州,终御敌于凉州城墙下,然,顾炎在与蒙人交战之际,被敌人所伤,最终不治而亡。 消息传至金陵,顾夫人当场晕迷倒地不起。 顾东临这时候正在锦绣的铺子里吃晚饭,闻得消息时,也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痛哭流涕。 锦绣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一阵沉默,默默地安慰着顾东临,然后催促他回家去安慰顾夫人。 顾东临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奔了出去。 锦绣在身后追了几步,最终仍是收回了脚步,望着顾东临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忽然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锦玉在听说顾炎战死的消息时,也愕然了好一会儿,脱口而出道:“那姐姐和顾东临的婚事会不会有变?” 锦绣面色一变,然后沉默着,拍拍锦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这马上就要进行乡试了,去看你的书吧。” 锦玉道:“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就算今年考不中,明年再考也一样。我更担心姐姐你的婚事。”虽然顾东临不是好婆家,但锦玉如今已经认命了,也妥协了,放眼整个金陵,能支持姐姐抛头露面行医的,就数顾家了。那顾东临似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再来对姐姐也还不错,他这才勉强同意的。 可如今,顾家陡然发生巨变,一心支持并喜欢姐姐的顾炎却没了,这顾东临应该要守大孝吧,再来,顾炎没了,顾家岂不是顾夫人当家? 再来,顾夫人对姐姐一直不喜…… 锦玉不敢往下想了,起身,“走,我们现在就去顾家一趟。” 锦绣拉住他,“别去。” “老子没了,为人子女要守大孝。姐,您就是因为替爹爹守孝才耽搁到现在。若是顾东临再守个三年的孝,姐你就要守成老姑娘了。还有,顾炎都死了,焉不知顾夫人会不会就此毁婚?”然后又想到虽然姐姐与顾府订下婚约,但只有订情信物,却没有婚约文书,若是顾家真的悔婚,那就是进了衙门也是说不清的。 锦玉越想越觉后怕,打定主意一定要顾夫人给个准信。 锦绣拦住他,无耐地道:“人家痛失丈夫,正是伤心的时候,你这个时候去,岂不是有逼迫之嫌?乖,听我的,什么都不要做。就顺其自然吧。” 女子与男子不同,一旦过了年龄还未嫁出去,就要被说嫌话了。但这个时候确实不是上门的好时机,可,姐姐却是耽搁不起呀。锦玉越想越气,恨恨地跺脚,“气死我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可要怎么办?” 锦绣反过来安慰他:“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若你真的怕他们悔婚,就更应该努力用功,争取考中功名,顾家就算想悔婚,自然也要顾忌一二了。” 锦玉想了想,忽然泄气道:“就算这回中了,也只是个秀才罢了。”堂堂顾府,哪稀罕一个区区秀才? “秀才又怎样?中了秀才,明年继续考,若是中了,那就是举人了。举人可是连县太爷都要理让三分呢。” 锦玉稍稍好过些了,点点头,“对,这有了功名在身,也不怕顾府悔婚了。哼,若他们真的悔婚,我就去衙门里告他去。” 算第167 盘算 也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养尊处忧的顾夫人已变得憔悴不已,躺在床上滴水未进。 所幸灌了半碗参汤,拉回了些许神智。而锦绣在抵达顾府时,这才发现顾府早已聚集了好多顾府的亲近好友,见到锦绣后,露出奇怪的表情。却也没有阻止锦绣看望顾夫人的道路。 锦绣领着冬暖和巧巧,来到顾夫人床前,她虽与顾东临有了口头婚约,但顾夫人对她一向不甚亲近,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听着周围妇人七嘴八舌地说阴阳怪气的话,她想把这些人顶回去,却又名不正言不顺。 她与顾东临定了婚是不假,但也只是口头订婚而已,双方交换了信物,当时顾忌锦绣还在守孝期间,所以没有婚约文书。而唯一的知情人钟二夫人又随丈夫进京去了。原本说好了等锦绣出了孝期,就补办一切程序,但顾炎却去了贵州,顾夫人却是一直没有动静。 想到这里,锦绣越发觉得不好多呆,只低声说了句:“夫人要保重身子。” 顾夫人这时候只顾着伤心,哪里还有力气与她说话,靠在床上,紧闭双眼,泪水默默地从紧闭的眼缝里溢出。 锦绣心头默然,想着顾炎的开朗风趣及和谒的面容,鼻子也是一酸,但这时候可不是哭的时候,当着这么一大群妇人的面,她也没理由哭,只能强忍着眼里的酸意,留下一堆礼物,对王妈妈吩咐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去。 出了顾夫人的屋子,一路上也遇着一些以前就认识的妇人,锦绣纷纷点头示好,这些妇人也跟着点头,抓着她问:“顾夫人怎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伤心过度。这时候可不想见任何人。” 顾炎尸身还在甘肃,顾东临在得知消息后,当天就赶去甘肃了。就算与那边运棺棂的人在半路汇合,少说也要耽搁大半月。而诺大的顾府,女主人顾夫人却又病下,如今帮忙中持中馈的是顾夫人娘家嫂子王夫人,以及顾家老宅的顾三夫人及其媳妇。 听说顾夫人一直与这位妯娌并不和,也不知这顾三夫人前来会不会楷油把权。 但这些都不关锦绣的事,她也无权过问,虽然她是内定的顾家少夫人,但因为之前她在守孝期,不得议论婚嫁,她与顾东临的婚事只是私底下商议的。要等到出了孝期后,方可正式下聘,互换庚贴后,才有资格以未来少夫人的身份入主顾府。 人生三大悲事,幼年失恃,中年丧偶,老年丧子。顾夫人中年丧偶,与顾炎又是如此的情深意重,也难怪会伤心成这样。 但现在,顾炎逝去,顾东临誓必守孝三年,这三年中,又不知要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望着顾府热热闹闹的人群,锦绣很想把一大群妇人全都撵出去,这时候的顾夫人正是伤心痛哭的时候,如何还能强忍笑颜接待宾客? 锦绣找来管家,轻声交代了两句:“夫人现在正伤心呢,世子又去了甘肃,家里又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夫人正伤心呢,如何有力气接待,我想,干脆还是闭门谢客吧。躲在被子里哭总也好过天天受人打拢来的困苦。” 管家连连称是,顾东临与锦绣的婚事被瞒得很紧,除了顾府少数几个心腹下人外,外人并不知晓,但管家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于是欣然同意。借口夫人伤心过度,已病下,正请了大夫开药,此刻还躺在床上不方便接待来客为由,一律闭门谢客。 锦绣心里也很是沉重,顾炎那么好的人,就这样死去,确实不值呀。 锦玉也在为姐姐担忧,姐姐才出孝期,原本已在商议着与顾东临的婚事,谁知顾炎会在这时候死去。 这下子顾东临再守孝三年,姐姐岂不要守成老姑娘?这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期间会不会发生变卦,谁也不敢保证。 尤其那顾夫人对姐姐一直冷淡得可以。顾炎一死,顾夫人就是一家独大,再来姐姐与顾东临又没有正式定下婚约,若到时候顾夫人临时变卦,吃亏的岂不是姐姐? 锦玉越想越愁心,饭也吃不下,可惜他年轻小,力量也薄弱,除了穷担心外,也找不出别的法子。 顾夫人真要临时变卦,他还能找上门去质问不成? 顾东临三年守孝下来,姐姐都成老姑娘了,到时候不知要被说成什么样。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 …… 九月底,顾东临披星带月,总算带回其父顾炎的棺棂,顾府上下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哭声更是震天,金陵地界所有排得上号的贵族都前来吊奠。 顾东临一袭斩衰重孝,跪到灵堂前,也不过月余的功夫,人就瘦了一大圈,宽大的孝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双目红肿不堪,脸色憔悴,这时候机械地对着前来祭拜的人鞠躬,发现锦玉后,苍白的脸上闪现一丝异样。 锦玉定定地望着他,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和姐姐的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呀。 在离开顾府之际,顾东临身边的小厮弄潮穿着一身孝服奔了过来,把锦玉拉到一角落里,小声道:“王公子,我家世子爷要小的把这封信交给王姑娘。王公子,麻烦您交给令姐,拜托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弄潮不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锦玉捏着手上的信封,脸色变幻莫测。 这是顾东临写给姐姐的信,不知上头写着什么,是借口不敢耽搁姐姐提出解除婚约,还是恳求姐姐再等他三年? 不管是哪个,对锦玉都是一道难度太大的选择题。 捏着这薄薄的纸,锦玉双腿生铅,数度想拆开来看,最终还是良心的遣责生生忍住。 晚上,锦绣拆开信件,忽然眼圈红了。 淡黄的线笺上,有着一团又一圈的水滴痕迹,上边廖廖写着几行字,“……悲痛于父丧,短期内不得相见,切莫怪罪。吾若守孝三年恐辜负耽搁汝,若百日内借孝,方皆大欢喜,汝同意否?” 锦绣揉了揉眼,把这短短几十个仔细看了数遍,她还是不大习惯这些古人的写作思维,顾东临这样的半个文盲都写得文诌诌的。害得她看了半天才明白了什么意思。 借孝?百日内借孝,她确实差点忘了,亲人逝去后,还可以在百日内借孝成亲的。只是不能大办婚礼而已,但不管如何,免去了三年的苦等以及有可能冒出的不确定因素。 其实,十七岁嫁人,与二十岁嫁人,锦绣都无所谓,但她不得不顾忌古人的想法,二十岁的姑娘在现代正是花骨朵一般的粉嫩年纪,可在这群古人眼里,就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也不知是顾东临怕她等成老姑娘,还是怕她会另嫁他人,所以敢来这么一出。锦绣仍是高兴的,觉得这家伙虽然有些时候不靠谱,可对她确实是一片真心的。 锦玉也看了信,高兴不已,觉得自己这些天的担忧完全多虑了。难得地在锦绣面前夸了顾东临两句。 “姐,这人还算不错,一心一意为你着想。” 锦绣淡淡一笑,心里虽然有些感动,但她毕竟经历了许多事,看待问题时比锦玉多想了些。 “借孝倒是不错的法子,可,顾夫人会同意吗?” “……”锦玉一时哑然,但很快就反驳道:“她没道理不同意呀,三年后顾东临都已经二十有一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锦绣淡淡地道:“如何没有?别忘了,顾侯爷虽然死了,但他是为国捐躯,朝廷肯定是要褒奖给予恩封的。就算顾东临及不上其父的一半本领,但靠着顾侯爷的功绩,也可以享用两辈子。靠着顾侯爷的功劳,谨阳侯爷至少还可以风光两代,顾夫人照样有挺直腰杆的本钱。就算到时候顾东临守孝出来年纪也大了,可也是标准手钻石王老五。”再来,男子的婚嫁年纪要比女孩子疏松得多了。女子过了十五还没有定亲都要被人说闲话。男子却是例外的,就算五十岁不娶,只要手头有钱,再加上权势,依然是女人眼中的香馍馍。 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今年都十七了,虽说之前因为守孝才耽搁了婚事,但也有一部份人嫌弃她来,古代女子地位低,受封建束缚确实很是恼人,但既来之就安之,还是得遵守这儿的规则。她若是能在今年嫁出去还不至于被说闲话,若是苦等顾东临三年,但外人却不知晓,不知要被说成什么样了。 如今顾东临提出来的这个借孝,倒也是可行的。 就是不知顾夫人那关是否能够通过。 …… 因山西各地吃军饷以及虚报军饷人物已成地方上的惯例,赵九凌这回狠狠整治了翻,把那些贪默军饷的将官全给斩首示众,并抄家罚没家产,家眷充作官奴。这一惩罚不可谓不严厉, 虽然震慑了那些欺上瞒下之人,罚没的家产也用来充公,但山西官府账面上的数字简直寒碜得令人心慌。 没有银子,如何能够修筑城墙抵御外敌? 没有军饷,将士们训练积极性不高。没有奖罚制度,谁愿意在战场上拼命? 一切,都是银子惹的祸。 若是年年都要靠朝廷补发军饷物资辎重,也是不实现的,毕竟虽说世道勉强太平,但要用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呢。山西地广物博,人烟却相对稀少,靠自给自足还勉强能行,但若要支撑十万边军却也吃力。而大部份财富却又集中在少数晋商手头。想要从这些晋商手头挤银子,就算赵九凌贵为王爷,也不敢冒天下大不违去明抢吧? 过了数日,楚王赵九凌命人发出公告:军需物用紧张,敬请各大商户士族康慨解囊。当然,赵九凌也承诺了,并不是让大家无偿捐献,而是但凡有捐资的商户,日后若有商队进出山西境内,可以由军队免费护送出境,直至抵达安全目的地。 一些眼光独到的商户们双眼一亮,想着赵九凌的身份,再想着这种情况下贴出告示的背后的最终目的,回去与师父幕僚们仔细商量了一宿,得了一知半解儿,赶紧命人送了上万两银子出去,在总兵府得了张捐献文书后,喜兹兹地回家了。 一些精明的商户则冷笑两声,山西地界的匪贼都被楚王消灭了七七八八,日后商队还何需惧匪?捐了也是白捐,反正自家也有护卫和商队,何必去花这些冤枉银子。 事隔不久,山西地界又冒出了好些匪徒,个个装备精良,武器五花八门,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武艺高强,好些商队都被洗劫一空,损失惨重。 而那些捐过款的商户则由军队护送,一路相安无事,这会子,那些大富们纷纷醒悟过来,原来山西地界的匪徒并没有全部消失,那些被官兵消灭的,也不过是些三流匪徒罢了。 不出半个月,总兵府的库房里已堆满了小山高的银子。 穆少清飞快地拨弄着手上的算盘,飞快地算着,“……除去这个月的银饷以及所有城墙补建开销,以及军需补给,还能剩下三万三千两银子。” 穆少清又拿着账本算了下来,“我看过往来的靼鞑进攻的路数,一般都是草原上出现特大灾难才会集中兵力掠夺我边境。而每年冬天,他们都会时常骚扰我方边界。以往因为这边兵力不足,军饷补给不及时,以及将士们士气低迷,只能勉强自保。如今王爷一来,想必今年可以给他们个迎头痛击。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至古不变的规矩。想要激发将士们的士气,光严厉军法是远远不够的。” 赵九凌颔首,“本王明白先生的意思。想必先生已有了完全之策。”激励士气最重要的还是赏罚分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保家卫国固然好听,但连性命都丢了,妻儿都得不到妥善安置,谁还愿意去当这个英雄? “还是按着老规矩来,王爷自有一套鼓舞士气的法子,我就不再多说。如今只说军饷和赏金的事儿。这一旦战事开打,银子可就像流水一样流了出去,这三万两银子,远远不不够呀。” 赵九凌脸上露出疑重之色,“依先生的意思?” “光靠晋商捐助是远远不够的,咱们可得另想办法,要么以战养战,要么自给自足。” 与穆少清为首的幕僚团商议了一整个下午,总算找了个解决银子的好去处,按理说,王爷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何仍是这副阴沉沉的面孔呢? 朱棒槌很是不解,他觉得,他是越来不了解王爷的心思了。 第167章 赵九凌的算计 顾炎的死训,在京师,包括远在山西的赵九凌也都带来了不小的震动。一番唏嘘过后,赵九凌又自然而然想到了顾东临与锦绣的事来。 锦绣已经出了孝期,马上就要与顾东临成婚,可顾炎却战死沙场,顾东临要么在百日内娶亲,要么就要等到三年后方能娶锦绣进门。 锦绣今年十七岁了,若是再等三年,就真成了老姑娘。 如果他是顾东临,肯定得想办法在百日内与锦绣成亲。 想到这里,赵九凌内心一阵黯然。 印像中,那个嵌着一张不大的黑珍珠般又水灵灵的小眼睛,偶尔会闪过狡黠与恶作剧,偶尔闪过坚定与刚强,偶尔又有脆弱与深沉,那样一个集稳重与些微小孩儿心性的女子,这辈子,也只能永远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了。 师爷穆少清摇头扇子,笑盈盈地对赵九凌道:“谨阳侯战死沙场,算是为国捐躯,他又是侯爷身份,按祖制,皇上会亲下圣旨安扶慰问谨阳侯家属。京里传来消息,皇上有意让太子亲自前往金陵封赏谨阳侯遗孀以及世子。” 赵九凌正心烦意乱,忍不住道:“皇兄可是堂堂太子,居然纡尊去金陵扶慰,怎么说也有些过了。” “就因为太子是未来储君,所以更要走这一趟。”好证明皇上优抚功臣家属,对于为国损捐躯的将士们,都有幸得到太子的慰问,这也算是替太子拉笼人心的必要措失,也好为太子将来登基造势。 赵九凌身为太子亲兄弟,何偿不知这只是父皇有意给皇兄树力威信与仁义之名,没再多说什么,但仍是忍不住道:“金陵离京甚远,那边天气又炎热,皇兄从来未离过京师,恐怕会水土不服,我觉得还不如父皇亲下圣旨,让顾府夫人携子进京受封赏,岂不两全其美?” 穆少清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摇着扇子道:“王爷此话有理。这金陵离京城甚远,又气候炎热,太子是国之储君,可不得有任何闪失。若是召顾府夫人携子进京受封抚慰,太子殿下亲自去城门迎接,亦显吾皇仁义,太子仁厚。”然后话锋一转,脸上出现似笑非笑的神色,“顾夫人才刚丧夫,估计悲伤过度,身子虚弱不堪,这一路天气又热,想必御林军只得放慢行程。少说也要花五六个时日,而进京后,还要一番修养,方可鄞见皇后,一番封赏恩抚下来,也要花去三五日功夫,另外,皇上要在太庙举行英魂安息仪式,顾家在京城也有诸多亲戚好友,这一番走动下来,约摸也要花去十天半月。紧接着,谨阳侯故士远在陕西,顾夫人还得抚棂回乡,葬至顾家祖坟,这样一来,少说也得耗去百日。” …… 朱棒槌发现,此前王爷在看了西北的战事后,还一脸的沉痛,后来的几天里,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宝贝似的那种不甘与颓废,可没过多久,九爷的心情又大好了。 朱棒槌心想,西北军有泰半是王爷亲手训练出来的,那些将士们也是王爷一手提拔的,如今,打了胜战,能够独挡一面抵御外敌,并还能追敌八百余里,杀得外族狼狈逃蹿,对于王爷来说,也是莫大的欣慰。 也难怪王爷会高兴到半夜里还在床上烙饼子。 西北军这回可以记上一回大大的战功,这里头,还有王爷的一份功劳呀。 自家主子这么厉害,身为下属的,也是与有荣焉。 只是,过了没两天,王爷又开始面露沉思。这回不再是阴沉着脸,而是略带着心奋与困兽般的压抑,这究竟怎么回事来着? 在接连三天王爷都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后,朱棒槌再也忍不住好奇,偷偷问了一个书吏,“那个,前阵子西北战事如何了?” 那书吏是五品文书俭事,专门负责攥写凑章类的文书工作,见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统领,知道是王爷亲近的人物,不敢怠慢,说:“西北战事激烈呀。蒙古人纠集五万大军攻打凉州西宁二卫,参将官战死,眼看就要失守,陕西总兵王海急调大军前去增援,勉强守住城池。但伤亡惨重,眼看就要失守,所幸,云贵总督顾炎率八千精兵千里驰援,解救两卫于水火之中。并御敌八百余里,斩杀蒙古人首级近万。可王海却贪功冒进,不顾劝阻一路追赶,落人蒙古包围,顾炎拼死救援,王海倒是救了回来,顾炎却牺牲了。” 朱棒槌点点头,“除了这个外,就没别的要紧事了?” “没了。说起来,顾炎亦是一方优秀战将,多年来镇定一方,无往不克,攻无不胜,却这般死去,实在是不值呀。” 朱棒槌对顾炎有几面之缘,印像颇好,心里也颇是难受,忍不住道:“是很可惜呀,他才不到四十岁呀。”怪不得王爷前两天心情很沉重,顾炎此人,确实算得上一方勇将。 “是呀,王爷是个惜才之人,听闻顾侯爷牺牲了,可也难过唏嘘了好些天。”书吏很是感慨,顾炎这辈子也不枉此生了,连王爷这样的人物都对之腥腥相惜。 朱棒槌迷迷糊糊地离去后,边走还边想,原来王爷这阵子的反常是为了顾侯爷的死呀。咳咳,王爷与顾侯爷可没什么交情呀,想不到却因为顾侯爷的死如此伤怀,王爷真是个性情中人。 重新回到赵九凌身边的朱棒槌又猛然发现了不对尽,若要说王爷对顾炎的战死痛心,那应该是愤怒或是惋惜才是,可王爷却是带着点点兴奋与困兽般的压抑,这又为了哪般? 又经过数日的仔细观察,也做了几次言语试探,朱棒槌很是肯定地下达结论,他家的王爷压根儿就不在乎顾炎的死,而是另有心事。 但王爷究竟又有什么心事呢? …… 最近京城发来邸报,朝廷礼部与阁老们正在商讨顾炎的追赠,并进行死后追谥之事,与其对家属的恩赏,皇帝有意追封顾炎为国公,却遭到众大臣反对。 这日里,赵九凌与穆少清坐到一起闲聊,也聊起了顾炎的追赠问题。 赵九凌是怒其不争,“明明就是云贵总督,自己的地盘不守好,还跑去管别人的地盘。虽说打了胜仗,可花的代价也太大了。” 朱棒槌耳朵一竖,对呀,这顾炎自己的地盘不守,偏要跑到甘肃去救援,这本是好事,有同袍之义。可甘肃录属陕西辖制,就算不出兵,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穆少清摇了摇头,“王爷这话可就过了。凉州西宁等卫所乃河西地区重要军事重地,若真的失守,那整个河西,极有可能陷入绝境。顾炎星夜驰援本是份内之事,又兼顾同袍之义。此等忠义肝胆之士,我大周朝可不多见了。可惜那王海贪功进取,使顾炎白白送去了性命,亦使我大周失去一员猛将,可悲可叹也。” 赵九凌道:“先生说得极有道理。顾炎,死得太不值了些。” “可不是,今年儿子都十九了,本已过了婚嫁年龄,如今可好,又要守孝三年了。”这孩子还真是命苦。 赵九凌心中一动,强压下上扬的唇角,摆出沉重的语气,“是呀,真是可惜了。” 朱棒槌听在耳里,怎么听就怎么别扭,王爷这话,怎么说得幸灾乐祸?哎,说幸灾乐祸也不对,应该是兴奋与,对,就是兴奋。 唉,不是他说,王爷真是太不厚道了。 穆少清望着自家主子仍是阴沉沉的脸色,忽然摇头叹息着,“顾侯爷为国捐躯,皇上悲痛,安抚顾家,又瞧着这顾世子清俊秀隽,便起了赐婚心思,指不定要给顾世子赐一门大好姻缘。” 赵九凌愣了下,犹豫了下,脱口而出,“可顾东临已与王锦绣订下婚约,怎可另娶他人?” “非也。王锦绣与顾东临的婚约只是私底下进行,双方一未互换庚贴,二无婚约文书作凭,三未召告世人,皇上如何得知?更何况,顾世子痛失慈父,还得守孝三年。依顾夫人仁慈之名,可不敢再耽误王姑娘终身,誓必私下里与王姑娘取消婚约,准许另行婚配。” 赵九凌先是神色一厉,紧接着又双眼一亮,顾夫人什么性子他如何不知,她原本就不喜锦绣,如今有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肯定得好生利用的。 再来这回进了京,京里那么多的名门闺秀,可就任她挑选了。若是再求得父皇赐婚,那但是风光无两了。 他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穆少清,“先生的意思是……” 穆少清暗暗一笑,总算,这块榆木开窍了,不枉他浪费了大把的唇舌。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润了喉咙,这才继续道:“顾夫人只得顾世子一个宝贝儿子,天底下的母亲都一样,只想着把全天下最好的留给儿子,娶媳妇这件事更是马虎不得。想必顾夫人一定会精挑细选,或许再斗胆恳求皇上赐婚,待顾世子孝期一过,立马成亲。依顾夫人的眼界,世子夫人不是出身公侯之家,亦是当朝大员之女。顾夫人得此高贵媳妇,想必定喜笑颜开,丧夫之痛也会就此揭过。” 赵九凌忍不住连连点头,“先生高见。可是,顾东临肯吗?” 穆少清呵呵一笑:“他是孝子,不肯也得肯。否则,就是违孽生母,是不大孝。”顿了下,他又露出阴阴的笑容来,“顾夫人虽出身不高,但主持顾府中馈多年,也是练就了几分本事。想必,在皇后召见她时,便会委婉提出,待生米煮成了熟饭,顾世子就算要反对,亦要垫垫自己的斤两,抗旨不尊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赵九凌在心里把穆少清的话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这下子是完全不掩脸上的喜色,冲穆少清竖起大拇指,“先生果真高见。本王佩服,佩服。” 穆少清哈哈一笑,对他抱了抱拳,谦逊道:“王爷过奖。” 越九凌脸上浮现难得的喜悦,那种打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喜悦,他搓着双手,说:“顾炎此番为国捐躯,父皇心里肯定难受,为示恩宠与优抚,自是要宣顾夫人母子进京慰问,另行封赏。先生,你觉得呢?” 穆少清含笑点头,“王爷所言甚是。” 如同找到了灵感般,赵九凌又继续道:“顾侯炎为国捐躯,乃我大周楷模,顾东临是他唯一嫡子,又还未成家立业,想必父皇也乐意给他指门婚事,以示恩宠。先生以为否?” “王爷仁慈。” 赵九凌击掌,笑道:“好,就这么办了。本王与顾炎虽不熟悉,可也有数面之缘,更是敬佩他的为人,这回天人两隔,本王亦是感伤。就劳烦先生替我润笔,本王要写份凑折回京,禀明父王和母后,务必请他老人家优待顾炎家眷。” 朱棒槌听了半晌,在赵九凌与穆少清之间来来回回地扫视着,这下子,他总算明白一个道理,难怪穆少清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可以大马金刀地成为王爷的心腹与首席师爷。原来,人家确实有一手呀。 不像他,刀枪里去,火箭里来,流血又流汗的,奋半了十多年才捞着王爷侍卫首领的差事。原来人家穆先生比他更高杆,就靠一张嘴皮子就能赢得王爷的重用。这老小子懂得揣摩主子心思,最重要的,是善于在不动声色间就拍了主子的马屁,解了主子的燃眉之急,却又让主子心里舒坦。 如此高手,他朱棒槌就算学个十年八年恐怕也学不到了。 穆少清仍是一如即往,唇角含笑,无波无怒,“王爷吩咐,属下自当尽力。”顿了下,他又长长一叹,“只是可惜了那位王姑娘,冰雪聪明般的人儿,又有一身医术,不知要便宜哪家公子。” 赵九凌一愣,忽然脸色沉重起来。 第168章 顾夫人的算盘 顾炎的丧事办得隆得而喧哗,整个金陵地界都被大震动一番。待真正把顾炎的丧事操办齐整,据说也要七七四十九天,单说冰块一顶,就足足运了数百车,据说,顾炎的丧事全部办下来,走齐一切程序,约要花去十万两白银, 顾家这种大规格的丧事操办程序,可让锦绣大开了一回眼界。 据离顾炎逝去已有一个月零十天了。 据说,京城还来了圣旨,皇帝感念顾炎的功德,有意召顾夫人母子进京扶慰。 把顾炎的丧事办完,再从金陵出发去京城,约要花去五六天的路程。在京里最低也要耽搁半个月时间,这一来一回,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顾东临提出的所谓的借孝,恐怕也是无法施行了。 就算他心里想施行,但若没有顾夫人的同意,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锦绣料中了,顾夫人虽然没有明着拒绝,但态度却很坚决,对着一脸憔悴短短一个多月就瘦得不成人形的儿子苦口婆心道:“你父亲才刚没了,你就要迎亲,这可是对你爹爹的大不敬呀。临儿,你爹爹一向疼你,你也一向敬重你爹,难不成你要惹得他在九泉之下心寒吗?” 顾东临低着头,“娘,有句话叫事急从权……不是儿子要惹娘生气,而是锦绣却是等不得了,若真因为儿子守孝而耽搁了婚事,儿子也于心难安的。” 顾夫人淡道:“明日里请她过府一趟吧,我亲自问她。” “娘要问她什么?”顾东临急了,“百日内借孝是孩儿提出来的,不关锦绣的事。” 顾夫人看他一眼,道:“你这傻孩子,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呀?娘只是想请她过府一趟,我亲自与她说,若是愿意等,自然是好事。若是她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勉强人家。你觉得呢?” 顾东临急了,正待说话,顾夫人加重了语气,“临儿,你若是真觉得她好,那就更应该理解你,为你着想才是呀。也不过是等你三年而已。若连三年都待不了,对你又有几分真?” 顾东临被击中软肋,但却紧抿着唇,仍是不肯轻易放弃,“娘,您明知她对我……您明知儿子与她亲说有多艰难……” 顾夫人提高了声音,“就是因为当时说亲的时候太过艰难,所以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就更应该考虑清楚。”见儿子又要说话,她果断地抬起手来,然后捂着帕子哭泣:“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娘的话都不肯听了。你爹才刚没了,你就要忤孽我了?” 顾东临嘴巴张了张,然后颓然退下。 …… 后天,宜丧葬,是顾炎下葬的大日子。 锦绣来到顾府,整座侯府全被一片素白包裹住。那种打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悲伤,以及凄凉,任选都会没由来地难过。 顾夫人也是一身素白,头上只插了支银杈,与素色的珠花,全身上下,并不见半丝亮堂的颜色。 一个多月过去,比起先前泪流满面神情哀伤萎靡不振的模样,现在的顾夫人虽然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不少,但精神尚可。在层层通报下,锦绣穿着浅淡的素色褙子,头戴一支燕尾翅的银钗,神情严肃地从外头进来,冲着坐在贵妃榻上的顾夫人行了半福礼。 “孩子,快别多礼了,快起来,到我这儿坐。” 顾夫人一脸慈爱地拉着锦绣,让她与她一道坐下。 印像中,顾夫人虽被传闻雍容华贵,态度和蔼,但对锦绣却从来没有好脸色。而如今的她,却冲她露出有史以来最为难得的笑脸,这反而给锦绣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顾夫人握着锦绣并不柔软的手,温文道:“孩子,这阵子因家中出了大事,倒冷落你了。你不会怪罪我吧?” 她越是这般,锦绣心头越是警惕,她道:“夫人说哪儿话,顾侯爷正值壮年,却发生这样的事,锦绣也觉得世事无常,很是难过。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至亲之人。” 想起亡夫,顾夫人鼻头一酸,眼看又要落下泪来。锦绣连忙道:“看夫人气色很不好,夫人还是要保重身子。顾侯爷已经去了,夫人更要保重自己,这样,顾侯爷才走得安心。” 顾夫人强忍悲痛,哽咽道:“好孩子,倒是难为你还要这般安慰我。我没事的,只是一时伤感罢了。”她拿了帕子抹了眼泪,过了好半晌,方止住决堤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又重新握着锦绣的手,“今儿叫你来,我也是有话要与你讲。原本你与东临的婚事,婚期原本就在下个月的。谁知临儿他爹……却是没福份的……如今,侯爷这一去,临儿身为人子,就要替父守孝三年。你原本替父守孝本就耽搁了终生,如今,再让临儿这一耽搁,岂不更加误你?”顿了下,她观看了锦绣的脸色,又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顾家能娶你做媳妇,亦是八辈子积来的福气。可如今,东临他爹却出了这样的事,我只觉天都快榻了。如今,还要连累到你,我这心里更是彻夜难安。” 锦绣心下一凉,她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就好比一个大龄剩女,好不容易找了个还算不错的男人,男方家原本就不满意这个剩女,如今刚好有这么个“男方有很重要的事要耽搁上两三年,为怕耽搁女方的终身,特意让女方自行选择”的现成的借口。但这男方家却是很有心计的,并不直接说:“我不喜欢你做我的儿媳,如今我儿子有更好的前程,找到了更好的女人,我要你与我儿子分手。”而是很委婉地把问题抛给女方。女方若是继续等,男方家也无所谓。真要熬个几年,仍是没有变心,照娶男方也不亏本。 但对于青春期本来就短的女方来说,再等个两三年,本身就是较大的未知风险,也是对自己终生的赌注。 通常聪明的女人,都会有更聪明的选择。 锦绣两世为人,如何不聪明?但就是因为她聪明,所以,她更不能就此抽身。 顾夫人见锦绣不说明,只是一味的低着头,也看不到表情,心里也有些堵,又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怜惜不舍,“天可怜见的,东临一心一意喜欢着你,恨不得立马把你娶回家来。可孝道要顾,人伦礼法要顾。他再是如何的任性,总归要替父守满三年孝方可作主自己的终生大事。他是男人,倒是不怕耽搁,可锦绣你一个花骨朵般的姑娘家,可就耽搁不起呀。锦绣,不是我不喜欢,而为了你着想,你可得考虑清楚才是。” 顾夫人至始至终没有提及解除婚约的字眼,但锦绣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人家这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呢。 她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便是不仁不义,顾东临才刚丧了父,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偏偏在这时候乘人之危解除婚约,这事儿若让人外知道,本就不厚道。 她若是答应等,顾家也不吃亏的。 但吃亏的却是她。 顾东临守孝期满后,她就二十岁了,一个老姑娘了,若是那时候顾家悔婚,她的损失就更大了。 一句话,她等不起。 “夫人,我也知道人伦孝道,可是……” 顾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是说借孝吧?临儿也对我提及过。但我觉得,那样实在太委屈你了。你原本才出了孝期,这若真是嫁到顾家来,又要替临儿他父亲守孝,不能同房,不能孕育子嗣,不得抛头露面。也着实委屈你了。不说临儿,我也不能这样委屈你。”她看了锦绣头上戴着素色银杈,一脸怜惜,“如今你真是花骨朵般的年纪,却成日里穿得素淡,也着实难为你。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孝期,自然要好生打扮一番。若再为了东临他那没福气的爹守孝,着实委屈了。再来,临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又是顾家唯一的血脉,这婚事方面自然要大肆操办。我也不想因为孝期就那样委屈了他,也委屈了你。更何况,东临是侯爷唯一的骨血,自然得守重孝。再则,就算你不委屈,但你的药铺可怎么办?” 这顾夫人说话很是漂亮,锦绣心服口服。 她如果说不怕委屈,可以陪同顾东临一道替公爹守孝,人家却说那样太委屈她,一心为她着想。 如果她坚持说不怕委屈,那么接下来顾夫人的杀招便是:既然要一心守孝,那就不得再抛头露面,你把你的药铺给关了吧。回顾家,安安心心地替公爹守孝得了。并且不得与丈夫同房,不得孕育子嗣。 若依顾夫人如此固执以及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还有可能会拿古礼孝道来约束她,居丧期间,不能唱歌跳舞,不能娶妻纳妾,不行房事;不能走正门,上下不能走中阶;居丧三年之内不宜饮酒,不得抛头露面,不得穿金戴银。若再恶劣点,还要让孝子孝媳在公爹墓旁搭棚而居。在棚内要求做到“言而不语”、“对而不答”、“不与人座”。 若再无耻点,还可在守孝期间,随随便便弄出个禁忌来,她也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锦绣在心里冷笑。 第159章 两手打算 “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也知道您是一心为我着想,但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世子而去。那样我岂不成了不仁不义之辈?我爹爹在世的时候,就数度告诫我们姐弟,人生在世,最要紧的便是信守诺言。一个人的立身根本,便是遵守承诺。锦绣不能因为怕被耽搁终身就置世子不置,那样我还能算是人吗?也有负爹爹的苦心教导了。” 顾夫人不料锦绣真的原意等,意外的同时,很快就组织起语言,一脸的感动,紧紧握着锦绣的手,“好孩子,真真是难为你了。如今我总算明白侯爷为何会高看你,侯爷没看错你,你是个好的,东临娶了你,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管顾夫人这话有几分真在里头,锦绣仍是打起精神来说:“夫人不必如此。锦绣虽还未正式过门,亦没交换正式文书,但也知道信守诺言四个字。不就是等上三年吗?锦绣等得起。就是怕夫人到时候嫌弃锦绣身卑位轻,配不上世子。” 顾夫人满面的笑意,嗔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呀,你能不嫌弃临儿,愿意等他三年,于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如何还会嫌弃你?这样编排未来的婆母,真真该打。” 锦绣温婉道:“若是夫人能好受些的话,让您打两下又有什么要紧的。” 顾夫人嗔笑,果然拍了她两下,然后又捂着帕子哭了起来,“好孩子,真真是委屈你了。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锦绣,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锦绣点头,“夫人,锦绣考虑清楚了。只要世子等得起,锦绣就等得起。”她望着顾夫人,意味深长地道:“就是怕夫人嫌弃锦绣粗俗愚笨,难堪重用。” 顾夫人连忙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如何会嫌弃你呢,我是那样的人吗?”锦绣又顺着着她的话,又说了些要她保重的话,方才离去。 顾夫人让王嬷嬷代替她亲自送锦绣出去,王嬷嬷亲自把锦绣送到垂花门处,方才折回来。她急忙奔到内屋里,只见顾夫人面色阴沉沉的,哪还有先前的喜笑宴宴? “夫人?”王嬷嬷试探性地叫道。 顾夫人看她一眼,“她走了?”也不等王嬷嬷回答,又冷哼一声:“打的倒是好算盘。表面上说要信守诺言,等上临儿三年,实际上,不也是警告我同样也要信守诺言么?” 王嬷嬷恭身道:“夫人,侯爷的眼光一向是好的。夫人,您就满足侯爷这最后的心愿吧。” 想着亡夫,顾夫人又悲从中来,捂着帕子道:“也罢,这媳妇是他亲自挑选的。只要她真的原意等,我又有何好惧怕的?怕就是怕将来若是有了更好的,人家又想着攀高枝呢。” 王嬷嬷松了口气,“夫人这是什么话呀?夫人您是个宽厚的,世子爷亦是一心一意对她好,那王姑娘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决择。” 尽管没能如愿,但事情已到这一步,顾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不喜欢王锦绣,但人家都拿自己三年的青春作赌了,她也不能太过了。 …… “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锦玉听说锦绣答应了再等三年的事,差点就跳了起来。 锦绣坐在椅子上,点头,沉声道:“好了,不要再大吼大叫了。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那是三年,不是三天,三个月。”锦玉气得团团转,在锦绣跟前来回踱着步子,“三年,三年后你都多大了?二十了,那可是老姑娘了。若是顾家信守诺言还好,就怕顾夫人临时变卦,到时候咱们连哭的地方都没有。”锦玉越想越气,真恨不得拿铁锤来,把姐姐敲上一敲。 锦绣淡淡地道:“那顾夫人本来就不喜欢我,如今便有了更好的理由让我主动退婚了。更何况,顾侯爷一死,顾夫人最大,她若真的要悔婚,你认为咱们能耐何她?” 锦玉眉毛一挑:“她若真的敢悔恨,我就去衙门里告她去。”他瞪着姐姐,嚷道:“你也别总是说什么咱们位卑人轻什么的。哼,虽然咱们只是平头老百姓,但姐姐你别忘了,姐姐你与顾东临的婚事,是钟二伯母从中牵的线,顾夫人若真敢悔婚,就得做好受钟二夫人拮难的准备。再来,姐姐你与知府夫人也有几分交情,还有礼部尚书家,户部尚书家,连成王府都要给姐姐你几分薄面,若顾夫人真敢悔恨,这场官司,咱们并不一定会输。” 锦绣赞赏地望着锦玉,这小子,倒也长进不少了。居然能把事情利害分析得如此清楚。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那种时候,我还能有别的法子吗?”她若是同意等,便能搏得有情有义的名声,但随之而来的风险却是可以预料的。 若是不等,倒是可以立即止损,但无情无义以及悔婚的名声若传了出去,对她也是不利的。 锦玉扬眉,“姐姐你为什么要等?若真的拒绝等候,顾家也不会说你半个字。即然可以百日内借孝,顾夫人为什么不同意?哼,她摆明了就想熬你。太气人了。” 锦绣苦笑,“顾夫人的心思,不难猜。” 锦玉瞪她,“所以,你就更不能答应她。凭什么要你等呀?为什么不能借孝?为什么非要等到三年后?这老虔婆,她别以为如今顾侯爷死了她就为大了。哼,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她真敢悔婚,我就告她去。看她还要脸不要。” 锦绣淡淡地道:“借孝也是不可以,但你想过没,若我嫁进顾家,替顾侯爷守孝,你以为,顾夫人没法子拿捏我?”古人守孝若真要顶格,那简直是非人的折磨。顾夫人没能达到目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古代婆婆不喜媳妇,要拿捏媳妇,那是轻而易举的。虽然她不怕与婆婆斗法,但这种“以孝为天”的古代,过起来也着实憋屈。 要知道,宋代的著名诗人白居易,就是在守孝期间不过是作了两守咏梅诗就被政敌借机打压然后被贬。 锦玉默然,很快又说,“她不喜欢你。并不会因为你愿意等顾东临三年就会对你改观。依我对此人的了解,说不定她还会有后招。” 锦绣挑眉,冷笑一声:“我如今已经退到这种地步了,若她仍要步步紧逼,那么,这样的婆家,不要也罢。” 继续等待,只是她的下下策而已。顾夫人说不定真的会有后招等着她,但她不怕,若她真的还要继续作下去,那么这样的顾东临,不要也罢。 这世上,摆不平自己母亲的男人,很多。但身为大家族的嫡子,又是未来的侯爷,若还要受制于人,则就是软弱无用了。 这样的人,弃了也不算可惜。 …… 到了九月初,顾炎的丧事总算操办完毕。 紧接着,顾夫人携顾东临,进京面圣。 在临走前,顾东临偷偷地见了锦绣一面,在无法见面时,似有千万言语要说,可这会子见了面,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已近黄昏,夕阳浅浅淡淡地射进屋子里来,屋子里反而没有外边那般明亮,除了院子墙脚下疯涨的野草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已略略能盖过成人的小腿。 “锦绣,明日我便要起程去京城,约摸要耽搁不少的日子……”顾东临一身白色衣服,憔悴的面容,红通通的双眼,紧握的拳头,证明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难熬。 锦绣没由来地心软了,暗地里叹口气,说:“我知道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路上小心些。”她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的婚事……呵,未来的变数实在太多,她都已放下一切奢想了。 “你也要保重自己!”顾东临声音沙哑地道,大概他自己也知道,他们的婚事确实很悬,“对不住,原本我想百日内借孝,可……娘也不容易,我,我不好太忤孽她,对不起,锦绣。”他声音低低的,他明明答应了她的,到头来却止步于母亲的眼泪攻势下。他知道,自己是个很无用的男人,一直都是。他连给的承诺都无法兑现,如今,他又要进京面圣,他不愿去的,但他别无选择。 锦绣看着他:“你不必道歉。我理解你的难处。” 顾东临却并无一丝喜色,锦绣越是冷静理智,他心里越是绝望得慌,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是这副冷淡理解的模样,是她理智,善解人意,还是已经放弃了他? 顾东临闭了闭眼,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又缓缓捏紧,再捏紧。 顾东临抬头望了望天,这时候,夕阳已经完全没落于云层中,九月底的金陵城,已渐渐进入肃瑟的秋季,当夕阳消失在天边后,天空陡地黯了不少。 他喃喃地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个,还是由你保管吧。我这一去,不知要何年何月方能进京了。还是请另行婚配吧。” …… 第170章 都有小算盘 身为赵九凌的贴身侍卫首领,朱棒槌觉得,并不是武艺高强就可以坐这个位置的。这个位置的人,不但得有一颗誓死效忠主子的心思,还得时时刻刻为主子分忧解劳才是。 但,主子是骄傲惯了的,身为属下,若是主子不欲让人知道他的最终心思,你若是猜出来了,那可是要倒大霉的。但装作不知晓,也是项大忌。所以,身为优秀的侍卫首领,就得长着副七窍玲珑心思。可以揣着明白装糊徒,但坚决不能揣着糊涂装明白。 九月中旬,山西这边气侯已转冷,快要结冰的城墙下开始零星出现些靼鞑烧杀抢掠的身影。 赵九凌大怒,觉得这是靼鞑对他的无上挑衅,于是命人开关迎战,把那群结伴抢掠百姓财物的靼鞑给刹得片甲不留,不但掠夺了其财物,还得了百十匹优良战马,以及好些皮革。 但是,赵九凌脸色仍是不好。 赵九凌身边亲近的人都发现了,大家都以为是这些靼鞑惹怒了他。所以非常卖力地围巢靼鞑。 可那些靼鞑却总爱与他们做对,他们的蒙古马耐跑脚程又快,而关内的马儿,看着高壮,却总也跑不赢人家的矮小却精壮的马匹,每每迎战出去,无攻而返的时候居多。 赵九凌的脸色赵发阴沉了。 众将士们全都汗颜无比,自从赵九凌前来宣府,节制山西一省军务后,他们的饷银提高了三成,待遇也提高了不少。前阵子巢匪有功的,大部份都升了官,最高的还连升两级。 要知道,大多时候,这官员晋升是穷尽一辈子都难以垮越一步的。而赵九凌一来,他们就实现了这个升官梦。 尤其那些普通士兵们,不但发了御寒衣物,连妻儿老小都解决了温饱,如今整个山西的士兵们对他可是打从心里尊敬的。 可是,他们的回报却不尽如人意。 靼鞑来去自如,他们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连鬼影子都捉不到一个。 他们愧对王爷的栽培。 于是,不需要王爷的亲自督导,他们便自动自发日夜苦训,只为了对得起那份饷银,对得起王爷对他们的看重。 半个月过去了,随着天气的越发寒冷,以及雪花的飞舞,整座山西大部份都迎来了鹅毛大雪,赵九凌在看了京中递来的消息后,心情舒缓了不少。 但过了没两天,从金陵也来了份消息,赵九凌的脸色又阴沉了起来。 趁着他去洗澡的当,朱棒槌偷偷地从垃圾篓子里拾起那张被揉烂了的纸条,上头写着简短的一句话:“最近时常有媒婆上前提亲,有钟阁老远房子侄,平原伯府二公子……开封府镇国侯二公子亦派了媒人来说亲。王姑娘已年过十七,婚事预计今年就会有眉目,请问主子,还要继续打探吗?” 朱棒槌把纸条重新丢进篓子里,暗暗焦急,那王锦绣年纪也确实不小了,就算与顾东临解除了婚约,但金陵里有的是大把的青年才俊。而王爷却远在山西,确实是鞭长莫及呀。 也难怪王他脸色难看成这样。 在连续下了数天的鹅毛大雪后,天老爷总算放了晴,而靼鞑,也就在这时候来攻城了。 这回的阵仗还很大,听说足足有上万人马。 靼鞑很是凶悍,通常要五六个边军才能勉强斗倒一个靼鞑,所以这一万多人马,对于边军来说,已经是比较大规模的入侵了。 这回,边军没有让赵九凌失望,一个个迸发出十二分的无穷力气,接连击退了靼鞑的数次进攻,杀敌近千。这对于边军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收获了。 靼鞑在丢下上千具尸体后,总算退去。城墙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而正在这时候,朱棒槌却建意赵九凌去探望伤兵。 赵九凌犹豫着。 朱棒槌小声劝解着,“王爷,这些将士们都把您视为天神般的人物,他们为了守卫国土而身受重伤,这时候正是心里脆弱又极需要安慰的时候。王爷此时过去安慰两句,保管比任何时候都要管用。” 赵九凌意外地看了朱棒槌一眼,丢下一句话:“想不到你也学会了这招。” 这话不知是褒是贬,但朱棒槌估且认作是褒奖他的。 山西兵力八万余人,今年草原闹特大白灾,牛羊冻死无数,靼鞑对各个城墙发起了最有猛烈的进攻,虽然在总兵官各参将官各千户们的拼死抵抗下,数度击退靼鞑,却也死伤惨重,将士损失近半,普通士兵更是折损过半,上百军医们虽说竭力抢救,却也无法应付源源不断的伤兵,那血腥与惨叫的场面,令无数新征来的军医呕吐不止,夜晚连连作噩梦。有些胆小的甚至在干了头一天,就嚷嚷着要回家,这儿有再高的待遇都不干了。 一个军医开了头,无数个军医也嚷开了,纷纷要求回家,赵九凌怒火万丈,下令暂杀闹事的三名军医,这才堪堪平息了骚乱。 但这样一来,军医效率不高是事实,好些能够医治的却因为救治不力或用药原因而死于非命,望着一群群因无法及时医治的同袍不甘地被搁上眼,朱棒槌忍不住流下热泪,“这些军医真他妈的笨,这点小伤都治不好。” 任下北路军营从五品副千户的何劲沉默了会,也说:“当初咱们在金陵攻打土匪,也是死伤无数,可人家锦绣药铺里的大夫就能以一挡十,在短短三个时辰内就救了不下百名兵士,其中十多个还是必死之人。” “是呀,当时锦绣药铺也才出动了不到二十人。” 当时他们可算见识到了王锦绣救治伤兵们的神速,也感叹人家手法娴熟,又减轻了伤兵的痛苦,并且复原情况非常良好。哪像现在,小小的一个刀伤,也容易致人死命。也不知这些军医们是医术不行,还是这些士兵们果真命薄,就这么个小小的刀伤,就要了一条七尺身躯的命。 何劲看了赵九凌一眼,意有所指,“若是王锦绣在此,伤亡肯定不会这般惨烈。” 赵九凌目光一凝。 朱棒槌也偷偷觑着赵九凌疑重的脸,若有所思地说:“何大人说得对,若是锦绣大夫在此就好了。” 赵九凌神色一动,脑海里飞速闪过种种画面。 何劲心里闪过窃喜,又故作难过地喃喃自语道:“可人家远在金陵,又干得好好的,如何来这种地方?除非请圣旨。可圣旨也管不着人家一个民间大夫呀。除非许以重利……”他偷偷望了赵九凌,赵九凌脸上一动,一向严肃清冷的脸上陡然出现一抹大大的笑容,然后,眉毛也跟着飞舞起来。 “有了。”赵九凌丢下一句话,大步回了总兵衙门,边走还边笑。 “王爷这是怎么了?” 一群人心里闪过疑惑与不解,连朱棒槌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唯独何劲很是淡定对大家道:“将士们伤亡太惨重了,这儿的军医又不顶事。咱们王爷心地仁慈,正要想办法去他处调集真正的名医来。相信就不必枉死那么多的将士了。” “唉呀,真的吗?王爷要请哪个名医?” 何劲却紧闭了嘴巴,只是在唇角淡淡地露出一个满意的弧度。 朱棒槌一向是后知后觉的人物,但这回总算开了窍,高声叫道:“啊,我明白了。”惹来多方测目与探问,他嘿嘿地低笑着,却不肯多说一个字。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现在这时候说出来。那岂不是让王爷难堪么? …… 洪德二十年十月,皇帝亲自差了大太监汪直,领了数十名御林军,亲自跑了金陵一趟。 汪直到了金陵后,先是下贴子见了金陵知府以及大小官员,把皇帝下旨给锦绣药铺的王锦绣姐弟的事儿一说,然后金陵城的大小官员便争先恐怕地往锦绣药铺里挤。 得知皇帝有圣旨到,锦绣莫名其妙,心里也是恐惶万分,她远在金陵,又没做什么丰功伟绩,好端端的怎么让皇帝下旨? 唯一可以理解的就是前阵子顾夫人母子进京后,听说被皇帝亲自赐了门婚事,听说是魏国公府的嫡次女吕嫣,身份高贵,又是天之骄女,顾夫人想必做梦都要笑了。 她前阵子也收到过顾东临的来信,上边全是满大篇的对不起之类的,她知道顾东临对自己的一片心思,但却架不过顾夫人的强势,这个时代,孝道大于天,以顾夫人的本领,应该是先瞒着顾东临请了圣旨,赐婚圣旨一下,顾东临想拒绝都没那个胆子了。 谨阳侯顾炎虽然被追封为威国公,顾夫人也加封为超一品诰命夫人,顾东临承袭爵位,成为新的威国公,但没有实权是事实。如今的顾家看似风光,也不过是靠着顾炎生前留下的余热,若想要继续保持圣眷,联姻是最好的捷径。若是顾东临再任性抗旨,那就是有违圣上宠信,虽然皇上会看在为国捐躯的顾炎的份上,不予计较,但心里肯定不会舒服就是了。 所以,顾夫人打的真是好算盘,也算计得天衣无缝。 第171章 圣旨 对于顾夫人,锦绣并没有多少怨恨之心,身为封建社会的权贵阶层,他们已经站在高处,尝到了权势带来的滋味,哪里还肯丢掉?为了继续保证圣眷,或为了继续抓住到手的权利,他们誓必会把主意打到小一辈们的身上。大多数人都与顾夫人有着差不多的心思的,一门心思都想着光宗耀祖,她确实是疼儿子的,但儿子如果能用联姻的方式给家族带来更大的实际利益才是她身为当家主母最得意的事。 她对顾夫人,谈不怨恨,但也谈不上什么好感,就像看待一个旁观者一般。但对于顾东临,她心情却是复杂的。 她也知道他的逼不得已,以及难处,还有他的力场与身为儿子的责任。 他父亲死了,他身为儿子就得撑起顾家的门楣,享用了顾家的资源,就得尽身为儿子的义务,这是大家族嫡长子的职责,也由不得他任性。 顾东临想必是痛苦的吧,信上字迹缭草,还有好些被水浸过的小圆痕,整张纸看起来很是凌乱……他现在肯定是痛苦的。 信上还夹带了两张一万两的银票,以及一枚金簪,银票是给她的补偿,让她另择良栖。金簪是他们先前的定情信物,如今物归原主,算是大家各不相干了。 虽然锦绣现在已经脱贫致富,这一万两银票虽然数目比较大,但还没有到眼红的地步。 但锦绣决定,这银票还是收下,她不会怪罪他,并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但怨恨却是没那么容易消除掉的。 毕竟,他的母亲是什么德性他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或是早些做出防范,也不会被自己的生母给设计了。 他对自己的一片心思,她是无庸置疑的,她也知道他爱她爱得很辛苦,最终仍是以这样的结局告终。 说不难过是事实,人非草林,熟能无情? 正当她抛却怨怼准备好好与他过日子的时候,却来这么一出。 是老天捉弄她吗? …… 顾东临三年后迎娶矮魏国公的嫡次女的消息,已传遍整个金陵,而她,却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添自己的伤口。 在人前,她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虽然还没有到抓狂失控的地步,但这两天,她确实不大好受就是了。 如今,与她有着十万八千里的皇帝,居然给她下圣旨。 她第一时间的反应是,顾东临无法娶她作正妻,还想求圣旨让她做小不成? 如果他真是求了圣旨,就算让她做平妻,她都不会同意的。 可是,圣旨都来了,她要抗旨么? 她一个平凡至极的普通老百姓,有抗旨的权利么?能承受抗旨的下场么? 金陵知府以及地方上的各大大小小的官家太太们都跑到锦绣药铺里,对锦绣好一通的礼节安排。这些太太们对锦绣那是羡慕兼嫉妒着。 她们穷尽一身都没有接到过圣旨呀,虽说也有相当一部份人被封了诰命,可封诰圣旨却没有像这回那样隆重。人家不但由大太监亲自宣旨,还特意派了两百名禁卫军随行,一路上威风至极,甚至还特意通告全金陵大小官员。如此大阵仗之下,估计整个江南地界都被惊动了。 前两日,汪大太监露了些口风,这道圣旨,是天大的喜事儿。至于是什么样的喜事儿,却没有过多透露。 但看到那些禁卫军随行带着的大大小小的精美的箱子,又眼红了,那肯定是皇上的赏赐了。 尤其汪大太监还说,这道圣旨得当着所有金陵城文武官员功勋显贵一道接听,那应该是泼天的喜事了。 唉唉唉,人家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居然有如此的好运,早知道就早早让媒婆上门先把她订下再说。那这道圣旨一下,岂不就成了他们家的荣耀了? 某些贵妇人眼里闪过无限悔恨…… 这王锦绣何德何能呀,一个小小的大夫,居然能够上达天听,让皇上褒奖她。 十月二十九日这一天,诸事大吉,锦绣药铺外头早已围得人山人海,众人摆上香案,地铺锦绣地毯,褥引芙蓉,焚香拜告天地。 起身后,锦绣姐弟立于正中央,金陵地界的大小官员按品秩排在身后。两旁是知府衙门的差役,正拿着长松把侍立两旁。整条街道上,早已被肃清,这时候,不知谁喊了句,“来了,来了”,整条街上陡然鸦雀无声。 一阵锣鼓声响,迎风招展的旗织远远飘来,一堆身穿银亮凯甲的禁卫军腰带朴刀威风凛凛地出现在眼前,为首的一个白面中年太监,头戴朝冠,身披朝服,腰系朝带,脚蹬三镶履鞋,手执象板,施施然地策马而来。 太监一声尖细声音响来,“金陵王氏姐弟接旨。” 众人跪了下来,锦绣早已被知府夫人再三讲解了接旨礼议,跪了下来,三拜九叩,三呼万岁。 汪大太监徐徐展开玉柚七色绘祥云图案圣旨,口头称念:“皇帝制曰:恁官员听着:太医院的众多医士忒多无用,好生庸碌,不肯向学,所以教出来的个个不中用,今山西边防军医庸碌无为,将士们性命堪忧,朝廷好生得人,却无人后继。军医们不思进取,不务正业,无用著他呵,好生坏事。 如今著那群庸医碌碌无为,又害我边关将士性命。今楚王心痛将士无此良医,枉丢性命,特举荐金陵名医王氏。 朕闻得王氏乃女中豪杰,能活死人,肉白骨,正是我大周将士福音。今封王氏为正五品奉直太医,赏金三千两,银五千两,银米三千石,朕准王氏以艺压群雄,着超居一品,官大一级,当依著行。即日起,领弟子奔赴山西,为国效力。边军多有顽劣之徒,敢有抗拒不服,撒泼皮,或不尊恁者,特赐恁戒尺一把,揍他滚蛋。 军医庸碌,良莠不齐,若有不敬者,可乱棍打将出去。 今后恁要严加管束军医,使之提高技艺,为我大周效力。恁劳苦功高,无表为谢。此后边防军医必拜恁为师,若有诽谤师长的,许诸人出首,或绑缚将来,赏戒尺二十。若有违忤逆者,或出首,或绑缚将来呵,也一般赏他戒尺二十。严重者可将那犯人凌迟了,枭令在监前,全家抄没,发往烟瘴地面。钦此!” 怎么与记忆中的开篇就是“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的格式不一样呢? 这个制曰又是啥东东? 这圣旨并不坳口,还很直白,但锦绣仍是听得晕头转向,半知半解的,不过总算听明白了一句,皇帝因她的医术不错,给了赏赐,还封她为啥子太医来着?不过得去山西做军医。后边的那些话就听得云里雾去了。 虽听不懂却也无碍接旨的动作,那大太监笑眯眯地对她道:“王大人,恭喜了。不过,咱家这儿还有一道圣旨。”然后又叫道:“王锦玉接旨!” 锦绣大惊,拉着锦玉再一次跪了下来,那太监又拿起一道纯白色的黑牛角轴圣旨念道:“皇帝制曰:超一品奉直大夫王氏之弟,王锦玉,聪明好学,进退得宜,特准其拜当朝阁老沈思谨门下,即日入京进国子监进学。恁要听从约束,不许奸懒。若是勤奋好学呵,将来朕必重用。恁好生遵守着朕的言语,勤谨用工,不许怠惰。早早进京,好生学习。故谕。” 这道圣旨更是直白到令人汗颜,锦玉听得全身激动,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连谢恩都忘了,对锦绣道:“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要我进国子监?” 身后的知府大人连忙斥责,“王公子,赶紧谢恩呀。” 王锦玉这才后知后觉,磕了头后,爬了起来,拿着圣旨左看右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锦绣比锦玉多了份稳重,对汪大太监礼貌地笑了笑,一脸的惶恐,“这位公公,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就要封我呢?” 汪大太监是皇帝的心腹,楚王亲自写了私信给皇上,楚王的心思连帝后都知晓了,他今日前来除了宣旨外,还有另一项任务,那就是暗自观察这个王锦绣,究竟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楚王的眼。 汪大太监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将来或许还有大作为,不敢怠慢,陪着笑脸道:“皇上是佩服您的医术,所以命姑娘前去山西,为国效力,不使将士们无辜枉死。王姑娘,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殿下,都是很看重您呀。” 身后响来嗡嗡的议论声,王锦绣纯当没听到,仍是云里雾去的,她就算医术真的不错,但也没有名气大到连皇帝都听说了吧。这事儿也太古怪了。 这时候,汪大太监已被以平原伯府为首的勋贵们给团团围住了,他们一边恭喜锦绣喜得圣眷,一边与汪大太监套近乎。 而一群低级官员则把锦绣姐弟围在中间,团团地说着恭喜,盯着这对姐弟,又恨又嫉又羡的。 身为女子居然也能为官,虽只是区区五品医官,但皇上说了,王锦绣以艺压群雄,官大一级,那是什么概念?就是区区小小的医官,却可以凌驾到所有朝廷大员之上。不必跪拜,平起平坐,端得无比威风。大周朝开国至今,还从未有如此先例,这王锦绣,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第172章 胳膊拧不过大腿 而这王锦玉,却是走了狗屎运呀,居然可以由皇帝亲自举荐拜到沈阁老门下,并且还可以入国子监。 国子监呀,那可是天下学子的梦想。有皇帝恩准,又是沈阁老的门生,姐姐又得圣眷,日后只要这小子好心读书,迟早都要受重用。 王家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区区女流之辈也能当官,这王锦玉也才十四岁的年纪,小小年纪就受皇帝重视,一举冲天,有了天大的靠山,可真要羡死他们这些花了十几二十年还苦熬在四五品小官位上的人。 人比人真要气死人。 总算摆脱了一大群拍马屁的官员,锦绣姐弟赶紧回了药铺,直说身子不适,关上门,躲清静去了。 齐玄英蒋大夫们更是喜得合不拢嘴,冬暖等人更是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姑娘好生厉害,连皇上都看重您呢。” “少爷可以入国子监了,那是什么地方呀?很威风吧?” “刚才奴婢听那太监说什么超一品,那是什么来着?” “唉呀,这御赐的戒尺就是不一样,看着好气派。”巧巧摸着那御赐的戒尺,无比惊叹。 等一群人总算叽喳完后,锦绣这才清清喉咙道:“这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要封赏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反常即为妖,这是从古至今的至理名言。 所幸锦玉也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仔细看着圣旨上的一切,他的圣旨倒是没什么紧要的,就是要他进国子监进学,并拜在李阁老门下。但姐姐的却让人无解了。 锦玉把锦绣的圣旨拿了过来,咦了声,“怪了,我这圣旨的颜色怎么与姐姐的不一样?” 锦绣也看出来了,她的圣旨颜色鲜亮,轴为玉轴。上边还有祥云图案,第一个字还是写在第一朵祥云上头。这上头的字,真心不好看,缭草不说,还特别费眼力。 而锦绣的圣旨却是纯白色的,轴为黑牛角轴,这两者间,又有什么不同呢? 齐玄英也过来研究了半天,也讲不出所以然,所幸后来知府夫人过来给她解了惑,。 “哎呀,姑娘可真是有福的人。这圣旨可是皇上亲自写的呀。姑娘瞧瞧,这是制曰,不是昭曰。还有,这玉轴七色祥云图案的圣旨,可是只有一品大员或王公贵族方有幸用上。就光皇帝亲自手写,以及这圣旨的颜色,就足以证明姑娘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锦绣大惊,但仍是有不解之处,“夫人是如何知道这圣旨是皇上亲手写的?” 安夫人指着上头的字,“姑娘可看清楚了,这是制曰,就是皇上亲自所写的意思,而昭曰,则是旁人代写的,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恭喜姑娘呀,小小年纪就能上达天听,让皇上如此看重您。” 安夫人此刻简直是又羡又嫉,但她自认先前对锦绣还算友好,尤其那回顾夫人事件还是她从中周旋,才保全了锦绣的安全,有了这个原因在,就算锦绣不稀罕她,但至少不会害她或疏远她。 锦绣却没什么笑脸,又指着下边的那几段落话,“夫人也别高兴太早了,皇上这可是要我去山西做军医呢。”虽然她不甚明白,这个“恁”字,横竖念出来应该就是“你”的意思吧。还有,这后头究竟什么意思呢?是那些军医也要归她管么? 安夫人仔细看了遍,笑着说:“姑娘可真是皇恩浩荡呀。皇上的意思是,那些军医无用,平白让将士们枉死,这是要姑娘过去教他们些本领呢。若是他们敢不听话,并得对姑娘你执行师礼,若有不从,姑娘可以任意处置,还可拿戒尺揍他滚蛋,” 锦绣将信将疑,是这意思吗? 她再仔细拿了圣旨看了又看,好像,确实是这意思。只是这皇帝的圣旨也太直白了,太粗率了些,什么“……或不尊恁者,特赐恁戒尺一把,揍他滚蛋。”便忍不住想发笑。 安夫人也瞧到了,又是稀罕又是羡慕,喃喃地道:“原来圣旨就是这样呀,我还以为满篇的之乎者矣呢。幸好,幸好,皇上可真是明智之君。” 锦绣挑眉,这安夫人没有接过圣旨,怎么知道这圣旨的颜色质材所代表的涵义呢? 安夫人讪讪地笑着:“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呢,后来还是黄夫人告诉我的。”黄夫人的儿子如今官拜三品礼部侍郎,她本人也被朝廷封为正三品淑人,也是接过圣旨的,想当然也是明白这里面的名堂。 锦绣恍然大悟。 安夫人又说:“那黄夫人当初的封诰圣旨,满篇的之乎者矣,让人听得晕头转向。我便以为所有的圣旨都是这样呢,如今看来,到底是你们姐弟更得圣眷恩宠。” 锦绣倒不觉得,得圣眷有什么时候好,但至少这样一来,不会再有人敢仗着身份对她呼来唤去了。更不会只当她是小小的大夫而心生歧视。 安夫人又细细摩挲着圣旨,忽然双眼一亮,“唉呀,原来姑娘是遇上贵人了,是楚王举荐姑娘呢。” 锦绣愣了下,果然,顺着安夫人的手指看去,楚王举荐四个字赫然印入眼敛。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邪气的表情,隐藏在嗜血身躯下,有着一颗猖獗又唯我独尊的心。这男人,在她面前总是带着高傲与不屑,歧视与高高在上。 她救过他,但他却不领情,反而还把她呼来喝去。 他还曾想恶整她,曾害她掉入河里撞破了额头,还曾故意设计陷害过她,他们姐弟遭受恐吓后,数天没能睡上安稳觉,他又来表达友好,但已经知道了他的为人,再也不敢轻信接近,只能离得远远的。 后来他巢灭本地土匪强盗,却一股脑地把伤兵往她的药铺里送,害得她为救伤兵,数度给累到直不起腰。 总算,他离开金凌后,她还兴奋了一阵子,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脑海里偶尔浮现此人的面容外,早已把他抛诸脑后,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 谁知,他居然还来这么一手。 这个人人羡幕的圣旨,想必有他泰半的功劳吧。 或许,全是他设计所成。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锦绣已完完全全没了刚才的喜悦,只有浓浓的惊恐。 这个楚王,他远在山西还不安份,居然还来这么一手,也太卑劣了。 她一个小小的大夫,若真的成了山西军医之首,就算真有一身医术,又岂能服众?最最要紧的,山西她是完全不熟悉,若是去了那边,不说能否发挥自己的医术水准,单说有赵九凌在一旁虎视眈眈,想来就全身打冷战。 这该死的赵九凌,他什么人不去惹,偏要来招惹她。 她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他?怎么到现在还不肯放过她? …… 皇帝的圣旨是开不得玩笑的,金口玉言,再来山西那边战事吃紧,锦绣在接了圣旨后的第三天,就被催促着起程。 汪大太监留了三十名禁卫军护送她去山西。而他本人则护送锦玉进京。 这时候锦绣满身满心地都沉浸到与弟弟的分离痛苦中,拉着锦玉的手不肯丢开。 他们姐弟自从母亲去后,她一个暂代母职,照拉扯弟弟,尤其父亲死后,更是当成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疼的。可以说,她这些年来的努力,完全是为了弟弟。如今,老天却要来分开他们,她敌不过封建强权,只能屈服于皇权。这几天的时间里就给锦玉准备了一海车的吃的用的穿的,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凑了两百两现银给他,剩下的全换成银票,让他带在身上备用。 虽然汪大太监说锦玉在京城是住进沈阁老家,吃穿住行用全由内务府支出,有皇帝的明旨,相信沈阁老是不会慢怠锦玉。可锦玉才14岁呀,这么个半大孩子,远离了亲人,一个人去京城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是寄人篱下,她如何也放不下心来。 锦玉也着实不愿离开姐姐,但见姐姐哭得伤心,少不得又要安慰她,“姐姐,你不必担心我。有冬暖姐姐在,也不用把冬暖姐姐给我,我不过是去国子监读书罢了,只要我肯用功,相信夫子不会为难我的。平时候我小心谨慎,少说话,多做事,就不会有大问题的。倒是姐姐你,山西那边有楚王,那家伙又总是爱针对我,那边又临过草原,时常受靼鞑的侵拢,还有战场上刀剑无限,那些伤兵一个两个还好,多了我还真怕你吃不消。听说战场上的军医命都不值钱的,若是没有治好还要受军法处置。姐姐,你莫要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个儿吧。” 锦玉随着年纪的增长,看待事物也有了进一步的眼光,一下子便猜出了这事里头的蹊跷,如果说,朝廷军医无用,从民间征集优秀的军医这还说得过去,可问题是,楚王赵九凌在那边,有这么个刺头在,他怎么也无法安心。 以前金陵还不是这人的天下呢,他都可以胡作非为,若是姐姐去了他的地盘,还不由他任意拿捏? 锦玉再一次痛恨起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更是痛恨自己微末的身份,就算他中了秀才,仍是无法作主自己的命运。明明知道姐姐去山西凶多吉少,却无能为力。反而还让姐姐担忧他,处处为他着想。 锦绣虽然也担心那赵九凌到时候会给自己小鞋穿,但事情已经如此了,再去担心也无用。反而还劝说起锦玉来,“不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吗?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就不信了,只要我小心谨慎,不去招惹他,那姓赵的还能把我怎样?” “他们这些大人物,想捏死你简直比捏死一蚂蚁还要简单……” “就是因为如此,我躲来躲去又有什么用呢?我人在金陵,他远在山西,都有办法让我乖乖过去,我还能怎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真有心要娶我性命,派几个杀手就成了,何必拐这么大的弯?所以我想,他只是想刁难我而已,不会拿我怎样的。还不如放宽心思,任他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锦玉闷闷地道,也知道姐姐说得有道理,闷闷地:“不管如何,姐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若那姓赵的故意为难你,你也不用顾忌他,照样给他好果子吃,更不用顾忌我。” 忽然间,锦玉又想到一个更为恐怖的事来,姐姐被姓赵的弄去了山西,而他则被带去京城,该不会是姓赵的故意分开他们姐弟吧,把他送往京城作为人质来威胁控制姐姐吧? “姐……” 锦绣也想到了,连忙捉着他的手,安抚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想太多了。或许他只是单纯的需要我去救治伤兵呢,不要想太多了,嗯?既然那边的军医无能,他更加需要我了,不是吗?”培养一个优秀的士兵,得花多大的代价呀。听闻赵九凌带兵很有一套上,虽然惩罚制度非常严厉,但奖赏更是丰厚。召蓦的新兵也是需要培训的,若是上一回战场就给死翘翘了,也着实浪费人才。虽说救治一名重伤士兵也要花不少的代价,但总比给每位垂牺牲将士家属50银子的抚恤金,以及每月给其家人五斗米来得强吧? 赵九凌有战神的美誉,想必应该不会如此脓包,只为了一已之私就大费周章找她的麻烦。 越是往下想,锦绣心放得越宽,应该是她想得太狭隘了,说不定赵九凌只是真的单纯的要她过去救治伤兵而已。 毕竟去年她在三个时辰内就救了上百个伤兵,虽然也有齐玄英等人的帮忙,但比起其他十多大夫的效益来讲,确实是神速了。也难怪赵九凌会打她的主意了。 第174章 上路启程 锦玉再一次痛恨起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更是痛恨自己微末的身份,就算他中了秀才,仍是无法作主自己的命运。明明知道姐姐去山西凶多吉少,却无能为力。反而还让姐姐担忧他,处处为他着想。 锦绣虽然也担心那赵九凌到时候会给自己小鞋穿,但事情已经如此了,再去担心也无用。反而还劝说起锦玉来,“不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吗?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就不信了,只要我小心谨慎,不去招惹他,那姓赵的还能把我怎样?” “他们这些大人物,想捏死你简直比捏死一蚂蚁还要简单……” “就是因为如此,我躲来躲去又有什么用呢?我人在金陵,他远在山西,都有办法让我乖乖过去,我还能怎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真有心要娶我性命,派几个杀手就成了,何必拐这么大的弯?所以我想,他只是想刁难我而已,不会拿我怎样的。还不如放宽心思,任他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锦玉闷闷地道,也知道姐姐说得有道理,闷闷地:“不管如何,姐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若那姓赵的故意为难你,你也不用顾忌他,照样给他好果子吃,更不用顾忌我。” 忽然间,锦玉又想到一个更为恐怖的事来,姐姐被姓赵的弄去了山西,而他则被带去京城,该不会是姓赵的故意分开他们姐弟吧,把他送往京城作为人质来威胁控制姐姐吧? “姐……” 锦绣也想到了,连忙捉着他的手,安抚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想太多了。或许他只是单纯的需要我去救治伤兵呢,不要想太多了,嗯?既然那边的军医无能,他更加需要我了,不是吗?”培养一个优秀的士兵,得花多大的代价呀。听闻赵九凌带兵很有一套上,虽然惩罚制度非常严厉,但奖赏更是丰厚。召蓦的新兵也是需要培训的,若是上一回战场就给死翘翘了,也着实浪费人才。虽说救治一名重伤士兵也要花不少的代价,但总比给每位垂牺牲将士家属50银子的抚恤金,以及每月给其家人五斗米来得强吧? 赵九凌有战神的美誉,想必应该不会如此脓包,只为了一已之私就大费周章找她的麻烦。 越是往下想,锦绣心放得越宽,应该是她想得太狭隘了,说不定赵九凌只是真的单纯的要她过去救治伤兵而已。 毕竟去年她在三个时辰内就救了上百个伤兵,虽然也有齐玄英等人的帮忙,但比起其他十多大夫的效益来讲,确实是神速了。也难怪赵九凌会打她的主意了。 锦玉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脸色稍缓,但不一会儿,又大哭起来,“就算姓赵的真要借助你的医术,可姐姐你的终身大事岂不又要耽搁?” 锦绣满脸的黑线,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锦绣自己都不怎么重视,想不到锦玉一个小屁孩子居然还想到了。 锦玉越想越是悲观,姐姐今年已经十七了,金陵城的姑娘大多十五岁就成亲了,有些更早,十三岁就嫁人了。可姐姐因为守孝耽搁了婚事,与顾东临也分道扬镳,虽说最近有不少的媒婆上门,但都是些歪瓜裂枣的,好不容易他勉强把那钟阁老的族侄看进了眼里,谁知圣旨这时候下了。现下可好,姐姐去了那边,山西战事一日不停,姐姐休想提前回来,更别说准备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他也不可能跑去找那姓赵的,让姓赵的恩准姐姐就在那边找个人嫁了吧,不成,他未来的姐夫不一定非要说知根知底,总也得看看人品才行吧。 万一姐姐因为战事熬成了老姑娘,他找谁算账去?找姓真的? 锦玉在脑海里想着有可能发生的画面,“姓赵的,我姐姐要是熬成了老姑娘,那可怎么办?” “你放心,你姐姐是为朝廷办事,朝廷不会坐视不管的,本王一定给你物色个优秀的姐夫。” “哼,我可告诉你,我未来姐夫人可不能缺胳膊少腿,更不能是歪瓜裂枣,家里也不要太复杂了,还有,品性一定要过关。你能保证吗?” “我麾下好男儿多得是,随手抓就是一大把。任你姐姐挑选,如何。” “那还差不多。” “不过,万一你姐姐太挑剔了,我可没法了。” “我不管,反正是你把我姐姐拉去山西的,你就得负责,否则我与你没完。” “真是笑话,本王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要管这些闲事?” 想到这里,锦玉一脸的担忧,“姐姐,咱这儿还有好些珍贵首饰,要不找两块好看的首饰出来,送给汪公公。然后请他再宽限几天。我去找杨媒婆和钟阁老,请他们出面与钟公子互换贴。早早把你的婚事给订了。” 锦绣哭笑不得,这事儿她还真没想过。但她不认为这时候嫁人是好事儿,赶紧阻止了,“你别乱出溲主意。圣旨已下,那便是铁板钉钉了。就算现在草草嫁人,仍是要去山西。一成亲夫妻就要分隔两地,这是什么事儿呀?”男方也不可能随他她一道去山西,又不是上门女婿。 锦玉愣住,他刚才是急狠了,才胡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到底是不现实的。不由恨恨地骂起了赵九凌,“这姓赵真的都不是好东西,天底下的名医多的是,为何非要姐姐过去?” 锦绣长长一叹,“人怕出名猪怕壮呀。”早知道她就该低调再低调。 不管锦玉如何不满,对姐姐如何担忧,三后天,锦绣被禁卫军统领半强迫着拉上了去山西的马车。 时间紧迫,她也只能在这三天时间里草草安排了铺子里的人,药铺全权交给蒋大夫经营,是亏是盈她一概不管,至于齐玄英,这人学习能力很强,为人品性也还过得去,外科手术方面基本上已学到七八成,就还差独挡一面的魄力。若放他一个人单飞,她又有些不放心。可带上他,她又怕他受无妄之灾,正犹豫要不要带他时,他反而说要自动跟去,说一方面想继续跟在师父身边继续学习师父的神技,另一方面,他也想为朝廷效力,挣得一星半点功名也是不错的。 锦绣与他分析了此去山西的利害,齐玄英沉默了下,说:“即然师父此去山西还有恁多蔽端,那弟子更要跟过去了,不说替师父分忧,至少可以照顾一二。” 锦绣欣慰不已,觉得这个弟子没有白收。她私心里还是希望他跟过去的,但仍是有些顾忌,“可你有家还有妻儿,你走后,他们怎么办?” 齐玄英再一次沉默了,最后咬牙,“一块过去吧。我的衣食起居都是内子照顾的。孩子们日后也要继承弟子衣钵,若是分开了,可就无法教他们本事了。只是,不知是否方便?” 锦绣想了想,“一家人还是处在一块的好,长久分开也不是事儿。无妨,就一起去吧,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尽量保你们全家平安。” 齐玄英长长作揖到地,“师父莫要说丧气话。跟在师父身边,弟子内心也踏实。” 锦绣啼笑皆非,说:“你现在也能独挡一面了,差的就只是些火侯而已。此去山西,倒可以练练身手。也好,带着家人一道过去吧,相信楚王不会差了你们的口粮。” 半斤八两留在了药铺,周强,曾富贵,唐成,以及其他十多名新招的弟子,锦绣犹豫了片刻,仍是咬牙一道带过去了。这样下来,药铺里就只剩下高大夫,蒋大夫,库房总管半斤,药监八两,账房总管顾安,采购胡小汉。以及其他几个杂役婆子小厮。 而锦绣除了带了四个贴身丫头外,又拨了两个小厮给锦玉,让他带去京城。因时间紧迫,也只能这样安排了。 而锦绣那些金银器件,也只能先存入大通号的钱庄里,而银票则让锦玉带在身上,京城的开销大,有银钱傍身总比没钱的好。 洪德二十年十月下旬,锦绣领着弟子齐玄英,及众弟子们随京里的禁卫军一路赶往山西。 金陵知府生怕锦绣在路上出什么事,也是为了讨好锦绣,又从军营里抽了二十名臂磊腰圆的士兵护送。 当禁卫军统领拉出一辆石青帷饰三驾马车时,锦绣愣了下, 随行的人员加上锦绣本人,一共有18个人,各及各自的行李细软,锦绣有些心虚地对禁卫军统领道:“麻烦大人再稍等半日,等我等去马市里再多买两匹脚程好的马回来。” 禁卫军统领微皱着眉头,望着锦绣身后那呼啦啦的人,以及那堆得小山高的行李,最大的年纪有三十岁,最小的却是齐玄英的小儿子,今年才四岁,也要一道跟着过去,心头略有些不舒服,冷着声音道:“王大夫,此去山西保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救助伤兵。” 王锦绣连忙解释:“战场上伤兵重多,大人觉得,我再是医术通天,仅靠一双手也不可能全都救得回来吧?” 统领沉默。 锦绣继续道:“救治伤员,可不是一双手就能办到的,一般情况下,小伤只需两个人就相互配合,若是遇上重大伤情的,则还需要动手术。而动手术,最少也要三个人。”锦绣指着齐玄英,“这是我弟子,目前已能独挡一面,他跟着我一道过去,相当于我半个臂膀,他是有家有室的,此去山西,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更何况,这两个孩子日后还要继承父亲的衣钵,天长日久的不在旁边学着,将来如何回报百姓?” 统领这下无话可说,只是神色略显不耐烦了,粗声道:“你们女人就是麻烦。也幸好知府大人康慨,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喏,这辆马车是王大夫坐的,剩下的六辆车子,大家随便吧。最后的四辆马车是用来装货的。大家快点,送大家去了山西,我等还在回京复命呢。” 一驾豪华三驾拉着辆一辆石青帷饰的宽大马车,外表看上去比较朴素,可内里却丰富多了,车厢里半边是座位,有半边是可以折叠的四尺宽的小床,枕头褥被毯子应有尽有。即柔座位下放着整套茶具,可间一个磁桌,上边放着个磁盘,茶具也是铁制的,这是预防马车震动茶杯落于地面而设计的。 车厢里不但放了汤婆子,还放了个小炉子,炉子里还散发出淡淡的异香。闻着格外舒服,只觉身心舒畅,以锦绣对香料的了解,这应该是较名贵的沉木混合着的龙涎香一道制作的。这种香料,非王公贵族不得用。想不到今儿个她倒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冬暖之前侍候的也是富贵的主家,当然也是见过世面的,这马车不但布置精致,还舒适,各种摆设无一不精致。这辆马车加上前头的三匹马,少不得也要值数千两银子,普通的大户也是能置办得起的,但这炉子里的香料,却就是普通官宦人家也是无法用上的了。 “姑娘,看来,皇上是真的很看重您的医术的。” ------题外话------ 对不住,这一章前边又传重复了,v章节修改很麻烦,修改过的字数少了通不过,多了得让小编出马,先前就传复复了一章,被小编k了一顿,都不敢找她了。现在真心对不住大家,后边的章节争取多传些字数以作弥补。 第175章 猜测(二更) 锦绣早已恢复了冷静,淡淡地道:“他们舍得在我身上如此投资,想必需要我回报的更多。没什么好惊奇的。”皇家的便宜可不是白占的,更不是白白享用的,皇家赏你一根金条,你就得为皇家挣回一百根金条回去。 如今,她前去山西,一路有上百勇将护送不说,各地驿站似乎都被打过招呼般,屋子里烧得暖暖的,下了车就可以泡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乏,吃上热腾腾又新鲜的饭菜。虽然比不得大饭庄里的精致,却也不差了。 锦绣以前也曾听说过,驿站都比较简陋,但因为只要有公务在身的,都可以免费吃喝住宿。而这一路上,她所见所闻,却有些出入。 驿战是布置的较简陋,可吃食却一点都不马虎,侍候的也周到,让她挑不出半丝毛病来。 从金陵到山西,没有水路,只能走陆路。出了江浙地界,已经是三天后了,马车走得并不快,禁卫军对锦绣他们都只是面子情,态度不好,但也不坏。虽然有时候会不耐烦了些,但大多时候仍是照常执行了锦绣偶尔的不合理要求。 冬暖私底下对锦绣道:“姑娘,还是金陵的将士们对咱们好。一路上对咱们有求必应不说,还知冷知热的,不像这些京里来的,一个个眼睛生头上。” 巧巧笑了笑,“姐姐肯定不知道,这些禁卫军仗着是京军,是天子身边的人物,从来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他们能对咱们姑娘这般客气,也算难得了。” 冬暖点头,“可不是,前两天他们态度可恶劣了。这两日态度倒是好不少。” “姐姐可知道原因?” “怎么,这里头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巧巧掩着唇,压低了声音:“姐姐有所不知,前天,姑娘提议在河边歇歇脚,那李统领就把脸色拉得好长,非常不客气地拒绝了姑娘。可当天晚上在驿站里歇下的时候,我无意中从走廊上回来,听到金大人与那李统领的说话声,说咱们姑娘可是上头可是有人的,要咱们小心侍候着。那李统统一声冷笑,说,‘我当然知道这女子上头有人,不就是受皇上封了官,给了些赏赐吗?皇上每年光赏赐下去的没有一千起都有八百起。照金大人这么一说,但凡皇上赏赐过又封过官的都要我去讨好么?我能讨好得过来吗?’然后那金大人又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因为隔得较远,没有听清楚,只依稀听了什么‘楚王吩咐’还提到了太子殿下什么的,最后一句竟然说‘可是那位心尖上的人’,后来金大人又加重了语气说‘不必大人讨好人家,但你若是得罪了这位,惹得人家不高兴,可就有你果子吃的’。那李统领这才无话可说,自从那日过后,李统领对姑娘可就和蔼多了。” 冬暖将信将疑,“此话当真?” 锦绣也很是意外,巧巧翻了白眼,“奴婢亲眼看到听到的,如何有假。只是隔得较远,没有全部听明白。反正呀,不管如何,姑娘上头有人是事实。呵呵,所以那李统领也不敢怠慢姑娘了。” 冬暖双眼一亮,“那敢情好,只要上头有人,姑娘日后的路子也就宽多了。只是,姑娘,您既然上头有人,为何一直都没听您提过?” 锦绣苦笑,“我上头哪有什么人?我若是知道了还会被皇帝遣去山西?” “姑娘自己也不知道?”冬暖惊叫。 巧巧捂着腮说,“可金大人却说得头头是道呀,该不会是金大人因为知道姑娘上头有人,并且不是比较厉害的,所以这才一路上对咱们好?可是,金大夫只是个小小的守备官,与姑娘又没甚交集,他是如何知道的?”巧巧活像推理家一样,一条一条地推理下去,陡然想到了什么,又道:“是了,金大人是知府大人派来护送咱们的,肯定是知府大人告诉金大人的,所以金大人这一路上才对咱们有求必应,甚至说得上讨好了。只是,这人是谁呢?连姑娘都不知道。” 空气中有一会儿的沉默,巧巧与冬暖互望一眼,又望了锦绣,三双眼睛同时相互望着,最后,冬暖轻声道:“该不会是……” “不可能的。”锦绣坚定地道,“顾夫人一向讨厌我,不会这么做的。” “那就是世子。”冬暖肯定地道。 锦绣沉默了会,摇了摇头,“顾府虽说现下圣眷隆厚,可顾东临毕竟无任何实权的勋爵权贵,这些混军中的人,可不是谁的面子都会买的。”那李统领也是正三品的武将,顾东临虽是超一品的新任威国公,可没有实权,再尊贵也只是光杆司令而已。这些武将们眼光毒着呢,就算要巴结也只有巴结对自己有用的,对于那些对自己官位无用的权贵,也不过是面子情而已。 若是顾东临向他打过招呼要好生照拂她,这也是不现实的,毕竟顾东临还要回金陵的。李统领更不会为了他而照拂他了。 当然,那位守备官金大人却有些奇怪,他说她上头有人,连她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能让锦玉进入国子监也经是莫大的恩幸了,若再被记到李阁老门下,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能让皇帝直接圣旨吩咐的,地位肯定不会低的。这人究竟是谁呢? …… 朱棒槌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笨的,虽然比不上穆先生的神机妙算,但也不差了。 在十月中旬左右,朱棒槌就开始逐步提醒主子,该给王姑娘准备一处房子,然后买些下人去拾掇,再安排些可靠伶俐的下人去服侍。 毕竟人家千里迢迢地来到山西,又掮挑重任,可不能太寒人家的心。 朱棒槌还建意,王姑娘是金陵人氏,宣府属于北方,生怕她不惯这儿的饮食习惯与气候条件,应该做两手准备才是。 赵九凌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但眸光却闪了又闪,把笔丢到一边,看了朱棒槌一眼。 朱棒槌只觉心肝儿一阵乱颤,唉哟哟,他的主子笑了,真的笑了,并且还是赞赏的笑哦。 他真是太幸福了,他有多久没有得到过主子的赞赏了? 他又趁热打铁道:“王爷,据说王姑娘此行总共有十八人,她还带了四名使女,一名弟子,以及诸多助手,这么多的人,还得单独弄一间三进的宅院才成。” 赵九凌眉毛一动,看他一眼,“即是你提议的,那就由你来办吧。务必办得妥贴。” 朱棒槌低眉顺目地应了声,他办事效速确实很快,不出三天就把找来了伢人,相看了一间宅院,离总督衙门也不远,还又让人配置了管家,多名下人,甚至连厨娘都请了好几名,只求让王姑娘满意。 朱棒槌是赵九凌的侍卫统领,整个山西的人都知道,他虽说只是侍卫,但却是领正三品的朝廷奉禄的,如今却亲力亲为布置起宅院来,左中一句王姑娘,右一句王姑娘的,大家都在想,这位还没见过真面目的姑娘,与楚王肯定有着非一般的关系的。 有好事者问朱棒槌,“这王姑娘是何方神圣?值得朱大人您如此上心?” 朱棒槌瞪着他那棒槌一样的虎眼,说:“王姑娘是金陵名医,可是皇上亲封的五品奉直女大夫。专从金陵而来,特意被圣上调过来做军医的。” “军医?”这些人更加惊讶,“小小一个军医居然有如此排场?” 朱棒槌解释道:“这位大人可别小看这位王姑娘,此人医术非凡,相信有她坐镇,日后咱们受伤的将士起码可以救回一半。” 那些军医们的医术有多烂,大家都是清楚的,如此这位姓王的大夫真有这么厉害本事,那确实是将士们的福气。但,尽管如此,这仍不能改变军医身份低微的事实,一名守备官撇唇道:“她再是厉害,也不过是一名医者罢了。值得朱大人你如此费尽心思?” 朱棒槌在心里撇唇,淡淡地说:“这是王爷吩咐下来的。”把赵九凌搬出来,效果出奇的好,连堂堂王爷都如此礼遇这名军医,那证明此人身份应该不会太低就是了。 虽说古代消息闭塞,但对于切肤相关的消息,很快就让山西地界的军医们知道了,不久的将来,这儿会出现一个头头来管他们。并且还是个女人。 一群军医们如何服气呀,如果这位是真的医术超群也就罢了,他们是可以服管教的,可居然是个女人,女人呀,让一个区区女人爬到他们头上对他们作威作福,这如何让他们服气? “也不知圣上是如何想的。”一名军医忿忿地说着,“居然让一个女人来管咱们。”更可气的还是他们这些军医不但要尊她为首,还得执师礼,真真是侮辱人。 其他军医也跟着起哄着,“就是,那女人再厉害,不就是个女人嘛。居然还让咱们服她管。” 一群恃才傲物的军医们立马连成一气,决定到时候给这个不知天厚的地女人一点厉害瞧瞧。 一群保持中立的军医们则并不表态,只说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行事。 也有一部份胆小怕事的则在心里偷偷商量着,“听王爷身边的朱大人讲,这位女大夫才十七岁呢,居然被皇上封为五品奉直大夫。想必是有几分医术的。” “有医术又怎样?她只是个女人呀。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成天被那群狗官呼来唤去的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受制于一个女人,实在不能让接受。” “可那女人听说来头不小,就算不服又能怎样?” 有胆小者立马不吱声了,是呀,他们只是小小的军医,无品无秩,每月累死累活也不过半吊钱的奉禄,若上头没人更是不被当成人对待,若是上头有人……哼,若是上头有人,也不可能当军医了。 ------题外话------ 今天一个激动,就二更了。。。欢迎亲们踊跃评论,偶天天都看的,只是没有回复罢了。亲们评论多多,俺灵感就越丰富 第176章 洁癖 “这事儿还真奇怪呢,若那女人真的上头有人,又怎会来这种地方?”军医的待遇真的不算太好的。只比普通将士好了一点点而已。 “所以人家可以辖管咱们所有的军医呀。” 也只有杨军医李军医那样的人才厉害,专门给那群大人物诊治,不但赏金高,还是有品秩有官位的,也有独立的宅邸,最起码也是住在总督衙门,还有下人服侍,多威风呀。 “只是不知,这姓王的与杨军医李军医他们比起来,究竟谁的官位更高?” 一群人沉默了下,有说杨军医还要高些,那王军医应该也要服他管,因为杨军医也是正五品医判,再来人家年龄在那,又是正三品以上的高级将官的专属军医。那王军医再厉害,也要服杨军医管。 也有人说王军医应该还要高上一筹,因为人家还没来呢,楚王就开始重视了,不但让人大肆买人置办宅院,听说还亲自去找了几个南方来的厨娘,生怕王军医吃不惯北方人的饭。 连楚王都如此重视此人,那杨军医都还得靠边站。想当初,杨军医可没这种待遇哦,不过是配了一名小厮,一个丫环,在总督衙门拔了个小小的宅院给他居住罢了。如何能与人家王军医相比? 一群眼光独到的军医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说着自己的打算与见解,有的不屑,有的深思,有的漠不关心,也有的心思暗暗拨动……总之,锦绣还有没到山西,这儿的军医们已开始引发骚动了。 朱棒槌这两天为了布置宅院,跑得脚板翻翻,虽然天气寒冷,外头哈出一口气都可以结成冰,可他仍是止不住内心的兴奋,宅院已经布置完毕,王姑娘居住的院子更是请了六名丫环四名婆子亲自打量,里边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连王锦绣带来的人也全都有了妥善的安排,这下子,王爷应该会夸他的。 一日,赵九凌下了衙后亲自去看了新布置的宅院,先是瞧了正院里的摆设,又瞧了瞧一丈高的院墙,说:“这儿不大安全。锦绣又是单身女子,又离总督衙门远。万一出了什么事,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朱棒槌差点跌倒在地,很想说,“这儿出去,拐个弯就是总督衙门,还叫远?这个胡同里住的大部份都是宣府的各级将领,怎么就不安全了?” 所幸他跟在王爷身边十多年,知道王爷应该还另有打算,于是立马顺着他的话道:“王爷说得极是,王姑娘一个孤身女子,虽说有侍卫又有弟子助手跟着,可总归是弱女子,住在这儿确实有些危险。”为了证明王爷说得正确,还指着丈高的围墙说,“这围墙太矮了,稍些有点功夫的贼人都可以翻进来。王姑娘住在这儿,实在太危险了。” 赵九凌蹙眉,一脸的担忧。 朱棒槌立马趁热打铁,试探性地道:“要不,干脆让王姑娘住进总督衙门,这样一来,有王爷您拂照。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乱来。” 赵九凌点头,击掌,“这个法子好。” 楚王准备把新来的女军医安置在总督衙门,并且还安置在离楚王院落不远的悠然阁,消息传出去,整个总督衙门都沸腾了。 杨军医首先来表示,王爷英明,爱才如命,他第一个佩服。然后对赵九凌表示,“王爷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下官。下官定竭力相办。” 赵九凌很是高兴,赏了他半只厨房才做出来的当归炖鸭子。 杨军医很高兴,千恩万谢地离开。而李军医却冲他不满地道:“你老糊涂了,论资历论名望,那女人如何比得上你?你居然还跑去讨好她?”实在是……奴颜媚骨。 杨军医不以为然,军医待遇并不是很好,比起在京里的御医们可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并且还又苦又累,但那又如何?谁叫他医术不精? 他苦熬了这么些年,也才混了个六品的医判,而人家小小年纪还是个女子也能高过自己,这人医术高不说,上头肯定是有人的。他犯不着为了点面子就去给人家添堵。只有傻子才会干的。想要在官场上混出外名堂,最不稀罕的就是面子和资质,识时务为俊杰才是真理。 “王大夫是皇上亲封的五品奉直大夫,品秩本来就在我你我之上。再来,人家医术在那摆着,不服也得服呀。” 李军医不屑地道:“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几分医术?我看不过是被吹的。” 杨军医不以为然地说,“不管如何,连楚王爷都对此人礼遇有加,咱们就更不得不小心谨慎了。”他从十岁开始做医童,十三岁靠了点关系进入太院医做杂役,十六岁拜了黄太医为师,低眉顺目也侍候了师父十五年,总算熬出了点头,熬到了太医的身份,虽说被人挤兑才来这破地方受罪,但也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若是自己上头没人,这升迁是真的没指望的。更何况,师父曾说过,他的资质不是很高,还能熬到太医的位置,一是他勤能补拙的结果,二来也是院令大人许太医见他品性周正,这才给了太医资格的。 杨军医很是敬重自己的师父,连师父那样的人才都要讲究识时务,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太医了。顺风而行是必然的,若是为了面子就去争那一时长短,还不如脚踏实地,该干嘛就干嘛。 李军医嗤之以鼻,斜看了杨军医一眼,说:“想不到,我心目中品性高洁之人,居然是如此的见风使舵,哼。算我瞎了眼。” 望着李军医离去的背影,杨军医默然站了半晌,然后默默地离去。 …… 总督衙门即将住进一位皇上亲封的军医,听说这位军医来着不小,并且还是女流之辈,这在总督衙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总管更是觉得稀奇,但因为是赵九凌凇自吩咐下来的,也只得压下心头的愕然,依言照办。那间悠然阁地势宽蔽,分东西暖阁,前后院落,被褥,家具,木炭,香料,几乎与楚王一般规格,尤其是服侍的下人,更是预备了四名大丫环,四名婆子,以及四名二等丫环,及六名小丫环,院内还增设小厨房,又新聘了两名厨娘。 负责采办的廖妈妈这才发现,这悠然阁的规格,果然与王爷一般无二,心头大骇,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这阵子王爷时常过来,明说是不能怠慢这位大夫,生怕这位自小生活在江南地区的大夫不服这儿的水土,所以按着王爷的规格来办,但廖嬷嬷仍是有种错觉,王爷对这位还未谋面的王姑娘真的太过上心了。 尤其王爷还亲自进入闺房,仔细察看了衣服被褥,香料炭火,甚至连厨房都察查了一遍。 “这儿冷,屋子里多备个炭炉。记着炭火最好是银丝炭。还有,屋子里干燥,茶水间最好设在隔壁梢间里。” 廖嬷嬷点头,陪着笑脸:“王爷可真够细心的,奴婢记下了。” 赵九凌又四处擦看了一翻,最后目光放在花梨木的大床上,柔和的毛绒毯,上头叠着整齐的白底红花蚕丝绒被,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着锦绣穿着白色中衣躺在床的模样,一时间心痒难奈,又说:“把枕头换了,再做宽些,柔暖些,不要做那种有棱有角的,最好做成圆孤形状的,锦绣……王姑娘不喜欢用这种枕头。” 廖嬷嬷心里越发惊异,但面上却笑得稳稳当当,“这王姑娘可真是有福气的,遇上王爷您这般贴心的上官。若奴婢是王姑娘,肯定要高兴到飞了天去。” 赵九凌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她能来,就是本王的福气了。” 廖嬷嬷心头巨震,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来着?该不会…… 宠辱不惊的廖嬷嬷心里一阵激动,王爷身份尊贵,又是那么的冷心冷情,严厉冷硬,平时候对奴才们连正眼都不瞧一下,现在却与她说了这么多话,怎不令她骄傲欣喜? 激动的目光偷偷瞟了赵九凌,后者神色柔和,以往从来都是冷硬到生人匆近的线条,这时候却难得和软下来。廖嬷嬷压下心头的震惊,又跟在他身后,按着王爷的吩咐,又把屋子里的格局都改了遍,恭送赵九凌出去后,廖嬷嬷赶紧把院子里的张嬷嬷和许嬷嬷放了出去。另外再把大丫头春环也给找了理由拔到其他院子里去了。 廖嬷嬷的大张旗鼓惹得总督府其他下人有些不以为然。 “看来是个没眼力劲儿的,不就是个大夫嘛?撑死也不过是五品的小官儿,也值得如此巴接?” “就是,要巴结也是巴结王爷呀?巴接几位先生大人们也是成的,一个大夫,呵,还是个女的。不知脑袋怎么就生到脚上了。” 廖嬷嬷并不理会这些人的奚落,依然无行我素,仔仔细细地把着关,总算全布置妥当后,朱棒槌又当着赵九凌的面对她说,“劳烦嬷嬷再让人把里里外外再弄干净些。王姑娘是大夫,可是天生有洁癖的。” 廖嬷嬷又连连堆笑,说马上让人再把家具抹一遍,地再扫一遍。 而赵九凌,这时候却心中一动,他想起了锦绣曾经说过的话,“我是大夫,有洁癖呢。” …… 赵九凌身边两个通房大丫头,青玉和玉莹,平时候他的日常起居也都是这两个丫头负责的。因为北放战事吃紧,军饷不足,总督府倒也一切从简,京城楚王府光侍候在赵九凌院子里就有三十多人,而这儿除了采雪玉莹二人外,也都是朱棒槌等人轮流侍候的。 所以这二人在赵九凌身边还是颇得重视的,平时候赵九凌很少在院子里,她们的活儿也轻省多了。 只是最近几日,采雪颇有些怨言了,“王爷这几日是怎么了?每天回来都要沐浴洗头,这也就罢了,可如今胡子都是天天都要刮,还有指甲也是天天修剪,这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古人头发留得长,都是三天一洗头,五天一沐浴,但北方地区,天气寒冷,也就不限于此,稍讲究的人家,顶死五天一洗头,三天一沐浴。而赵九凌也是无比讲究的,每天都要沐浴洗头。她们也侍候习惯了,但最近,采雪发现,王爷洗头洗得勤,连衣服也换得勤,他是堂堂王爷,有这些体面讲究并不为过,可每天都要坐在镜子前仔细刮面,修剪指甲,每天把自己整理得无比精神,一丝不苟。 玉莹正在整理床铺,闻言顿了顿,说:“你不说我还真给想起了,最近王爷确实有些反常呢。除了你说的这样些,王爷还经常带条手帕在身上,刚开始我还为是哪位姨娘给他的,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是王爷专门用来擦鞋子上的灰的。” 采雪纳闷,“王爷什么时候这么爱干净了?” 赵九凌当然爱干净,但那是在有下人服侍的情况下。若是身边没下人,他也可以十天半月不会洗一次澡,胡子一个月都不会刮,衣服脏到全身是酸臭味都能忍下来,这与赵九凌常年领兵打仗有关。这点她们是深有体会的,可问题是,如今外头并没多少仗可打,他也不用天天上战场,除了每日继续操练士兵外,也不会弄到多脏。但最近赵九凌却是中午回来换一套,晚上再回来换一套,这就比以往多了好几份活儿,每天要擦靴子,多洗两套衣裳不说,每天还要多备热水。 “王爷还吩咐了,屋子里的家具每天都要仔细擦干净,还有,被褥也要五天一换。喏,明天就该被褥了。” 玉莹略有些抱怨,“王爷最近规矩可真大,这屋子里就咱们两个人,真够累的。” 青玉道:“再苦再累,也总比服侍其他人来得强吧?”虽说事情多了点,但赵九凌并不是多苛刻的主子,只要牢记本份,把交代的事完成了,守好了里屋,就算是尽职了。 玉莹脸一红,低声道:“死妮子,我说的不是这个。” 青玉愣了下,方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脸也跟着一红,但很快又黯淡了语气,“王爷有好久没有叫咱们服侍了。”她们所说的服侍,指的是床上服侍。 玉莹咬着唇,“可不是,我算了算,将近一个月了。王爷最近一没去外头过夜,二没去其他姨娘那边,连咱们都不碰了,这,该不会是厌了咱们吧?” 青玉心里也疑重起来,还有些慌乱,但想着自己的姿色,又强自镇定,“应该不会。说不定王爷在外头遇上什么烦心事,所以,没心情叫咱们服侍。” ------题外话------ 汗,174章又传重了一段内容,我都不知该乍个向大家解释了。因为已经传上去了,后头也有了章节,v章节删不掉,只能修改,但修改时候字数控制很严格,只能请编辑帮忙,但上回就有前科了,我怕编辑k我,没敢找。后来看传重的章节肉容,争取这后边的章节多传些上来弥补回来。别骂我,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真的,下边还有一章,不要走开,俺拼老命了了 第177章 表现太难看了 整个宣府的人,包括普通老百姓都知道,楚王赵九凌对即将到来的女大夫非常看重,不但让人置办了王大夫一行人居住的宅院,还把一切的生活所需都办得妥妥当当。甚至还把那位未曾谋面却名气甚大的王大夫给安排进了总督衙门,还特意派人亲自拾掇整理,连丫头婆子以及小厨房都准备妥当了。 一些善于观察的人还发现,连赵九凌身边的侍卫统领朱棒槌也是积极到不行,不但事事亲力亲为不说,还跑去外外的驿站对驿千嘱咐万拜托,“若是接到金陵那边的拜贴,一定要派人通知我。知道吗?” 四旬左右的驿丞连连拱手,表示一定照办。 朱棒槌仍是不放心,又道:“此人可是咱们王爷异常重视的,千万别好生招待,啊,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惹恼了王爷,你就把皮崩紧些吧。” 现在,但凡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知道,这位王大夫,在楚王心目中是何等的份量。 所以相当一部份人已开始回去与自家老婆商量,等这位王医官到来之后,就赶紧下拜贴,送礼物,好生讨好一番。必要时,还给开些方便之间之门。 军营里的将士们听了,倒也高兴,能让王爷如此重视的人,应该医术不会差到哪里去了,以后受了伤也有救命的保障了。 一些正在养伤的士兵们则到处托关系求人,等这位王医官到来之后再给仔细瞧瞧,看能否早早康复。 而宣府的军医们,听说这位王医官如此阵仗,好些心中不服的这时候也临阵倒戈。如今只有少部份军医仍是不放眼里,觉得一介女流之辈,有什么值得尊重的。 衙门里的杨军医仍是如平常那般,但李军医发现,这人每天晚上都在挑灯夜战,不知在忙碌着什么,后来试探了他身边一个丫头的口风,更是不屑至极。 “老爷正在搜集那位王医官的脾性爱好。” 外头的官员们都开始闻风而动,每天勤换衣裳勤洗澡,勤刮胡子……听说这位王医官有洁癖。 那群官太太们也开始准备头面首饰衣裳,人家可是神医呢,就算对自己男人仕途无益,但关系打好了,请上门来给自已诊诊脉也是好的。 总督衙门里也是冰火两重天,悠然阁的下人们早就被三令五申,耳提面命,要尽心尽力侍候这位王医官,若是怠慢了,可是有她们的好果子吃。而外头的下人们则叽叽咕咕的,觉得廖嬷嬷小题大作了。 赵九凌的出云阁也是事不关已,倒是与赵九凌有过一腿的女人们则开始暗暗打着主意,听说这王医官医术厉害,又住进了前边不远的悠然阁里,到时候抽空让她给把把脉,开些药让她们早早生孩子才是好的。 实在不济,让她制些美容养颜的丸子吧,这应该难不倒她吧? …… 宣府那边发生的事儿,锦绣是全然不知,只知道这一路上,各处驿站对自己那真是好得没话说,金陵守备金大人与禁卫军李统领对自己也是客气有加,这让锦绣顿生出一种“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的感慨。这些天得到的待遇实在太好了,好到她差点都记乎所以,直至抵达山西地界,受一众大小官员巴结奉承,这才稍稍冷静了头脑。 “姑娘,这些当官的,怎么对您这么客气?”一路走来,冬暖冷眼瞧着那些三四品大员对自家姑娘的阿臾奉承,虽说已经麻木了,但仍是有些不小的震撼。看来,自家姑娘真是有本事呀。 锦绣也觉得这可思议,她再是受皇帝褒奖,到底只是个小小王品医官,虽说有皇帝亲赐的戒尺与官大一级的承诺,也不过是唬弄普通的低级官员罢了,那些有点实权的中高级官员才不会放眼里呢。 但这一路上,这山西地界的大小官员,包括守城门的士兵都对她礼遇有加,这不得不让她奇怪。 又驶了大半天,总算来到宣府,以及整座北方地区的最高军事行政指挥处。 宣府镇南屏京师,后挖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诚边陲重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特别是本朝,宣府镇更是保卫京都,防御草原各族南下的咽喉之地。离京师不过四百里,锁钥所寄,要害可知。 宣府兼领山西大同府镇,军事地理极其重要,是边防九大军事重镇之一,果真气派万千,比不上金陵城墙的华美,却比金陵多了数倍的严威与雄壮。 那高大的城墙,以及迎风招展的旗织,鲜明呈亮,生机勃勃,城高池深,气象雄伟守城的将士个个精神抖擞,杀气冲天。宣府地势宽蔽,马路平整,可以并行八辆马车也绰绰有余,这儿的晋商也是全国闻名,商业与军事发展是整个边陲最为繁华。 迎接锦绣入城的是以杨军医与李军医为首的两名军医,以及总督衙门的高总管。 锦绣下了马车,与杨李二人见礼,相互寒碜,虽然两位太医一个看起来恭敬一个倨傲,不过她初来乍到,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暗暗把杨李二位太医的表情收进心里后,然后在高总管的带领下,一路来到总督衙门。 总督衙门位于宣府中路,马车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抵达,在总督衙门里办差事的大小官员也早已在门前等候,为首一人身穿雨过天青色刺绣蜀锦长袍,头戴玉冠,脚蹬玄色绣金丝纹路的羊皮靴,身披黑色灰鼠绒大氅,锦绣下得马车后,就看到此人,微微愣了下,但仍是依礼下了车来,正要跪拜。 赵九凌拦下她,一双狭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地上凉,不必多礼。” 锦绣却执意跪了下来,磕了个头这才起身,“锦绣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赵九凌道:“快起来。”他伸手双手想去扶,但锦绣赶紧起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恭敬地说:“日后锦绣可要劳烦王爷关照,有不妥之处,还望王爷不吝赐教。” 赵九凌讪讪地放下双手,背到身后,忍下心头的失落与激荡,笑道:“那是自然。”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打量她略显苍白的面容,“路上辛苦了。” 锦绣福了身子:“王爷关怀。一路上多亏了金大人和李大人的照顾,还有各地驿丞的奚心款待,倒是没受什么罪。只是,这地方有些冷。”她从金陵出发时,金陵气温确实很冷了,这一路越往北行走,天气越冷,所幸她带得衣物够多,车子里又有炭火,还没有被冻到。但总归不大方便。 “外头冷,快进去吧。” 锦绣毕恭毕敬,“有劳王爷亲自迎接,锦绣受宠苦惊。”然后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两步,与他隔了点安全距离。 她的动作生生击退了赵九凌即将出口的话,顿了一会,这才说:“你本来在金陵好好的,偏因本王才来这边受苦,应该是本王向你赔罪。” “王爷哪儿话,锦绣虽为女子,可能为朝廷效力,亦是锦绣的荣幸。”锦绣可没望这男人当初是如何整她的,不敢忘形,毕恭毕敬地以用万金油应付。 赵九凌也不再坚持,一道进了总督衙门,又与诸位大小官员施礼,总督衙门里办差的大小官员原想趁此机会好生与锦绣套近乎,还准备去本地最大酒楼办上几桌席筵,准备给锦绣接风洗尘,却被赵九凌大后一挥给阻止了,“锦绣是女子,虽说如今是官身,可总归男女有别,你们可别误了她的名声。” 一群官员马上退了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赵九凌和锦绣,以及锦绣带来的四名侍女,齐玄英等人也被安排去别的地方去了。 “……咳咳……锦绣,这一路上辛苦了。” 朱棒槌唇角抽搐,暗想,我的主子怎么这么反常?他这话已经说了不下三次了。 锦绣奇怪地望了他,“有劳王爷关怀。”在心里却想着,这人还战神呢?战神就这么点外交本领? 赵九凌再一次轻咳一声,“金陵离这儿路途遥远,你肯定也乏了吧?” 朱棒槌再也忍不住,轻咳两声。赵九凌也知道他今天的表现很失往日的水准,俊脸微红,他摸了摸鼻子,又说:“你肯定也累了……那本王带你下去歇着。”顿了下,又一脸邀功似地说着,“我把你安排在总督府,这儿安全,又方便,拔给你的那间院子也是不错的,呃……我先带你过去瞧瞧,若有不满意的只管与我说。” 锦绣起身,“多谢王爷费心,只是王爷日理万机,如何把宝贵时间浪费在小女子身上?就不劳烦王爷尊驾,王爷差个下人领路就成了。” 赵九凌连忙道:“不碍事,今儿个也没什么事,走吧,本王带你过去。” 锦绣连忙摆手,“王爷折煞锦绣了。锦绣身份低微,如何敢劳驾王爷,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朱棒槌也觉得王爷今天表现太失水准了,并且也太赶了,太失王爷本色了,于是小声劝道:“王爷,王姑娘说得对,这儿有高总管和廖嬷嬷就成了。” 赵九凌心里一沉,不甘不愿地对房廖嬷嬷道:“好生服侍……王姑娘。” “王爷请放心,奴婢省得。”廖嬷嬷冷眼旁观了许久,越发竖定了信心。这位从金陵远道而来的女大夫,一定得好生讨好。 锦绣朝赵九凌福了身子,缓缓退下。 大厅里有炉子,以及烧有地龙,倒也不冷,只是出了厅子,往后院走去,被冷空气一吹,全身打了寒颤,廖嬷嬷赶紧拿了一件大红色兔毛边的氅子披在她身上,嘴里说道:“姑娘,这边气候冷,可比不得南方,以后出门可要带上氅子。” 锦绣点头:“有劳妈妈提醒。” 北方的建筑与南方不大一样,因冬季寒冷,故两宅内院南北狭长,以取阳光。墙体较厚,可以保温御寒。当地雨量稀少,故次要房屋仅用仰瓦铺设,省去盖瓦,大门在东南的布局,大门一间设在东南角,正面五间上房,皆美仑美焕,东西厢房及倒座各为二间,正屋、两厢和倒座之间廊子联结。正屋梁上有单色勾绘的密锦纹团科纹饰,看起来大气质朴,比不上南方的精美以及雕梁画栋,但却有种朴素大方的美感。 ------题外话------ 大家都说锦绣去山西速度太慢,没有救人如救命的自觉。其实,古代交通不发达,锦绣就算插上翅膀都不能立马飞到战场上。再则,在赵九凌这种上位者眼里,普通士兵的性命自然没有那么贵重了。古代有品秩有医术的军医都是只给武将看病的。普通士兵的死活也只有普通军医们管。最后,边关也并非天天都有战争的。如果真天天发生战争,那还了得。锦绣去宣府的目的,就是提高军医的医术,改善军中的医疗条件。提高治活率。也并非一蹴而就的。 不知我这样的解释合理不。 第178章 矜持 进入悠然阁的正堂,这是明间,其左右是次间、稍间。明间也是大客厅,次间、稍间则是主要的休息场所。堂屋当中独设一榻,上边引枕靠背脚踏俱全,两边各两张脚踏大椅,锦绣坐到棍榻上,廖嬷嬷已领了一众丫头婆子进来跪头行礼。 锦绣吓了一跳,底下乌压压的一群人,仔细数了数,妈呀,居然有整整十九个人,再加上她带来的侍女,光侍候她的就有二十三个人,这也太奢侈了吧? “嬷嬷,这是不是太多了?”锦绣有些不安。她父亲在世时,她们家也有十来名下人服侍,后来她开了锦绣药铺后,渐渐打响了名气,虽然铺子里有近三十名“员工”,但私底下服侍的也只有四名婢女,比起现代明快的作风,再有钱都得负责自己的吃喝拉撒来说,她都觉得奢侈了。现下更为壮观,她一个人就住这么宽阔的宅院,还有如此多的人侍候,恐怕平原伯府的老夫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吧? 廖嬷嬷陪笑着说:“不多,一点都不多。姑娘您又不是来游山玩水,而是来做大事,为朝廷效力的,理应受此待遇。奴婢还生怕委屈姑娘您呢。” 锦绣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这么多人侍候她,她又不是金尊玉贵的人物,居然安排如此之多的下人服侍,究竟她是来做大夫的还是来享受的呀? 廖嬷嬷又进一步解释,“这可是王爷的一番心,姑娘可别辜负了。王爷对姑娘可重视呢,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布置了,这儿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全都是王爷亲自过问的。王爷说了,姑娘您可是关系着众将士的倏关性命,可不能怠慢了。所以姑娘还是安心住下吧。奴婢姓廖,人称廖嬷嬷,是这院子里的管事,高管家是总督衙门的总管,姑娘有何吩咐只管说了,奴婢们莫敢不从。” 现在锦绣可以确定,这赵九凌对她用了糖衣炮弹。 也不知道那家伙究竟在搞些什么,平白无故的对她产生敌意,现在又平白无故的对她这么好,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危计吧? 锦绣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管过奴仆,也不知该如何管,廖嬷嬷对自己是很恭敬讨好,但毕竟还不熟悉,她也不敢贸然就重用她。还有这些下人,看起来一个个中规中矩的,可大家内心里想的什么谁也不知道,再来,她也不是一辈子呆在这儿,这些只是临时来服侍的下人,她也不求这些人对她忠心耿耿,只求把份内事做好就成了。 于是锦绣锦绣简短地说了两句话,“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完全是抓瞎,诸位既然是被派来服侍我的,大道理我也不说了,你们只要谨守本份就成了。我不求你们对我如何忠心,但起码的为奴之道应该是明白的。现下,我不管你们现在想些什么,只告诉你们我的底线,我不喜欢底下人乱嚼舌根,更不喜欢受人监视。我也不可能永远呆在这,所以你们也别把我当真正的主子,就当……临时雇主吧,你们只需尽自己的本份就成了。但凡我吩咐下来的活儿不推三阻四就好,这点要求,不为过吧?” 众人齐齐磕头,说一定好生侍服姑娘,不负姑娘云云。 锦绣故意露出疲乏的神情,廖嬷嬷赶紧让大家下去,指了四个丫头笑道:“姑娘可是累了,那敢情好,姑娘的寝房在后头,奴婢带您过去。” 上房的西稍间中有套间暖阁儿,是主卧室。而东稍间则是用“碧纱橱”与西侧的房间隔断。碧纱橱内有床,应该是专门为值夜的丫环头提供的地儿。 上房还有后门,与后院相通,出后房门到后院,再从后院的东西穿堂穿过,就到了一条南北宽夹道,通过这条夹道就可到赵九凌居住的出云阁,及穆少清等人居住的潇湘居。 在得知这儿离赵九凌的住处只有两个走廊及半个花园的距离,锦绣很是不安,说:“我一个小小的医官,如何能住进总督衙门?还与王爷离得这么近?” 这赵九凌行事不按牌理出牌,又是蛮不讲理的人物,这万一哪天心血来潮又跑来找她的麻烦,她是想躲都没地儿躲呀。 廖嬷嬷笑道:“姑娘何必妄自菲薄?王爷看重您还不好吗?外头想让王爷看重的撑削尖了脑袋都无法住进来呢?”但心里却在暗暗思量着,楚王赵九凌节制宣府至山西大同边防军务,临时成立的两省总督是由宣化都司衙门改建而成的。比以往扩大了一倍的地盘,前边是处理公务的地方,后边是赵九凌以及诸位幕僚和他的妾室们的居处。 除此之外,这总督府还真没住上外人过。这位王锦绣还是头一份。 赵九凌是楚王,贵为亲王级别的他,排场老大,他身边贴身侍卫就有四十余名,以及六位幕僚,都是住在总督府,而他的300多名亲兵校蔚则住在紧邻衙门的另一处宅子里。 就单他的院子里,配置有一名管家,两个通房大丫头,二十多个下人,粗役更是不计其数,六名别人赠送的非妾非通房的至今仍被下人尊称一声姑娘的貌美女子,则住在南边的一处栖霞院内,六名姑娘,统一安排在一个院落,服侍的下人总共加起来还没有悠然阁的多。可以想像,这王锦绣在楚王心目中,是何等的份量。 锦绣刚才这话说不无道理,平白无故的住进总督衙门,还与楚王的院落挨得如此近,用脚趾上头都知道,楚王打什么主意呀。 想到这里,廖嬷嬷对锦绣越发恭敬了,但她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并不直接说明“楚王对你格外上心,是因为看中你”而只是委婉地说楚王是求贤若渴,所以才会如此礼遇。 锦绣也没有想那么多,实际上,赵九凌对她的第一印像实在太恶劣了,再加上她在古代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消除了身为穿越女的优越感。这古人的思维很是迂腐,在礼教方面更是看得比命还要重要,不管她如何努力,但她的某些思想行为,仍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所以也很难碰上真正的伯乐。 人家别的穿越女不管如何行事,都会煞到一大堆男主男配,而她努力了十多年,连桃花都没开过,说来也可怜。 至于这赵九凌,实在是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的印像太恶劣了,她对他只有防备,别的想法嘛,还真没有。 这大概就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连冬暖几个丫头也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尤其刚才在前边大厅里,赵九凌那笨拙又接近白痴的问话方式,这让聪明的冬暖有了某种念想。 但冬暖是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性的,也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只能宽慰锦绣,“姑娘不要想得太复杂了,指不定楚王殿下只是单纯的想要重用你,又想到之前的所作所为,所以一心想弥补姑娘罢了。” 锦绣想想,也是,听说这边战事吃紧,将士们受伤严重,若没有系统的救治方式,确实很容易耽误治疗的。 想到去年官兵剿匪,百把人同时受伤就弄得手忙脚乱,这宣府战事一旦开打,那肯定是成百上千的冶疗压力,到时候,她一个人就算多生几双手也是没法子吧? 这赵九凌也太高估她了,光凭锦绣药铺的人物,想要一口气救下那么多人,也是不现实的,她得好好想一个系统的救治法子才是。 …… 锦绣才住下没两天,便接到好些邀请贴子,全是本地官员女眷的邀请,这个请她入府品茶,那个邀她去赏梅花,也有直白的,请她过府给诊脉看病。也有直接把礼物送来的,冬暖一边整理这些名贴,一边把礼物登记造册,然后统一拿了锦绣制作的养颜膏作回礼。 “姑娘,这些人真的太客气也太热情了,连奴子都不敢相信呢。” 巧巧说:“那肯定的呀,咱们姑娘现在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又让皇上郑重赏赐褒奖过。如今谁敢不买姑娘面子?” “哼,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那可难说。姑娘只是军医,又不涉及官场,他们摆的哪门子热情?真是太奇怪了。” 冬暖飞快地望了锦绣一眼,在心里暗道:“当然是因为楚王的关系呀。”可她却不敢说,生怕增加姑娘的烦恼。 当晚锦绣睡了个好觉,冬暖和巧巧服侍她起床吃早饭,一个自称姓张的嬷嬷便领着两个丫环进来了,福了身子后,轻声道:“姑娘,昨晚睡得可还习惯?这早饭可还合您的口胃?” 锦绣笑道:“有劳妈妈关心,我又不是千金小姐,不必对我如此的。倒把我弄得毫不好自在。” 张嬷嬷笑道:“姑娘这话可就折煞奴婢了。姑娘您身负重任,侍候您本是奴婢等的职责,姑娘千万别与老婆子客气,更不要与这些丫头客气,有何任何只管说。哦对了,给姑娘您通个气儿,栖霞院的卫姑娘想请姑娘过去玩儿,姑娘可是得空?” 锦绣皱眉,“卫姑娘?” 张嬷嬷解释道:“卫姑娘是本地怀王爷送来服侍王爷的,因为王爷没有给她名份,又是怀王爷送过来的,即非奴又非婢的,所以大家都叫她一声姑娘。” 原来是赵九凌的女人,但,好端端的干嘛要见她?还让她过去? 锦绣有些不高兴,淡淡地说:“论理,我是女子,在府里见见卫姑娘也无可厚非,可伦公,我却也是办公差的,承蒙楚王殿下抬举,让我住进了总督衙门。可我一个外人却私下见王爷的姬妾,这样不妥吧?” 张嬷嬷怔住,她刚开始觉得卫姑娘要见锦绣也觉合情合理,毕竟锦绣是王爷心尖上的人,那卫氏为了将来的打算,与锦绣拉好关系那是必然的。可听锦绣这么一说,又觉得锦绣说得也有道理。锦绣是来公干的,好端端的跑去见王爷的姬妾,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再来,锦绣虽说只是大夫,可也没有与一个非婢非妾的女人打交道的道理。 想到这里,张嬷嬷醒了醒神,连忙道:“姑娘说得极是,是奴婢糊涂了,该打,该打。”顿了下,见锦绣没有理会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可卫姑娘都发话了,姑娘真的不过去么?” 锦绣瞟她一眼,淡淡地道:“哦,她发什么话?有拜贴么?还是打了丫头来请?还是请示过楚王殿下?” 张嬷嬷滞住,连忙跪了下来,打了自己两下嘴巴,“奴婢该死,不会说话。以姑娘的身份自是不必去见那卫氏,是奴婢越矩了,脑子糊涂,还望姑娘恕罪。” 锦绣把饭吃完,冬暖连忙端来钵盅,给她嗽了口,这才道:“妈妈也是这儿的老人了,怎的这么不懂规矩?若下回再这样,这总督府我可不敢住了。” 张嬷嬷连连点头,“姑娘教训得是,是奴婢糊涂了。”退了出去后,她长吁了口气,原来姓廖的老文虔婆没有诓她,这王锦绣虽身份普通,却矜持自贵,哪是能够得罪的。 ------题外话------ 明天双十二了,虽然痛恨这个鬼淘宝活动,但仍是得打起精神来应付,明天早上会有一章的。 第179章 大头兵 栖霞院 一身浅绿衣衫绘花鸟纹的年轻女子摸了保养得白嫩的手指头,听了丫头的回话,挑高了半边柳眉,“你说,那女人拒绝了?” 丫头点头,“是,奴婢连人家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被张三家的给打发了,张三家的还与奴婢说,会转告那姓王的。可过了没一会,那张三家的就出来与我说,姓王的只是王爷的属下,身为下属的,哪能与上峰的家室随意见面。” 卫氏愣了下,说:“她倒是个懂规矩的。” 小丫头不敢吱声。 卫氏又道:“算了,既然人家不肯来,大抵是瞧不起我罢了,我也不去凑人家的冷脸。等会子你去二门处候着,王爷回来了就立即通知我。” “是。” …… 锦绣休息够了,开始计划着大批量制作外伤用药,因上回救治伤兵倒也积累不少的经验,知道战场撕杀,清一色的刀伤剑伤砍伤,首要的就是先止血,然后再进行伤口清洗逢合,不但要讲究速度,还要讲究效益。这就要所有人配合了,还要药物与工具器械才成。于是她准备一步一步地来,先准备药物器具,首要的就是先进行一个系统救助培训才好。 但是,想了这件事,又发觉另一件事也得马上做,想来想去,件件都要马上做,准备大批量的羊肠线,止血带,手套,消毒水,锦花,以及纱布,还有药材,担架……等等,这些都是外伤治疗必须的,再来她又人生地不熟的,一时间还抓了瞎,倒不知该从哪里做起了。 思来想去,她忽然觉得,还是先去找终级大boss商量,如果赵九凌同意命人置办这些,那么事情就轻省多了,毕竟,巧妇也难为无之炊呀。 说干就干,赶紧打了人去禀报赵九凌,要他下令请人准备各类材料,既然他心痛将士们的伤亡,想必不会吝啬这点钱吧? 可是派出去的小丫头回来却说赵九凌并不在府内,而是出去了。 锦绣有一会儿的失望,不过很快就振作起来,算了,再急也不急不过一时,等他回来了再找他商议吧。 …… 锦绣来到宣府三天了,便收了不下二十张贴子,不过却一个都未去,为怕被人说成高傲难以亲近,她便让人把话放出去,只说自己初来乍到,在路上着实累了,所以免不了多休息了两日。现下总算恢复了精神,也该办正事了。至于各位的盛情邀约,先心领了,等把正事办了再一一登门拜访。 众官员女眷也知道人家新官上任,肯定要先做出一番成绩才能服众,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清静了两日,杨太医亲自来拜访锦绣,因锦绣身份特殊,又是女子,他也不好直接去后院找她,只能在总督衙门大厅里等待。所幸宣府不若京城那样把礼教看得格外严重,锦绣亲自前去前边大厅,倒也没人说什么。 杨太医向锦绣参拜了下属礼,一丝不苟地作揖道:“下官杨进修,拜见……王大人。” 锦绣是正五品奉直大夫,也属于医官范畴,被叫大人也是正理,但锦绣听着别扭至极,笑了笑说:“原本是杨大人,会下再说吧。” 锦绣示意他座下,自己也在他对面的一处椅子上坐下,“杨大夫找我有何事?” 锦绣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北方地界所有军医之首,按理,来到宣府后,就要召见这群军医们,或是这群军医亲自来拜见她。 但锦绣却住进了总督衙门,这群军医还没资格踏入这儿,是以一些有先见之明又想巴结上司的军医们,便找来杨太医,由他转达,与锦绣递个话儿,约个日子,好让大家先拜访了上司再说。 锦绣听了后,笑了笑,“杨大夫这么一说,我才想到这儿事了。杨大夫多亏了你提醒,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理,我一介女流之辈,又是一介布衣,实是不敢托大谈指教二字。可既然圣上抬举,也少不得托个大,与大伙聚聚,说两句话才是。”顿了下,她又苦笑,坦城道:“我平时候就是行医看病,官场上的规矩一窍不通,杨大人是太医院的翘楚,又是个官身,如今却要听命我这个外行,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杨太医连忙道:“大人不必谦虚,下官早就听说姑娘医术超群,出神入化,如今成为下官上司,下官还正高兴呢,一来,有姑娘神技在,将士们肯定会减少大部份伤亡,二来,跟在姑娘身边,指不定下官也能学些皮毛,亦是受用终生。” 锦绣笑了笑,不管这人是真心服从他,还是假意顺从,总之,好话谁都爱听,她初来乍大,也不好大摆官威,实际上,她也摆不来官威,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目前最要紧的便是先与军医们见过面,大家先混个熟脸,然后再商议救治方面的事。 锦绣先去了总督衙门对面的四喜胡同临时更名为齐宅的宅子里,与齐玄英等人会面。问了他们的近况。得知还算过得去,没有被刁难,衣食住行用都有专人服侍,这才放下了心。 但,他们越是受优待,就得越发小心。因为锦绣知道,军医们的地位并不高,待遇也只比普通士将高了一点点,而他们却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被那些军医们知道了,也是件危险的事。于是反复交代了几句后,这才一同去北地的军营里,与那群军医见面。 听杨太医说,宣府的军医约有三百多名,其中登记在册的医户就有二百八十名,但医术真的不敢恭维。而从外头征来的大夫约有一百二十名,真正有几分医术的,都被提拨上去给有品秩的高级将官诊治,普通军医则给普通士兵治伤。 锦绣皱起眉头,“既然这些人医术如此差劲,为何还让他们做军医?”这岂不误了将士的性命? 杨太医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大周朝医者本是贱业,医户们不管后代是否学医,都要打上医户的标签。不管医术如何,都是要服役的。” 在大周朝生活了这么多年,锦绣当然知道这儿的医疗制度,着实是没人有性及死板的。大周的医户那是世袭的,祖辈是医户,你本人就算不学医也得打入医户,要服役。一旦有战事,就得去作军医,若是技术实在不过关,还得免费学习一年。学习一年后还是不过关的……听说惩治制度很严厉,所以没人敢不过关,就算过不了关,也得强行过关。 而过了关的医户们作了军医后,也通常因医术不过关而误死不少的将士。医术高的哪会愿意呆在军营里,早就找了关系投奔前程去了。 估计赵九凌也看出了军医们的素质与水平,心里忧焚的同时,不得不出此下策了,把她给召来,应该是为了训练这些军医,提高他们的医术吧。 想到这里,锦绣小松了口气,只要那家伙不是为私人恩怨,那就没什么好担忧了。 …… 军医们居住在城效外的军营里,宣府有六个军营,分别分布在不同的地方,这儿的军营紧领宣府北卫所,俗称北卫军营。 军营里约有上万士兵,四周扎着高大坚固的篱笆,正中一道木门,燕翅般站了数名干兵。 “军营重地,闲人不得擅闯。尔等何人,速报上名来。”一名士兵喝道。 杨太医连忙道:“不得无礼。这位是王医官,是圣上钦封的奉直大夫,如今辖管宣府至大同地界所有军医。” 那士兵怪叫一声,打量了锦绣,喝道:“我管她什么医官不医官的,我只知道,军营重地,女人不得入内。你们快走快走。” 杨太医怒了,“放肆,这位王医官可是圣上钦封的医官,你到底有没有长眼呀?王医官没资格来军营,那谁还有资格来呢?” 那士兵不耐烦地道:“走走走,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从里头出来,施施然地道:“怎么回事?干嘛在此吵吵闹闹的,成体体统。” “李大人。”杨太医叫道。 这人正是李太医,宣府所有军医中,与杨太医一道有官职在身的军医,并且品秩是所有军营中最高的。 李太医也发现了杨太医,道:“杨大人,你也来了,既然来了干嘛不进来呢?” 杨太医指着锦绣道:“这位就是圣上御赐节制宣府至大同军医的王大人。王大人,这位是李云河李太医。” 杨太医似乎这才发现了锦绣,连忙肃容道:“原来是王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锦绣淡淡一笑,“李大人免礼,不知者不怪。” 李太医很是惊讶的模样,“王大人不是在总督衙门里吗?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我来看看这儿的伤兵,二来嘛,与这儿的军医们商量些事。” “军营里腌赞,王大人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就是了,何苦大老远跑来这种地方受罪?” 锦绣淡淡地道:“来都来了,怎么,李太人还想要我无功而返?” 李太医连忙道:“不敢,只是军营里有规定,无关人等,以及女人不得擅入。” 锦绣嗤笑一声,“我大周朝还规定,女子不得做官呢。皇上不也封我做了医官?怎么,军营里的规矩,还抵不过皇上的旨意?” 一涉及皇上的命令,李太医无论如何都不敢接口,于是只得喏喏称是,对那士兵道:“这位姑娘虽只是女子,可也是皇上亲自封的医官,以后将士们的伤都得经她的手。你们最好对王大人客气些。” 那士兵怔了下,很快就冷笑一声:“她再大的官与我何关?反正你们又不会替咱们治伤。我兄弟都快要死了你们都可以坐视不管,我又何必把你们放眼里?” 李太医拂袖怒道:“放肆,老夫可是太医院的太医,当然只能给诸位将官们医治,岂能迂贵医治你们这些下三流的东西。” 那士兵脸色闪过一丝怨毒,很快又冷笑一声,“是,阁下是高贵,我也认了,谁叫咱们身份卑贱呢?只是姓李的,你话也别说早了,素日里看你鼻孔朝天,如今上头不也派了个比你大的官儿来压你?你有种,与你的上峰叫板呀?”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双十二,大家懂得的 第180章 治伤 李太医气得须发皆张,连连斥道:“哼,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老夫才不屑与你这种人计较。”然后转过身来,对锦绣勉强挤入笑容,“王大人不是要进去么?里边请。” 锦绣看了那士兵一眼,问:“你兄弟怎样了?” 那士兵怔了下,黑口黑面地道:“不劳尊贵的大人费心,反正我兄弟命贱,死了便是死了。” 李太医哼道:“王大人,休要与这种人计较,不值得。” 杨太医却扯了他一把,给了记眼色。李太医看他一眼,又不屑地别开眼。 锦绣又对那名士兵道:“你兄弟在哪?带我去看看吧。” 那士兵脸上闪过犹豫与欣喜,但很快又冷笑道:“你一个女人能有几分本事?我看还是算了吧,怕污了你的眼。” 一直没出声的齐玄英怒道:“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师父若没几分本事,会让皇上知里迢迢召到这儿来做医官?” “玄英。”锦绣睨他一眼,“不许多嘴。” 齐玄英神色一禀,不甘不愿地退到一边,“是,师父。” 包括那几名士兵在内,杨李两位太医也稀罕的眼大眼,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绝对比王锦绣大好几岁呢,居然叫王锦绣为师父,究竟是真弟子还是假弟子? 锦绣对那名士兵道:“你叫个人顶了你的差事,带我给你兄弟瞧瞧吧,能治我就治,不能治我也没办法。” 那士兵目光变幻不定,一时间在怔忡在那,倒是他旁边的一名士兵拽了拽他,劝道:“去吧,碰碰运气也好。” “对呀,既然这位大人主动给铁兄弟看病,你就去吧。” 那士兵这才说了句“你们先等我一会儿。”然后奔了进去。 李太医却怒道:“王大人,您也太不知轻重了,这些人身份卑贱,自有军医给他们医治,你插什么手?” 锦绣睨他一眼,冷冷地道:“李太医,你再敢把低贱二字放嘴边,信不信我揍你。” 李太医睁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因为太过愤怒了,所以一时间怔在那。 锦绣冷冷地道:“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些将士们更没有。他们保家卫国,血染沙场,用自己的生命悍卫国土,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换得咱们老百姓安宁。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怎么就成了低贱的人呢?” 李太医滞住,杨太医睁大眼,周围的士兵也一时无言,渐渐地,他们眼眶却红了起来。 “王大人果真好利的舌头,这收买人心的本事,下官可真是佩服的紧呀。”李太医反应过来,连连冷笑着。 锦绣依淡淡地笑着:“连皇上都还要收买人心呢,何况区区我?楚王殿下身份尊贵,我也敢打包票,他还也不可能公开说他们身份低贱。”她冷笑着望着李太医,“你,倒是有本事的。” 李太医怒目而视,这女人真的太卑劣了,动不动就把皇上搬出来。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四周的士兵正用怨毒杀气的眸子瞪着自己。这些士兵可是上过战场杀过靼鞑的,一个个又凶又悍,一身的匪气,被他们用这种目光一瞪,心头还真有些发毛。 那名士兵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的士兵,他对锦绣道:“小的已找到人顶班了,大夫,现在可以了,请随小的来。” 锦绣点头,随那名士兵进入军营。一路上,接收到诸多目光注视。 等他们走地过后,一些值岗的士兵们纷纷交头接耳,“军营里也能出现女人?这些女人是谁?” “肯定是哪位将军从外头叫来的乐子。” “应该不至于吧,楚王殿下三令五申,军营里不得召妓。” 想起楚王的严厉与冷血,一名士兵马上改口说:“那倒也是。嘿,不止一个女人,还是五个呢,真是要命,一个个的还这么周正。” “居然还有李太医和杨太医跟着,什么来着呀?” “谁知道。” …… 伤兵营位于靠山的一间宽大的房子,还没靠近,便听到里头的咒骂连连,而接近屋子,便闻到一股刺鼻血腥的味道,锦绣连连捂了口鼻,而进入屋子里后,更是惨不忍睹,将士们残肢断体的,看上去极其凄惨。 当伤兵们瞧到锦绣等人,静了一会儿后,包然有人喊道:“滚,你们这群庸医,吃朝廷的春禄却不做事的庸医。老子这么点小伤居然还化了脓,滚……” 其他伤兵受此感染,纷纷叫骂着,有的甚至拿了碗扔了过来。虽然没有扔中,但也吓得够呛。 齐玄英把锦绣护在身后,“师父,这些人好生无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李太医则冷笑着,因为他是太医,这些人不敢惹他,只把碗筷子之类的扔到齐玄英等人身上。 那名带锦绣进来的士兵冲大家吼道:“弟兄们,这是新来的太医,特意给我兄弟看伤的。大家给个面子,让这位大人给我兄弟瞧瞧吧。我大牛子答应过铁大娘的,要照顾好铁兄弟的。” 一阵沉默后,只听一个士兵喊道:“好兄弟,你可真厉害的,居然另请了太医,那等会子给我也瞧瞧?啊,放心,老子手头还有几个钱,不会让他们白看的。” 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那名士兵迟疑地望着锦绣。 锦绣望着大家,说:“好,到时候一个一个的看,大家不要着急,放松心情。” 大家又发现眼前的大夫居然是个女人时,又失望了,咕哝道:“一个女人能抵多大的事。” “就是,想银子想疯了不成?” “如果说杨太医李太医给咱们看还有一线希望。” “别做梦了,人家高贵的很呢,如何会好心给咱们看?” 虽然这些人声音低,但锦绣仍是听到了,目光复杂地望着李太医杨太医。 杨太医神色惭愧,想说什么,但嘴巴嚅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羞愧地低下头去。 李太医却冷笑着,只想看锦绣的笑话。 那名士兵所说的兄弟是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肚腹处挨了一刀,虽然被绑了布条,但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还发起烧来,而伤口虽然止了血,但伤口看也没怎么处理过,只涂了一层药在上头。 锦绣看得怒从心头起,恨声骂道:“这些庸医。”她起身,对那名士兵吩咐道:“收拾个安静的地盘给我。”然后对身边的人喝道:“准备手术。” “是。”两名助手上前把那名伤员抬了起来,齐玄英等人临时找了两张桌子放到屋子里空旷的地方,搭了手个临时手术台,把那名伤兵抬了上去。 一名助手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把口罩,袍子,袖套全拿了出来,齐玄英,曾富贵,周强等人开始全副武装起来。 冬暖巧巧青莲圆月这时候已拿出药箱,一个拿剪子剪开伤兵肚腹处的衣物,另一个则拿一颗药丸喂进伤兵嘴里。紧接着,青莲开始清洗伤口,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地擦试着,可能是动作有些大,那名伤兵醒了,睁着无神的眸子望着眼前的陌生面孔。 “这是哪?你们要干什么?” 锦绣这时候已经戴好口罩,“你别说话,正在救你的命呢。”她拿出听诊器放到病人的胸口,听了心音。 锦绣的听诊器其实是用金属、纸、木等材料制成的,经过了无数次试验才发明出来的,中空、两端各有一个喇叭形的木质听筒,虽然比不得现代的专业听筒,总算可以避开趴在病人身上的窘境。 仔细听了伤员的胸腔,肺部,对冬暖道:“记下。伤者左腹受尖锐武器伤害,伤口长三指宽,深八寸,伤口溃烂,脾脏破裂,腹内出血,并伴随高热,肺部有杂音,先注射一支抗炎针。吃麻醉酒。” 冬暖赶紧拿了针筒,吸了一个小瓶子里的药,两名助手赶紧把病人侧翻过来,把他的裤子给扒掉一半,长长的针筒对着伤者的屁股刺了进去。 杨李二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的医治方式,他们怎么从来没见过到,简直是闻所未闻。 锦绣继续擦看病人的伤势,又按了按伤者的肚腹,说:“肚腹内血块不多,毋需做开腹。玄英,你来。” “是。”齐玄英上前,拿出针线,在伤者的伤口上穿针走线,更是看得两名太医目瞪口呆。 而那名士兵则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兄弟,“你伤口不疼吗?” 那伤兵一脸茫然,“啊,不痛呀,没感觉……”然后脸色大变,转过头去看着正在他肚皮上穿针引线的齐玄英,“大夫,我怎么感觉不到疼?” 锦绣说:“给你吃了麻醉酒而已,不要害怕。等麻药一过,你就能恢复知觉了。” 齐玄英的缝合本领已经练得熟练,不一会儿就把伤口给缝好,再用棉花签蘸了透明的液体在伤口处抹了,再拿棉布包好。 最后,锦绣又道:“再给他开两粒锦绣丸。” 等手术完后,齐玄英嘱咐了些注意事项以及饮食后,便让人把他抬了回去。 “大夫,我兄弟没事吗?” “你兄弟若是早些治疗不会有大问题,只是拖得有些久,引发伤口感染以及破伤风入侵,还引发高热,治疗起来略有麻烦。不过我会每天过来观察的。只要按时吃药,多注意休息,不会有大问题的。” “神医,真的是神医呀。”那名士兵跪了下来,泪流满面给锦绣磕了头。 锦绣让他起来,“不要谢我,要谢就谢皇上和楚王,是他们把我调过来的。你们放心,以后有我在,不管有多严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都会尽力施救。” 李杨两名太医也震惊不已,刚才那名伤者本来已经没多少生还希望了,可这女人居然三五下就救了回来,并且还让那伤兵毫无痛苦之状,这是什么样的医术呀? 这时候,锦绣让冬暖等人开始检查其他伤员,先救重伤者,再救轻伤者。伤口有化脓的先清理伤口,用消毒液消了毒,不需做手术的就给两粒锦绣丸,若需要做手术的再给吃麻醉丸,抬到这边来。 锦绣和齐玄英,曾富贵,唐成,周强四人围在手术台上,一直不停地忙碌着,锦绣边做手术边道:“战场上的生命都是不值钱的,可是,对于我们医者来说,与时间赛跑,就是与生命赛跑,做这种手术,不但要快,还要准。时间就决定一切。所以你们必须得加快学习进步,让自己技艺提高。若真的打起战来,到那时,成千上万的伤员被抬进来,光靠一张手术台可是忙不过来的。所以,齐玄,你必须学起来,到时候独挡一面。” “是师父,弟子会尽力的。”齐玄英郑重保证。 而李杨两名大夫完全傻眼了,他们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么严重的伤势,可在人家手里,简直就是捏泥人一般,捏两下就给捏活了。 第181章 作对 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锦绣几人已经接二连三做了几个重伤手术,因为手术台就设在屋子的一处角落,而这些重伤伤兵们在做手术却没有痛呼大喊,俱都不可思议。不一会儿,锦绣周围早已围满了好些伤兵,他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锦绣四人,看着他们穿针引线,看着他们手指翻飞,看着一个个重伤或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伤员被抬上桌子,不一会儿又被移下桌子,也就在眨眼的功夫,重伤病人已经差不多都重新清理了一遍,接下来是救治普通的伤兵。 伤兵们见识了锦绣的非凡技术,一个个激动的快要哭了,甚至有一个已经醒了过来的重伤伤兵,从同伴嘴里听说了他不会死,他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处理了,再修养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不由激动地泪流满面,“老天爷,我鲁二狗子命不该绝呀。在快要死的时候让我遇上神医,神医呀,是神医救了我。爹,娘,二狗子又活回来了。” 他的哭声感染了其他人,一个个也跟着哭了起来。 而正在与一些轻伤士兵清理伤口的冬暖等人则忍不住娇斥道:“你们在胡说什么呢?我们姑娘虽然医术不错,可也不敢包治百病呀。神医两个字可不能随便安在我们姑娘身上。” 巧巧也跟着道:“就是,我们姑娘最讨厌别人叫她神医。” “你们姑娘明明就是神医嘛。” “再神的医术也不能包治百病呀?若真的能包治百病,那我们也真成神了。” “不管如何,神医救了我是事实,呜呜,活着的滋味真好。” “对,我也不想死呀,我还要杀靼鞑,还经继续建功立业呢,给父母妻儿挣功名呀。” 一些人又哭又笑的,还引来外头伙夫营的注目,有的前来看了两眼,见一群人又哭又笑的,又纷纷摇了头走了,“疯了,唉,这该死的战争,该死的靼鞑。” 而伤兵营这边的状况也让军医们知道了一二,来了一部份军医,发现一群人又哭又笑的,并不理会,只当是这些人自知没救了所以精神失常。但看着看着,发现几个女子正在对伤兵的伤口上弄着什么,大喝一声:“吠,你这女子,干什么呢?从哪冒出来的?” 巧巧抬头,说:“给伤员治伤呀。” “治伤?好大的口气,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进来给伤员治……” 一个碗扔了过来,打中那军医的额头。 “滚,一群庸医。一群误人性命的庸医,自己医术不行,就嫉妒起别人,滚,以后再也不要你们医治了。” 几名军医气得双眼冒火,冷笑道:“一群无知的蠢货,哼,好心来关心你们倒还落得如此下场,我们走!” 走了没两步,忽然发现了不对尽,里头怎么围绕了那么多的人?他们在干什么? 于是拔开人群,看到四个穿着怪模怪样袍子高矮胖瘦不一的人正围着手术台,手上拿着针线剪子正在弄着什么,而他们围着的桌子上,居然躺了个毫无知觉的伤兵,那伤兵全身是血,而他们却冷血无情地还在伤兵身上作恶,不由义愤填膺上前抓着一个就打,喝道:“你们在做什么?住手。” 锦绣是四人中最矮的,又是最瘦的,这名军医也只好找她下手,这一拳头打在脸上,锦绣当时被打蒙了,踉跄在地,头晕脑胀。 那名军医犹不解恨,还要继续打过去,很快,就被一些轻伤伤兵们给捉住,他气得大喊:“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快放开我。” 这人不但没被放开,还对上一张张狠狠狰狞的脸,他大叫:“你们干什么?反了你们?快放开我。” 一个拳头揍向他,紧接着,无数颗拳头揍向他。 屋子里响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打,打打,打死这群庸医。敢打神医,就是想要我们兄弟的命,弟兄们,揍死这群狗娘养的。” 伤兵营沸腾起来了,齐玄英扶起锦绣,一脸担忧,“师父,你没事吧?” 锦绣甩了甩头,顺着他的手起了身,看着这些人的疯狂,赶紧让他们上去拦下,“快让他们停下,不然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而等锦绣总算把那几名倒霉的军医从伤兵们的拳头下解救出来时,这几个军医已被揍成猪头了。 …… 这一场闹剧很快就在军营里传了开来。 正三品参将官徐子泰非常生气地瞪着一群人,瞪了一群打人的伤兵,又瞪了杨太医李太医二人,又瞪了锦绣等人,最后目光来到几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几名军医身上。 徐子泰重新坐了下来,喝道:“来人,把守门的几个混账统统给我捆了,每人打上三十军棍。” 锦绣道:“等等,这位将军,我是皇上钦封的奉直大夫,此来宣府辖管宣府医务。此次进入军营只是单纯的替将士们疗伤而已。我可不是擅闯军营,我是有圣命在身,奉旨接手宣府一切医务。” 徐子泰怔了怔,“你就是那个……从金陵而来的神医?” “神医不敢当,不过略通些医理。” 徐子泰缓了缓脸色,从坐位上起身,拱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大人,在下失敬了。只是王大人来军营为何不事先通报一声,可害得本官差点就误施军法。” “不好意思,锦绣没在官场上混过,也不懂官场上的规矩,若有得罪冒范之处,还请海涵。” 徐子泰嘴角抽了抽,这小女子说话倒直白。 “王大人何错之有,真要说做错的,也是这几个兔崽子。” 然后瞪向那些打人的伤员,“违背军纪,在军营里互欧,视军法如儿戏,来人,统统拉出去打二十军棍。” 十多名伤兵垂着头被拉了出去,楚王练兵不讲个人恩怨,违背军纪不管是何原因,都得受军法处置,无人能够例外。所以就算受军法处置,也不敢啃一声。只得乖乖地被拉下去被打。 但锦绣却很是不平,“等等,他们身上有伤,本来身子就弱,怎能再挨打呢?” 徐子泰的亲兵怒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将军在此处置犯错士兵,干你何事?” “将军要施军法与我无关,只是我现在是这些伤员的大夫,在他们还未恢复之前,我有权利保护我的病人。” 徐子泰冷冷地盯着锦绣,“你说,你是新来的奉直大夫?可有证据?” 锦绣从怀中摸出一块官牌,丢了过去,又惹恼了那名亲兵,“大胆,区区一个小小医官也敢对咱们大人不敬。” 锦绣冷笑一声:“将士们为国效力,抗击靼鞑,抛头颅洒热血,可到头来却让你们这般对待,可真令我这个外行寒心。” “你说什么?”徐子泰国眯眼。 “他们没死在敌人手里,最终却死在你这个将军手里,着实令我感到悲忿。” “大胆!”徐子泰气得怒拍岸几,指着锦绣喝道:“你懂什么?他们触犯了军法,在军营里闹事斗欧,难道我不该用军法处置?” “我只看到有人无缘无故的来打我,而这些伤兵只是替我解围而已。怎么就触范军纪了?分明就是你刚腹自用,不分青红皂白。乱施你将军的威严。” “你,你这个……”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触犯了军纪,可他们身上有伤,身子本就虚弱,如何再能施刑罚,难道就不能法外施恩?非要逼他们伤上加伤,你们这些为官者,果真是铁石心肠。” 那名亲兵跳了起来,冲上两步瞪着锦绣:“你个头发发见识短的女子,你懂什么?军令如山,军令如山你懂吗?他们触犯了军纪,就得受罚,不管是何理由。这是军纪,任谁触范了,天皇老子都不成。还有,你一个女人怎么就进了军营了?军营里可是不许女人出没的。” “你不觉得这是废话吗?”锦绣讥笑道,“我是大夫,又是奉圣命前来宣府辖管宣府医务的大夫,我不来军营,那该去哪?到将军你这儿喝茶?” “放肆,敢对上官如此无礼。来人,拉出去……” 杨太医连忙上前,安抚徐子泰道;“将军,都是自己人,何苦弄得脸红脖子粗的?都只是误会而已,误会而已。” 那名亲兵冷笑一声,握着剑柄冲着锦绣冷笑一声:“误会?我看你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尊卑。既然是大夫,也得服军法管束,貌视顶撞上官,还出言辱骂,拉出去斩了都不为过。” 杨太医连忙道:“将军息怒,不知者无罪。王大人初来乍到,还不知军营里的规矩。更何况,王大人只是单纯的救治伤员,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救活了十二名重伤伤兵,这可是下官亲眼见到的。将军,不看僧面看佛面。” 徐子泰面色稍缓,望了锦绣一眼,慢声道:“你说,她还真有两分本事?” 齐玄英怒道:“若是我师父没本事,又如何会被皇上派到这儿来?你这话问得岂不是废话。” “放肆,胆敢对将军无礼,来人,拉出去打三十军棍。” 齐玄英冷笑道:“我又不是你们军营里的人,少拿军纪来压我。” “你,大胆!”那名亲兵拨出刀。 徐子泰一声厉喝,“退下。” 那名新兵一脸的委屈,“将军,此人太放肆了……” “本将军说退下。” 锦绣瞪着那个新兵,冷冷地哼了声,“狐假虎威。” “你说什么?”那名亲兵跳了起来,气得脸红脖子粗。 “虽然我不懂军纪,可你小小一个亲兵校蔚,在上官跟前比上官还要威风,不是狐假虎威是什么?” “你,你……大胆……”亲兵气得暴跳如雷。 锦绣又不屑地道,“阁下不但狐假虎威,还邈示上官,你才是该拉出去斩首示众。”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锦绣讥笑,“我管你是谁,天皇老子也好,权贵名门也罢,只要进入这军营里,就得按品秩论高低。你小小一个参将亲兵,居然比自己的上官还要威风,这不奇怪吗?是你这个亲兵目无军纪,不知尊卑,还是你的上峰压制不住你?” 亲兵又气又怒,厉声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徐子泰一声厉喝:“够了,沈无夜,你目无上官,咆哮军营,对上官语出不驯,视军纪如儿戏,立即给我滚出去,去领二十军棍吧。” 叫沈无夜的亲兵好一番吃惊,“将军,不,表哥……” “闭嘴,战场无父子,军中无亲人。你在本将军身边也有小半年了,这点道理也不懂?” “原来这位是将军的表兄弟呀,难怪这么嚣张。”锦绣闲闲地说。 “你给我闭嘴。” “无夜!” “你叫谁闭嘴?”锦绣冷冷地道。 叫沈无夜的亲兵又气又怒还委屈,“表哥……”徐子泰脸色一厉,又马上改口,“将军,这女人太放肆了,处处与我作对。将军一定要严惩她。” 齐玄英等人也暗自纳闷着,今天师父怎么了,怎么处处与一个亲兵作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第182章 原来是认识的 徐子泰也是满脸黑线,他对锦绣也有些不耐,觉得这女人太嚣张了,就算有皇帝撑腰,有楚王撑腰,也不应该如此目中无人吧?可他堂堂一个参将官,与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伤兵营里的事儿他也大致清楚了,这女人要维护伤兵也说得过去,但他身为上官的威严却是不容置疑的。 徐子泰思绪翻飞,目光快速地扫过在场诸人,对一群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军医道:“论理,你们被伤成这样,理该处分他们,不过你们也有过,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上官无礼,按军纪处置少说也得扒层皮。既然将士们已代王大人处置过你们,今日本将军就不予追究。你们下去吧。” 一群军医尽管心中不服,但人家新来的上司正在施救的紧要关头被他们给无理打了,确实是他们的过。是以也不敢露出不满的神色来,对徐子泰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徐子泰又对一群伤兵喝道:“今日就看在王大人的面上,暂不处罚你们,等伤好后再找你们算账,滚!” 一群伤兵高兴不已,对锦绣露出感激一瞥,陆续退下。 屋内只余下锦绣等人,以及杨李两位太医。 李太医出来打圆场:“徐将军,这事儿其实都只是一场误会而已,把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杨太医也道,“可不是,说起来,王大人才是最无辜的一个。好端端的救治重伤士兵却无端遭受误会,论理,这事儿还真对不住王大人,请将军明查。” 徐子泰看了锦绣一眼,“杨太医这话可就不中听了,本将军几时说是王大人的错了?” 杨太医喜道,“将军明查秋毫,奖罚分明,实是将士们之福气。” 李太医在一旁冷哼一声,“马屁精。” 徐子泰对锦绣拱手道:“王大人,诸位,请座。” “多谢将军。”锦绣客气了两句,坐到下首第一位置,其余诸人也分别坐了下来。杨李两位太医则在锦绣对面的椅子坐下。 “来人,上茶。”徐子泰也坐了下来,他坐的是当中主位,一把四方阔榻,上边铺有墨绿色锦蓉簟,面前一张雕漆长岸几,上边摆放着一个架子,插着好些令牌,笔墨纸砚也是齐整摆放着的,一口喜鹊登枝薄胎汝窑茶盅搁于一边,镏银三脚架小铜炉里散发着袅袅香雾,锦绣频息一闻,是令人舒坦的宫中御赐百合香。榻两边还各自摆放着四五寸宽,一尺来长的山石青苔小盆景。 趁小厮上茶之际,徐子泰对锦绣道:“久闻王大人神技,听闻当年在下表弟病重,连太医都束无手策,王大夫却是药到病险。在下无比佩服,今日得以相见,实乃我辈福气。王大人受皇恩派遣至我宣府,亦是我宣府将士们的福气。我在此,谨代表宣府将士,向王大人致敬。” 锦绣欠了欠身,口称不敢,“徐将军客气了,锦绣虽为女子,可也能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做点事,亦是荣幸之致。将军不必客气,日后但凡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锦绣定尽心而为。” 徐子泰似乎很是高兴,又瞪着立于身前的沈无夜,说:“无夜,这位王大人以前可是两度救你性命,你应该谢过王大人才是,怎可如此无礼?” 众人一惊,又恍然大悟,原来锦绣救过这位亲兵,可这亲兵却毫无谢意,也难怪看似温柔的王大人会如此生气。 沈无夜脸色不大好看,斜了锦绣一眼,嘟嚷道:“当时我可是给足了银子的,足够她诊治十个病人了。” 徐子泰又要发怒,锦绣却淡淡地道:“沈公子说得极是。你我不过我是银货两讫罢了,何谈感激不感激的?不过战场上刀枪无眼,沈公子又身份尊贵,可得守好保重自己才成。” 沈无夜不满道:“你咒我?” 锦绣淡淡地道:“不敢,沈公子误会了。” “哼,我看你胆子大的很。” “无夜,这是军营,不是韩国公府,是论军功排资历,没人稀罕你的身份。”徐子泰警告道。 在座诸人全都倒吸口气,韩国公府?国公府?这可是紧次于王爷的身份呀,对于在座诸人来说,这可是天边上的勋贵呀,居然出现在军营里。而出身国公府的公子哥居然还只是三品参将官的亲兵,那这位徐参将的来着肯定也不小了。 一时间,包括李太医在内的一干人全都敬畏地望着徐子泰,纷纷在心里暗道: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坐上参将的位置,原来是出身勋贵名门。 李太医则幸灾乐祸地望了锦绣,叫你嚣张吧,仗着皇宠就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眼前这位徐参将身份尊贵不说,这位叫沈无夜的也是大有来头的,这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军营里的人都与她一样,只是无名之辈? 杨太医心里也是豁然一惊,他在宣府呆了两年,对于军中哪些将士是庶族提拔上来,哪些是士家子弟,也大都有一定的眉目,这位徐参将年轻纪纪就坐上正三品武将的位置,当然也是朝中有人,或是出身勋贵之家,但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亲兵,也是来头非凡,并且这人一看就是个霸道任性之辈,不由替锦绣担忧起来。 锦绣却似笑非笑地望了徐子泰一眼,这人什么意思?无缘无故的点明沈无夜的身份,是要警告自己,不要仗着一点点本事就敢对沈无夜无礼?人家是出身国公府,就算目前只是亲兵也比她高贵得多了。 还有,这姓徐的表面是斥责沈无夜,但难保没有炫耀自己身份的想法。 军中一切从简,而这姓徐的却把自己的军账布置的雅致整洁,连喝水用的茶杯都是非凡品,还焚香摆弄花草,也不知是天生有洁癖,还是为了显摆自己出身不凡。但幸好能当上高官的人还是有点人情世故的,倒也没有仗势欺人或是鼻孔朝天。 不过,摊上沈无夜这样的亲戚,也够折寿了。 而被点明身份后的沈无夜却是挺直了胸膛,睥睨的目光望着在座诸人,把众人的反应看进眼里,得意至极,又忍不住看了锦绣一眼,又给沉了脸色。 徐子泰忍不住多看了锦绣一眼,心头纳闷不解,但又转念一想,这女子不过是小小的大夫,又是从平民身份陡然跃进士族阶层,或许并不知道国公府是何等的尊贵身份,有句话叫无知者无畏,也就释然了。 已到午饭时间,已有亲兵进来准备摆膳,锦绣也起身告辞。 徐子泰彬彬有礼地亲自把锦绣诸人送到军营大门,沈无夜跟随在一旁,一脸的不甘不愿。 等锦绣等人离去后,沈无夜便闹开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罢了,表哥也忒客气了。” 徐子泰边走边道,“大夫能救命,也能害人命。” 沈无夜愣了下,忽然嗤笑一声,“大表哥,你呀你,做了将军的人,还是这么的胆小。” 徐子泰冷哼一声,“姨母把你宠坏了。”都快二十岁的人,还是这么不知天厚。 沈无夜不以为然,“我娘只是疼我罢了。不像姨母,当真狠心呢,小小年纪就把你扔到战场上,不闻不问。” “你懂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姨不是疼你,那叫溺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徐子泰问:“你与这王锦绣有何过节?” 沈无夜愣了下,说:“没呀,我堂堂国公府的世子,与她有何过节?” “是她得罪过你?” 沈无夜沉默了,然后哼道:“看她长得不错,让她给我做妾,她倒好,不识抬举。” 徐子泰瞪大了眼,然后深深看他一眼,“幸好她不识抬举。” “表哥,你什么意思?” …… 徐子泰沈无夜这边在说锦绣的事儿,而锦绣这边,冬暖等人也在问锦绣。 “姑娘,那个沈无夜你们以前认识吗?” “嗯。” “怎么认识的?姑娘可救过此人的性命?” “嗯。” “那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这般对你?”巧巧一脸的愤恨。 锦绣淡淡地道:“因为人家是权贵名门。”在这些权贵眼里,能让她看病也算抬举了,还感激?做梦还要现实些。 冬暖沉默,半晌才说:“以后姑娘不要再给他治病了。” 回到总督府,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不过幸好厨房有留饭,饭菜还算精致,居然有三荤两素一汤,就锦绣一人吃也着实浪费了,于是让冬暖她们一道坐下来一道吃了。 吃完午饭后,锦绣又去找杨太医,问他们军中治病用药是自己去采购,还是有专门的药房。 杨太医怔了下,说:“一般军中都只是配备外伤和止血药物,布条,刀子,酒等人工具。这些都可以自行去军备处向专管军需的官员拿就是了。” 锦绣意外,“就这些?” “王大人的意思是……” “治疗外伤,光这些哪够呀。麻醉剂,消毒酒,布条,棉花,纱布,止血带,担架,外用药以及内服用药,这些都得准备呀。” 杨太医怔了怔,“王大人身为一方名医,想必在这方面比下官更有经验。可这些都得要上边同意才能拔款下来采买。军中一向短衣少粮的,有时候连军饷都无法准时发放,更别提采药了。唉,我们这些军医,就算能治,可大多时候面临着无药可治的境地,也只能眼睁睁的看那些鲜活的生命耗去对生的希望,想来也痛心。” 锦绣扬眉,“既然如此……可否带我去见见那位大人?” 第183章 没眼光 辎重营也称交通营,辎重部队,是古时候的说法,最主要的功能是为前线的将士提供营帐和食物等等,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后勤部队。 军营中药物补给也是辎重营负责,但当锦绣说名了来意后,这位辎重营杜副千户则面有难色,“王大人,不是下官不肯办事儿,而是……这军资辎重也是上头发放下来,这宣府上下五万将士,每年光战马,伙食,一年四季的衣裳以及甲胄,医药,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目前王爷仁慈,承诺让将士们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饷银提高三成,可这样一来,这银子却越发花得海了去……不瞒王大人,不说下官这儿左支右拙,估计上头也是如此了。” 锦绣看这杜副千户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以及黝黑至极的脸便知道此人为人正直,做不出贪墨之事,知他所言不假,心里暗叹一声,含笑客气了两句,这才回到总督衙门。 回到总督衙门后,也已经是傍晚了,回到修然阁,便听一个丫头上前福了身子,“王姑娘,刚才王爷来过了。” 锦绣一惊,“他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王爷不曾说起。只是吩咐奴婢,姑娘回来了就派人通报他一声。约摸着这会子王爷也该过来了。” 锦绣心里并不待见赵九凌,生怕他又会使什么阴谋诡计,但这是人家的地盘上,她如今又是官身,算是赵九凌的下属官员,上司有找,身为下属可得乖乖过去听候差遣,但,现在这个时候,她若是过去,又有瓜田李下之嫌,万一,这个时候人家与姬妾们正寻欢乐,撞上了岂不难堪? 思来想去,最终锦绣没有去,只是来到正堂里坐下,并让人传膳。 不一会儿赵九凌果然来了,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齐齐跪了一地。赵九凌一身米白色便袍,头上也未戴冠,只簪了根玉簪子。 “见过王爷。”锦绣不料他来得这么快,心里烦燥,但却不得不笑脸相迎。 “不知这么晚了,王爷找锦绣有何要事?” 赵九凌摆摆手,让一干无关紧要的人都退下,自己随意坐到一张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锦绣,“无事,就是今晚我回了衙门,听说你找过我,这才差人过来问问,你找本王可是有什么事?”锦绣愣了片刻,总算想起来今天早上她确实找过他,想不到这人居然还真跑过来问她,心头闪过奇怪的感觉,不过她并没有深想,只是说:“王爷不提,锦绣倒给忘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锦绣初来乍来,却不知从何做起,所以想请教王爷,耐何王爷出府了,这才私自去了趟军营。” “你今儿去了军营?” “是的。”锦绣心头有些不安,“锦绣身负皇恩,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原本想着请王爷指点一二,耐何王爷出府去了,这才私自作主去了军营。看望了那群伤兵,给一些重伤将士重新做了手术。” 赵九凌皱眉,然后笑了起来,“本王知道,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本是天职,可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如今天气寒冷,大多数人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你倒好,这么冷的天气也要出去,可没冻着吧?” 锦绣笑了笑:“瞧王爷这话说得?锦绣本身就是大夫,又承蒙看重,来此的目的就是救治伤兵,将士们有伤不得治,有病不得医,我这个大夫却因为天气寒冷就躲在家中不出门,这又像什么事儿?” 赵九凌微微失神,目光紧紧地盯着锦绣的脸,眼前的女子,眉眼生得极好,五官清丽,美丽又迷人,一双不大的眼,仿佛会说话似的,颊边两颗深深的梨窝,总会随着浅笑而露出来两个旋窝来,着实令人着迷。 锦绣被他盯得不自在,微微低头,声音也冷了下来,“王爷,可还有别的事儿吗?” 冬暖巧巧青莲圆月也全都不满地盯着赵九凌,这位王爷是真的只是单纯的关心下属,还是别有目的? 赵九凌醒过神来,不自在地低咳了声,“无事。” “既然没别的事,那锦绣可要放肆了,先去填肚子了。”锦绣起身,又对赵九凌行了个礼,含笑以对,“王爷,锦绣先去吃饭了,您请便。” 人家这是下逐客令了,赵九凌有些怅然,但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于是起身,含笑道:“也好,早些歇下。” “恭送王爷。” 离开的赵九凌无比苦闷,他明明是想……唉,算了,反正来日方长,不急。 …… 第二日,锦绣起了个大早,坐了总督府的马车,领着一干员工直赴军营。 这回进入军营比昨日顺利多了,她先是去看了伤兵,伤兵们见了她激动无比,纷纷起身要迎接她。被锦绣制止,让他们好生养伤,不要乱动。又发现这儿到处都是脏污,衣服被褥看起来不知多少年没洗了,而伤兵们身上的布带也是又旧又脏,也不知有多少细菌在上头。 昨天医治过的伤兵们大多恢复了些许精神,锦绣挨一捡查后,又叮嘱齐玄英做好之后的护理工作。 而临伤兵营不远的一处宅子里,住着的一群军医在得知锦绣来后,也三三两两地过来,拜见锦绣这位上峰。 锦绣也就顺水推舟地与他们一道去了军医营。 军医营现成的约有一百六十名军医,其中有品秩的不到十五位,从九品至七品各有若干,其余的都是无品秩的白丁,年纪最大的约有五旬,年纪最小的约有二十许,一个个神色漠然,态度勉强。 锦绣暗自皱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与大家相互寒碜一番,得到若干的冷冷清清的附和,她望了那些大多数当木桩的军医们,冷冷地抛出一句重话,“告诉所有军医,明日上午辰时,在这儿集合。我要给大家做个详细统筹演习。延误者,按军规处置。” 底下也只是三三两两的附和声,大多数人全都漠然以对,锦绣也不理会,交代了值班的军医好生留意伤兵后,便离去了。 出了军医营,便见一个士兵大摇大摆走了过来,“王锦绣,我听说你从金陵来,专门辖管军医,可是真的?” 此人正是沈无夜,锦绣不欲得罪他,点了点头,“是。有何指教?” “指教可是不敢。只是好奇的很,你远在金陵,怎么好端端的被调到这儿来了?可是走了哪位大人的路子?” “这个沈公子应该去问楚王爷,相信他比锦绣更清楚。” “九哥?”沈无夜皱眉,哼了声,“听说你住在总督府?” 锦绣有些好笑地望着他嫉妒的面容,堂堂国公府的世子,福国长公主的宝贝孙子,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居然也跑到战场来,还只做了个小小的亲兵,虽然受徐子泰的照顾,想必也受了不少的闲气吧。 “承蒙王爷看重,怕我一个孤身女子住在外头不安全,所以这才有幸住进了总督府。”锦绣眨眨眼,“沈公子呢?” 沈无夜黑着脸道:“我那地方腌赞,不敢与你相比。”然后又阴阳怪气地道,“不错嘛,以一介女流之辈也做官了,虽说只是小小的不入流的五品小官儿,可总归是脱了白身,恭喜王大人了。” 这人把话说得还真酸。锦绣又好气又好笑,点头含笑,“多谢沈公子夸奖,其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呢。平白无故的就做了官,至今想着都有种做梦的感觉呢。” 一副很是欣喜,很是高兴的模样。 沈无夜不爽了,怒道:“你以为做了官就了不起呀?迟早都是要嫁人的。”然后又幸灾乐祸地道:“你如今做了官了,成天与那些腌赞的药物打交道,也不知将来还嫁得出去不?” 锦绣笑了笑,“若真的嫁不出去,到时候就找皇上给我讨说法,要不,找楚王也行,反正是他把我弄到这儿来的。耽误了我的终身大事,肯定得找他负责。” “你要找九哥负责?”沈无夜怪叫一声,然后冷笑一声,“九哥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看幕他的女子都多到海了去,什么时候又轮到你了?做妾都没资格。”一脸的鄙夷。 锦绣说:“王爷身份尊贵,我可不敢高攀。我的意思是,到时候请王爷做主,给我说一门理想的亲事。沈公子觉得这样如何?” 沈无夜愣了下,心头暴积出来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也好,那你看中谁了?” “我才来这儿呢,正经事都没做成一件,可不敢想旁的,到时候若真的看中哪位青年才俊,就请王爷替我作主好了。” 沈无夜鄙夷道:“军营里横竖都是些粗鲁莽汉,找上他们也不嫌掉价。” “仗义多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粗鲁莽汉也有许多优点呢。倒是那些自诩为高贵之人,我可不敢沾惹。一身的傲慢无礼,迂腐酸气,薰心薰死了。” “那勋贵子弟呢?那些可是出自大家呢。”沈无夜脱口而出。 “那些人一个个眼生头顶,我可不敢去招惹没的平白受一肚子气。”锦绣看看天色,“啊呀,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人家既然要走了,沈无夜也不敢强留住人家,侧身等他们一行人离去,高傲至极地瞪着锦绣的背影。 这个女人,仍是和以往一样,没眼光。 ------题外话------ 天气陡然大副度降温,家里最野蛮最笨最憨最拙又最喜气的黄老三着了凉,流鼻咳嗽,这回是重感,现在正在折腾我们……网购的烤火炉还没寄起来,家中的鸡婆鞋和毛袜子被我婆婆收起来了……现在她说她没有收拾过……现在是穿着毛皮鞋也坐不住,一双脚又冷又冻,都没怎么码字了,等烤火炉寄来后,就恢复双更,这鬼天气,真是太冻人了 而我男人非常的风度,现在连毛衣都没穿,老娘我都穿了两件羊毛绒,奶奶滴,…谁说羊毛绒暖和,我抽死他 第184章 喜怒不定 锦绣并没有回总督衙门,而是去了四喜胡同里的齐宅。观看了齐玄英的作息情况以及屋子里的布局后,这才稍放下心思。 “不错,虽然差强人意,却也比想像中的好多了。”军营里的军医们可没这个待遇,他们不但住在军营里,吃用也都在军营,虽说平时候无战事轻闲,可一旦战事起,那就是没日没夜的救治伤兵,累死累活,成天与血淋淋的伤员打交道,再良好的心态也变得麻木。再来,军医地位不高,也难怪一个个对她这个上司如此麻木。 锦绣想了想,说:“若真的打起仗来,你们少不得也要搬去那边。不然,别人可会说闲话的,明白吗?” 一众员工齐声称喏。 这时候齐玄英的妻子古氏进来,温婉地对锦绣道:“师父,您可来了。我做了些素肉馅的包子,还有一些春饼,师父可得尝尝。” 这间三进的宅院一共住了包括齐玄英一家四口在内的十八名锦绣药铺的员工,虽然大家不讲究,两个人一间屋子,齐玄英一家子更是占据了上房,但屋子里没一个妇人主持内宅事宜,倒让古氏给担起家了。 虽说总督衙门也配了几名婆子丫头,但光帮着一群人洗衣做饭烧水洒地也累得够呛了,厨房的活儿倒是让古氏给担了起来。 锦绣知道古氏的手艺的,也不客气,“也好,就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大家不分老少一道坐下来把饭菜吃了个底朝天,也把日后的工作大致分析了下,战场救急,可以说是与进间在赛跑,按着军医们那些老办法医治,效速慢不说,还耽搁伤情,于是锦绣仍是决定,采取以往在金陵城实验过的战场急救法。 齐玄英也同意这种急救方式,但,他也有自己的担忧。 锦绣笑了笑,“我知道,刚开始施行起来确实不容易,我又是女子,那些军医们可不会服我。所以我也不打算强制压服他们,必要时,只能狐假虎威了。” “狐假虎威?”众人愣了下,曾富贵说:“师父,您的意思……是说服其他将官一起来做这个急救演习?” 曾富贵年轻纪,身形矮小,长相也只能算是普通,但认真好学,做事仔细,虽然比不得齐玄英的举一反三,但为人却老实可靠,锦绣也决定让他和周强一同做她的入门弟子,但要尊齐玄英为大师兄。 锦绣笑道:“对。光我一个人可命令不动那些军医,所以我打算说服上头的将官,一起做这个演习。”她望着在座诸人,“明日里,一切听我的指挥行事,你们可得好生替我争口气。” 一干人起身,恭敬领命,齐声称喏。 敲定所有细节后,时候也不早了,锦绣又一时兴起,又教了齐玄英曾富贵周强唐成等人外伤急救知识,“……若真的打起仗来,死伤肯定惨重,光咱们几个人肯定是不成的。所以,我打算培养你们四个为主治医师,玄英已能勉强挡独一面,虽然有些地方还待加强,但毕竟有了经验,所以普通的手术你自己把握吧。富贵和周强你们暂且跟在我身边做助手,好生学习,假以时日,就让你们单独做手术。至于唐成……你暂且跟玄英打下手,玄英,好生教他,务必在最快的时间内把他训练成独挡一面的人才。” 四人齐声作揖。 锦绣皱起眉头,又说:“那些军医的态度你们也瞧到了,想要他们立即听命于我,恐怕还不得行。所以,我打算从两方面下手,而你们,必须配合我。” 古氏进来,笑着说:“师父,天色也不早了,我正准备着做晚饭,师父就在这儿用膳可好?” 锦绣问:“晚上吃什么?” “当然是师父最爱吃的白肉烧萝卜,吃凉拌肉。” “也好,辛苦你了。”锦绣也没推辞,她确实还有好多的事没有交代大家。 吃过晚饭,锦绣继续与大家商议,想要让军医们心甘情愿听命于事,明天是最关键的,一来要给军医们震摄,二来要做急救演习。做了演习下来,再讲实践理论,紧接着才是制药,打造急救所需工具,这是件坚巨而长远的任务。 敲定了大致细节后,锦绣也准备回去。但,就在这时候,外头响来一阵厉斥,不由惊奇,“外头什么人?” 一个婆子跌跌撞撞从外头进来,声音凄厉,“不好了,王爷来了。带了好多官兵……” 众人还来不及回神,一身银亮盔甲头戴头盔身披红色大氅脚蹬玄黑羊皮靴的赵九凌已气势威武地冲了进来,一屋子里的人来不及反应,赵九凌已在眨眼间冲到锦绣跟前,“找了你半天,想不到你居然躲在这儿。” 锦绣一脸迷糊,看着赵九凌一脸的狰狞与怒气彭勃,心里一颤,“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你居然问我?你还有脸问我?”赵九凌大吼,又气又怒,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外头正四处找你,你倒好,居然躲在这。” 齐玄英连忙上前一步道:“王爷,有话好好说,外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什么东西,这儿有你说话的份?给本王滚边儿去。” 齐玄英脸色一抽,也知道赵九凌身份贵重,他惹不得,只好垂手退到一边,担忧的眸子望着锦绣。 朱棒槌赶紧上前拉住暴怒的赵九凌,“王爷,请息怒,王姑娘已经找到了,那就没事了。王姑娘,这也怪不着九爷发那么大的火,实在是你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总督府,王爷只是担心您,生怕你在外头出了什么意外。” 锦绣呆了呆,说:“我哪儿也没去呀,就只是与我的下属们商议事儿呢。” 赵九凌瞪她,吼道:“那为何不事先告诉本王?” 锦绣愕然,“这个,我离开总督府的时候,不也差人通知了王爷吗?” “本王每日里五更天就要去军营集合。你差人?你什么时候差的人?” 锦绣再一次无语,她怎么知道他每天那么早就离开总督府?只是,他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她不过是与弟子们在一起商议事儿,又没干作奸犯科的事,犯不得生这么大的气? “还愣着做什么?跟我回总督府。”赵九凌气得磨牙,她害得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一会儿担心她被坏人掠了去,一会儿又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一直坐立难安。她倒好,一脸无辜,还摆出他小题大作的模样,真真是气死他了。 “回去再找你算账。”然后气冲冲地转身离去,身后玄色披风摆出在空中划过巨大弧度,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一路上畅通无阻,丫头婆子无不退避三舍。 朱棒槌犹豫了会,对锦绣道:“王姑娘,您别放心上,王爷只是担心你而已,真的没别的意思。刚才回府后发现王姑娘没在府里,心里着急,接连派了几拨人出去寻找都没结果,慌了神,还把郑参将的表弟沈无夜给抓了来逼问……总之一句话,王爷只是关心则乱,王姑娘,等会子回去后,先服个软,说两句好话,王爷自会消气了。” 锦绣很想辩驳两句,总督府那么多人,难不成每个住在里头的都得晚上准时回去不成? 又想着这人是王爷,王爷永远是有理的,于是说:“好,我这便回去。”然后告别众人,“早些睡吧,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师父……”齐玄英担忧地望着她,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在金陵城数次为难师父的男人居然就是楚王赵九凌,心下更是担忧。这楚王平白无故的就爱与师父过不去,今儿个又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大发雷霆之火,这人喜怒无常,也不知师父是否能够应付。 “师父,这人脾气古怪,又喜怒无常,干脆,弟子赔您一道过去。” 锦绣安抚他道:“没事,这人什么脾气我还不了解吗?早些歇下吧。” …… 回到悠然阁,院子里早已灯火通明,院门口十来个身穿甲衣的侍卫,一个个虎背熊腰,神情肃杀,锦绣腿肚子打突,看这阵势,姓赵的就在里头,真是的,这么晚了,还跑到她的院子里来,不知又要安什么罪名给她。 带着忐忑,锦绣进了院门,赵九凌坐到正堂棍上,穿的仍是刚才那身戎装,只是把头盔取了下来,露出整张阴沉沉的俊脸。 锦绣想着朱棒槌的话,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进入正堂,在赵九凌跟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低垂着头,一副“已经知错”的表情。 “王爷,今儿之事,确是锦绣的错,还请王爷恕罪。” 赵九凌摆出一副怒气腾腾的凶相,但也知道,她并没有错。她并不是他的屋里人,只是军医而已。如今宣府暂且没战事,总督府也没有人生病,也没有规定门禁,军医确实有外出的自由,他就算贵为王爷,也不能管到这些私事上。 但,脾气发了,火气也出了,她也认错了,这时候再让他给她道歉他又拉不下面子。尤其这丫头看起来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估计心里头早已骂死他,或许还会说他小题大作,故意没事找茬。 该死,他已经下定决心洗心革面……不对,应该是下定决心表现出他好的一面,怎么又给破功了呢? 先前的怒火早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候的赵九凌,又懊恼起来,只好作无谓的亡羊补牢,“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下回……下不为例便是了。”他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了,他明明想说“下回不会再这样了”,可,他王爷的面子却不容他这般低声下气,只好将错就将地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锦锦觉得这男人当真是喜怒无常,刚才一副要生吃她的模样,如今又和风细雨地要她歇息,不愧为天家人物。 “是,谢王爷宽宥。” 赵九凌紧紧地盯着她,真的很想撕开她温文恭敬下的真实面容。 锦绣一直低垂着头,保持着恭敬又恐慌的姿势,虽然心里腹诽不已。 ------题外话------ 这鬼天气,真要人命,可怜的黄老三病情又加重了,毛皮鞋穿着像单皮鞋,该死的烤火炉,给我发错地方了,崩掉……只能重新去买又鸡婆鞋了,虽然丑了点,但保暖,生过娃儿的人,抗寒本领一年不如一年了 第185章 演习 盯了她好一会儿,赵九凌颓然收回目光,一时间又烦澡燥无比,盯着她说:“那……我走了……” 锦绣连忙福了身子,“锦绣恭送王爷。” 声音又响亮又清脆,赵九凌面色抽了抽,这话倒是说得顺溜,估计早就巴不得他滚蛋了。 他起身,下了榻,经过她旁边时,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这丫头仍是低垂着头,一副恭敬又温婉的模样,忽然鼻间蹿出一阵似有似无的香味,心神一紧,脚步顿住。 锦绣心里也跟着一紧,飞快地抬了头望他一眼,“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今天一整天都呆在那边?” “回王爷的话,上午去了军营里探视伤兵,与军医们见了个面。下午才去的那边。” “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的,就是商议着明日里去军中做个急救演习。”说到这里,忽绣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望着他,“若是王爷明日有空,可否拔冗去军中观看军医们的急救演习?” “急救演习?” “是的。一旦开战,伤亡是再所难免的。身为军医,首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抢救伤员。我带来的那些人,他们并没上过战场,我怕他们到时候手忙脚乱,难堪大任,是以想着带他们做做急救演习,也好过等到紧要关头两眼一抹黑的好。” 虽然不喜赵九凌总是高高在上的作风,但锦绣知道,那些军医对自己并不以为然,还有她一个女流之辈,也命令不动那些士兵帮忙配合做演习,所以她就事先想好多找几个位高权重的官儿去压压场子。 但现下,她却觉得与其拉下脸面去找那些不熟悉的高官,还不如直接来找赵九凌。 赵九凌是王爷,又是三兵总督,在军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威望,有他坐镇,还怕那些人不听命行事? 赵九凌听了锦绣的打算,也是异常高兴。这些天他一直苦恼着,因他的妙计,锦绣确实被安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却找不着接近锦绣的法子。每日里望着悠然阁这边的动静,心里猫抓着难受。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日月,她主动来请他,虽只是为了做那捞什子的演习,但总算可以与锦绣相处了。 于是赵九凌非常爽快的应了下来,并且还非常和气地问还有别的准备没,他好让人早早吩咐下去。 锦绣想了想,提了些要求,赵九凌大手一挥,全都满足。 有楚王坐镇,想必明天的演习会顺利进行下去,锦绣高兴不已,这才正儿八经地向他福了身子,言语宴宴地道了谢,狂拍了一通马屁。 赵九凌见她眉眼笑得弯弯,明亮的烛火下,更是显得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肤如凝脂,尤其笑起来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以及可爱的梨窝,只觉心旷神怡,百般舒坦。 “在其政谋其位,你一心想着为将士们谋福,也本是好意,本王不过是给你些便利罢了。真要说起来,你这么做,不光是为了将士们好,也是给了本王许多便利。你就不必再谢来谢去了。你一个女子孤身来此,人生地不熟,那些军医未必就服你,你来找本王也算是找对人了。明儿个,本王就替你撑起腰来,谁要是敢给你使脸子,看我不打烂他的屁股。”话一说完,又觉语气粗俗了些,又有些讪讪的。 但锦绣的心思却不在这些字眼上,只觉这姓赵的也还算不错的,懂得替她撑腰,于是先前对他的十二分不满立马降了十分。 “如此,锦绣就在此预祝明日的急救演习能顺利进行。”她笑着道,又加了句,“想必有王爷在,那些老油子应该不会胡来了。”然后又自顾笑了起来了。 赵九凌再一次看呆了去,他认识锦绣算下来也有三年了,这丫头的各种风貌他都见识过了,冷淡的,伶牙利齿的,皮笑肉不笑的,还有不屑的,尖刻的,唯独没有见过刚才这般,俏皮中又带着丝丝阴险,像极了仗着老虎的威势正磨着牙露出森森利齿正准备吃掉眼前笨鼠的小狐狸,偏又让人忍俊不禁,心生莞尔。 想不到,她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以前居然没有发觉呢。 朱棒槌觉得自家主子这样半张着嘴,傻了吧叽地盯着人家姑娘,着实有碍王爷的尊贵形像,不得已清咳一声,上前一步,恭敬地道:“王爷,时辰也不早了,您也该回去歇着呢。” 赵九凌恶狠狠地瞪着他。 朱棒槌很是委屈,他也不想当刽子手来着,可问题是,身为人家下属的,主辱臣死,主子失了形像,身为下属的也会没面子的呀! “王爷,您还要回去沐浴更衣呢,再来,因为担心王姑娘的事儿,到现在您都还未用晚饭呢。这会子王姑娘人也回来了,您总该放心了吧?” 赵九凌面色缓和不少,又看了朱棒槌一眼,暗道,“这小子还算有点眼色。”又偷偷看了锦绣,而锦绣在听了朱棒槌的话后,很是讶异地道:“王爷还没用晚膳?” 朱棒槌飞快地道:“王姑娘有所不知,王爷回来发现姑娘不在府内,生怕姑娘出了什么事,便急急忙忙派人外出找寻姑娘,一直到现在都还未用晚饭呢。” 锦绣在心里大骂活该,但却绞着手指头,惴惴不安地说:“哎呀,都怪我,耽搁了王爷用晚膳,王爷,我,我……”一副很惊惶又不安的模样。 赵九凌连忙道:“这事儿不怪你,是我小题大作了。你,你没事就好。” 朱棒槌又提醒道:“王爷,时辰真的不早了,王姑娘也要休息了。” 赵九凌又想踢他两脚了,这老小子真心受不得夸来着,但这时候确实不早了,纵然肚子里头有千般言语,也只能顺着朱棒槌的话抬腿走人。 赵九凌总算离开,锦绣心中狠松了口气,虽然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丢三落四又前后不着调,但也没有想太多,一门心思都在明天的演习上,赵九凌能亲自坐镇,那是再好不过了,总好比到时候底下人不听指挥,让她当个光杆司令强些吧? 想到这里,锦绣又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想要在军中开展她设施的新型救治方式,不少得要靠赵九凌在前头披荆斩棘,这人可得罪不得呢,还得好生讨好着。 …… 果然如锦绣所说,因有赵九凌的亲自坐镇,这些军医们倒也不敢生事。 城北的点将台上,早已升起了一座座帐蓬,最当中的一处帐蓬则是赵九凌与一干高级将领占据,其余帐蓬里则是中级将官们,全齐齐坐成一排,观望着台下那名身穿石榴红撒花碾丝短袄,下身深青色马面裙的王锦绣,正站在一群军医面前,大声说着话。 “……战场上刀枪无眼,伤亡不可避免,我们军医的职责是什么?” 军医们虽个个站得笔直,但神情漠然,很少有回应的,也只有锦绣药铺的弟子们齐声回答:“与时间赛跑,与阎王抢人。” “众志诚城!与时间赛跑,与阎王抢人。” 只有十八人的队伍,却吼出了十二万分的气势,点将台上一群将官们也忍不住动容。 与时间赛跑,与阎王抢人,众志诚城,挑战生命极限,打败死神临近的脚步。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又气慨万千,直让人热血沸腾,神情动容。 军医们原本麻木的脸也微微裂开了些许,但很快又就恢复如常,有些人反而露出冷笑来。 这些人,说得倒是好听,口号喊得倒是顺溜,可真正到了战场,又不知是何种景像了。 他们当中也有好些人,刚开始也是抱着救死扶伤的神圣职责而来。 可最终呢?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画面,能治却总是面临着无医药可治的力不从心,累到站不稳脚步,双腿蹲到发麻,双眼开始发黑仍是挽回不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管如何努力,那源源不绝的伤兵仍是涌向自己身边,上官暴吼,将士们喝骂,伤兵们那绝望的,哭泣的惨叫的声,以及混合着不甘与怨恨,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再是鲜活的血液,也被磨成麻木与冷血。 军医们一直都很多,但真正有几分医术的,却很少留下,有那些打着悬壶济世的游医,也有赫赫威名的一方名医,他们总是来了又走,却从来不会再回来。 有人说,战场是人间地狱,可在军医们心目中,军医营里才是人间炼狱。那鲜活的生命在他们眼里早已变得一文不值,与猫儿狗儿还不如,死了就死了,没有人去同情,去悯怜,因为他们已经麻木了。 如今,这个王锦绣,打着热血沸腾的旗帜,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还声势浩大到把楚王也请了来,就是不知等真正面临战事后,她又能坚持多久。 是痛哭流涕,屁滚尿流地哭着离开这儿,还是吓得瑟瑟地抖不敢再踏入军营一步。 他们,很期待。 锦绣望着这些军医们,把他们的神色收进眼里,大声道:“战场上,救人如救火,身为军医,首要的就是动作快,必须快,再快,狠狠的快,不但速度要快,还要保证治疗速度快。” “当然,我带来的这些军医,他们没有上过战场,为怕他们在紧要关头抓瞎,今天咱们就来一场急救演习。” “这急救演习,并不是针对锦绣药铺的军医,而是针对所有的军医。” 锦绣盯着一群人,沉了脸色道:“我曾听说过大家的救治方法,大都是一对一的救治,遇上重伤的还是二对一,或是三对一,四对一,这种方式,在我眼里,并不见得有多高明,反而非常浪费时间。” 一群人有些愠怒,面色带了些不满与谴责,但大多数人仍是事不关已的保持着冷然状态。只有少数人气不过冷笑两声,“既然王大人认为咱们的救治方式有问题,那敢请好,就请王大人教教咱们吧。” “对,王大人教教咱们,让弟兄们开开眼界。” 点将台上一些官员忍不住道:“这小娘子也真够胡闹,自古以来大家都这么救治,她能想出什么更好的方法?” 徐子泰望了说话的人,说:“姚大人稍安勿躁,再看看情形吧。” ------题外话------ 感谢姐妹们的关心,黄老三的咳嗽更凶了,下半夜的时光就在这种煎熬中渡过,今早带他去输了液,这熊孩子特闹腾,总共被刺了四针才罢休。到了下午,似乎好转些了。 最难得的是,今天出太阳了…… 第186章 奇怪的感觉 等军医们不再闹腾后,锦绣这才慢腾腾地道:“现在,我们开始做急救演习。”她对军医们道,“马上就要做演习,诸位,好生看着。那边的将士扮作伤员,咱们赶过去急救,伤兵受了伤,不管再严重的伤,首要的任务就是先止血,把身上的箭矢剪掉,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这是第一步。大家平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吧?” 有些军医点点。 “好。给伤兵止血后,接下来就是把伤兵抬回救治场地,由大夫急救,是这样的吧?” 军医再点头点称是,也有些脾气暴躁的嚷了两句,但锦绣却不以为意,又问:“止血,包扎,抬治,再进行最后的救治,诸位每救治一个人,大约要花多少时间?” 众人愣了下,有的说看情况,轻伤者半盏茶时间不到,重伤者大概要花掉一盏茶时间。也有的说,重伤者根本主不必治的,救了也活不了,只是浪费时间而已,而每救治一个伤兵,大概就只花费半盏茶或一盏茶的时间罢了。 锦绣沉吟,“半盏茶是吧?好,今日我们就来做个实验,以一柱香时间为准。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能救回多少人命。” 她来到锦绣药铺的弟子跟前,“诸位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包括冬暖四个姑娘在内,全齐齐作答。 “好。”锦绣让一名士兵点上香,对大家道:“一以柱香的时间为准,拿出你们的本事吧。开始。” 锦绣药铺的弟子们行动了,齐齐奔向行李处,大家从一个大布袋里拿出白色的怪怪的衣裳套在身上,然后有的拿了一大捆白色绳子和一个药箱便奔走了,有的二人抬着担架就走了,齐齐奔向五丈远的地方,那儿已躺了好些将士们扮演的伤兵。 一群穿着怪异的白褂子的军医们奔向伤兵,放下药箱,开始拿白带子往“伤兵”上绑,拿了药往“伤口”上抹,有些伤兵忍受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被厉声喝止:“闭嘴。王爷说过,若敢视急救演习为儿戏,军法处置。” 一些想笑又不敢笑的士兵被抬上担架,被两个人急匆匆抬往这边,四名身穿白大褂的的军医已打开药箱,把剪刀以及一些瓶瓶罐罐摆放出来,伤兵们被抬了过来就有模有样地给伤兵的伤口作处理,先是喂药丸,然后是清洗伤口,然后是消毒,上药,弄得一些伤士哈哈大笑起来,连点将台上的将官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九凌望着一干人,“很好笑?” 一名大人笑着说:“好笑,当然好笑呀。下官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军医居然拿军中将士作儿戏的。” 一些将官们也附和着,说太儿戏了,军中历来严肃,哪能这般儿戏? 赵九凌不说话,望向徐子泰,“子泰,你意下如何?” 徐子泰愣了下,说,“末将不是大夫,也不懂救治之法,所以不敢置评。” 一些军将暗自不屑,这就是权贵之后的本色,说话就是油,不但油,还爱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即不得罪人,又不露锋茫。 赵九凌淡淡地道:“本王也不懂医术,但是,当年,在金陵剿匪时,官兵死伤惨重,金陵城的大夫全被请来医治受伤官兵。唯独锦绣药铺做得又快又好。” 众人一时间没了声音。 赵九凌又道:“许光明。” “末将在。” “当时你也是参与了的,你来给诸位大人好生讲讲,当时锦绣药莆是如何医治的。” “末将领命。”叫许光明的男子身形瘦削,面色清矍,精悍无比,他一边看底下的演习,一边朗声道:“当年,剿匪官兵死伤八百余人,重伤五百余人,轻重三百余人,金陵城统共出动了九十四名大夫,其中,锦绣药铺包括打杂的小厮,端茶倒水的婢女也一并上阵,在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里,锦绣药铺一共24人,救下了三百余名重伤官兵,两百余名轻伤官兵。而其他大夫,医术最好的同仁堂,出动了八名大夫,总共救了四十七名伤兵。其中,有六位重伤官兵被王锦绣施治了二次手术,有四人得以活命。这些重伤官兵,大多都是被穿膛开腹,但他们无不例外被救治成功。” 许光明毫不理会这些人的目瞪口呆指着下边救人演习演得热火朝天,也笑得热火朝天的锦绣药铺的弟子,“当时,他们就是采用这种方式救的人。有人专门负责止血剪掉箭矢,马上就有人抬着担架把伤员抬到救助场地,轻伤清洗伤口上药,重伤被抬到桌子上由王锦绣等人实施手术。” 众人不敢再笑了,全都睁大眼瞧着场地上,一名全身缠着崩带的士兵从担架上跳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清理身上的崩带,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有些将官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许光明却没有笑,声音稳稳地传进各人的耳朵,“当时,好些大夫都说没救的重伤官兵,被抬到桌子上,由王锦绣亲自救治,救好一个就换一个,一直不停地救,不停的换,短短三个时辰内,就救下了二十名重伤官兵,其中不治而亡的只有不到五个。若非许某亲眼所见,也绝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小女子,居然有如此医术。” 众人目光闪了闪,看着场地上那名娇小的身影,不以为然的眸子里,难得地揉进了些许敬佩。 一柱香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按现代的计算方式,也是足足两个小时。一群军医们站久了也累,但看着这群来来回回抬着担架奔跑的军医,也渐渐地闪过深思。 那边只有五个人在做急救措施,也只是简单的止血和上药而已,但那速度,却是又快又准,而这边被简单做了伤口处理的“伤兵”,也越来越多,可这边的救治也并没有乱,四个穿白褂子的姑娘,正有条不紊地给“伤兵”清洗伤口,上药,或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然后又拿了块木牌套在“伤兵”脖子上,“记着,你编号是032。你是轻伤,自己去轻伤营里呆着,不要乱跑。” “你的编号是055,需要做手术。先吃麻醉剂,再打抗炎药。”然后装模作样地拿着针在那人的屁股上扎了一针,那人看着长长的针,一个挺进,就从地上弹了起来,惹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等演习结束后,锦绣又请示赵九凌,把专管药品输送采买的官员找来,她要与这些大人们商谈购药制药事宜。 锦绣的购药清单很繁复,有剪刀,羊肠线,绣花针,长针,纱布,棉布,止血带,酒精,棉花,以及各类外伤药物,有赵九凌在场,这些官员倒也痛快答应。 但当看到第二张清单后这些人不干了。 “王大人,虽说咱们不是大夫,但对药理还是较精通的,这些麻醉丸,还有什么抗生丸,这些有必要吗?” “麻醉丸是让伤兵们在医治过程中减少痛楚,也让大夫在医治过程中省心省事的一种外伤必不可缺少的药物。抗生丸是减少受伤士兵们伤口感染的机会,想要让伤兵早早康复,这可是必不可少的呀。”锦绣耐心地解释着。 那位大人拿过药单,拿出算盘算了成本,然后把头摇成拨浪鼓,“王大人,你这些药物好是好,可成本也太高了。光制这个麻醉方丸,若是每个伤兵吃上一粒,这要花多少银子呀?还有这抗生丸,虽说药物不多,可算下来也是一笔宠大的数字。王爷,这可不是小数目呀。” 赵九凌拿过帐单,眉头也皱了起来,望着锦绣,面有难色,“花销确实太大了。” 锦绣沉声道:“若是无麻醉丸,那些重伤士兵,我也救不了的。”在人体身上动刀子,那要多痛呀?没有哪个人能承受得住的。 赵九凌又看了账单,沉声道:“那,就砍去抗生丸吧。” 锦绣啼笑皆非,“若没有此药,那些救回来的重伤士兵,也不容易活下来。” 赵九凌这下子没了言语了,如果说,练制这些药物,几千或上万两的银子他都可以考虑,可这花销也太大了。就算他贵为王爷,想要力排众议从军费里扣出来,也是不容易的。 “你这出发点倒是好,可花销也太大了。那些大人们肯定不会干的。” 锦绣说:“我知道。可既然我已在这个位置上,我就得为军医们考虑,为伤兵们考虑。再是艰难我也要试上一试。” “你这是何苦……”赵九凌心下也难受起来,“战场上,人的生命如蝼蚁,你……就尽自己的本事吧。就算真的救不回来,也没有人会怪你的。”战场上只要有止血药物以及创创药物就成了,其他都属奢侈了,不是他冷血,而是军费短缺,能省则省吧。 锦绣不苟同他的想法,“明明能治,却因为药物不齐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死去,我心里也会不安的。” 赵九凌沉默,望着锦绣沉默的脸儿,自己也跟着心痛起来,他一直知道,她是纯朴又善良的,充满了正义,又充满了力量,可如今,却要因为他而不得不忍受着良心的谴责,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受这样的煎熬。 忽然间,赵九凌后悔起来,战场上的无情撕杀,平常普通的男人都受不了,他却为着一已之私就把她给招惹了来。 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受得了这些? “锦绣……” “王爷……” 二人声音同时响起。 一阵近乎尴尬的沉默…… 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舍弃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变得平易近人,又总是用脉脉的眸子盯着自己时,锦绣总有种奇怪又胆战心惊的感觉。 第187章 唇枪舌战(一) 似曾相识的感觉,令锦绣心头很是不自在起来。 就像此刻,他又用那种令她心慌的眸子盯着自己,眼珠子都不眨一下,这令她恼怒异常,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不满的怒火蔓延心头…… 他又唐突她了。 直至她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后,赵九凌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你先说。” 锦绣咬着唇,脸上变幻无数,忽然又闪过一丝坚定,“王爷,我知道制药成本很高,就算您贵为王爷也不敢冒大不讳让人拨款制药。但是,我仍是要试上一试。请王爷替我举荐户部各位大人。” 宣府也有专门主管户部的官员,有赵九凌坐镇,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没有人再敢贪墨,但就算如此,也只是刚好够用而已。宣府乃至整个山西大同的税收也有一半投入到边防事务,想要均出多余的饷银,确实有些困难。 想到这里,赵九凌皱着眉,轻声劝道:“你这又是何苦?军中物资短缺,能有创伤药也属不错了。旁的实在是奢侈了,这大半年来光是修建城墙,训练新兵,户部的银子也花去不少,实在没多余的银子再做其他。你就……尽力而为吧,没有人会怪罪你们的。” 锦绣看他一眼,不知该说他冷血无情,还是该说他身不由已,因为军费短缺,就不给制更有效的药物,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原本有活命希望的将士们痛苦死去,这算什么事儿?身为上位者的他们,可以冷血,可以为了顾全大局就不顾少部份人的性命,但她却做不到。 锦绣不想指责赵九凌的冷血,战场上,除了那些高级将官们性命尊贵外,那些普通士兵的性命真的太不堪一提了。她又问:“再冒昧问一个问题,将士们牺牲后,抚恤金怎么算的?” “征蓦来的兵丁按50两银子算。小旗总旗百户每一个等级多加10两银子。副千户是100两,千户是150两,再往上,便是300至1000两不等,视军功大小而定。” 锦绣在心头算了算,摇头,“你们有那么多银子支付庞大的抚恤金,却没有银子炼制最好的药材,救回更多的将士的性命,本末倒置,完全是本末倒置呀。” 赵九凌不悦道:“你的意思是,把抚恤金挪用来制你的药?这就不叫本末倒置?” 锦绣摇头,“王爷误会了,抚恤金当然要给,将士们也要救,药,肯定也要制。三者,缺一不可。” 赵九凌摇了摇头,苦笑:“我知道你是一片的仁慈之心,可这些全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没有银子,全都是空谈。”他初来山西时,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和幕僚们想了诸多办法,这才勉强维持眼前的开销,他严厉控制山西盐业与晋商,重新丈量土地,把那些没有登记上册的土地全充作公用,虽然确实影响了大多数富户的利益,尽管他旗高一筹镇压下来,也把这些大富整得不敢再兴风作浪,但也知道民意的重要性。 他先前也曾想提高军医待遇,炼制好药以供伤兵救助,耐何要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再来宣府大小官员都一至否决,他也不好一意孤行。 “锦绣,我理解你的心思。虽然我贵为王爷,但每一项措施也要底下官员认可方可施行。这事儿,就此作罢吧,他们不会同意的。”先前他还规定了廪生赏罚制度,也曾受到那些文官们派的竭力反对,就差以死相逼了,最后连他的幕僚们也觉得不妥,这才不得不放宽策略,读书人有了功名之后,三年内若仍是无建树,就取消功名,改为若在三年内仍无寸功,就取消官府供给的廪米与月银,并取消家中田产免税政策,这样一来,宣府上下,倒也省了不少银子,收了不少的税租,那些大富们的优抚政策也琢一取消,但也是循序渐进,不敢贪功,也是准备了足足大半年方可成事。 他一个王爷也都要随大流,拐弯抹角,顺从民意,更别说区区一个锦绣了。 锦绣也知道赵九凌说的是事话,那些文人武官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最上层,有银子有米粮,有仆妇丫环小妾侍候着,受伤了有最好的太医医治,有京城里带过来的良药,死了有朝廷的优厚封赏,不管战急有多么残酷,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而普通士兵们的伤亡当然也算不得什么了,更别说为他们打算了。 有句话叫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但对于锦绣来说,她是大夫,又是军医们的头领,她有权为底下人谋求更好的待遇,有义务为伤兵们的性命负责。 “王爷,锦绣知道您是一片好意。可,没试过又怎能知道不会成功呢?” 赵九凌不禁头痛,“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不是一意孤行,而是与大家商量。我无法改变将士们的伤亡,但却有责任减少受伤将士的死亡率。王爷,您既然让我来此做军医,心里也是打算用我的力量减少伤亡吧?若是我没能做出贡献,我倒是无所谓,但却是有损王爷您的威严和用人的眼光吧。” 赵九凌沉默,虽然她并没有完全对,但也说中了他一部份心思。 “也罢,这事儿你不必过问了,我去与他们商量吧。”武官粗鲁,文官们那张嘴巴却也是不饶人的。她一个弱女子,哪里经得起那种阵仗。还是由他出面为好。 锦绣摇头,“建议是我提出来的,理应由我亲自去说,只求王爷到时候给我打气就成了。” “你还是不要去了,那群文官,无事也要咬出七分理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锦绣挑眉,傲然道:“王爷越是这么说,我越是要去试上一试。王爷,给个时间吧。”军医们救治积极性不高,药物短缺是原因之一,但追根结底,也是军医们的待遇实在太低,地位又太过低的缘故。她的目的便是让大家同意拔款制药,再提高军医待遇与地位。如果无法成功,那么她大张旗鼓来宣府,也将是一场笑话。她不容许自己变成一场笑话,为了自己,为了在京里的锦玉,她也要成功,必须成功。 …… 总督衙门的议事厅再一次开启,进出侍候茶水的仆妇们好一阵嘀咕,刚开始还以为是又要商议军机要事,可在一群大人当中,居然发现一个年轻小姑娘,不由奇怪,暗暗偷听了两句后,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又是无比的佩服。 能进入总督议事厅的官员,都是在宣府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官员,在楚王心目中,也是有着一席之地的。这位小姑娘在王爷心目中,想必也是有一定份量的。 再来,在总督衙门聚会,无不是为了重要的军机要务,偏偏今日里,却是为着王锦绣一人而设。这位小姑娘,也确实厉害了。 仆人们相互打了个眼色,悄然退下后,在外头的倒厅里小声议论着。 “王姑娘居然坐在王爷的下首第一个位置呢。”主位下首第一个位置非一二品官员,并且还是实权在身的官员才有资格入座。 “刚才总管要我多加两个炉子。这以前哪有这些交代呀?”总督议事厅里并没有烧地龙,天气寒冷也就燃上两个大火炉罢了,而今日里,总管却特别交代了,除了多加两个火炉外,还在王姑娘身旁再弄两个小火炉。 “王爷对王姑娘可真重视。” “那是肯定的,王爷一向爱才的。” “穆先生也很有才华呀,也没有这般待遇吧?” “咳咳,我说你这猪头脑子,你就不仔细想想么?穆先生可是男人,人家王姑娘可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又生得那样好看,王爷是英雄,所谓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嘛。” 众人恍然大悟,又七嘴八舌地评估着王姑娘坐上王妃宝座的可能性。一时间讨论得热火朝天,却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不远处的一柱子背后,躲着一个身穿甲衣的年轻校慰,此刻正握着拳头,面色变幻不定。 …… 而议事厅内,却丝毫没有外头仆妇们那般恣意,相反,还变得剑拔弩张。 锦绣话一出口,厅中众人脸色各异,但大多数都带着愤怒与不满。 “增加军医饷银?增加药用支出?哼,王大人说得倒是轻巧,宣府连翻大战,每年光将士们的饷银,以及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用钱堆出来的?培养一个优秀的士兵,从征蓦,到训练,再到上战场,光这些便是一顶不菲的支出,宣府上下八万将士,光每个月的饷银便是两万九千两银子,每天那么多人吃喝拉撒,一天都是近一千两银子的支出,还有打造购买武器,甲胄,弓箭,这些也是入海的数字,更别说每年冬季还要订做大量御寒衣服,战士们战死还要给家属抚衅金,每死一个将士,朝廷就要给50至200两银子作先衅金,每一回战事下来,都是上千甚至数千将士死去,普通士兵50两银子,小旗,总旗,百户递增20两,千户200两,若是正五品以上的武将,更要高了去。光抚恤金就是不笔不小的支出,更别说,为了补充新血,又要重新招蓦新兵,训练,以及各种花销,哪一样不要银子?而朝廷每年派下来的饷银,也不过每年三十万两白银,两百万石米,本官管理钱粮,每每弄得左支右拙,苦不堪言,正愁着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节省开支,总督府的书吏,就连最高五品文书佥事的金大人,也不过才2两九钱的奉银,王大人倒好,还要给军医们涨待遇?” 总督衙门主管钱粮的主薄张文英一翻话说下来,把一干文吏们说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纷纷谴责锦绣痴人说梦。 其中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大声道:“张大人说得极是,将士们确实辛苦,他们是拿自己的命保家卫国。给他们涨军饷那是王爷仁慈,亦是众望所归。可军医,那群军医又做了什么?不就是给将士们治伤吗?每人最低都有五斗米的粮食,还有一两二钱的奉禄,有得吃有得穿,还有得住,还要怎的?难不成把他们当菩萨供起来不成?” “对对,将士们可以优待,唯独军医不成。”一干文吏集体反对。开玩笑,他们也很辛苦好不好?每天光打算盘就打得双手抽筋,那白花花的银子以及银票从手头溜走却不能溜到自己手头,已经够憋屈了,自己每个月数银子数到手抽筋,却只能领些零碎散银,本来就不甘心了,这小女子还敢大言不惭地给军医涨待遇?真是不知死活。 一干文吏群起而攻之,总督府的其他大小官员也暗自摇头,武将们更是斥之以鼻,就连赵九凌的一干幕僚也略有些不满,而赵九凌则左右为难。 锦绣等他们说够了后,这才道:“诸位说够了吧?好,那换我也来说上两句吧。” 她环视了周围人一圈后,这才道:“张大人也知道,培养一个优秀的将士不容易,从征蓦新兵再到训练,至少也要训练半年以上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那么,培养一个新兵,这需要花多少银子?张大人算过账没?” 张文英嘴巴张了张,但却没有开口,因为很快他就陷入了沉思。 锦绣又继续道:“一个新兵,不光要训练,还要吃喝拉撒,每个新兵以半年算,按最低标准来算,他们半年下来,也要花去1两另两百钱,再加上住的,用的,穿的,还有饷银支出,总共要支出近八两到十两银子,我们就凑个整,一个新兵大概要花去10两银子。大家有意见吗?” 众人想了想,其实按最低标准来算,远远还不止这个数,但大家都没吱声,继续等着她的下文。 锦绣又道:“新兵培养出来了,可他们没有临阵经验,很容易伤亡,这点相信在座诸位都无意见吧?他们伤亡是最大的,死亡的自是不必说,每人发放50两银子的抚恤金就完了。可那些伤兵呢?我这两日虽四处走动,可也没闲着,也在算医治成本,我算过了,一个轻伤士兵,医治成本大约要500钱左右。一个重伤士将的医治成本,也不过在10两银子左右。我敢保证,只要按照我的方法救治,再按照我的方法用药,能救活的重伤士兵,至多也就五两银子的花费。”她环视周围,振地有声道,“诸位,那天我在军营里,三个时辰内,就挽救了六二十名重伤士兵的性命,虽然花去了约800两银子,可是,他们没有死。不是锦绣医术超群,而是多亏了那些药。这些原本只能等死的伤兵,最终活过来了。王爷就不必给他们发放抚恤金,最重要的,他们还可以上战场。诸位,虽然你们当中也有大多数人不算账,但这起码的账应该能算吧?” 屋子里一片嗡嗡声响。 ------题外话------ 昨天本来双更的,耐何停电了,一整个下午呀,抓耳挠腮中…… 今晚还有一更! 第188章 唇枪舌战 那天王锦绣去军营里重新医治重伤士兵约有69名,重伤不治的死了七名,被救下来的就有62名,那些轻伤却受了伤口感染的也有上百名……这些总共就花去了800多两银子的药物,这个数字,确实很庞大。 但是,若按以前的救治方法,除了福大命大之外,这些重伤兵丁们,若真的死了,那么,就要发放足足3000多两抚恤金。 如今,锦绣却用800两银子,至少挽回了62名将士的性命,让他们捂住了那即将要流出去的三千多两银子。如果这样算,确实是划得着的,大大划得着呀。 尤其最最重要的,将士们救回来后,还可以继续打仗,不必再像培养新兵那样劳心劳力,光花银子不来事。 训练一个老兵,真的很不容易。 拥有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更是不容易。 老兵死了就死了,再也活不回来了,还得花银子给抚恤金。 若是救回了一个,就能挽回50两银子,并且还能挽回一条老兵的性命,战场上多一份力量。 命没了,银子也就要跟着流去。 若是命被抢回来,那50两抚恤金就不必发放,将士们还能再站起来,重返战场。 而救治一名伤兵,锦绣说过了,一个重伤士兵的救治花费,也不过10两银子罢了。 以10两银子的代价,救回一个花费许多力气才训练出来的士兵。 以10两银子的代价,让他们少损失一个伤兵,少给一份抚恤金,再是不会算账的,也明白这笔账,确实是划算的。 锦绣环视众一圈,见大家都默不作声,而赵九凌也是陷入深思,他的一干幕僚也不时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她便知道,她成功了。 拨款制药的任务是拿下来了,接下来,便是给军医们涨待遇。 “锦绣听说,王爷来之前,宣府兵力战力低下,兵痞横生,上官不作为,下边亦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上行下效,溃烂一片。王爷来之后,挖出军中毒瘤,雷厉风行,严酷军纪,奖罚分明,这才使得宣府焕然一新。王爷贵为天之骄子,亦知道赏罚的重要性,也知道提高将士们待遇饷银,加重奖罚制度,为何却没把军医们考虑进去?” 赵九凌没有说话,倒是张文英一脸鄙夷地道:“王大人这话可就不妥了,他们一不流血,二不流汗,又不上战场,只不过做些救治伤员的份内事,又不是没得吃穿,将士们上阵杀敌,那可是拿命去搏的,偿且只有那么丁点饷银,没道理区区军医就娇气了。这是没理儿的事。”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看他们的脸色也知道,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锦绣微微一笑:“听张大人的意思,好像还瞧不起军医罗?” 张文英不屑地道:“王大人,老夫劝你还是少用激将法。老夫知道王大人是有大志向的,但老夫也不怕得罪你,那些军医,本事没两个,架子倒是高,压根就不配赏赐。王大人若真要替他们说话,日后救治伤兵的时候多卖力点儿,想必有王爷在,自不会少你那份功劳。” 张文英这话可就说得有些重了,还暗指了点讽刺意味,还把赵九凌也带进去了。 赵九凌冷冷瞟了他一眼,穆少清沉声道:“张大人,请慎言,王大人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自是有她的道理,张大人稍安匆躁,请听王大人把话讲完。” 张文英冷哼一声,把头别向一边。 穆少清温和地对锦绣道:“王大人,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锦绣微笑以对,望了眼张文英,“刚才听张大人那番话,我倒是有种错觉,张大人似乎瞧不起军医?” 张文英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不敢,如今军医们有王大人撑腰,老夫可不敢瞧不起他们。” 锦绣撇唇,“张大人不必拿大话压我,你瞧不起就明说吧,何必藏着掖着?” 张文英是标准的读书人,古代读书人书读多了,有了功名,又有了点名声,便开始拿架子,自恃身份,又自恃自己张家在宣府也还算是名门望族,而锦绣区区一个女流之辈的军医也敢与他平起平座,本来就不痛快了,如今又见锦绣刻意针对他,心头一把火赵发旺盛,立马就昂着脖子,厉声道:“王大人这话说得对极了,老夫就是瞧不起军医来,怎么着?” 赵九凌脸上闪过不悦,其他文官们暗自挪了挪屁股,纷纷把头低下头。 军医地位实在不高,他们也确实瞧不起军医,可也不会这么明张目胆说出来呀?得罪人的事儿呢,谁会干?尤其军医虽然无用,可也得罪不起大夫呀,谁敢保证自己不生病? 据说这王锦绣确实有几把刷子的,就更不能得罪了。 锦绣并未动怒,只是挑了眉,“哦,原来张大人瞧不起军医呀,既然如此,那干嘛还设立军医?干脆散了吧,否则还要花银子养他们,划不着呢。” 张文英怒道:“圣人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老夫不与你一介妇道人家计较。” 锦绣冷笑:“张大人声称自己是读书人,只是,我觉得,你还真不配作读书人?”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张文英彻底炸毛了,差点从登子上跳了起来。大有锦绣若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就要与她拼命的架式。 赵九凌眉头皱秘更凶了,沉声道:“张大人,你失态了。” 张文英豁然一惊,连忙道:“王爷恕罪。此女子侮辱下官,下官不服,请王爷吧这小女子侮辱朝廷命官之罪。” 赵九凌眉毛一扬,正待说话,锦绣不屑地道:“你也配做朝廷命官?一个真正合格地朝廷命官,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上要敬忠敬君敬国家,下要爱民利民造福于民。你,张大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上战场你抬不起武器,种庄稼你拿不动锄头。说你有才学嘛,又没能替百姓做一件好事,说你没才学嘛,之乎者矣圣人之语满口大道理张嘴就来。你这样的读书人,除了一张嘴巴得瑟外,还能做什么?” 锦绣这话说得可真是毫不客气,其他文官却扑嗤地笑了起来,连赵九凌都忍俊不禁,不由多看了锦绣两眼,心想,真想不到,这丫头嘴巴也还真利。以后可不得与他打嘴仗。 张文英气得嗔目,厉声道:“老夫怎么就无用了?老夫是总督府主簿,专管银米钱粮,打得一手算盘,如今宣府上下的税银都要经过老夫这张手,朝廷发放的饷银也要经过老夫之夫,将士们的抚恤金,包括你们军医们所需药物饷银都由老夫作主拔出……王大人,我这个读书人,怎么就叫无用了?” 锦绣讶然道:“我一直以为,读书人都是些恃才傲物迂腐不知变通,如今听张大人这么一说,原来读书人还是有用的很,是锦绣失礼了。小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张大人何必与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传扬出去,没得失了身份。”她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可不那样。直把张文英气得双眼发黑。 赵九凌轻咳一声,板着脸,斥道:“王大人,你确实过分了。张大人在宣府多年,一直掌管着此地银粮,征税收租,忙里忙外,若非他的精打细算,将士们如何能有今日的风光?” 赵九凌这番话,还是肯定了张文英的功劳的,张仕英气顺不少,冷哼一声,斜睨锦绣一眼,表示自己不屑与这个小女子计较。 锦绣却道:“王爷这话说得妙。有道是天生我才必有用,但凡参与战场的将士们,不管做哪一行哪一业,都是奉献了自己的本事与本领,诸位大人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材,抵御外敌这份功劳自是少不得大家。张大人主管钱粮,精打细算,方有将士们吃得饱穿得暖,这确是值得钦佩。为何军医们付出了劳动,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呢?这是何道理?张大人?” 张文英滞住,冷笑道:“他们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卖弄一些奇淫技巧轩邓。” 锦绣怒了,厉声道:“张大人,我敬你是读书人,给你几分敬重,你自小饱读圣贤书,难道没听说过有句话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吗?你是读书人就高贵,医者就低贱?这是何道理?医者去偷去抢了吗?医者坑过你蒙过你?”然后又恨恨地环视众人,朗声道:“将士们奉献的是自己的生命和躯体,军医们奉献的则是他们的技术与能耐,大家都是为了抵御外敌,保家卫国,不同的是大家岗位不同。为什么军医就只能被称作下贱勾当?你们这些读书人,自诩为君子,却做着小人的勾当。明明要依靠大夫治病救命,又要把人家踩进泥地,你们这圣贤书读得可真是妙哇。” 赵九凌却神色一动,忽然忆起来,以前锦绣也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又要人家给你看病治命,又要把人家踩进泥里,有没有天理?” 众人有的暗道惭愧,有的低下头去,有的不以为然,但大多数都没有反驳,只是随着锦绣的话说军医确实也辛苦,确实不该受歧视云云。 有的观看赵九凌诸人的脸色,还拍起马屁来,说军医也辛苦,也该提高些待遇了。 第189章 张文英脸色涨得通红,嘴上强硬地道:“不管你如何巧言善辩,这事儿坚决不行。别说一个字儿,就是多给半个字儿,老夫也不会同意。” 锦绣没有理会他,而是目光炯炯地望着赵九凌:“王爷,军医们确是辛苦,不但要忍受着上官的辱骂与排济,还要忍受受伤士兵们烦躁的脾气,他们确实没有上战场,可是,当战事一打响,他们就在后边抢治伤兵,当战事结束后,忙碌的却是他们。当诸位休息的时候,他们却还在抢救伤兵。就使我来说吧,当年金陵剿匪那几日,总兵府剿匪结束后,可我们这些大夫,却整整三天三夜未曾合过眼。王爷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赵九凌神色动容,说:“本王知道,大夫们也不容易。” “王爷说对了,医者,就是神圣的称谓,更是神圣的职业。他们与时间赛跑,与死神搏斗,与阎王抢人,就算再苦再累,都要坚持到最后,因为他们知道,伤兵们受伤了,若不及时救治,就会死去更多。你们当中,可有这过样的经历?你们当中,有谁能够拍胸脯保证,你们可有像咱们那样,为了救人,可以三天三夜不吃饭不喝水?你们敢站出来吗?” 锦绣神色冷厉,不大的眸子迸射出十二分的利茫,倒叫一干文官们不敢直视,纷纷低下头来,这会子他们倒是有些服气了,不敢再多说半个不是来。 确实,战事一结束,将士们大部份人都可以轮留休息了,他们这些书吏们虽然也要忙碌起来,但也不会忙碌太久。而军医们,确实得忙碌许久。 至于锦绣所说的三天三夜不吃不饭不喝水不分昼夜的救人,虽然有些夸张,但这样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 以前他们并不觉得军医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如今听锦绣这么一说,军医也确实很辛苦。 就算根深蒂固的思想觉得军医仍不配与他们平起平坐,但也肯定了军医的功劳与辛苦。 赵九凌见众人都被说服,虽然那张仕英仍是忿忿不平,但他一个人反对也翻不出风浪来,非常爽快地拍板决定,给军医们提高待遇。 …… 锦绣为了给将士们争取更好的疗伤药物以及提高军医待遇,与一群书吏们舌战一番,并与主簿张文英掐起架来的消息,在有心人的宣传下,很快就传遍整个军营。 那些高级将官倒无所谓。因为他们品秩在那,就算真上战场了,也是有亲兵保护,就算真的受伤了,也是有高明的太医院的太医医治,太医院的药当然是好药,根本不愁会医不好。但一些普通士兵却感动得热泪盈眶。 而医营里的军医更是炸开了锅,一个老军医看着贴在城墙上的告示,激动得声音颤抖,“老天,一个月一两八钱银子,呀,足足比以前多了近一倍呀。”这下子家里的妻儿总算可以改善生活了,不再苦哈哈地顿顿吃粗玉米煮稀饭,这多出来的钱,足足可以买六斤肉,可以制几件袄子了。这多出来的银子若是存起来,不出三年,就可以给儿子娶一个媳妇了。 一个年轻的军医也高兴地道:“这下子可好了,可以买只鸡回去给老娘打打牙祭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军医也跟着感叹道:“这多出来的六钱银子,可以让他们娘儿几个多吃上几顿肉了。”与旁边一个交好的同僚感慨道,“孩子们正在长身体,这银子刚好可以多买些好吃的给他们补补身子。” 当曾富贵对锦绣说起军医们的反应,并说军医们对锦绣是如何的感激,锦绣却并没有多少喜悦。这些军医确实可怜。他们医术还是有几分的,但医救效率真的不高,想让他们习惯自并并遵从的救治方式,也是不容易的。所以只能先给他们一些甜头,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 以前军医们的饷银是一两二钱,连普通大户里的体面的婆子都及不上,还要养活一大家子,着实不容易,如今涨了六钱银子,虽然不多,却也相当于涨了一半“工资”,也难怪他们高兴到又哭又笑。这就是所谓的一文钱也要难倒英雄汉的悲剧。 锦绣趁着军医们对自己感激涕零的当,再一次去了军医营,这回她的工作展开得格外顺利,下回再做急救演习时,总算不再视作儿戏。那些专门找来扮演伤兵的将士们也知道锦绣之所以要做演习,还不是为了能更有效地救治受伤的他们,他们还听说锦绣向上头申请制作大批量的麻醉丸以及最上乘的金创药物,这可是他们的福音呀。 “这麻醉丸是什么玩意?” “你笨呀,就是吃了这个丸子,清理伤口时就不再痛入心扉了。” “真的?真有那么神奇?” “我骗你做什么?那天卢二娃子的兄弟腹部开了好大一条口子,人家王大人在给他辽伤的时候,可有听那卢三娃子啃过半声?” “是没有。唉呀,那时我还以为卢二娃子硬气,不吭声,原来是吃了麻醉丸的缘故。” “可不是,还有那个抗生丸,听说吃了这个,伤口好得特别快,外服内用都用。” “听说这些药物,只有太医药里才有,也只有那些大人物才有资格用。” “那是,王大人为了咱们,与上头的人据理力争,上头的被她烦怕了,这才答应拨银子制药,听说一粒丸就要值一两银子,可名贵哪。” 以讹传讹,以及夸大其辞的传言,从古至今都是存在的,本来,官府出来购制药物,有楚王那一干精明的幕僚坐镇,那些药材商不敢徇私舞弊,大批量购买药物以及制作,成本摊下来,一粒药丸也要不了多少钱,锦绣约摸着估计,至多就也二十个钱罢了,可传着传着,就成了一粒药丸要值一两银子,救一个士兵要花掉十两银子,惹得一群不明所以的大老粗们又是乍舌,又是感动,纷纷在心里想着,若这些名贵药物真用在自己身上,若是佼幸存得性命,下回再有靼鞑入侵,拼着不要这条命也要多杀几个靼鞑回来。 听着这些人的交谈,沈无夜气得踏掉脚下一个花盆,气呼呼地哼道:“沽名钓誉,哼!”然后又骂这些人眼皮子浅,那么两烂药丸也要感动成这样,真是没见识。 气呼呼地进入军账中,发现账中并没有徐子泰的身影,不由抓住一个小厮问:“将军去哪了?” 那名小厮是徐子泰从家中带来侍候在身边的,当然知道眼前这位穿着校蔚甲衣的亲兵并不是普通的亲兵,连忙恭敬地回答:“今日里锦绣大夫在前头做急救演习,将军过去观看了。” 沈无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喃喃道:“表哥也真是的,他堂堂镇国侯世子,怎么也学那些粗人跑去稀罕那劳什子的演习?没的降低自己的身份。” …… “……急救演习也做得差不多了,效果不错,诸位辛苦了。”锦绣拿着本子,一边记录二十个人一小组的军医们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能救治的人数,虽然仍是惨不忍睹,但总比前阵子有效率多了,也懂得分工合作,也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大家都已经进行了任务分配,那么现在,我再给大家讲解抢救伤员时的各种禁忌……” 诺大的校练场上,两百多名军医全都圈地而座,锦绣命人拿了人体器官图,挂在临时搭建的架子上,手上拿了根竹竿,指着人体各个器官一一讲解起来。 “……战争导致的外伤,一般分为两种,分别是钝物和利器。钝物容易使人体肌理和器官受损,造成大面积的伤害,这种钝伤,需得小心处理……” 一些将官在不远处瞧了,纷纷指指点点,“这个女大夫,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本事。” “还是个姑娘,不知订了亲没?”有人问得暧昧。 “不瞒告诉你,我偷偷从她身边的侍女那儿打听过了,订了婚的,可惜当时因为要守孝,就把婚事给耽搁了。” 众人恍然,然后一阵怜惜,“啊哟哟,那还真是可怜。” “是很可怜。不过我觉得因守孝就耽搁婚事实是扯谈。像咱老李家,我妹妹不也二十方才嫁了人,不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我那妹夫一家子对我妹子不也很好?” 一群人又嘘他,“有你这么个护短的兄长,那家人吃了熊心貌子胆不成?” 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目光又放在一群军医身上,今天天气还不错,薄薄的阳光从云层里冒了出来,稀稀疏疏地撒在人的身上,倒也略略有了些许的暖意。 锦绣不知为何,忽然侧了脸,露出半边粉白的脸,一个游击将军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忽然怪叫一声,“哎,这女子真他妈的生得好看。”然后侧头对一旁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徐子泰道:“比起前阵子王爷赐给徐将军的小月兰还要好看呢。” 众人在脑海里自动脑补起那个教司坊里的头牌花魁来,纷纷大笑起来。 徐子泰并没有笑,而是声音淡淡地,“王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有品秩的官身,如何与一个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小月兰再好看,只不过是个妓子出身。而王锦绣,人家就算不是大家闺秀,总也是官职在身,又身兼救死扶伤的太医职责,如何能与风尘女子相比较? 众人不敢吭声了,想说两句风凉话,但又顾忌上官在此,又叽咕了两句,各自散去了。其中一个武将大力拍了另一武将的肩膀,“徐老弟,还忤在这做甚?走,随我一道去喝酒去。” 徐子泰迟疑了下,笑道:“好说,就是不知到时候被抬回去的时候嫂夫人会不会河东狮子吼?”一阵哈哈大笑,众人纷纷散去。徐子泰又望了那边的锦绣一眼,也跟着离去了。 出了校场,徐子泰忽然对身边的武将道:“我忽然临时还有些事,恐怕无法陪你喝酒了。改日我请客。”等那群武将们离去后,徐子泰对身边的亲兵道,“去查查王锦绣的底细。” 第191章 锦绣也威风 锦绣似笑非笑地望着一群气势汹汹地士兵,“拒医,触犯军记,要重责我二十军棍?” 为首一名桃慰高昂着下巴,傲然道:“不错。奉定远将军令,军医王锦绣恃才拒医,有违军医本份,触犯军纪,需按军法处置,重责二十军棍,以示惩戒。” “一派胡言,我师父什么时候拒医了?分明是你这泼皮心存怨恨,故意告黑状污陷我家师父。” 齐玄英挺身而前,厉声斥责。 那桃慰瞪眼,大喝一声:“大胆!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来呀,把此人拿下,让将军处置!” 一群甲衣校慰就要上前捉拿齐玄英。 一群军医们傻眼了,而锦绣身边的人一窝峰上前,“太过分了,真真是狐假虎威,你这混蛋,不得好死。” 那校慰拨刀喝道,“还不动手?” 一群士将就要动起手来,锦绣大喝一声:“冬暖,把皇上赐我的戒尺给我拿来。” 正六神无主的冬暖陡然神智一清,面带喜地从腰间取出那把戒尺双手递给锦绣。 锦绣高举戒尺,大喝一声:“皇上御赐戒尺在此,我看谁敢动手?” 那校慰吓了一跳,下意识认为锦绣只是在唬弄他,但见锦绣手上乌黑的戒尺长约尺许,尾处挂着枚金丝线的玉牌,上头雕金黄色五爪龙纹,若非皇家御赐,何人胆敢明张目胆把龙身刻在上头? 校慰立马矮下身子,身后更是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冬暖艳羡地望着威风凛凛的自家姑娘,很是自豪,有主如此,身为奴才的也是万分骄傲的。 锦绣板着脸,盯着校慰,冷冷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位将军座下人才?” “小,小的叫赵文强,是,是定远将军身边的正七品亲兵校慰。” “皇上金口玉言,亲自下达圣旨,赐我戒尺,惩治顽固之人。又赐我官大一级的特旨。敢请这位赵校慰,你可知,什么叫官大一级?” 赵文强跟在定远将军身边两年,如何不知这官场上的规矩,那可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呀。 “大人饶命,都是小的混账,小的知错,小的再也不敢了,还请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这一回吧。”赵文强还算是能屈能伸的,知道锦绣有皇帝撑腰,又有御赐戒尺在手,就算定远将军在此,也不能把她如何,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校慰,当下再也强硬不起来,赶紧跪了下来求饶。 锦绣高高举起戒尺,狠狠敲在他背上,这御赐戒尺二尺长一寸宽,紫檀质材,长约三尺,一端加以铜制套头。木色黑亮,包浆浓厚。结实也耐用,赵文强一阵哆嗦,强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最清楚不过的。需要我拿着戒尺亲自去与定远将军说道?” 让这女人拿着戒尺去找定远将军的麻烦?赵文强想都不敢想,他太了解自家将军的脾气了,王锦绣将军惹不起,若这女人存了心要给将军一个下马威,将军不会丢官罢职,但吃挂落丢颜面是肯定了的。到头来还不得把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想通了这里的名堂后,赵文强连连磕着头,颤声道:“都是小的不是,是小的狐假虎威,故意污陷王大人,不关将军的事,将军也是被小的蒙敝在鼓里。大人要罚就罚小的吧。千万别怪罪在将军头上。” 锦绣轻哼一声,“你倒是个聪明的。”若他一味的把定远将军搬出来,她还要与他来真资格的。这家伙倒是识时务,很快就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大大方方求饶起来。她反而不好再不依不饶了。 她收了戒尺,“也罢,看你认罪态度较好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吠,赵兄弟,我奉将军之命,特意前来支会你,那王锦绣所犯下的罪行,有杨太医的求情,咱们将军不予计较,二十军棍就免了,只略施薄惩。只让此人在校场上跪上两个时辰便是了。” 赵文强见锦绣说不再追究,心中狂喜,哪知祸事从天而降,无异是一记晴天霹雳。 锦绣看了那人一眼,挑了挑眉,“还要我跪上两个时辰?定远将军好大的官威!” 赵文强打了个寒颤,哭欲无泪,他真恨不得拍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呈一时之快呢? 他战战兢兢地对锦绣道:“大人息怒,都是小的该死。将军只是受了小的蒙憋而已。待小的去与将军说清楚了,将军自是收回成命。还请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回。等会子小的再来向大人您负荆请罪。”说着重重磕下头去。 锦绣却没空理会这些,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淡淡地道:“那你就回去与定远将军说个清楚吧。究竟是我触犯了军纪该罚,还是他定远将军威风过了头。”也不理会还跪在地上的赵文强,又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既然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你就去校场跪上两个时辰吧。一来,是你故意污陷我的惩罚,二来嘛,也算是给你们将军委屈我的赔罪。” 她微微一扬头,领着人扬长而去。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没有人胆敢阻拦,只能睁眼眼地看着锦绣率着一干人扬长而去。一群留在原地的军医们目瞪口呆又羡慕地望着锦绣远去的背影。 这位从金陵来的女大人,他们的顶头上峰,真的太威风了,太有气场了。这回真真是大大长了他们的脸了。 那传话的校慰有些摸不着头脑,踢了踢赵文强,说:“我说文强,你真他妈的活回去了,啊?一个小小的军医也值得你行如此大礼?真是丢了咱将军的颜面。”他望着锦绣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淫猥之色,很快又阴阳怪气地道:“她倒是能耐啊,居然让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文强兄弟对她磕起头来。也不怕受得起?” “林兄,这位王大人并没有邈视咱们将军,也没有拒医,一切都是兄弟的过错,是兄弟胡言乱语,惹得将军误会王大人了。林兄赶紧去与将军把话说清楚,一切都是场误会,误会而已,犯不着大动干弋。”赵文强这下子连死的心都有了,他今天肯定是霉星高照了,明明一点芝麻蒜皮点的小事,居然被他弄得像雪珠一样越滚越大,现下还要如何收场? 姓林的校慰一脸疑惑,说:“我说文强老弟,你又这是哪一出呀?” 赵文强快要哭出来了,“求你了,林兄,不要再说了。就算你嫌小弟命太长,也不带这样的。林兄快回去转告将军,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是小弟一时不忿,心生报复所以故意污陷王大人,还请将军明察秋毫,这事儿与王大人无关的。” 林校慰狐疑地望了赵文强,又狐疑地望着已远去的锦绣,虽然威风没能得呈,但他到底有几分眼色,赵文强这边的人一个个面色如土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而王锦绣那边的人,却一个个昂首挺脸,一副看好戏又一副战胜的雄鸡模样,也知道事情有异。赶紧借坡下驴,悻悻然地道:“既然是场误会,那这事儿就作罢。我这便回去禀明将军。相信将军是个明白是非的。” …… “师父,那些人实是太可恶了,你真不应该那样轻易就放过他的。”齐玄英想着刚才的阵仗,以及受到的委屈,气得一肚子火。 锦绣淡淡地道:“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那赵文强故意污陷我蹿缀着定远将军来整治我。那定远将军也会落得个受人蒙憋,是非不分的话柄。往小了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慰惹出来的祸事罢了。” “若是师父没有皇上御赐的戒尺,说不定今日可就要遭受大罪了。”想到刚才那些人凶神恶煞的面容,齐玄英还是心有余悸。 “若那二十军棍真打在我身上,定远将军的官威,也就到头了。”不说她并没有真的邈视上官,拒医不诊的罪名。单说她真的带着一身的伤回总督衙门,赵九凌那一关他就过不了。 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乱用军法的将军,就算她王锦绣身卑位轻,但总归是军医之首,是朝廷命官。再来,严格的说,她堂堂军医之首,他那么点小伤,她就算拒医,也没人敢说什么。更何况,她并没有拒医,是那校慰狗眼看人低罢了。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那定远将军官威倒是老大,有什么来头不成?” 齐玄英摇头,冬暖等人也跟着摇头,他们都初来乍到,如何知道这些呀? “不知道就算了,等会子回总督衙门,没遇上楚王就罢了,若真的遇上了,你们给我放机灵点。”她从来不是个吃了亏还不啃声的人。必要时,定得找回场子才能平息心头的怒火。 锦绣一行人四辆马车浩浩荡荡奔向城内的总督衙门。 而定远将军的姚府,一片灯火通明,一个尖锐的响声响来,“老夫人肚子又痛起来了,那该死的李太医,庸医,究竟会不会看病开药呀?” 鸦青底色遍地织金缎绣姜黄鹤纹袄子,下身藏青色蹙金绣姜黄海棠折枝裙据的五旬妇人,身子软软地被人扶着躺到整檀整雕的大床上,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保养得当的脸上尽一派痛苦之色。一众穿金戴银的婆子丫头们虽急得团团转,却并不慌乱,有条不紊地服侍老夫人躺下,卸下老夫人头上的珠杈环饰以及外裳,那负责去叫大夫的丫头这时候已奔至二门里叫小厮去请太医了。 “记着,去请总督府的李太医。就说老夫人肚子又疼起来了,这回比白日里还有霸道猛烈,让他火速前来。” 二门外的小厮得了命,不敢怠慢,脚下生风奔了出去,只是在奔至侧门时,与从外头进来的人给撞了个满怀。那人随手一脚就踏了出去,骂道:“赶着去投抬呀?” 那小厮穿得厚,倒也没被踢得有多疼,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又赔着笑脸道:“原来是老爷回来了。小的见过老爷。” 来人正是姚家的大老爷,也就是定远将军,黑着一张脸道:“干什么慌里慌张的。” “回老爷的话,是老夫人肚子又痛起来了,要小的赶紧去请总督衙门请李太医去。” “不是白日里才看过太医吗?怎么又发作了?” “这个,小的也不甚清楚呀。哎呀,老爷,小的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去请李太医,老爷,小的告退。” 姚将军担心母亲的病情,又一路去了母亲的院子,被赵文强拦下,“舅舅,您身上有伤,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再去见大姥姥吧。” 姚将军恨恨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自己的院子,换下身上的血衣,穿上一件宽松的便袍,披上氅子,这才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路上姚将军脸色阴沉沉的,赵文强知道自己闯了祸,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一路殷勤至极。 ------题外话------ 要被折腾死了,下辈子再也不要孩子了。 第192章 不信邪 “王爷受伤了?”刚回到总督衙门的奇怪地望着廖嬷嬷,“这靼鞑又未入侵,宣府地界也平静得很,王爷好端端的如何会受伤?” 廖嬷嬷赔着笑脸道:“这个老婆子也不甚清楚。只是刚才王爷身边的朱大人差了人过来说要请姑娘过去一趟。王爷受了伤,请姑娘过去瞧瞧。”她殷勤至极地望着锦绣,“好歹王爷还是这儿的主人,姑娘还是去一趟吧。” 锦绣想想也是,她可以得罪任何人,但赵九凌却是坚决不能得罪的。 锦绣领着冬暖以及夏儿,巧巧,白银四人一道去了赵九凌的熙和院,也来不及打量这儿的摆设,便被朱棒槌等人迎进了内室。 进入明间后,锦绣便不肯再进去了,因为拐过这道屏风,便是赵九凌的卧室,她再是大夫不拘小节,也得顾忌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引发的流言海啸吧? 领着的侍女玉莹见锦绣还算知礼,心下松了口气,脆生生地道:“王大人不必顾忌,王爷里头还有杨太医陪着的。” 锦绣讶然,不过却没说什么,从紫檀木青瑶池仙境四折屏风拐了进去。只见阔大的房间内,赵九凌穿着白色中衣,躺在大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屋子里墙壁上嵌着的紫金虎头铜兽炉里吐出袅袅的香烟,薰得整间屋子格外的香郁。 宽大的紫檀大床前设了两个三足铜炉,里头的银丝炭正红红火火地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屋子里温暖如春,香气袭人,每一件摆设都是精雕玉琢,在军饷时常短缺的边防地区,王爷的待遇果然不同凡响。 杨太医垂手立于床前,这时候见到锦绣更是一脸的激动与愧疚,“王大人,您,您没事吧?” 锦绣挑眉,“杨太医这是什么话?我能有什么事?”她转过头来,望着赵九凌,“听说王爷受伤了?” “受伤倒是没有,就是头有些痛。”赵九凌捂着太阳穴,一副痛苦状。 锦绣疑惑,望向杨太医。 杨太医很是惭愧,不敢看锦绣,“下官医术不精,诊了半天都没能诊出病症来。王大人医术精湛,想必是有办法的。” 锦绣说,“头痛毛病可分很多种,也很难医治。就是不知王爷是怎么个痛法。” 赵九凌斜靠在床上,一脸虚弱地道:“太阳穴,很痛。” “是怎么个痛呢?是抽痛,还是一直痛,还是晕眩?” “抽痛。” 杨太医睁大眼,刚才王爷明明对他说是晕眩来着? 玉莹自动抬了个墩子过来,锦绣坐了下来,给赵九凌把了脉,脉相没什么异常,又伸手摸了他的太阳穴,“可是这里痛?” “是。” 锦绣给他揉了揉,“这样呢?” 他一脸惊喜地叫道:“揉着就不会疼得没那么厉害了。” 锦绣这下子拧起眉来,按理,太阳穴疼痛,一般情况下是着凉所致。可他的脉相又很平稳,根本没有着凉的感觉。 她又问了白日里的饮食,得知一切正常,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下手。本来脑部就是人体最为复杂的病症,疼痛也分许多种,如果有脑部ct就是了。光靠把脉那也是抓瞎。 锦绣迟疑地望着杨太医,杨太医也是无辜至极,锦绣再度看了赵九凌一眼,问:“除了头痛外,可还有别的症状?” “没了。” “饮食如何?” “还成。” “就是头有些晕,别的地方都不痛,是吧?” “是的。” 锦绣点头,“好了,我知道了。”然后让人拿笔墨纸砚来,赵九凌连忙问:“可是要开药?” “是的,你这病也没什么大问题,吃上两贴药就没事了。” 杨太医一脸激动,连忙问:“王大人,下官斗胆问一句,王爷这可是什么病?” 锦绣望他一眼,淡淡一笑,“等研好了墨,你便知道了。” 赵九凌连忙道:“其实也没什么的,锦绣,刚才你给我按着的时候就一点都不痛。要不,你替我按按这儿。” 锦绣说:“那怎么行,那也只能治标不治本,还是得吃药方能根治的。” 当锦绣在雪白的纸上龙飞凤舞写着的药方时,杨太医似乎明白过来,似乎又不大明白。 “这,这……”杨太医指着上边的药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锦绣笑道:“对,就是这味药。相信王爷吃上一贴准没事的。”然后递给冬暖,并代她亲自去熬药,不得让他人接手。 冬暖奇怪,但看了上头的药方后,忽然明白过来,赶紧领命而去。 锦绣又转头,对赵九凌恭敬地道:“王爷先歇着,等会儿冬暖熬了药给您喝了就不会痛了。” 赵九凌问:“你能诊出我头痛的毛病?” “那当然。我是大夫嘛。” “那你说我,我这是什么病?” “王爷这是心浮气躁,心有某种不好的意念,才会引发头痛毛病。不过请王爷放心,只要王爷喝了我的药,就立即会好的。” 赵九凌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真的?万一仍是不好呢?” “若是不好就继续吃药,吃了三天保证没事。” “你就这么有把握?” “若无把握,那就只有打针了。”锦绣比划着,“我会用一根这么粗的针,带上药水,打进王爷的臀部,相信王爷自会针到病除。” “还打针?”赵九凌惊骇莫名。 锦绣很是郑重地点头,“是的。所以王爷不必灰心,只要有锦绣在,一定能治好王爷这病。” 赵九凌瞪她,脸色很是不好,“等等,刚才你说本王这是什么病来着?” “心浮气躁,又有某些不良的、不好的意念,进而引发头痛毛病。” 杨太医细细品味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总督府倒是有一间药材库,但大晚上的要去取来熬,也是很费时辰的。赵九凌换了个姿势,对杨太医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去歇着吧。” 杨太医也求之不得,向赵九凌与锦绣施了礼后,慌忙退去。 回到自己小院子里的杨太医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只觉仍在梦中。忽然想到,刚才他还忘了向王锦绣道歉,以及问她今日是如何脱险的。 正懊恼着,忽然外头奔进一个小厮来,要他赶紧去定远将军府上,定远将军的母亲,嘉和县主肚子疼得厉害,李太医一个人也束手无策,请他过去帮忙瞧瞧。 肚腹疼痛难忍,这可不能马虎的,杨太医赶紧穿好衣裳提了药箱赶了过去。 合着李太医之力,把肚腹巨痛止住后,但杨李二位太医却也知道,就算暂且止住肚腹绞痛,但等药效过后,肚子仍然会痛。 杨太医轻声问李太医,“老夫人这病,肌紧张,腹痛如刀割,出冷汗,面色苍白,皮肤青紫,四肢厥冷,脉象细弱数,舌质紫暗,此种腹痛,可算得上急性发作腹绞痛,乃暴饮暴食引发的急性腹痛,此乃正虚邪陷型,治开回阳救逆、化淤止痛之物。李大人以为何?” 李太医脸色青白,阴沉不定,刚才他被姚将军给暴喝了一顿,现下都还没能恢复过来,闻言沉声道:“杨大人确定是虚邪入体引发的腹绞痛?” 不等杨太医开口,他又道:“老夫人腹胀如鼓、拒按,高热,口苦,舌红,苔黄腻,脉弦数,应是急性发作的虚邪入体引发腹绞痛,我觉得,应该开疏肝健脾,清利湿热之药物。” 二人一个觉得应该开回阳救逆、化淤止痛之物,一个觉得应该开疏肝健脾,清利湿热之药物,二人互不相让,各自坚持自己有理。姚将军见状,很是不耐烦,连连骂着庸医。倒是姚夫人靖江县主忽然双眼一亮,出了个由衷的主意,“不是还有位从金陵而来的王太医吗?既然两位太医都无法确诊,不如,请那位王太医过来给婆母瞧瞧。” 一时间,屋子里一阵寂静。 过了好久,才听李太医清斥一声:“一个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不过是祖上积了德,有幸上达天听,得圣上龙眷,就以为自己能翻天了?贵府老夫人这病,乃急性腹绞痛,下官初步诊治为虚邪入体,此病凶猛复杂,下官也不敢保证能治好老夫人。” 姚夫人一时手足无措,又望着另一位杨太医,吃吃地道:“杨大人,您的意思呢?” 杨太医沉默半晌,拱手说:“惭愧,下官学艺不精。老夫人这病,确实复杂难治,老朽也不敢保证能治好。王大人虽年纪甚轻,但医术却是有目共睹的。若姚大人能放弃前嫌,以诚相待,说不定老夫人这病还能有救。” 姚夫人茫然,忍不住看了丈夫一眼。 只见姚将军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不由问道:“老爷,这……老夫人病成这样,可是要请那王太医?” 姚将军面色阴沉至极,想到白日里与王锦绣发生的龌龊,不由道:“李太医说得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蒙得圣恩,抬举为太医,但年纪在那摆着,连杨李二位太医都无把握,她能有几分医术?” 李太医唇角勾起得色,望着躺在床上的老夫人,面色阴沉,他都治不好的病,那小丫头更是不能了。 杨太医原想请锦绣来试试,但想着今日里发生的事,也就作罢。 第193 糊涂 下北路军营,何劲正领着一队士兵顶着寒风巡逻,与他一道值夜的同品秩的一名千户打着吹欠道:“这么大的风雪,想来靼鞑也不会入侵的。走吧,何兄弟,还是回去睡个好觉吧。” 何劲瞪着他,警告:“今夜本是由你我值夜,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来负责?” 林千户一个劲地摇着头,暗想着,这姓何的武艺出众,能力也还行,进入下北路军营,不到半年就从校慰升任为正五品千户。虽说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但若要说上头没人,鬼才肯信。 林千户自认还是有识人眼光的,军中也是有大把出身不凡的家族子弟,这何劲举止从容,眉宇间有着不卑不亢的平稳,这可不是从普通寒族士兵升上来的人才会有的表现。再来何劲身边还常年跟着个叫金宝的小厮,以及几名家丁护卫,也只有那些大富之家才会有的排场。想来也是出身不凡,这些人上头有点关系,再挣一两份军功,官场上的路子也就宽了。与之交好自然是好处多多。可问题是,在他的有意接交下,这人仍是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不冷不热,不亲疏,一点玩笑都开不得,未免无趣了些。 何劲抬头看了天色,视察了城墙上的防守后,又交代了守卫士兵几句话后,这才与林千户打道回府。 在回来的路上,林千户又学起了其他兵油子那般,说些荤话解解闷儿,先是说着某某窑子里的窑姐儿,那个国色天香,又说起某某胡同里的某某风流寡妇,说那俏寡妇模样儿生得不错。 “……那俏寡妇虽生得不算顶好看,可那一身入了骨的媚样儿,可比那些正经的良家妇女有味道多了。”说着说着,林千户又随口提起了锦绣来,“听说军医营里还来了个女军医,不知何大人可曾听说过?” 何劲唇角弯了弯,一向冷然的面容略有得色,“听说了。”倘若不是他的提议,王锦绣也不会来北方了。 “听说人家可是从江南来的。” “嗯。王锦绣是金陵人氏。”何劲道。 林千户见他总算接上自己的话,心里也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又卖力地说着:“听说何大人也曾在金陵呆过?” 何劲轻描淡写地道:“家父曾在金陵任过职,所以我也在金陵呆了四年。” 林千户双眼一亮,何劲的老子还在金陵任过职,还呆了四年,能在金陵那种繁华的地方当官儿,想必家世也不会太低了,于是说话越发小心翼翼了,“那何大人也认识这王锦绣了?” “自然是认得的。”何劲看了林千户一眼,“舍妹的病就是她治好的。” 林千户击掌道,“唉呀,原来何大人与王锦绣还有交情。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何大人,我老林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何大人帮帮忙。” 何劲迟疑了半响,说:“林兄可是想请她来给嫂夫人看病?” 林千户一脸的感动,“我家婆娘的病已有大半月了,何大人您也知道,虽说我老林如今也算是个千户了,可每个月就那么点饷银,光给我那婆娘看病就给掏空了。军营里的军医又不顶事,那群太医又是个鼻孔朝天的,上回砸锅卖铁请了李太医看病,也没能治好,我老林也实在折腾不起了。听说王锦绣医术厉害,人也很好,可人家一直住在总督衙里,也苦无机会去请。若是何大人能够帮帮忙,递上一两句话,能请到王大人给内人看病,我老林自是感激不尽。” 何劲问:“嫂夫人病得很严重吗?” 林千户搔搔头,“头总是晕,还恶心呕吐,上回折腾了五六天才给勉强好转,这回又病下了,比上回还要严重,起不了床,人也没精神。吃了好多药了,都不顶事。” 何劲松了口气,说:“治疗头晕的毛病,可是王锦绣的拿手绝活,想当年,王爷身边的穆先生,还有成老王爷的头晕毛病都是她给治好的。” 林千户大喜,再也顾不得其他,双手猛地抓着何劲的双手,恳求道:“何大人,何兄弟,我老林求您了。” 何劲说:“林大人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 雪白瓷碗里盛着满当当的黑漆漆的药水,浓浓地散发着苦涩之味,在锦绣期待的目光下,赵九凌硬着头皮,浅浅喝了一口,然后差点没大吐特吐,皱着脸,忍着满心满身的恶心,“这是什么药?怎么苦成这样?” 锦绣淡道:“用了一斤黄莲熬的。王爷快趁热喝了吧,喝了您的头就不会痛了。” “黄莲?黄莲能治头痛?” “我说过,九爷这头痛毛病只是心头念想太多进而引发头痛发作。而黄莲则是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的功效。王爷吃了这黄莲熬的药头痛毛病肯定不会再发作了。” 赵九凌愕然,敬畏地望着手头这碗散发着浓浓苦味的药,连连摇头,“太苦了,打死我也不吃。” “不吃药病怎能好呢?” 赵九凌揉着太阳穴说,“你刚才揉着的时候就不痛,就帮我揉揉吧。相信揉了一会儿会好了。” “吃药更省事些。” “黄莲怎能治头痛,你该不会是故意整我吧?”他可没忘,当年她整也是用黄莲来整田大山的。 锦绣反问:“这话该是锦绣要问的才是。王爷好端端的整我做什么?” 赵九凌心中一跳,“我,本王什么时候整你了?” 锦绣盯了他一会,赵九凌被盯得心头发虚,最后,实在没法了,只好咕浓着道:“算了,我喝便是了。” 锦绣唇角微弯,赵九凌一时间看得呆住了。他一直知道她生的不错,但这时候,在灯光映射下,面容出奇的白,微笑的模样出奇的好看,如同盛开的莲花,绽放着傲人的风姿。 锦绣见他端着碗,却只顾着盯自己,不由窘了一会,说:“王爷喝下药便歇下吧。相信睡上一觉,便能好转了。时候不早了,锦绣也该回去歇下了。锦绣告辞。” 锦绣离去后,玉莹等人这才从外头进来,发现床头小几子上放着的碗,“王爷的病可有好转?” 赵九凌抽掉腰背后的被子,吩咐道:“把药拿出去倒了。” “可是……” 他目光轻轻地瞟了玉莹一眼,玉莹立马咽下所有声息,端了药碗出去了。 另一个丫头则上前道:“王爷,时辰不早了,王爷也该歇下了。”然后带着阿娜多姿的身段来到床边,娇声道:“王爷,奴婢服侍您歇下。”说着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儿就来到赵九凌的领口处,青葱食指似有似无地抚摸着赵九凌喉结,以及胸膛。 …… “这位姚将军虽脾气暴躁了些,但诊金倒是不含糊的。”回到总督衙门,李太医垫了垫手头的银子,今儿上午得了5两诊金,今儿晚上又得了5两银子,相当于他三个月的月奉了。不由长叹一声,“谁说当太医风光?若不是替这些达官贵人看病,早就饿死了。”哪还能养活一家老小? 杨太医心有戚戚焉,垫了手头的银子,附和道:“可不是。可是,姚老夫人这诊金,我却是受之有愧呀。” 李太医不以为然,“咱们也都尽力了。这银子又不是我们求着给的。”虽然不屑这姓杨的,但从他身上却依稀能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像他这般单纯善良,仁心仁德。可人在官场上,光靠善良顶屁的事。只要能挣银子让家人吃饱穿暖才是正理。 告别李太医后,杨太医仍是觉得心下难安,姚老夫人那病非常凶猛,稍不注意便会一命呜呼,而他虽然已经初步断定为脾痹腹绞疼痛,可这种病情尤其凶猛,稍不注意便会引发死亡。就是不知那位王大人是否能医治。 在经过赵九凌的院子时,正巧碰到锦绣主仆俩从里头出来,杨太医心下一喜,连忙迎了上去,“王大人,王爷的病可有好转?” 锦绣笑了笑,“没什么大碍,吃了药就没事了。” 杨太医想着那足足一斤的黄莲,不由问道:“王爷真喝得下?” 锦绣笑了起来,“杨大人也知道王爷的病情如何,何必多此一问?咦,这么晚了,杨太人可是去出诊?” “刚从姚府回来。”杨太医趁机向锦绣提及姚老夫人的病。 锦绣沉吟片刻,“……拒按,黄疸,腹痛如刀割……引发肋骨疼痛……这,这是什么时候发作的?” “就在今日上午。李太医施治过一次,暂且缓解一二,但今晚又发作了,并且来势汹猛。下官与李太医初步诊治为脾心痛以及腹痛,只是不知该如何用药。” 锦绣道:“上腹绞痛引发肋骨疼痛,这便是典型的急性胰腺炎症状。这病可熬不得呀。必须立即做清肠处理,再辅以物药治疗。” 杨太医怔住,“王大人,什么叫急性胰腺炎?” “就是你们常说的脾心痛,胃心痛以及膈痛差不多的病症。不过我以前见识过这种病,急性发作起来若不及时医治,可是会要人命的,杨太医,麻烦现在就过去,先用柴胡3钱,黄连2钱,黄芩2钱,广木香2钱,白芍3钱,大黄粉3钱,其中大黄粉最后入药,芒硝2钱,一并熬了冲服。” 杨太医连忙点头,正想说要锦绣一道过去瞧瞧,但想着姚将军白日里与锦绣才发生了矛盾,也就作罢,赶紧领着锦绣的命令去了姚府。 杨太医按着锦绣说的药物给姚老夫人服下后,并不见好转,仍然很是疼痛,姚夫人脸色微变,忍不住质问道:“怎么还不见好转?该不会诊错了?” 杨太医额上冒着虚汗,连忙说干脆还是请王大人过来一趟。 姚将军面色阴鸷,他白天才得罪了王锦绣,如今再低声下去请她,不知会被刁难成什么样,也不知会得瑟成什么样。但姚将军是孝子,虽然心中难堪,但仍是梗着脖子,亲自去请锦绣去了。 原本姚将军已有了“如果那女人真会借故刁难,他就给她下跪”的想法,但当他去了总督府,花了二两银子差人递了消息进去,不一会儿王锦绣便戴着浅紫色灰鼠毛边的斗蓬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同样用斗蓬包围的侍女。 “王大人……”话才起头,姚将军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舌头似乎也不听自己的使唤,道歉与感激的话总也说不出来。 所幸锦绣神经大条,压根没有把眼前这人想到是白天那个嚣张的定远将军,“不必多说,快领我去见令堂吧。”锦绣见这人穿着黑色大氅,身披青色映暗金花纹衣裳的中年男子,嘉和县主病下,儿子亲自来请她,也算是给足面子了。 ------题外话------ 谢天谢地,经过整整十天打仗一样的混乱日子,两个捣蛋屁孩子总算好了。明天双更。 第194章 不忿不平 姚将军见锦绣不计前嫌,越发感动,对锦绣的厌恶感全没了,取而代之的全是一片感激之意。 给姚老夫人一番检查后,锦绣已能得出结论,姚夫人腹痛呈持续性、阵发性加重,腹胀如鼓、拒按,黄疸,频繁呕吐,高热,口苦,尿黄,舌红,苔黄腻,脉弦数,说:“老夫人这是相当于出血坏死型胰腺炎者,给予疏肝健脾;清利湿热。其方剂有大柴胡汤加减:柴胡、白芍、木香各3钱,茵陈1两,桅子、龙胆草、延胡索、生大黄、枳实、黄芩、制半夏各1钱9,芒硝1钱5(冲服)。”然后火速让人把药抓来熬了,并立马让人给老夫人灌肠。 “灌肠?”杨太医一怔。 锦绣点头,“是的,必须灌肠。”然后又写下灌肠的药物,从药箱里找来一根二指粗,中间空心的水晶管,对一旁的侍女道:“去打水来,把这个插到老夫人的肛门里。” 姚将军心头直跳,连忙问锦绣,“王大夫,这是要干什么?” 锦绣一脸严肃地道:“老夫人病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立即灌肠,否则有性命之忧。” 姚将军吓了一跳,一脸紧张,“真,真的吗?” 锦绣耐心解释了一遍,见此人仍是呆呆愣愣的,加重了语气道:“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做。再托下去就真的没办法子医治了。”然后让人清场,嫌杂人等全都出去。然后吩咐冬暖准备灌肠工具。 涉及自己身体最隐私的地方,姚老夫人刚开始还不愿,锦绣一翻好言相劝,到底还是珍惜自己的小命,半推半就腼着一张脸让锦绣给她做了灌肠。 因古代医辽限制,以及器具的落后,灌肠足足弄了两个时辰,姚老夫人吃了药,经过一翻灌肠,总算疼痛得到缓解。但这还没完,急性胰腺炎本就凶猛,若熬得狠了一个晚上便有可能毙命。于是锦绣也不敢大意,观察了脉博,以及尿液大便等情况,得知病情控制了下来,方才松了口气。 这一番折腾下来,不说锦绣感觉累,就连杨太医也弄得快要睁不开眼,但因为太过兴奋,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去,一直跟在锦绣跟前打下手。姚将军也算还算耿直,重重给了锦绣二十两银子。 锦绣也没客气,“多谢姚将军康概。” 姚将军满脸谄笑着,问锦绣:“王大夫神医神技,令我开了眼界。请问王大人,家母这病,已没大问题了吧?” “至少要吃半个月的药,不得间断。并且得做五天的灌肠。” 姚将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然后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那还得再劳王大人您了。” 锦绣答应得痛快,可他却是满嘴的苦涩。半个月呀,他的身份肯定要曝光了。要是这小姑娘知道他就是给她下马威要对他军法处置还要她罚跪的定远将军,不知会不会搁桃子?搁桃子还只是小事,会不会把这事儿捅到王爷跟前? 于是,他把求救的目光望向杨太医。 杨太医把目光别向一边,对锦绣笑道:“王大人,姚老夫人病情已经稳定了。您也该回去歇着了。” 锦绣点头,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与杨太医并肩离开姚府。 “姚大人,天气冷,快别送了。”锦绣见姚将军连氅子都没穿,觉得这人真是太多礼了,病人家属能做到这翻光景,已经很不错了。 出了姚府,锦绣还对杨太医感汉地道:“这位姚将军还真是个孝子。” “那是,姚将军虽说脾气暴烈,但却是极孝顺的。”这点杨太医倒不否认。 “人也非常好。” 杨太医唇角抽了抽,很想对锦绣说出真相,但到底得了人家的封口银子,好歹也要对得住这些银子,于是避重就轻道:“可不是,这姚将军为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脾气太过暴烈,一点就着,活像暴竹桶似的。”然后又试探性地问锦绣,“今儿个那位定远将军,也和他一样。其实本性都不坏,就是被人盅惑所以这才针对王大人。还请王大人不要放心上。” 锦绣淡淡地道:“算了,反正我也没吃亏。”虽然她不计恨那定远将军的粗暴行为,但好感肯定没有的。 为了那出一回诊就能得到五两银子的诊金,李太医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也不通知杨太医,自已就去了姚府。 不过这回门房的却没让他进去,而是客客气气地道:“有劳李大人挂牵,老夫人病情已经稳定了。这时候正睡得正香呢。” 李太医一脸的惊讶,姚老夫人那凶险的病情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能否医治也还不敢保证呢,怎么才一个晚上过去就给稳定了呢? 所幸门房的与他还算相熟,笑嘻嘻地道:“还是杨太医仁慈,回去后又折了回来,亲自向咱们老爷举存了王大人,王大人进得府来,一贴药下肚,老夫人肚子就不痛了,还一觉睡到天亮呢。” 什,什么?又是王锦绣治好的? 李太医又惊又怒,暗恨姚府另请大夫居然也不通知自己,又恨姓杨的老小子对那位如此拖卑躬屈膝,真真是岂有此理。男人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 回到总督府的李太医越想越憋闷,又去找杨太医的麻烦。因昨晚半夜才睡,杨太医这时候正睡得香,被吵醒后又说了一堆锦绣的好话,更是气李太医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王大人医术真没说得,我才与她提及姚老夫人病情,便立马找出病症。然后对症下药,就药到病除。王大人的医治手法也很新颖,居然还给姚老夫人做灌肠。” 从杨太医嘴里听到王锦绣果真有如此高超医术时,李太医又羡又嫉,说不出的感受,于是又问:“什么叫灌肠?” “就是……”杨太医想着昨晚姚老夫人受到的罪,又觉得不大好开这个口,并且因为男女有别,锦绣灌肠的时候,他并没有在场,所以也没能说清楚。 李太医见他不肯说,还以为是王锦绣闭帚自珍,不肯外传,也没再多问,阴阳怪气地发泄一通这才离去。 …… 黎明时分是一日中最为寒冷的时候,对于值夜的将士们来说,则是他们最为期盼的。因为五更天便是换班的时刻。 何劲揉着冰冷的双手,与千恩万谢的林千户道别后,也回到下北路军营里的千户营里。 金宝青着一张唇,看着林千户走远的背影,小声地问自家主子,“爷,那王锦绣与您可是有过节呀,您去请她,她能来吗?” 何劲瞟了金宝一眼,虽然脸色也冻得雪青,但双眼却奇亮,他抬头看了天边微露的鱼肚白,淡淡地道:“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她不会来?” …… 锦绣知道姚将军就是定远将军身份的时候,正是第二天过府给姚老夫人治病时,被姚老夫人自动给出卖的。 “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今年也才不到三十五岁,因楚王是我的侄儿,今年楚王来宣府,我就腼着这张老脸去求了我那侄儿。便给了我这么一个恩典,恰巧这孩子倒是个用心的,不久就立了军功,一下子连升两级。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定远将军了……” 锦绣眨眨眼,宣府有几个定远将军来着? 冬暖也目光豁豁地望着姚老夫人。 姚老夫人一向以自己的儿子为荣,解释得非常清楚,“原要是有两个份额的。不过那位人家运气好,攀了高枝儿,很快就升了上去,如今整座宣府就这么一个定远将军。” 锦绣明白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去撞墙。她长这么大,这已经第二回摆这么个乌龙了。在把病人救治好后,才发现被救的人与她有间隙。 老天怎么总爱这般捉弄她? 姚老夫人还在说着她儿子的丰功伟业,以及她娘家的风光,“……当年,我随母亲舞阳大长公主来宣府玩儿,我母亲舞阳大长公主你应该听说过吧?那可是先皇的亲姑姑,太祖皇帝的长公主,当今皇上的姑婆……” 冬暖实在不耐这老婆子哆嗦的显摆,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故作惊讶,“啊呀,我想起来了,那定远将军昨儿个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姑娘呢。姑娘,您干嘛还要给他老娘治病吧?不怕定远将军知道了,回来给您来个瓮中之鳖?”然后不由分说拉了锦绣就走,“姑娘咱们快走,那定远将军脾气暴烈,杀人不眨眼,无缘无故的就要拿姑娘您立威,若不是姑娘您有圣上御赐的戒尺,指不定还下不了床呢。以怨报德的事儿咱们不做,但以德报怨可不是咱们的作风。” 锦绣暗骂这丫头越发刁钻了,也就顺着她的话,一脸惶恐地起身,但仍是不愿相信冬暖所说的话,看向姚老夫人,“老夫人的儿子,真是昨儿个想用军法处置我的那个定远将军?” 姚老夫人脸色涨红了。 “天呀,我,我怎么就自投罗网呢?冬暖,快快……”锦绣一副惊恐状,然后赶紧提了药箱就走了。 等出了姚府,上了马车后,主仆俩这才发出一声暴笑。 “等那姚将军回来,听他老娘这么一说,看他还有没有脸出现在姑娘跟前。”冬暖一脸得色。 锦绣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说:“这样也算是报复了吧?” 冬暖点头,“嗯,算是吧。不过奴婢觉得,仍是不大解气呢。” “那你还想怎样?” 冬暖想了想,忽然垂下肩膀,“也只能如此了。” …… 第195章 各有各的打算 刚回到总督衙门,便有人来请锦绣,说是服侍在楚王身边的贴身丫头青玉受了伤,因受伤部位比较特殊,不好请太医,只好请她去瞧瞧。 锦绣并不喜欢与赵九凌那边的人接触,生怕一不小心卷入了内宅争斗中,于是便问:“这在内院里的丫头怎么也给受伤了?” 廖嬷嬷回答:“是不小心冒犯了邱姨娘,被邱姨娘好一通责罚。” 赵九凌的贴身大丫头,冒犯赵九凌的妾室,所以被收拾了,是因为丫头仗着主子宠爱,不把姨娘放眼里,还是姨娘嫉妒丫头被男人宠,所以心生嫉妒,以至于被报复? 尽管很想知道赵九凌那些女人扑腾的本领,也非常乐于听到别人家中的阴私八卦,但让她参与进去,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只是些外伤,大不了上点药就成了,何苦非要过去呢?”那邱姨娘再是心狠手辣,嫉妒成性,也不过是让那青玉受些皮外伤罢了,何苦还要让她过去? 廖嬷嬷面色很是很不好,“不止被掌了嘴,还被踹了。”然后凑近锦绣,压低了声音,“邱姨娘还踢了青玉的那儿,出血了。” 锦绣恍然大悟,一方面暗恨那邱姨娘下手阴毒,另一方面也感叹,这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过她仍是很奇怪,主子身边的大丫头,一般都是很有体面的,怎么这么邱姨娘如此明张目胆? “那邱姨娘是何方神圣?” “父亲是五品按察使司,因讨了皇后娘娘的喜欢,被娘娘赐给楚王的。” 原来如此,这姨娘可不是普通的姨娘呢,那可是皇后所赐,自然要比平常姨娘体面三分。也难怪有如此气焰。 “那青玉呢?平时候为人如何?” “是个很机灵的主,就是为人有些傲气。”廖嬷嬷很是中肯地道,对锦绣那是一个有问必答,“不过王爷身边的大丫头,在这府里连总管都要礼让三分,又是王爷得力的,有几分脾气也是当得的。” 锦绣点头,看来这一场龙虎斗,倒是针尖对了麦芒,但最终,没有硬件护身的麦芒以惨败告终。 廖嬷嬷又提了一句,“青玉是王爷身边的头等丫头,昨儿个是她服侍在王爷跟前的。”顿了下,又加了句,“王爷公务繁忙,据说已有三个月不曾去姨娘们屋子里。” 主子身边的大丫头,自然也包括侍候在床上的。 有了廖嬷嬷这么一句话,邱姨娘针对青玉那是正常不过了。 身为赵九凌的贴身大丫头,青玉的住处那自是不错的,整套的黄花梨家具,以及不俗的炕屏、坐屏、衣柜椅桌家具齐整,虽然空间狭小了些,但也基本不输普通的富户千金了。 青玉锦绣昨晚也是见过的,因为当时只顾着给赵九凌把脉,倒没有细看,只知道是个容貌齐整又惯会打扮的丫头。今儿一瞧,却是披头散发,面颊红肿不堪,看起来狼狈不已。 玉莹扭着帕子,对锦绣垂泪道:“王大人,麻烦您行行好,给青玉瞧瞧吧。” 青玉脸上的伤虽然恐怖,但都只是皮外伤,上点药养上三五天便没事了。最重的还是下身阴处被猛踢了好几脚,这种隐私羞人之地,确实不好让太医瞧的。 青玉原本还不愿给锦绣瞧她的伤处,被玉莹好说歹说这才勉强褪下身上的绫稠裤,露出红肿不堪的私处。 锦绣戴上口罩,仔细检查了,其实踢得再凶,这冬天穿得这么厚,倒也踢不出尖锐外伤来,不过就是些钝伤罢了,连药都不必上,没两天便能好转的。但仍是大张旗鼓地请她来看,估计也是另有目的吧。 玉莹见锦绣没什么表情,赶紧偷偷塞了个热乎乎的沉甸甸的玩意递给锦绣手头,一脸的后怕,“王大人,青玉妹妹如今连床都下不了,可是还有救?” 锦绣一听,差点笑了出来,她把手头被捂得热乎乎的银子不动声色地推了过去,说:“也算不得有多严重。不过,这种地方遭受如此大罪,未免也太阴毒了些。”如果是男人揣的,那就是卑劣无耻的表现,若是女人,那就是人品差劲,阴毒恶劣了。 青玉虽然不满锦绣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但后边那个“阴毒”二字倒让她双眼一亮,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邱姨娘太狠了,她就算真看我不顺眼,大不了活活把我打死算了。居然这般羞辱我,我还不死了算了。” 玉莹也跟着抹泪,“妹妹,你也别委屈了。谁要昨晚侍候王爷的是你不是她,人家是姨娘,又是皇后娘娘赏的,自然比你体面尊贵。你还是忍着吧。” 青玉一边哭一边偷瞧锦绣,又嘤嘤地哭了起来,“我知道,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丫头,哪能与姨娘相比?今儿个被姨娘教训,也是我的命罢了。” 锦绣免为其难地安慰了两句,让她重新穿上裤子,忽然发现她的肚腹上有一处青印,便问:“你这肚子怎么了?” 青玉脸色一白,连忙避开她的碰触,“是,是邱姨娘踢的。” 看来那邱姨娘还真够彪悍的,这般明张目胆,也不知赵九凌回来会会如何处置。锦绣又安慰了几句,开了些药物,提着药箱扬长而去。 等锦绣一走,玉莹便一脸迷惑,“我只记得邱姨娘只是打你耳光以及踢了你那儿,怎么肚子上也被踢了么?” 青玉低头,不敢看她,声音细若蚊吟,“是她踢的。”玉莹又骂了邱姨娘几句,然后又埋怨起青玉来,“刚才我是如何交代你的?” 青玉胀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道:“人家不接招,我又有什么办法?” 玉莹握着手头被握得热乎乎的金元宝,长长一叹,恨声道:“还真是个棒槌。”大好的机会白白溜走了。 青玉小声抽泣着,“玉莹姐姐,我这儿真的好痛。” 玉莹不耐烦地道:“任谁被踢着那里自然会痛的。那王大夫不是说了过上两天便没事了吗?你现在吵痛我又能帮到你什么忙?”要叫也要在王爷跟前叫才是。 青玉脸色一整,收起了哀痛之色。玉莹又说,“等王爷回来你自己再好好表现。” 青玉点头,玉莹又叨叙着等会子要如何做,如何说话,如何行事,青玉边听边点头,但当玉莹说起:“对了,王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个,昨晚……避子汤你喝了没?” 青玉脸色一红,玉莹竖起眉头,恶狠狠地道:“你这个笨蛋,王爷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若是真的有了,朱杏的下场你就忘了?” 朱杏也是之前赵九凌身边的贴身的大丫头,因为怀了孕,被王爷给吃了落胎汤发落了。为此她们再也不敢存佼幸心理了。 玉莹赶紧吩咐小丫头去熬避子汤来,青玉阻止道:“不,不用了……不吃也不会有的。” 玉莹脸色一变,瞪她,“妹妹,你果真存了那心思!” 青玉脸色微变,她咬了咬唇,说:“姐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算不吃那避子汤,也不会有的,真的。” …… “其实,那青玉的伤并不严重,就涂些药就没事了。这些丫环还真是高贵,这么点伤也要让姑娘您过去。”冬暖觉得,自家姑娘如今可是个官身了,病人好歹也得提提身份才是,居然还去医治一个丫头,实在太埋没姑娘的身份了。 锦绣笑了笑道:“自然要请大夫,否则,青玉所受的委屈,王爷如何会知晓呢?”冬暖不屑道:“那倒也是。”她以前服侍过的那户人家,那些姨娘们但凡有个手指痛脚痛的,都要大张旗鼓请大夫的。 下午,锦绣又去了军营。指点军医们采用新式的急救方式,因前天那翻威武表现,大部份军医都被震慑住了,就是一些剔头也不敢再再冒头,这回的急救演习倒也顺利进行了。 军医营里,定远将军亲自来拜访。 锦绣虽然讶异,但并不意外,放下手头的人体经脉图,吩咐大家自个演练,然后领着冬暖巧巧从营里出来。 定远将军一身沉重甲胄,正在简陋的堂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脸上闪过窘迫与紧张。锦绣看得好笑,轻咳一声,姚将军豁然抬头,原本黝黑的脸陡然涨红了,又赶紧垂眉拱手,“王,王大人……” 锦绣慢步踱了过去,也跟着施了礼,“姚将军怎么来了?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来向她道歉的吗?还是找她算昨天的账? …… 徐子泰对赵九凌道:“王爷,新蓦来的新兵每日训练,排兵步阵,都略有小成。接下来,该把新兵送进老兵队伍里,让两个老兵带领一个新兵,这样想必就能让新兵尽快适应战场。” 宣府的北大营里,楚王每日卯时升账,先进行一番点将,再让底下将士各个汇报。 参将徐子泰主要负责宣府东路防守,东起永宁四海冶,北至靖安堡,边垣一百三十三里,边墩一百五十二座,冲口二十处。防守士兵约有八千余人,因将士伤亡较大,每年都得征蓦新兵,先进行最普通的训练后再投入各个边防里,由老兵带领。 赵九凌坐在主位上,点头,“这样很好!继续。” 徐子泰又清出中路兵马的伤兵人数,所需器械缺失,以及药物补给,赵九凌点头,“器械自然由工部吏书准备,药物补给自有辎重营负责。这些军中都是有定例的,不必累叙。” 徐子泰又把所有军中情报汇报完毕后,顿了顿,又道:“王爷说得是,末将还有一事相告。” “说!” “末将知道军中物资一向短缺,一切物用能省则省。可天气寒冷,末将观好些将士都生有冻疮,这冻疮虽不是大问题,然发作起来却是痛痒难忍,极是难缠。所以末将恳求王爷批示,让军医们制些治疗冻疮药膏,以解将士痛痒之苦。” …… “冻疮药膏?”锦绣很是意外地望着姚将军,这家伙前日里气焰如此嚣张,今日对自己却又是如此的谦卑,再来这人还算磊落,亲自对自己好一番赔礼道歉,锦绣那最后一点点不平也就没了。 不过这人也是个得寸进尺的,才刚取得她的原谅,想不到居然得寸进尺,还厚着脸皮要她给将士们治疗冻疮。 姚将军一脸尴尬,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有些过了。人家能不计前嫌答应继续给母亲治病,又大方原谅他那日的鲁莽,已经是给他莫大的颜面了,确实不能再得寸进尺。 但天气确实寒冷,好些将士包括他自己都生了满手满脚的冻疮,每每发作起来,着实难忍。据说这王锦绣医术了得,想必这区区冻疮应该是不在话下吧? 冻疮锦绣确实会治,但也不是她说想治就能治的,首先,药材没有,其次还要户部的人发放银子下来,她才有能力制药来着。 锦绣又问:“以前将士们生了冻疮,可有药物涂抹的?” 定远将军道:“没有,一直都没有。这都是将士们自己掏钱买的。以前杨李二位太医那儿也是有的,也得花钱买。” 冻疮并不在军医包治的范围内,意思就是算不得公伤,就得自己掏腰包,锦绣总算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这就是资金短缺的下场,也是上位者冷血无情的表现。 赵九凌轻敲桌面,当得知军中大部份将士都生了冻疮,却因为无钱医治任其溃烂流浓,面瘫脸总算有了变化,“这个确实得好生考虑。”他不是不知道穆少清在底下给他使眼色,但他却有了另一份考量,对众将士们和颜悦色地道:“将士们为国效力,保家卫国,虽然冻疮要不了人命,但也是损害将士们身体的祸首,于情于理,这治疗冻疮的钱,自是由朝廷所出。” 等众将士退出去后,穆少清再也忍不住道:“王爷,您可知这小小的冻疮膏需要花多少银子么?” 赵九凌不以为然道:“本王知道,朝廷军费短缺,军中能省则省。可冻疮虽不至于致命,却也痛痒难忍,极其霸道,我身为王爷,自是得替将士们减轻痛苦才是。” 穆少清还想说什么,被他摆了摆手,“先生不必多言,本王意已决。”然后对身边的亲兵命令道:“立即召见王锦绣到偏厅来见本王。” 按理,王锦绣虽然是军医里身份最高的,但练制冻疮膏也并不是王锦绣一个人说了算,但王爷却偏偏只召见她一人。一直侍奉在一旁的朱棒槌听得双眼发直,与穆少清交换了眼神。穆少清这回脸上却没有无耐的神色,反而是一派了然微笑。朱棒槌收回目光,望着自家主子脸上隐隐浮现的期待神色,把嘴里的话全咽了回去。 …… 第197章 名不副实 中午时分,锦绣回到总督衙门,被门房上的拦了下来,“王大人,这位下北路军营里的何千户有事要找您。” 下北路何千户?这是何方神圣? 来到宣府也有大半月了,时常出入军营,也知道宣府分六路军营,下北路是其中之一,千户是正五品的品秩,刚好与自己同品秩。 锦绣虽然也是个官身了,但初来乍到,还是有几分谦逊与想做出些成就的想法,于是非常客气地在总督府的偏门处见了这位何千户。 花了二两碎银子,何劲在总督府的门房处混了个椅子坐,以及一杯热茶,还有劣质的炭火烤。这时候见到锦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便理了理有可能皱褶的翻边灰鼠毛领的领子,以及头上灰鼠毛帽子。 “王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何劲拱手,唇角含笑。 锦绣有片刻的惊讶,很快就定了定神说:“你怎么在这?” “下北路军营千户,何劲,见过王姑娘。小别一年,王姑娘风采依旧,医术更是精进。这让身为同乡的何某,也是与有荣嫣。” 锦绣皮笑肉不笑地道:“何大人过奖了。小女子这么点微末之技,何登大雅之堂?只要何大人不再把小女子视为居心叵测之人,小女子便感激不尽了。” 何劲盯着她,问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姑娘还在记恨何某?” “岂敢。何大人找锦绣有何事?” “恳请王姑娘行个方便,帮我一位同僚看个病。” 锦绣沉默了会,问:“何大人的同僚生了什么病?” 何劲沉默了会,说:“时常头晕,恶心呕吐,何某记得,王姑娘最擅长治头晕毛病的,所以何某特地对我那位同僚举荐了王姑娘。” 锦绣唇角微撇,“那还真要感谢何大人的抬爱。” 何劲连忙道:“不敢,好歹我们也曾认识一场。请王姑娘看在何某的面上,赏个脸?” 锦绣很想说,你的脸面在本姑娘心中,一毛钱都不值。 不过锦绣觉得吧,自己还是真有些虚伪的,明明讨厌这人,却因心软或是不忍心拒绝,而不得不答应。 下北路军营离总督衙门约有六七里路程,马车驶了小半个时辰方抵达,再接到林千户,再由林千户领着去了此人租住在某胡同里的屋子,一个小小的一进院落。 也就在这时,锦绣才得知,她要医治的对像,并非是军中的人,而是军人的家属。 在瞧着因晕眩症状而弄得面色憔悴,神情萎顿的中年妇人时,以及家徒四壁的窘境,锦绣又心软了。 施了针,开了药后,锦绣对林千户道:“尊夫人这病平时候不发作还好,一发作的话,肯定是天眩地转地难受。不过若是平时多加注意些,谨防着凉,问题还是不大的。现在先吃药,再仔细养着就是了。” 能轻而易举地请到高高在上的太医看病,并且态度还是如此的和气,林千户激动得话都说不出不出来了,连连抹着手说:“多谢王大人,不愧为神医,三言两语就给贱内找出了病症。” 锦绣微微地笑了,说:“林大人不必夸我,尊夫人这病我以前也是遇到过的,虽然这种病是很难根治,不过也并非无药可医。只需平时候多加注意,不有着了凉,穿暖和些就是了。” 林千户猛搓着双手,一脸激动地说:“多谢王大人。王大人坐会儿再走吧,我,我去倒杯水来。” 锦绣连忙制止他,说:“不用麻烦了,我还有别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林千户脸色有些不安,忍不住求救似地看了何劲一眼,又结结巴巴地道:“那,需我要支付王大人多少诊金适合呢?” 锦绣沉默了下,打量着林千户身上洗得发白磨破了边缘的灰色袄子,以及林夫人那张补了不下十个补丁的裤子,摇了摇头说:“林大人是军中将士,给军中将士看病自然有优惠的。林大人看着给吧。” 看着给?这看着给要给多少呢?林千户犯了难,他是千户的品秩,每月也有一两零八钱银子的军饷,手底下也有千号人物时常孝敬着,维持家里人的花用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这回给妻子看病,也花光所有积蓄了。上回求爷爷告奶奶请了李太医看病,前前后后也花了不下二十两银子,王锦绣比李太医还要厉害,品秩还要高,自然也不能低于李太医的待遇了。 正在犯难时,锦绣又笑了笑说:“怎么,林大人堂堂千户,难不成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林千户豁然看着锦绣,面色呆滞。锦绣又笑着说:“估计林大人现在手头也紧吧,这样吧,这一两银子就暂时记着吧,等林大人发放了饷银再还我也不迟。” 一两银子与二十两银子,那可是天差地别的数字,林千户呆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忍不住眨巴着双眼,他没有做梦吧? 何劲笑着说:“林大人可是嫌王姑娘收得贵了?林大人,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王姑娘以前在金陵的时候,可是从来不上门看病的,全是病人上门求医,光排号费都是500钱的。这回给嫂夫人看病,只收一两银子,也着实低了。” 林千户反应过来,猛摇着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王大人才收这么点银子,我,我实在是……唉呀,王大人等等,我这便去拿银子。” 奔了没两步,林千户又猛地止住了脚步,讪讪地搔着头说:“那个,王大人,先前给贱内看病,花光了所有积聚,家里真没银子了。不过王大人请放心,我可不是赖账之人,等下个月发放了饷银,一定连本带利还给您,可好?”他可怜巴巴地望着王锦绣,又望着何劲,希望何劲帮忙说两句好话。 何劲的手正要往怀里摸,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笑着对锦绣说:“王姑娘,林大人是个守信之人。何某用人头担保,他不会赖你账的。”顿了下,又说:“就以下个月月末为例,若是林大人仍是还不起这笔诊金,就由何某来支付,可好?” 既然有人要来当这个热血党,锦绣当然不会拒绝了。更何况,何劲可是不差钱的主子。 只是她有些奇怪,虽然一两银子对于林千户来说是有些吃力,可对于何劲应该只是小菜一碟吧,他为何不一并热血地给还了呢?非要等到下个月末。 …… 千恩万谢地送走了锦绣后,林千户又对何劲好一番感激涕零,何劲淡淡地笑着说:“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 “这位王大人不但医术好,人也好,还长得这么漂亮,简直比画上的仙子还要好看。最难得的是,脾气也好,并未因我付不起钱就瞧低我。”林千户望着手头上的药单子,又讪讪地对何劲道:“我是个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再请何大人帮忙瞧瞧,这上头写了什么。” 何劲接过,甩了甩单子,看了起来。 好半晌,都没等到回音,林千户忍不住问:“何大人,上头写了什么?” 何劲回过神来,说:“尊夫人的病虽然不好根治,但用药物控制病情还是不错的。这药方林大人还得仔细收好了。下回嫂夫人再病下,就拿着这药方去抓药便成了。” 林千户一脸惊喜,“王大人还把药方也写在上头了?”据他所知,大夫们都自己的药方那可是宝贝的很呢,轻易不得示人的。这王锦绣倒是大方,居然随后就把药方给了他。也不怕他作怪。 想到这里,林千户心里一个哆嗦,赶紧把药方收了起来,仔细地折成方块,然后小心翼翼地找来一块布包妥后,又郑重其事地交给妻子,让她仔细保管好,千万别轻易示人。这可是王锦绣给的药方,事关王锦绣的家传绝学,这单子可不能轻易让别的大夫得了去。 何劲看着暗自好笑,但也为林千户的淳朴打动,说:“这药方虽然值钱,不过锦绣技艺非凡,她手上的绝活可多着呢,倒也不差这个。林大人也犯不着如此的。” 林千户想了想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王大人一心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了她对我的信任才是。这药方肯定得仔细收妥了才好。哎,王大人医术这么好,人又这么随和,这下子咱们可是有福了。唉呀,我想起来了,李二娃的老娘不也有腿疾吗?常年趟在床上,为何不去请王大人呢?还有铁二牛子的兄弟……” 何劲连忙打住他,“林大人,今日之事休要再对外人提起。” “为什么?” 何劲严肃地道:“若是人人都要找锦绣看病,那锦绣以后可就永无宁日了。” 林千户呆了呆,又重重叹口气。 “何大人,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不会说出去就是了。只是到时候还要劳烦何大人再帮个忙。” …… “据闻王大人一直在军医营里做急救演习?” 总督议事厅很是宽阔,这儿平时候并不开启,锦绣身为小小的医官,也没有资格进入议事厅,只能在偏厅里侯着。这偏厅也是布置齐整的,正中一把太师椅,以及桌岸,下首两边各四把椅子四个束腰几子。 赵九凌坐于桌案前,轻敲桌面,问了坐在下首的锦绣。 当着朱棒槌的面,赵九凌的问话非常公事公办,偏厅里并没有多余的人,除了侍卫统领朱棒槌,以及锦绣外,别无他人。 锦绣恭敬地道:“是的。这两日在军营里转了两圈,军医们虽多,可伤兵们仍是没能得到更有效的医治,一是药物不齐的缘故,二是救治不得法,好些原本该活下来的士兵却白白送了性命,锦绣看了真是于心不忍。所以,我想事先给大家做个急救演习,让军医们改变医治方式,另外,再另紧时间制出外伤药物,补齐各种手术所需工具,相信王爷能支持锦绣吧?” 赵九凌点头,“军医营全由你负责,自是由你说了算。” “是,多谢王爷成全。”锦绣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家伙胡乱干涉。 赵九凌又道:“宣府气侯恶劣,天气寒冷,军营里条件艰苦,好些将士们都受了冻疮,王大人可否多制些方便携带的冻疮膏药?” 锦绣恭敬地道:“王爷一心为将士们谋福,锦绣在此替将士们谢过王爷宏恩。方便携带的冻疮膏倒是好制,只是……这数量庞大,亦得从长计议才是。” 赵九凌颔首,“本王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制出来的。这是本王的令牌,你拿了这个去户部与辎重营,需要哪些药材尽管吩咐下去。” 一名亲兵恭身上前,把一块令牌亲手递给锦绣,锦绣起身,双手接过,心里倒是有些讶异,这令牌看着普普通通,但上边雕有龙飞凤舞的一个“楚”字,想必这便是这些大人物们惯用的信物之类的玩意了。拿这令牌出去,见令如见人,那倒是方便。 锦绣再一次向赵九凌施礼,“多谢王爷厚爱。锦绣定不负王爷所托,争取早日制出冻疮药来。”其实却在心里不屑地想着,宣府10月就进入寒冷的冬季,现在都一月底了,才想着给弄冻疮膏,就算制出来,大概也用不了多久。 “如此,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是。王爷还有别的吩咐吗?”锦绣问。 赵九凌迟疑了下,又问:“本王听说,定远将军可是为难过你?” 锦绣笑道:“让王爷操心了,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哦,是什么样的误会?” 锦绣脸黑了一半,这人怎么这么烦,区区一件小事也要扯上半天,真是的。但面上却仍是一派的恭敬神色,“王爷日理万机,区区小事就不劳王爷操心了。今儿个定远将军已向锦绣赔罪道了歉。若再是紧揪着不放,未免有些过了。” 赵九凌何偿不知她是说给自己听的,不可置否地道:“听说姚老夫人病情严重,如今由你接手?” 如今锦绣已经知道姚老夫人是舞阳大长公主的女儿,是赵九凌名义上的姑婆,被先皇册封为嘉和县主,是当今圣上的表姨母,虽然早已不得圣心,但总归是赵九凌名义上的长辈,也不敢怠慢,“是的。老夫人病情凶险,不过已经控制了病情,但必须得吃上半个月的药方能彻底全俞。” “嗯。姑婆的病,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锦绣恭敬地道:“是。”这下子,她总算可以离开了吧? 赵九凌确实无话可说,好一番搜肠刮肚,忽然双眼一亮,离他最近的朱棒槌暗叹一声,很想抚额低叹,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他家主子这般不顾形像,他这做下属的也没面子呀。 “咳咳,昨日里我那丫头伤势可否严重?” 锦绣脸上起了三根黑线,在这种庄重肃穆的场合里,居然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这也太……公私不分了吧? 不是听说楚王治军严谨,公私一向分明么?怎么尽与传言不符? ------题外话------ 现在快递都走的贼早,大清早就要开始准备发货。上午没啥时间更新,下午补上,感谢妹子们对我的支持,大恩不言谢鸟。今晚还有一更,不要走开鸟。 第197章 丫头和姨娘 大概赵九凌也觉得不应该在这种场合提及自己的丫环,清咳一声,隐去面上的讪然之色,说:“只是随便问问而已,相信有你出马,青玉自是不会有大问题。咳……时辰不早了,你也……下去吧。” …… 在晚上回总督衙门的路上,半路上被定远将军给截住了。 “王大人现在可有空?” 锦绣掀了鲛纹纱窗帘,望着马上定远将军一脸的讨好笑容,心下也好笑,说:“姚将军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姚将军双眼一亮,连忙道:“是这样的,王大人说家母的病很是凶险,如今虽然控制了病情,但仍不得掉以轻心,所以我想,请王大人拨冗再过府一趟,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见锦绣沉默着,又急急忙忙地道:“王大人放心,诊金不会少你半分的。” 锦绣笑了起来,“不是诊金的问题,而是锦绣正在想,等会子要给令堂开什么药。” 定远将军落了口气,拱手道:“如此,那就有劳王大人多加费心了。” 当松花色帷饰的单驾马车进入胡同里,胡同时也驶出来一辆马车,双方车夫都认得的,相互打了招呼。 “老向呀,李大人又出诊了?” “那是,才刚给黄夫人诊了平安脉。老伍呀,里边坐着的可是王大人?” “正是,是给姚老夫人看病呢。” 当两车马车错身而过时,锦绣也正掀了车帘,望向对面马车里坐着的李太医。 李太医这时候也掀了车帘,冲锦绣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王大人。” “李大人。”锦绣笑了起来,双方马车错过后,锦绣放下窗帘,也收回了笑容。 冬暖说:“姑娘,这李太医可真够猖獗的。也太不把人放眼里了。”按官场上的规矩,在品秩比自己高的上峰的车前,身为下级官员,不说下马相送,至少也得回避吧,那姓李的倒是嚣张,即不回避,反而还迎上来。 锦绣说:“得了,由着他去吧。” 这回姚老夫人不再显摆自己与儿子以前的政治与身份资本,对锦绣客客气气的,也不再拿架子,反而隐隐有着讨好的意味。 锦绣给她把了脉,重新开了药,以及做了灌肠后,得了20两诊金银子,她也不推辞,虽然从三品的将军奉禄并不高,但嘉和县主肯定嫁妆丰厚的,她收银子收得理直气壮。 不再是白丁的身份,锦绣倒也不敢托大,亲自上门给姚老夫人看病也是她身为太医的职责范围内。但回到总督衙门后,又被赵九凌喊去给他的贴身大丫头治病,锦绣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了。 虽然人家的理由很充分,青玉受伤的地方不宜让外男看到。但这青玉明明没什么严重伤势,却如此兴师动众,锦绣总归有些不舒服。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心头不爽,到底还是忍气吞声去了。 已换下常服的赵九凌一身轻便的月牙色映暗金八团花长袍,并未戴冠,只束成髻,用一根金簪固定,这人天生就是个衣架子,再来周身气度非凡,就光坐在椅子上也是威严气派,不容忽视。 “王爷。”锦绣向他施了礼。虽然不大待见这家伙,但不可否认,这姓赵的还真是传说中的“三高”男人。 赵九凌起身,背负着双手,“麻烦王大人给青玉瞧瞧吧。” “是。谨尊王爷吩咐。” 玉莹对锦绣道:“王大夫请随奴婢来。” 脸颊红肿的青玉虚弱地躺在床上,玉莹对床上的青玉道:“妹妹,王爷对你可真好,知道你受了伤,还特意又请了王大夫过来。” 青玉望着锦绣,眼里迸射出一抹亮光与喜悦,“真的吗?王大人真是王爷特意请来的?” “妹妹高兴糊涂了,那还会有假不成?”玉莹转头对锦绣道:“麻烦王大人了。” 但锦绣却听出了玉莹语气里的不甘意味,淡淡一笑,二话不说,又装模作样地给青玉瞧了起来。手头又被偷偷地塞了一块金元宝,锦绣这回倒没有拒绝,不动声色地把元宝收下,对青玉道:“可惜了姑娘这娇滴滴的身子,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可得好生将养才是。” 玉莹满脸的悲悯之色,“敢问王大人,妹妹伤势究竟如何?” “私处受伤颇重,已糊烂出血,至少得休养半个月以上方不会留下手遗症。” 收了人家的短处,在赵九凌跟前自然得粉饰一番。赵九凌疑眉,“真有那般严重?” 锦绣无耐地道:“并不算多严重,但好好的女孩儿家,那种地方受伤,实在是……”她故意没把话说完,只等赵九凌的反应。 赵九凌面色深沉,“本王知道了,青玉这伤,什么时候能好转?” 看来,青玉还真受这男人的宠。锦绣说修养半个月就不会有问题了,赵九凌点头,打赏了锦绣一绽五两银子重的元宝。 玉莹垂泪道:“王爷,好端端的青玉受如此灾难。王爷可要替青玉妹妹做主呀。” 赵九凌脸色沉了沉,下意识地看了锦绣一眼。 但锦绣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接了银子后就告辞了。 没由来的,赵九凌的心情忽然沉了下去。 才踏出大门,锦绣便见抄手回廊里来了几个盛装丽人,“唉呀,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金陵名医,锦绣大夫?” 说话之人身穿花红小袄,头发散挽,满面春色的丽人,正拧着火红的帕子款款走了过来,锦绣定眼一瞧,走廊上的灯光映射下,果真是难得的美人儿。走近锦绣后,上下打量一番,锦绣微微施礼,“名医愧不敢当,不过是略懂几分医术罢了。” “唉呀,锦绣大夫不但有一手好医术,还是个美人呢。”这人捂着脸儿吃吃地笑了起来,另外二人也跟着打量锦绣。 锦绣说:“这儿已没我的事了,先走一步。”原本是想走抄手回廊的,但这三个丽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也只得走天井了。 “王大夫等等。”一个云鬓半偏,眉如远山,眼如秋水,身穿粉红褙子朱红长裙的丽人柔柔地喊道,“王大夫来宣府已有月余,对于我们姐妹来说,可是莫大的福音。只恨平日里王大夫早出晚归忙个不停,倒令我等一直遗憾没能与王大夫见上一面。如今总算趁此机会,翠屏厚颜请王大夫替咱们姐妹好好瞧瞧可好?” 锦绣皱眉,这时候赵九凌从里头出来了,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么晚了,你们过来做甚?” 先前那个拧火红帕子的丽人娇声道:“王爷真偏心,青玉受了伤就给她请大夫,咱们姐妹却不闻不问。王爷,妾身不依啦,妾身也要让王大夫瞧瞧。” “哦,你又哪儿不舒服?” “王爷,人家这儿疼……” 锦绣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赶紧示意冬暖走人。 北方院子里的天井,并不比南方那样,打理得顺溜,再来天气又寒冷,地面上结了一层冰,又是晚上,锦绣又走得急,一不注意便摔了一跤,直摔了个四脚朝天。 “唉呀,姑娘你没事吧?” 冬暖丢掉药箱,合巧巧二人扶起锦绣。 锦绣好不容易从晕眩中回过神来,顺着丫头的手,站起身来,只是才站直了一半,赵九凌已大步走了过来,问锦绣:“你没事吧?” “多谢王爷关心,没事的。”锦绣压下刚才那一瞬间要跳出来的心脏,说:“让王爷笑话了。” “地上结了冰,确实容易摔倒。为什么不走回廊。”陈述的语气渐渐地变成质问。 锦绣苦笑,她怎么好对他说,她原本也要走抄手回廊的,可那几个女人挡在那,她想要脱身,也只能走天井了。 那三个女人也出了院子,小心翼翼地来到赵九凌跟前,“王大夫摔倒了,可有摔到哪?” “多谢关心,我没事的。” 拧火红帕子的女人一脸关心地上前一步,谁知脚下不稳,又给滑倒了,刚好倒进赵九凌怀中。赵九凌下意识接住她,然后被紧紧搂住,“这地上真的好滑,王爷,也幸亏您及时救了妾身,否则妾身可要出大糗了。” 院子外头没有灯光,看不清赵九凌的脸色,但一个男人被三个女人如狼似虎地围在,锦绣只觉满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哪里还敢多呆,赶紧走人。 抬腿才走了没两步,忽然又听闻一声痛呼,“唉哟,王爷,妾身脚扭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赵九凌声音冷淡中带着淡淡的谴责。 “王爷,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嘛。”拉长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锦绣再一次掷掷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敢再多呆,但结冰了的路面,也不敢走快了。 “邱妹妹也太不会走路了。不过妹妹运气还好,王大夫还没走,赶紧让王大夫给妹妹瞧瞧吧。”一位姨娘扬声叫住锦绣,声音很是轻柔,“王大夫不好意思,邱妹妹身子娇弱,又不小心扭到了脚,麻烦王大夫给妹妹瞧瞧。” 姓邱? 锦绣下意识打量了这位邱姓姨娘,果然生得面若桃花,一身的妩婿娇艳,穿得也精致,这有靠山的人,穿着打扮都不一样。连精神气儿都比另外两位姨娘优越多了。 第198章 李太医 其实任谁都能听出这位姨娘的话带着浓浓的讽刺,但并没有让邱姨娘收敛,反而楚楚动人地对赵九凌道:“王爷,这外头好冷,妾身都快冻僵了。” 赵九凌淡淡地望了两个妾室,那两名妾室非常热情地一左一右地扶着邱姨娘,“妹妹走不动路,让姐姐扶你吧。” “王爷日理万机的,在外头已经够苦够累了,恐怕扶不起妹妹,还是让愚姐扶妹妹进屋吧。” 两位姨娘扶着邱姨娘进了院子,而赵九凌却仍是立在院子外头,如此寒冷的天气,他一身薄薄的衣裳似乎感觉不到冷似的。 锦绣一脸的犹豫,问道:“呃,王爷,还需锦绣给邱姨娘瞧瞧么?” “牛刀焉能小用。时辰不早了,外头冷,你也回去吧,天黑路滑,路上小心些。” 锦绣心头好过些了,算这家伙还算识相,若为这么点小毛病还要让她给看,她发誓,一定会暴走。 出了赵九凌的院子,锦绣裹紧了身上的羊绒大斗蓬,快步进入走廊后,这才放慢了脚步。一路回到悠然阁,冬暖这才忿忿不平地道:“瞧王爷那几个姨娘,一个个都不省事。看了真够恶心的。” 巧巧也不屑道:“太假了,连我这个外人都起了满身的鸡皮。也亏得王爷能忍受。” 锦绣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据说王爷已有几个月不曾去她们的屋子里,她们这般沉不住气也情有可原。” 赵九凌冷冷地盯着还在他眼前惺惺作态的女人,眼里闪过怒火,“谁叫你们过来的?” 正要摆出最具特色造型的三位姨娘愣了愣,其中一个位邱姨娘娇声说,“王爷,妾身听说王大夫医术超群,早就想见识一番了。所以一听闻王大人在王爷您这儿,就眼巴巴的赶来了。” 另一个也楚楚动人地道:“媚姐姐说得是,前儿个妾身总是脑子疼,也不知是什么病,还想请王大人给瞧瞧的,耐何王大人眼界可高着呢,妾身差人请了两回都没有答复。没了法子这才厚着脸皮来王爷您这儿,还想着借王爷点光,谁知王爷却这般狠心。”说到最后,一张嫣红的朱唇已经嘟得老高,再配上一双秋水般的妙目,更是媚态模生,我见犹怜。 “脑子疼?好端端的怎么脑子疼?”赵九凌随意地问道。 “就是这儿啦,总是抽痛着,也不知是什么病,吃了药也不见好,王爷,妾身会不会得得了绝症呀?”然后一脸惊恐地偎向赵九凌的怀抱。 赵九凌推开她,冷道:“头痛还有力气到我院子里来?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 也就在这时候,锦绣才知道,赵九凌身边不但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大丫头,还有三位牌面上的姨娘,另外还有三位无名无份,别人送来的侍妾,锦绣在心里暗骂一声:种马。 到了第二日清晨,睡得正香的锦绣被一阵尖锐的哭叫声给吵醒了,廖嬷嬷说:“昨晚邱姨娘侍候王爷不经心,惹恼了王爷,被王爷给下了禁足令。另外两位姨娘便跑去落井下石,把邱姨娘的脸都给抓烂了,恰巧被王爷知道了,王爷一怒之下,把两位姨娘给打发了。” 锦绣好一阵无语,刚开始觉得赵九凌花心滥情,现在又觉得这货当真无情。自己一心享受左拥右抱,却又不许自己的女人争风吃醋。 标准的把自己的享受建立在女人通苦之上的封建权贵。锦绣是不屑这类人的。 不过,幸好她是大夫,不必与这货的私生活混在一起。 她与赵九凌之间,也只是单纯的下属与上司的关系,他私生活再精彩,也与她无关。 赵九凌的两位姨娘被处置的当天早晨,下午锦绣便收到锦玉从京里寄过来的信。 锦绣喜出望外,拆开信件3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一则为喜,一则为忧。 锦玉在信上写了他随着李大统领进得京后,便入住了沈阁老家。沈阁老对他还算客气,沈夫人也是如此。沈家上下对自己还算客气的,衣食住行都是面面俱到的。但到底不是自己家里,总归有种寄人篱下的局促感。 锦绣心里难过不已,觉得锦玉小小年纪就要背井离乡,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住进并不了解的陌生人家,再来这户人家又是如此的位高权重,心里压力可想而知。 抹了酸涩不已的双眼,锦绣继续往下看,又略略欣慰地笑了。 锦玉在信上也提到了钟阁老夫妇在锦玉住进沈家后,也曾下拜贴请锦玉去钟府玩,随后又打发人送了不少的礼物去沈家。有了钟阁老明面上的撑腰,沈家人对锦玉就又更高看了一层。 “……沈阁老看似随和,实则疏远至极。不过此人为官多年,城府极深,情面上倒是无可挑剔。幸而姐姐想得周到,让钟伯父与钟二伯母给我撑腰。如今沈家倒不敢真的怠慢于我。”然后又简单说了沈家的人事物。 沈家有三位爷,其中沈家大爷和沈家三爷是沈夫人所出,沈家二爷则是庶出。但这位沈二爷娶的妻子,却是锦绣无比熟悉的。居然是何天刚的闺女,何秀丽。 当看到这里时,锦绣第一时间便直觉不可思议,按理,何天刚可是二品封缰大吏,其闺女不说攀龙附凤,也不至于嫁给别人家的庶子做妻子吧? 锦玉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在信上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廖廖数语地记载了何秀丽并不怎么待见自己。但也没有像出身公府的沈大奶奶以及出身伯府的沈三奶奶特别瞧不起他。 锦绣看得怒火一阵阵往外冒,她的宝贝弟弟,可是由她捧在手心疼的,如今,不但寄人篱下,还得忍受沈家人的白眼, 锦绣对沈家也彻底没了好感,但她人在宣府,又不能给弟弟撑腰作主,也只好厚着脸皮,写信给钟二夫人,请求她代为照顾一二。 想着锦玉在沈家过得战战兢兢的情形,锦绣又恨起了皇宫里那位,为毛不把锦绣弄到钟家去呢?或是让他也来宣府这边,她也好照顾他呀? 锦玉还在信上提到了新晋封的威国公府顾家。锦玉对顾家可真是怨气冲天来着,不但用词极为锋利,说话也毫不客气,直说顾丁氏不顾孀居身份,还非常高调地四处走亲访友,在御赐赦造的府邸里大宴宾客。新任国公爷顾东临也不替父守孝,不顾阻拦,居然去了西北从军,说是要替父抱仇。 锦玉在信上写得极为不屑,“姓顾的是有几分庄稼把式,可他那些花拳绣腿,也不过用来当个街边恶少罢了。偏不自量力地去西北从军,理由倒是令人钦佩,可谁人不知他就那么点本事,不说砍靼鞑,不拖累同袍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锦玉目光细细地在顾东临三个字上徘徊了许久,良久后才发出一声喟叹。 …… 因有赵九凌的令牌,锦绣的冻疮药制作起来非常顺利,派遣得用之人大批量买了药材后,再投入作坊里成批理制作,不出五日的功夫,冻疮膏便问世了。用简易的粗瓷瓶包装,每个将士发放一瓶,整整十万瓶一天的功夫就没了。 当然,冻疮膏也不是全都有效,沫上去后倒也能止些痒,但想要短时间内好转,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天气实在太过恶劣。但不管如何,有总比没有的好。 过了一月后,新年的气氛也渐渐浓烈起来,因靼鞑上回被赵九凌打怕了,一直龟缩在草原上,两个多月都没有动静。倒让锦绣先前做过的演习没了用武之地,这以后的各种演习以及实战课程讲解,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李太医与杨太医是同品秩,月银都是三两二钱银子,米五升,只比锦绣稍低半个档次。 小厮从户部拿了银子回来,李太医正躺在床上,由两个貌美侍妾舒服地给他捏着肩膀,捶着腿。望了小厮手头那几块碎银子,眉毛都不抬一下地道:“整的就搁我箱子里吧,碎银子赏你了。” 小厮千恩万谢下去了,两个侍妾却不依了,“老爷赏人可真够大方的,对咱们却是小气。” 李太医捏了其中一个,“好个贪心的,上个月才给你买了一副头面。” “老爷,上个月的头面都过时了呀,如今琳宝坊又新出了品种,用灰鼠毛镶宝石的抹额戴着才好看咧。杨夫人那个黄脸婆戴着也都衬出了三分颜色。老爷,妾身也想买一个。” 李太医不以为然,“姓杨的就那么点月奉,又不知变通,能有几个钱给老婆置办头面?” “这个老爷就有所不知了。妾身问过那杨太太了,据说是杨太医随王锦绣给定远将军的母亲姚老夫人治病,姚老夫人赏了王锦绣好些首饰头面,而王锦绣又拿来赏了底下人。杨夫人也得了一个灰鼠毛的抹额以及一个碧玉凤头簪子。” 另一个侍妾也娇声道:“不愧为嘉和县主,赏的那些头面可不比琳宝坊的差。我看光那个凤头簪子,就要值些银子了。” “听说是姚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之物。” 两个侍妾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李太医脸色越发阴沉了,但他也不是那种无端就怨天尤人之人,虽然嫉妒,但也知道那王锦绣确实有几分医术,姓杨的误打误撞抱中了她的大腿这才检了这么个便宜。 两个侍妾眼里的羡幕是那么的明显,但想要他另花冤枉银子给她们置办比杨夫人更好的头面,他又肉痛。于是只好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日后多给那些权贵看病,争取多挣钱些银子再给她们置办一两套就是了。 身为太医,就算不喜去军营,但责职所在,仍然避免不了要去军医营去做做样子,作点指导工作,或是做做总结什么的,以显得身为太医的威信。 王锦绣,杨李二位太医是宣府最高级别的医官,各自作了一番总结后,再各自散去,开始研究或是学习医官们派授下来的医术指导。 虽然不大喜欢李太医的为人,但不可否认,这老东西还是有几分实力的。虽然有点爱摆架子,爱打官腔,但刚才给军医们讲解的有关预防以及医治冻疮方面的知识还是很有见地的。 发现锦绣投射过来的赞赏光茫,李太医面上越发矜持,讲解得越发详细。军医们受益匪浅,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他们不是不想提高医术,而是没有机会。如果有这些高高在上的医官们给他们指点一二,日后路子也要宽些了。 但李太医的积极性并不高,因为没有战事,军医们的待遇越发不如前,李太医自恃身份,自是不屑与他们吃那种猪狗不如的食物,再来给军医们授医又没他半分好处,头脑热了两天,还是觉得名声比不得那白花花的银子数得痛快。于是就没再去军医营了。 不过李太医自认自己还是比较讲义气的,宣府达官贵人还是比较多的,他身为太医,名气在那镇着,每日里都有出几回诊,得到的诊金也确实丰厚,于是又见自己的同僚,与自己同品秩的杨太医仍是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于是叫住他,“杨大人,最近又没战事,你老往军医营跑作甚?” 杨太医回答:“听王大人讲解缝补伤口以及预防伤口感染的重要课程。”刚开始他并不适应锦绣的授课方式,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觉得非常实用。如今只要锦绣一去军营,他必定跟上,雷打不动。 “你我堂堂太医院的太医,从五品的医官,听命于一个小丫头已够憋屈了,如今你还要唯她马首是瞻,真是本末倒置。拍马屁也不是这种拍法。” 杨太医说:“李大人,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拍王大人马屁才每日去军营,而是王大人医术确实精湛,她能诊出我们所不知道的病症,医治的方式也是标新立异,却又能立竿见影。小弟只是钦佩于她一身的医术,并没有别的想头……” 李太医冷笑:“想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杨大人可挣足了过年的嚼用?” 杨太医怔住,然后低下头去。 第200章 不自在 “姑娘,这天气怪冷的,今天没什么事儿,应该早些回总督衙门去才是。怎的又要去姚府?”冬暖小声地问道。 “姚老夫人的病可凶险着呢,好不容易控制了病情,自然要一股作气医好才是。” 冬暖嗤笑一声,“姑娘这话说得,依奴婢看,姑娘应该是想人家姚府的银子才是真。” 锦绣哈哈一笑:“生我者父母矣,知我者,冬暖矣。” 姚府的门户见锦绣登门,连忙堆起笑来,“王大人也来了,快里边请。” 锦绣笑了笑,随口问了句“老夫人病情如何?” “有王大人精湛的医术在,老夫人自是药到病除。如今精神可好着呢。” “那就好。” 从侧门一路来到主屋,锦绣陡然发现气氛不大对,问领路的婆子,“府上可是来了贵客?” 那婆子笑了起来,一脸的自豪,“王大人不但是神医,还是神算呢。今儿个楚王殿下来了,亲自来看老夫人呢。” 锦绣恍然大悟,腹诽道:“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来着。” 趁那婆子去禀报的时候,冬暖小声问道:“姑娘,您怎知楚王来了?” “猜的。” 冬暖嘟唇,“姑娘猜得可真够准的。那,咱们需要回避吗?” “回避什么?” 婆子出来了,满面的笑容,“王大人,老夫人有请。” 姚老夫人是姚府身份最高又是辈份最高的,她的院子里自然是整座姚府最为豪华舒适的,拜今日里又迎来了楚王这位贵客,屋子里更是弄得富丽堂皇。 正厅里姚老夫人与楚王俱都坐在榻上,一身靛蓝缎面压月牙色中衣,外罩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绣袄,下面配兽朝麒麟补子缎子袍,头发上插着点翠飞凤大珠叉,靛蓝镶赤金豆子的额箍,与往日普通的衣衫不同,今日的姚老夫人,一身盛妆之下,深宅贵妇以及县主的身份呼欲而出,尊贵体面,威仪毕现。 锦绣上前先向赵九凌施礼后,然后打量姚老夫人一翻,笑道:“一日不见,老夫人气色可比昨日好多了。” 姚老夫人笑道:“这还要多亏王大人精湛医术。”然后上下打量锦绣,说:“王大人这个帽子做得可真别致。” 赵九凌望向锦绣头上的姜黄色白色狐领毛边的帽子,毛绒绒的帽子中央,绣了朵红色的绒花,衬得一张脸儿越发白皙。 锦绣摸了摸头上的帽子,笑道:“这边天气冷,风直往脖子里灌,还是帽子暖和些。” 姚老夫人笑道:“原来如此。王大人是南方人,想必到了北方,还不习惯这边的气侯吧?” “还好,金陵那边冬天也很冷的。”她的生存本领一直很强悍的。 姚老夫人又打量锦绣,忍不住赞道:“王大人长得漂亮,更会穿衣裳。瞧瞧这身装扮,完全是大户家的嫡女气派了。” 赵九凌也上下打量锦绣,眼里一派的柔和。 锦绣心里咯噔一声,这姚老夫人说的话怎么听起来话中有话? 她微笑道:“老夫人过奖了。锦绣这身衣裳也是才做出来的,自是要急着穿出来显摆一二的。谁知老夫人您这一身气派可把我给压得连边儿都不摸不着了。” 姚老夫人呵呵一笑,说:“你这孩子,真会说话。”见锦绣还站着,连忙道:“唉呀,只顾着高兴,王大人快别站着,坐下说话。” 锦绣笑道:“在老夫人和王爷跟前,哪有我的座位?我站着便是。” “这怎么行,快坐下,快坐下。” 赵九凌也开口道:“既然姨婆都开口了,你就坐下吧。” 今日的赵九凌头戴灰鼠皮镶宝石暖帽,赵九凌也在打量锦绣,锦绣头戴姜黄色白狐狸毛边的暖帽,衬得一张玉一样的脸儿越发精神。一身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中衣,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下面是条粉蓝色的宫绦长裙,整体搭配利落而端重。 锦绣连忙笑道:“谢王爷赐座。只是锦绣给老夫人看完病,还得去别的地方。” “这大冷天的,又无战事,还有什么别的要事?” “据闻作坊里已做出了一批局麻药剂,得先拿来试试效果才是。”锦绣说,“这局麻药一旦制了出来,可是将士们的福音了。所以万万不能马虎了,得经过严格的把关才能投入大批量生产。” 锦绣身为军医头头,作坊里的药剂制作与生产自然也需要听她吩咐,赵九凌说:“既如此,那就先给姑母瞧瞧再说。” 锦绣恭身领命,半坐在丫头递过来的杌子上,给正坐在榻上老夫人把脉,只是与老夫人同座榻上的赵九凌这厮的目光总爱似有似无地朝她这边瞟来,目光里带着令她有种夺门而逃的灼热,不由暗骂,今天真不应该为了显摆,把才新做出来的帽子与新衣穿在身上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悠然阁里那些成堆的衣裙不但料子好,款式也新颖,设计也是顶顶好看的,她再如何的自制,也无法抵挡锦衣华服带来的诱惑。 以前她一介白丁的身份,还真不敢穿这种姜黄,桔黄等颜色呢。 过了好一会儿,锦绣才道:“老夫人病情已稳定,不过仍得继续吃药,不得间断。老夫人切莫因病情不再发作就断药。想要根治,必须按时吃药,忌辛辣生冷之物,忌暴饮暴食。” 然后锦绣又开了五天的药量,再一次叮嘱,必须坚持吃上五天,五天过后她再过来诊脉。 姚老夫人笑道:“多谢王大人,老身记下了。来人,领王大人去帐房结账,告诉账房的,额外再给王大人20两银子的赏赐。” 一个穿着红色石青刻丝比甲粉红中衣,粉红裙子的丫环轻盈地走了过来,在锦绣跟前福了身子,“王大人,这边请。” 锦绣冲赵九凌姚老夫人施礼,“多谢老夫人赏,锦绣告辞。” 待锦绣离去后,姚老夫人这才满面堆笑地对赵九凌道:“时辰也不早了,就吃了晚饭再回去吧。等会子你表叔也要回来了,到时候让他陪你好生喝个痛快。” 赵九凌道:“不了,衙门里还有事待处理,我先走一步。下回再过来瞧您。”说着起身,理了袖口边缘的蹙金刺绣,“姨婆可要保重身子,我就先走一步。” 姚老夫人见挽留无果,只得亲自把他送到门口。 从姚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赵九凌,一路来到前边大门处,贵为王爷的他,自是不会走偏门, 来到前院的罩壁处,便见锦绣从账房出来,手上拧着个鼓鼓的荷包,不由顿住脚步。 正拧着银子的锦绣赶紧把银子递给冬暖,向赵九凌施礼,笑道:“王爷也要走了?” “嗯,一道走吧。” 堂堂王爷,自然走中门。但她身份不够格,也只能走偏门了。 “王爷不必管我。锦绣从偏门出去就成了。” 姚老夫人面色稍缓,说,“王大人一道走吧。你救了老身一命,理应走中门。” 然后,锦绣与赵九凌一前一后出了姚府大门,生平第一次,她上门看病,走了回中门。 …… 出了姚府后,赵九凌一马当先,锦绣的马车随后,等出了胡同,赵九凌却并未离去,而是和锦绣同一个方向驶去。 锦绣虽然惊讶,却没有过问。 朱棒槌打马上前几步,来到赵九凌身侧,“王爷,这是要去哪?” “去城外制药作坊。” 朱棒槌愣了愣,望着身后缀着的锦绣的马车,不再过问。 当来到制药作坊后,锦绣这才明白,赵九凌的目的也是这儿,不由奇怪。不过人家是王爷,人家想去哪就去哪,她可没资格过问。 制药作坊约有百十名女工,以及数十名男工,里头药味薰天,作坊的总管闻得王爷亲自驾到,直吓得全身一阵哆嗦,双腿扭成面团似地上前跪地相迎。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恭迎王爷大驾,这儿腌赞,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王爷海涵”之类的话。 赵九凌的目的是否在制药作坊上,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有模有样地随锦绣一道进入作坊里,作坊总管战战兢兢地拿了瓶局麻药试剂,锦绣拧开瓶塞,倒在手头闻了下,又轻轻偿了下,说:“是按着我的药方严格制作的吗?” “回大人的话,小的一直都是严格按照大人您的吩咐严格进行制作的。每道药材都是进行了严格的把关。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好,我先拿回去试了再说。若是有差错……” “大人放心,小的一直都是按着大人的药方单子制药的。”作坊总管连忙跪下死命保证。 锦绣不习惯被人跪来跪去,让他起来,拿了锦绣丸、全麻酒的试剂,又参观了其他药品加工情况。 一些工人见赵九凌穿着富贵,而总管对此人恭恭敬敬的,也知道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全睁大了眼偷看着。 赵九凌穿着玄黑鹤氅,一身的雍容富贵,长得也英俊出色,这些人工人很是羡幕,“原来权贵人物都长得这般好看呀。”又见赵九凌身边的锦绣,面容清丽,端庄优雅,更是直了眼,暗道:“这些大人们个个都生得像神仙一般。” 锦绣当然不明白这些工人的心思,给了总管一些建议与药物储贮方式,又清查了药物库房。做到心中有数后,这才离开了作坊。 出来的时候,外头天已擦黑,还稀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雨水夹杂着雪水,再被寒风一吹,才刚出了作坊的锦绣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赵九凌侧目瞪着冬暖,斥道:“你这做婢女的也太不经心了。这外头天气冷,怎的还不赶紧给主子披上氅子?” 冬暖被斥责得无地自容,委屈地本来就要抖开的玫瑰红的大毛斗篷给锦绣披上。 锦绣披了斗蓬后,连忙把斗蓬围住身子,双手拧着领口,尽量遮住身子。赵九凌见状,又把斗蓬的帽檐一并给她戴在头上。 如此轻呢的动作,锦绣心跳陡地加快,赶紧往侧移一步,“多谢王爷。” 赵九凌收回手,看她半晌,玫瑰红边缘镶白兔毛的斗蓬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张欺霜塞雪的脸儿来,越发的洁白如玉。不由得看痴了。 锦绣被他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赶紧低下头来,作势整理身上的狸毛袖子,把袖缘也拉了下来,刚好把手遮住。 赵九凌看着她的动作,又道:“出门在外,怎不拿个汤婆子?” 锦绣说:“没那个习惯。” 马车驶了过来,冬暖连忙上前从车子里拿出小板凳,放到地上,扶着锦绣踏上凳子,上了马车后,紧闭的空间挡去了外头的寒冷,锦绣仍是冻得心脏紧紧缩成一团,吁了口白气,说:“这边的天气比金陵还要冷。” 冬暖也猛搓着双手,冷得牙齿打颤,“可不是,太冷了。”然后很是委屈地对锦绣道:“刚才奴婢原本就要给姑娘披上鹤氅的。不过是怕动作粗鲁把氅子掉地上弄脏了,所以动作慢了些。” 锦绣笑道:“我又没怪你。你委屈什么呀?” “可是王爷还那般斥责人家。” 锦绣好笑地看她一眼,“斥你两句又怎么了?他又不是你主子。” 被锦绣这么一提醒,冬暖恍然,又坐正了身子,“就是嘛,他又不是奴婢主子,我怕他干什么呀?” 但是,冬暖仍是有些惊讶的,刚才,赵九凌那般斥责她,她是真的心慌了的,似乎,她还真把赵九凌当成自己的主子了。 “不过,姑娘,刚才王爷似乎真的很关心您呢?” 锦绣原本轻松的心又提了起来,以往与赵九凌总是很不对盘,甚至还狠吵过一回架,如今,他不再与自己吵架了,却总是爱用深沉的眸子盯着她,这更令她不自在。 …… ------题外话------ 谢谢妹子们的票票和打赏,爱你们。 第201章 锦玉家书 这回给姚老夫人诊脉,前后也不过耽搁了一盏茶的时光,就得到了25两银子,这对于一个多月都没见过大宗银两的锦绣来说,格外的兴奋与怀念。可惜,姚老夫人的病已稳定了下来,她也不好天天去那边悠转。 所幸,沈无夜那厮又自动送银子上门,看在银子的份上,锦绣一大早就离了温暖的被窝,带上齐玄英和冬暖,一道去了中路军营。 沈无夜今天并未躺地床上,而是坐在铺满了红金二色的猩毡炕上,穿着大红金蟒狐腋宽袖,外罩梨黄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排穗褂,海龙皮绣飞鹰围肚,头戴嵌金玉冠,额上金螭璎珞抹额,墨色团边裤,黑底大朝鞋。中性之姿,英俊出色,整个人看起来活脱脱的富贵家纨绔子贵公子奢华形像。 只是,在军营这种地方,穿得如此富贵,却也有着不仑不类的感觉。 再则,穿得再齐整,仍得把衣裳解开两颗扣子,让她的听诊器支进他的衣服里,沈无夜一边看着锦绣,一边盯着她脖子上吊着的听诊器,问:“为什么别的太医都不需要听我的胸肺,只需诊脉就能得到病情,为什么你就得这么做?” 锦绣把听诊嚣支进他的衣服里,说:“为什么你病了不去找别的太医,偏要来找我?” “……因为他们的药总是吃不好。而你的药有效果。” “那不就结了。”锦绣说,“光诊脉也是不成的,必须得配合望闻问切。” “可是宫里的那些贵人还有京里那些大富之家的千金妇人,也都只诊脉,不也同样看好了病?” “那是因为这些贵人们矜贵。”就算真的重病,也只能倒霉地死在严苛森严的封建礼教之下。 自制发明的听诊器功能没有现代的好,听了好半天,才收回器具,锦绣摘下耳朵上用小竹筒做的耳塞,说:“比昨日里好些了,继续吃药,记住要保暖,多休息,吃清淡些。” 然后命人拿笔墨来,她说,齐玄英写。写好后,再交给一旁服侍的下人,“没甚大碍了,吃上两天的药就没事了。” “那你明日还来吗?” “已经有了好转,明日我就不来了。” “不行。”沈无夜拒绝,“万一明日又狠了怎么办?你明日一定要来。” 锦绣啼笑皆非,“若沈公子嫌银子没地方花,我明日便再来一趟吧。” 沈无夜高兴地道:“那好,说好了,明日一定要来。” 齐玄英望着沈无夜亮晶晶的神采,清咳一声,“师父,沈公子之病,弟子也可以看的。” 话还没说完,沈无夜目光便射了过来,嚷道:“不行,我就要锦绣给我看病。” 锦绣笑道,“玄英说得没错,你这病,他也能看的。明日就让玄英过来给你瞧,可好?” 沈无夜豁地起身,“不成,我就要你看。” 齐玄英说:“我师父的出诊银子可不低。” 他恶狠狠地瞪他,傲然道:“小爷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锦绣笑道:“知道你的银子多,但也不是用来这般浪费的。行了,不必争执了,下回我过来就是了。”这些勋贵子弟,果然得罪不起,也怠慢不起。 正在离去之际,外头又下起雨雪来,灰蒙蒙的天空,灰云密集,估计今下午又是个湿冷的阴霾冰雨天气。 沈无夜从里头出来,不知何时,身上披了件大红绣金披风,抬头望了天色,一脸的喜气,“下雨了,先在我这儿坐坐,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锦绣摇了摇头,说:“不了,反正也是坐马车,雨也不大,也淋不坏了。” “那怎么成?这天气可冷了,你可得注意身子才是。”他看了锦绣一身青金色绣玉色中衣,外罩雪里红绣朝颜花长褙子,下身红色袄裙,整个人看起来婷婷玉立,风姿卓越,再由冬暖给她披上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鹤氅,更是衬得周身喜气煊赫,清丽可人。锦绣很少穿红色的衣物,这回陡然穿起来,那才是真正的雪里红梅,香袭数里。沈无夜眼都直了,脱口而出,“锦绣,你今天好美。” 锦绣笑道:“多谢沈公子夸奖,今日公子也非常英俊出色。”可以与顾东临相比较了。不过顾东临不爱红色,那家伙一向喜爱浅白,月牙白以及淡绿,湖绿之类的较清冷的颜色。 唉,怎么又想起顾东临了。 沈无夜说:“锦绣,你我都这般熟悉了,怎的还公子长公子短的叫,没得生分,我叫你锦绣,干脆你就叫我无夜好了。” 见惯了这家伙的嚣张与目中无人,这回却变和彬彬有礼,锦绣反而不大习惯,于是说:“多谢公子抬爱,但礼法不可违,我还是叫您一身沈公子为好。”生怕他还有话要说,锦绣赶紧紧了氅子,说了声:“时候不早了,锦绣先告辞。” 盯着锦绣离去的背影,沈无夜挫败地跺了跺脚。 …… 何劲再一次来找锦绣。 锦绣看到他后,略有讶然,“何大人有事么?该不会是又要小女子给你的同僚看病吧?” 这阵子并无战事,何劲也并未穿戎装,只着了件黑色的袄子,外罩黑色的大氅,戴着顶黑绒毛压边的帽子,看起来倒也剑眉星目,英俊威武。 何劲笑了笑说:“那倒不是。只是受林大人所托,特地来还姑娘银子。”他从怀里摸了几颗碎银子,“这是林大人托何某转交给姑娘的诊金。也特地交代了何某,一定要当面好生感谢姑娘,也幸亏姑娘妙手,林夫人的病经过姑娘诊治,两贴药下肚就好了大半,如今已能像正常人一样下地干活了。” 锦绣接过银子,习惯性地垫了垫,讶然,“这不是还没到月底吗?林大人哪来的银子?还有,这银子未免也太多了吧?” 何劲说:“这个姑娘就不必管了。林大人还特是交代过何某,要好生感谢姑娘的救治之恩。” 锦绣客气了两句,见何劲仍没有走人的意思,不得不说道:“何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改日有用得着锦绣的地方,尽管来总督府找我。”唉呀,这话怎么如此的外交,如此的官方? 锦绣都有些鄙视自己了,这做了官的人,果然思想行为都会随之而改变的。若是在以往,谁会鸟他呀? 何劲嘴巴张了张,但很快又露出完美的笑容,“那可是你说的哦。那下回我来找你,可不能避不见面。” “……”望着何劲的笑容,锦绣忽然有种错觉,这何劲究竟是转了性,还是被鬼附了身? …… 这一日,锦绣又收到了锦玉从京里捎来的信,得知这小子现在已进入了国子监读书,钟阁老已经起复,仍是任吏部尚书兼阁老,待他也非常亲切,与钟闵一道进出国子监,形影不离,通过钟闵的关系,也认得京中一批同年纪的官家子弟,大家平时候都处得不错。 最后,锦玉又提及顾老夫人最近的近况,“……上回此人来沈家作客,与我有一面之缘,这人忒讨厌,一来便问姐姐你的事,刚开始还对我虚寒问暖的,我原以为她对姐姐有愧疚之意,可谁知,临到最后,她这才露出本来面目。原来,她带着这些重礼,是来封咱们口的。” 沈府里,顾丁氏一脸和蔼可亲地对锦玉说:“……天可怜见的,你们姐弟俩可从未这么分开过,如今陡然分开,肯定不习惯吧?” 锦玉冷冷地盯着她,语气微洒,“虽然与姐姐分开是有些不舍,不过即想着能够出人头地,到时候叫那些势利小人不可再小瞧咱们,这些小小的不习惯又算得什么?”一双清亮的眸子斜斜地盯着顾老夫人,神色嘲讽,含带着不屑之意。 沈夫人以及三个儿媳妇也看出来了,纷纷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顾老夫人。 沈二奶奶何秀丽自然也猜出了什么,唇角含笑,既不关心,也不参与。 顾老夫人心口积着一口气,却又吐之不出,笑容也淡了下来,语气微微冷凝,“令姐医术绝论,如今又靠着医术,得了太医的官身。你这孩子也是个聪明绝顶的,小小年纪便中了举人,又进了国子监,又拜沈阁老为师,日后只要沈阁老稍作提携,自然是平步青云,想来成就不可限量呢。”然后又对沈夫人笑着道:“到那时候,你我等人都要退一射之地了。” 顾老夫人话里的讽刺意味也很浓烈,虽明着说是夸赞之话,但听在锦玉耳里,无疑是讽刺他,再是出人头地,也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官儿,那还得靠有人提携才成。 再来,顾家可是一等国公爵位,锦玉走文稿官路子,再如何的厉害,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超越顾家的。顾老夫人这明显的讽刺,在场诸人哪有听不出的。 沈夫人在心里暗自嘀咕着,这顾老夫人看着温和又柔婉,怎么与这王氏姐弟有间隙呢?身为顾家的姻亲,她是该站在顾老夫人这边呢,还是该站在锦玉这边? 沈夫人又看了二媳妇何氏一眼,只见何氏站在一旁,如泥胎木偶,眼微垂,面容平和,唇角却含着一抹讽笑,对顾老夫人这位亲姨母似乎也不大待见,语气平淡,客气到不似亲戚。不由悟了三分,于是对顾老夫人说:“您还别说,锦玉这孩子,我家老爷可不止一次夸赞呢。说这孩子再稍作雕磨,必成大器。”见顾老夫人面带不屑之色,又笑道:“就连太子殿下也公开提及过锦玉呢,还特地交代过国子监的夫子们,可得好生教授,切莫偷奸耍滑,若是怠慢了神医的弟弟,唯他们是问。顾家妹妹,你听听,连太子殿下都对这孩子赞不绝口呢,将来成就能差到哪儿去?” 沈夫人这话虽然也有些夸张的成份,但她的丈夫确实对她交代过,以后可得把锦玉当作子侄般对待,切不可怠慢。因为太子殿下对锦玉似乎很有好感呢。 顾老夫人扯着唇角,笑了起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将来你们姐弟出人头地了,那可真是咱们金陵人的骄傲呀。” 锦玉傲然地道:“咱们金陵出了个为国捐躯的顾老公爷,那才是咱们金陵人的骄傲呀。” 想到亡夫,顾老夫人又有些伤感起来,不过锦玉却没有给她伤感的机会,又说:“也幸亏有顾老夫人的‘赏识’,否则我们姐弟也不会有今天了。顾老夫人,请受锦玉一拜。”说着郑重其事地对顾老夫人拜敢下去。 沈夫人等人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有何过节,但毕竟不关自己的事,于是作壁上观,只在一旁笑着附和着说上两句场面话。 第202章 丫头的眼界 顾老夫人却是知道锦玉的话中话,面上有些不自在,但也有些恼怒与不屑,她冷冷地盯着锦玉,面上虽带着笑,但语气却是尖锐至极,“你这孩子,倒是多礼。只要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我可没做过什么,不过是谨着什么身份该配什么样的帽子的道理,稍提了两句罢了。你们姐弟能有今天,也是你们自己努力而来的。谢我就不必了,不过呀,有些话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两句,虽说如今你们姐弟都各有了些许成就,可京里的权贵多如牛毛,还是要谨慎言行才是。可千万别因一时意气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夫人皱眉,觉得这顾老夫人说话怎么这么没章法,明着是规劝之话,可听着怎么那么不舒服? 但锦玉却听出了顾老夫人话里的威胁之意,气得肺都要炸掉,正在扬眉厉声驳斥,顾老夫人又缓缓地道:“虽然我这话是有些不中听,可忠言逆耳。锦玉,你一向是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你若是真心关心你姐姐,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来你心里也已有了章法,是吧?” 锦玉高高掀起的眉毛渐渐松了下来,但心里却是憋屈得慌。他紧紧握着头,恶狠狠地瞪着顾老夫人,恨不得一口生吃了她。 顾老夫人丝毫不惧锦玉怨毒的神情,又慢条斯理地理了头上的银色镂空展翅凤钗垂下的南珠,一脸慈爱地道:“到底咱们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这人不亲,故土亲。日后咱们可要多多走动才是。虽说顾家在京里也算不得什么,但给你们姐弟撑撑场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先是威胁,然后是讲明利害关系,紧接着,再惮明忍一时风平浪静后的好处。这就是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甜枣的典型手段。 锦玉肺都要气炸了,可为了姐姐的名声,却又不得不把顾家与锦绣的事儿捂得严严实实。把顾家失信婚婚的事儿抖出来,顾家脸面固然不会好看,但姐姐的名声也要受损毁。投鼠忌器,这口恶气,也就不得不忍下了。 锦玉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半少年,正是冲动好强的性子,可为了锦绣的名声,却不得不忍气吞生,以他外柔内刚的性子,估计要气得肋痛吧。 锦绣叹口气,她对顾老夫人的作所作为,倒没多少想法,只是心疼锦玉小小年纪,却要背负着这种有冤无处说,有恨不得报的憋闷,实在是难为他了。 顾老夫人的目的其实不难猜。她成功甩掉了家世低微的自己,攀到了魏国公府这门亲事,但又怕在京里的锦玉一时冲动气忿给抖了出来,这样顾家也是颜面尽失了。所以顾老夫人这才登门,给了锦玉郑重警告。然后又给一记甜枣,表明,只要不把那件事说出去,顾家以后就是他们姐弟的靠山。 这对于无半分靠山的他们来说,无疑是天下掉下的馅饼,聪明人都会选择最有利的。 再来,顾老夫人也不怕锦玉真的会把事情给抖出来,她也料定锦玉对自己的胞姐的维护之心,为了保护姐姐的名声,这口恶气,锦玉也只有咽下了。 锦绣很是佩服顾老夫人的思虑周详,以及毒辣又不要脸的无耻嘴脸,却更是心疼锦玉所遭受的一切。她把信纸揉得稀烂,暗自发誓着,姓丁的老女人,从现在起,你就请佛祖保估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吧。 如果你敢落魄,就让你尝尝被人踩的滋味。 重新振作心神,锦绣又摊开揉成一团的信纸,继继往下看去,原本不平的心又平复了。 原来,钟阁老起复后不久,钟家又喜添金孙,顾丁氏是孀居之人,不好前去观看洗三礼,便让人送了重礼过去以示庆贺,却被钟二夫人派人原封不动地送还了回去。之后,钟闵娶亲,顾丁氏又让人送了份重礼,仍是受到同等待遇,现在帝都四处都在传闻,钟夫人与新晋封的威国公老夫人关系不睦。至于原因,据可靠消息称,钟夫人在人前透露了半点口风,说顾老夫人出尔反尔,并且不耻顾老夫人嫌贫爱富的为人。 看到这里,锦绣既感动又有些欣慰,觉得钟二夫人是她见到过最侠义为人最好的贵妇人了。 沉默了好一会,这才扬声吩咐冬暖,把她这几天给锦玉做的厚底鞋拿出来。 今天的天气越发不好,寒雪没有停止过,大部份人能不外出抵死不会外出的,就连一直风雨无阻要么排兵步阵,要么召集宣府商人商议朝廷通商事宜的赵九凌,这日里也难得缩在屋子里,哪儿都没去。 赵九凌缩在自己的屋子里,锦绣可就不得安生了。 翠绿的梁柱,朱红的雕栏,通透而静谧的空间,绵长又曲折的道路……这是总督衙门最为尊贵之人的居所。 “王爷身子不大舒服,大概是昨晚睡得晚了,一时着了凉,麻烦王大人给瞧瞧。”一身芙蓉紫印花比甲,翠绿长裙,粉红窄袖的玉莹恭敬地把锦绣迎入内室。 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宝蓝挑金线绣团花帐帘下,姚黄色绣姜金色宝相花的棉被里,躺着素衣束髻的赵九凌。 “王爷病了?”锦绣很是奇怪,明明前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病下了。 赵九凌清咳一声,目光炯炯地扫过锦绣身上蜜合色织金绸料棉袄,以及内里大红小袄,石青色棉裙,目光悠然一亮,说,“今日这装扮倒是稳重。” 锦绣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笑着说:“这还要多亏廖嬷嬷,她眼光很是独到。”见赵九凌面色奇怪,又笑着加了句:“不过仍是要感谢王爷康概。锦绣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料。” 她来宣府后第二日,廖嬷嬷便领了制衣坊的人来给她量身子,一口气做了十来套冬装,她也是爱美的,无法拒绝美食华服的诱惑,挣扎了数日,也就如数穿在身上了。确实如冬暖所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穿上这些订制的高档衣裳,果真有大家子的派头。 这样一想,对赵九凌倒也多了份好感。虽然这家伙不是好人,但给她的待遇还真是不错的。 赵九凌捂着唇轻咳一了声,说:“不是衣裳好看,而是你人长得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一旁侍候的青玉及玉莹下意识地望向锦绣,而锦绣仍是平常至极地笑了笑说,“多谢王爷夸奖。王爷哪儿不舒服?可是染了风寒?” 青玉一脸担忧地道:“王爷受了凉,本来昨日里就有些不适了,奴婢原想请王大人过来,恰巧王大人不在院子里,再来王爷也觉得只是些微的风寒罢了,喝了婉姜汤便不当回事,谁知今日下来还熬得狠了。” 原来昨天就不适了,那应该是前日与她一道去制药作坊淋了雨所以受了凉。锦绣说:“王爷请伸出手来,让锦绣给您把把脉。” 赵九凌果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来,锦绣坐到床沿上,青玉连忙上前,赶紧把被子给他拉到脖子底下,一脸的温柔,“王爷仔细盖好被子,当心又着了凉。” 锦绣动也不动,细细把着脉,半晌,才道:“王爷确实染了风寒,并且还不算轻呢。麻烦青玉姑娘给王爷解开胸前的扣子。”锦绣又让冬暖给她拿出听诊器,伸进赵九凌的胸膛里。 青玉惊讶地问:“王大人,这是什么?” 赵九凌瞪着胸前的玩意,也是一脸的不解。 锦绣解释,“这是听诊器。风寒所至,有可能引发内部炎症,这听诊器方便听取胸中肺部和气管杂音。” 玉莹说:“唉呀,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还有这种看病的。王大人倒是让奴婢大开眼界了。” 青玉看了锦绣一眼,也跟着附和,“可不是,以前太医看病都只是把个脉就能诊出病因。” 冬暖看她一眼,说:“光把脉并不全面的。必要时还得望闻问切。” 青玉笑得一派天真,“可是太医院的太医给人看病都只是把脉,就能正确诊出病理呢。” 冬暖一时滞住,青玉又瞟了锦绣一眼,轻轻一笑,说:“王大人看病还真是奇特。” 玉莹绞着一双手儿,看了赵九凌一眼,最终没有说话。 赵九凌盯着锦绣,问:“这玩意太吓人了,直接趴在胸膛上还要听得清楚些。” “那样也太不雅观了。” “那上回给无夜看病就雅观?” 锦绣哭笑不得,怎么这家伙与顾东临一个样,“以前就是因为没有听诊器,所以不得已才趴在胸膛上,到底那样不大好,后来我才自己做了听诊器的……好了,不要再说话了,让我仔细听听。” 赵九凌果然不再说话,只是一双虎目炯炯地盯着锦绣,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锦绣,弯弯的眉,不画而黛;葡萄黑亮的眸子,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樱红的小嘴儿,唇边似有似无的梨窝,以及不施粉脂都依然红扑扑的桃腮,认真起来有些严肃,严肃起来又有种令人不敢动弹的威仪。 青玉至始至终都注视着赵九凌,见他这般模样,咬了咬唇,与玉莹相互交换了个神色。 玉莹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过了好一会,锦绣收了听诊器,让赵九凌翻个身,“再听听背部。” “这玩意就能诊到我体内的异样?” “嗯,一般染了风寒后,严重者胸肺之间会有杂音,这杂音又分很多种。” “哦,可否解释出来听听?” “肺音分为正常的呼吸音和异常的呼吸音,异常的呼吸音也有好多种的……肺炎,肺结核,气胸,胸腔积液等可以引起,慢支炎,慢阻肺……王爷肺部确是有杂音,以及痰音。这是肺炎的表现。” “肺炎?”青玉脸色一变,“王大人,王爷这病可严重?” 锦绣收了听诊器,一脸严肃,“才两天功夫就有了肺炎,算是感冒引发的急性肺炎。不算多严重,但若不及时医治,就会引发严重的肺腑之症。” 赵九凌翻过身来,扣着胸前的盘扣,“有这么严重吗?我现在不过是喉咙有眼痒,有些咳嗽,鼻子有些堵罢了。” 锦绣把听听诊器交给冬暖,又拿出一块木片,让人点燃蜡烛靠近,“张嘴,让我看看王爷的喉咙。” 木片压着舌头,就着蜡烛的光亮,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移出木片,丢进篓子里,“喉咙有些红肿,鼻音比较明显,这是明显的风寒引发的肺炎,以及扁桃体发炎。我先开一天的药,王爷先喝了,明日我再过来。” “也好,明日上点过来。” 锦绣起身,施了礼后,这才退出去,又嘱咐了青玉以及玉莹二人,“王爷染了风寒,最好卧床休息,注意保暖。切忌不要吹到冷空气,若真要外出,记得穿暖和些,最好戴上口罩,以免接触冷空气使病情加重。” “多谢王大人。”玉莹说。 锦绣药了药,把药单递给青玉,“去外头药房抓药,抓回来就熬了给王爷喝下。两个时辰喝一次。” 目送锦绣离去后,玉莹便催促青玉赶紧去抓药。 青玉说:“不急,这人看病真够古怪的。究竟有几分医术还真值得商鹤。” 玉莹说:“人家可是金陵神医呢,若没几分医术,王爷会大老远的把她召过来?” 青玉冷笑一声,“王爷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什么意思?” 青玉瞟她一眼,在心里鄙夷不已,这人还大自己一岁呢,可还是这么的笨,这么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以往杨李二位太医看病可没她这么复杂,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我看这人也不过是外人吹嘘罢了。还是先不忙去抓药,再找李太医问个清楚才成。” “唉呀,王大人说王爷这病很挺凶猛的,可不能再耽搁的呀。” “急也不急在一时。怕什么?”青玉瞟她一眼,“你好生侍候着王爷,我去找李太医问过清楚。”然后走了没两步,又转过头来叮嘱玉莹,“王爷病下的消息最好还是先瞒着。” “为什么?” 青玉恨不得踹她一脚,低声道:“若是不想把那几位引过来,你就尽管声张吧。” 玉莹脸色一变,果然不再多说什么了。 青玉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又道:“记住我说的话了,把大门守紧点。” 第203章 医术受质疑 才从西街胡同回来,尽管地处边塞要界,但宣府权贵人物依然多不胜数。李太医是官医,又是宣府地方上最高品秩的太医,自是如鱼似水,每日出诊如赶集般,今日里一上午,便赶了三户人家,若不是没有分身之术,他真恨不得一天看他个十个八个。 把今日的诊金如数倒出来,数了数,足足有三十多两。足可以去宣府最好的窑子里包最好的粉头了,给自己订制一身体面的衣裳。 “杨芳现下在干些什么?”把银子收回,放进床底下的瓮里,李太医问他的贴身弟子以及心腹。 “回师父的话,杨芳如今还在军营里与那群军医们讲解医术知识。” 李太医冷笑一声:“真是脑子进水了,与其在军营里捞油水,还不如学我这般给那些大户之家看病,这样银子更来得快。” 徒弟笑道:“若是杨大人真有师父这般聪明,也不会混得灰头土脸了。” 想到自己在京中置的一处三进的院子,以及存在钱庄上里不菲的数目,李太医略有得色地笑了起来,“罢了,那种榆木脑袋,怎么劝也不听。唉,这些日子一直外出,可没把我给冻死,快把炉子抬近些。”数完银子后,这才发现全身冻得像冰块,赶紧搓着双手就着炉火烤起手来,待身上有了暖意,方问道:“王锦绣呢?最近在做些什么?” “前日里给姚老夫人看病,下午去了制药作坊。昨日去给中路参将徐子泰的亲兵看病。今日天气不好,没有外出。” 李太医讥笑一声,“越发回去了,一个参将的亲兵也要亲自跑一趟。”身为有品秩的太医,若是在京里,最起码都是朝廷三品大员以上的官位方能有资格请太医,宣府倒没有这些规定,但低品秩的官员不好意思也没那个本事来请太医。参将亲兵也不过区区从八品,不入流的官位,居然也劳动宣府医官之首给看病,也不知是徐将军面子大,还是这位新来的王医官自降威风。 正说话间,一个梳总把头的小厮进来,“老爷,王爷身边的青玉姑娘有事找您。” 人比人真要气死人,宰相门前也是七品官呀! 李太医赶紧起身,整理身上的冠帽,肃了神色,“快请。” …… 回到悠然阁,锦绣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一瓶自制川贝楷杷露,以及止咳糖浆,让巧巧亲自送到赵九凌的院子,“记得告诉那边的人,一日三次,一次喝一勺子便成。吃了糖浆后半个时辰内不得喝水。” 巧巧离去后,廖嬷嬷进来了,满面的堆笑,“姑娘,中路军医的徐参将让人递了贴子进来,请王姑娘立即去中路军营一趟。如今天气寒冷,好些将士们都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徐参将请姑娘您过去给将士们看看。” 锦绣起身,“也好,反正呆在屋子里也无聊,就去一趟吧。”虽说给将士们看病没什么油水可捞,但这可是她职责所在。 虽然顶着楚王大丫环的身份,但青玉一直进退得宜,格守奴婢本份,对于有品秩的李太医仍是执了婢礼,“奴婢见过李大人。” 一身靛蓝便服的李太医连忙拱手回礼,非常客气地道:“大冷天的,青玉姑娘不在屋子里侍候王爷,来找老夫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青玉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通后,再拿出药单递给李太医,“那位王大人婢子瞧她看个病都要看老半天,生怕名不副实,王爷平白无故受罪不说,还糟蹋身子,宁可麻烦些,也要再过来问问李大人,请问这药单子,可有问题?” 李太医看了药单,上边写着急性肺炎,有痰,扁桃体红肿,咳嗽,有鼻音。冷笑一声:“老夫活了大把年纪,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些病症……这药物嘛,倒是医治风寒的药,只是……”李太医仔细看了上头的药,沙参、麦冬、玉竹、桑叶、生扁豆、炙杷叶、川贝母…… 目光往下,最后一排写着的两行字使他睁大眼,“这,这糖浆和川贝楷杷露是什么东西,还有这鱼腥草,金银花,这二者在治疗风寒方面都是同一种功用,再加在一起,岂不画蛇添足?” 青玉说:“就是因为我怕王大人年纪甚轻,名不副实,为免延误王爷病情,所以才特意来问问李大人,看这药单可否有问题。” 李太医冷笑一声:“问题可大了。这金银花其性甘、寒。归肺、胃、大肠经。清热解毒,并有疏散风热之力。但王爷这病可是风寒侵体所致,服用金银花岂不适得其反?还有,这鱼腥草其味辛、性寒凉,能清热解毒、排痛消肿疗疮、利尿除湿、健胃消食,用治实热、热毒、湿邪、疾热为患的肺痈、疮疡肿毒等,老夫行医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还能治风寒……真是谎廖,这王大人身为军医,怎能如此谎唐开药?王爷身份尊贵,一已之身关系着整个边防安危,怎得如此马虎?” 青玉听李太医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李太医说得有理,那王锦绣就是个名不副实的庸医,见李太医越说越怒,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庆幸,“幸好又来找李大人,若王爷吃这药反而加重了病情,奴婢可就万死不能赎罪了。” 李太医连忙去赵九凌的院子,又亲自给他把脉,赵九凌疑目,“有劳李太医了,只是本王这病已由王大人看过了,也开了药,就不劳李太医了。” 李太医一脸义正严辞,“王爷,下官恳请王爷立即革去王锦绣太医品秩,并立即治她庸医误诊的罪名。” …… “……没甚大碍,吃上两贴药就没事了。不过仍是要注意保暖,外出的时候最好戴上口罩。以免冷空气刺激肺部进而引发病情。” 锦绣拿出他的听诊器挨个看了染了风寒的士兵们,开了药单,又细细叮嘱后,又对徐子泰建议,这些染了风寒的士兵,最好还是放上两天假,或是暂时不必排班,毕竟排班就得守在室外,这种零下十多度的温度,穿得再厚,都是要人命的。更别说又染了风寒的人。 徐子泰点头同意,锦绣又说:“还有几位染了严重的风寒,已浸入肺体,若不再仔细调理,恐怕会要去人命,所以我建议,这几日但凡有病重之人,麻烦将军给多准几天的假,先让他们仔细调理身子。” 徐子泰不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虽然他不甚相信锦绣的医术,但沈无夜在吃了两天李太医的药仍然不见好转,但吃了锦绣的药后,当天晚上便没怎么咳了,不得不承认,锦绣还是有几分医术的。这回倒没怎么怀疑,全点头同意。 锦绣便准备告辞,沈无夜又披着大红羽缎披风出来,说他还有些不适,再让她给瞧瞧。 锦绣给他把了脉,说:“你这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再接着吃上两天的药便没事了。” “锦绣,你说说,为什么我这病你开上两副药就好了大半,别的太医就不行呢?” “因为我医术高明嘛。”锦绣笑着说。 见多了锦绣严肃死板的脸,这回陡然带着俏皮的笑意,沈无夜呆了呆,脱口而出,“锦绣,你笑起来真好看。” 徐子泰脸色一脸变,喝道:“无夜,不得对王大人无礼。” 锦绣也冷下脸来,淡道:“沈公子,也幸好这儿没有外人,否则沈公子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可要锦绣如何做人?锦绣在宣府立足的根本不是美色,而是医术。” 沈无夜俊脸胀得通红,讷讷地道:“我说的是事实嘛……”见徐子泰目光又射了过来,连忙改口:“我哪是无礼,我只是夸赞锦绣笑起来好看呀……好好好,以后我不说了。” 锦绣冷冷盯了他一会,丢下一句话,“最好如此。”然后扬长而去。 …… 回到总督衙门,便见巧巧冲锦绣奔过来,“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婢子都快憋死了。” 锦绣忙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巧巧气得满面通红,跺脚道:“都是那该死的李太医,刚才婢子奉姑娘的命令去给王爷送药,正巧发现李太医正在王爷跟前说姑娘您的坏话。他说姑娘您是庸医,不但要王爷革去您医官的身份,还要以庸医误诊的罪名把你打入牢里,奴婢与他理论,他居然说婢子为虎作伥,真真是气死我了。” 冬暖扬眉,“这老东西,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呀?” 锦绣蹙眉,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赵九凌可是得了肺炎的人,若再不吃药,可就会加重病情的,于是道:“走,去王爷那。” 一路上一些过往奴仆复杂的眼神与窃窃私语,锦绣无瑕顾及,快步来到赵九凌的院子里,李杨二位太医也在,正在那据理力争,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赵九凌仍然穿着中衣,只是肩上披了件浅紫色袍子,身后放了厚厚的枕头,正一脸不耐地望着争执不休的两位太医。 锦绣进来后,扬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爷可否吃过药?” 李太医发现了锦绣,如同苍蝇见着了上好的肉团,赶紧围了过来,“王锦绣,你总算来了。我来问你,王爷得了什么病?你给王爷开的是什么药?” 锦绣冷眼横了过去,“王爷都病成这样了,你拦着不给王爷抓药还跑来质问我。若是让王爷加重病情,你担当得起吗?” 李太医冷笑,扬起手上的药单,“王爷是风寒引发的肺腑之病,这个老夫与杨大人已有诊断。敢请王大人,你这上头写的急性肺炎,扁桃体发炎又是什么玩意?” 锦绣扬眉,“急性肺炎就是风寒感染的肺腑之病,扁桃体发炎就是王爷喉咙红肿骚痒。怎么,李大人怀疑我诊断错误?” 李太医说:“明明就是肺腑之病,怎么就成了肺炎?王爷喉咙肿痛,哼,喉咙肿痛自是由风寒病邪入体引发,怎么就成了扁桃体发炎?王大人,老夫学了大半辈子的医,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些病理名称。” 锦绣道:“你没听说过的还多着呢。姚老夫人的病,你们称之为腹绞痛,但我却称之为急性胰腺炎,李大人,你听说过吗?” “什么急性胰腺炎,那是什么玩意?” “不管那是什么玩意,姚老夫人的病你没能够治好,但我却治好了。所以,在王爷跟前,我不给你讲资历,咱们只讲结果。”然后对赵九凌道:“王爷,你这肺炎虽然为初期,但肺腑之病,极易发作感染,以及转移病情,所以还是尽量早些吃药最好。否则捱得狠了,王爷可得受更多的罪。” 赵九凌一脸的无耐,“青玉。” 青玉连忙站了出来,双膝跪了下来,“王爷,不是奴婢不给您抓药,而是奴婢也觉得,还是多听李大人的话为好。” 赵九凌脸色沉了下来,“放肆。本王的病情自然由王大人说了算,你插什么嘴?还敢自作主张把李太医也给引来耽误本王的病情,害得本王……咳咳……”玉莹赶紧道:“王爷先喝口水润润喉。”然后手脚麻利地倒了杯热水过去。 赵九凌一边咳一边推开她递过来的水,“本王喝的水够多了。还不快去抓药。” 玉莹一脸难色,青玉则双膝跪地,一直跪到床前,哭道:“王爷,奴婢斗胆,仍是请王爷启用李太医给您开的药。” 第204章 两面受击 锦绣上前两步,抓着赵九凌的手又把起脉来,面色一变,“半日不见,王爷病情又凶猛了,该死,不是早让你们抓药吗?”然后怒瞪着李太医等人,“我说过,王爷这病是急性肺炎,什么叫急性,你们懂吗?姚老夫人也是急性胰腺水,若不及时控制病情便会有性命之忧。王爷这急性肺炎若不及时控制,依然会酿成大祸。上午我就开了药,到现在还没有吃药,万一出了一差二错,你们谁来担责?啊?李太医,你来担责?青玉姑娘,你不是王爷的丫头,而是王爷的大夫,你来担这个责可好?” 青玉脸色一白,连忙摇头,“奴婢也只是关心王爷……” “你的关心就是不信任我的医术,只信任找李太医?那么李太医,在此争执了半天,为何还不给王爷开药?”锦绣咄咄逼人地盯着李太医,“既然李太医怀疑我的医术,那你就该及时开药才是,为何一直熬到现在都不给王爷开药,难不成,李太医是想以王爷千金之躯来拉我下马?好让李太医成取代我成为宣府太医令?是不?” 拿尊贵的楚王殿下的病情作饵,拉上峰下马,这罪名若真的成立,李太医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于是赶紧辩驳道:“一派胡言,信口雌黄。老夫堂堂正正行医,岂能做这种下作之事?分明就是你自己误诊王爷病情,把王爷的病给耽搁了,如今还来怪罪在老夫身上。” 锦绣怒道:“在这种时候还在这儿作无谓的狡辩,给我滚一边去。”见他眉毛飞舞,又戟指喝道:“你别不服气,王爷这样的肺腑之病本姑娘见得多了,你休要拿你那三把式在本姑娘门前班门弄斧。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唯今之计还是先给王爷控制病情再说。冬暖,拿听诊器。” 锦绣的弯眉此刻竖成倒八字,一双不大的杏眼已瞪成又黑又圆的黑葡萄,如此盛气凌人的姿态,双颊红通通,如同上了上等的胭脂,就那么一瞪一扬头的动作,说不出的妩媚缭人,让赵九凌看直了眼。 他认识锦绣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威风嚣张的她。不过,锦绣刚这一通怒火与凌人的姿态,看起来却不难看,反而爽心悦目。 冬暖连忙从药箱里拿出奇形怪壮的听诊器,锦绣接过,踏上古朴大气的脚踏,坐到床沿,对赵九凌道:“麻烦王爷把衣裳解开。”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李太医,“王爷被你二人熬成这样,等会子再找你们算账。现在,统统给我闭上嘴巴,再敢多一句话,休怪我拿圣上所赐戒尺揍你滚蛋。” 若不是场合不对,赵九凌真想大笑出声。这女人人前一向冷淡,就算笑起来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居多,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泼辣? 奇形怪壮的圆筒形状的物体伸进赵九凌的衣服里,锦绣凝眉听着,李太医瞪直了眼,又斥道:“这是什么玩意?老夫行了大半辈子的医,在师父跟前学了二十年,还从未见到有这般看病的。” 杨太医虽然也奇怪,但因为先前就见过这玩意,倒也见怪不怪。只是劝阻李太医,稍安匆躁。 李太医冷笑一声,又不屑地道:“老夫跟随师父学二十年的医,还从未听说有这种看病的。” 锦绣没有理他,赵九凌则斜躺在床上,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锦绣,这时候的锦绣,一脸的严肃,眉毛微拧,说不出的肃穆。但这样的她,却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端庄,连带他也跟着压下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人理会的李太医,越发恼怒起来,又侧头拉着杨太医道:“杨大人,你说呢?” 杨太医望了锦绣一眼,说:“王大人能被金陵人称作神医,自是有可取之处。李大人,稍安毋躁。” 李太医恨得不行,又大声斥道:“神医?哼,这样的人也能称作神医,那我都成神仙了。” “李大人,姚老夫人的病情如何的凶险,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但王大人前去两贴药下肚就控制了病情。这已足以证明王大人的医术确实在你我之上。由不得咱们不服。” 李太医滞了滞,但仍然不愿相信自己医术不如人的事实,拂袖道:“那也只是碰巧罢了。” “碰巧?李大人,你我行医多年,这看病开药,可曾碰到过碰巧二字?” “……” 锦绣拿出听诊器,“后背。” 赵九凌主动翻了身,任锦绣扒开他的后背,把听筒伸进他的衣服里,青玉见状,赶紧从地上起来,又抓了衣裳给他盖住身子,“王爷千万别着了凉。” 收好听诊器,锦绣又命人点燃蜡烛,拿了木片伸进他嘴里,“发声,啊!” 赵九凌不明所以,锦绣又道:“发声,发啊!” “啊……”赵九凌哼哼哈哈地出声。 锦绣拿出木片,把蜡烛递给玉莹,瞪了青玉一眼,最后把木片扔向李太医。 “你这老匹夫,害王爷病情又加重了。” 李太医不防被扔中脸,虽然没有痛感,但当着如此之人的面,这口气实在咽不下,他气得全身发抖,声音发颤,“王爷,下官好歹也是太医院的太医,王大人如此侮辱下官,下官心中不服,恳请王爷替下官作主。” 赵九凌冷冷地道:“出去。” 李太医怔住,不敢置信,“王爷?” “王大人的医术本王就早见识过了,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赵九凌目光冰冷,“给本王滚出去。” 当着众多人的面,李太医一时无法下台,怔在那,一张老脸似充了血般难堪。 这时候锦绣已开好了药单,递给冬暖,“赶紧抓药去,要快!王爷这病可不能再耽搁了。”古代肺炎本来就不好医治,再来急性肺炎,若不急时控制病情,更容易反复并且转移病情。 李太医忽然跪了下来,声音悲忿,“王爷,下官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王爷,今日里就算惹王爷生气下官也要把话说出来,王爷,王大人医术不精,王爷千金之体,可不能由着她瞎折腾呀。王爷,下官虽技艺不精,但也绝不能任由一个连病情都说不准的庸医给您瞧病呀。” 青玉猛地清醒过来,也跟着跪了下来,“王爷,请三思。李大人虽医术不及许太医,好歹也是个太医呀。实在不成,这儿还有杨太医吧。” 锦绣翻翻白眼,实在有些无语。 若按以往的脾气,赵九凌早就命人把这二人叉出去,但此刻,他却变得无比耐心, “论医术,李大人比许太医还要厉害了?” 说起许太医,李太医不由自主地变得恭敬,“许太医专精肺腑之症,下官望忘莫及。” 赵九凌冷笑:“当年,韩国公世子在金陵染上风寒,群医束手无策,许太医亲自前去医治,李大人可有印像?” 李太医想了想,道:“确有此事。” “本王亲眼所见,对于韩国公世子的病,连许太医都束手无策。” 李太医双眼呆滞,很想说,若是连许太医都束手无策,那韩国公世子现在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他见赵九凌目光洒向锦绣,心中一惊,难不成…… 属于赵九凌特有的冰凉嗓音在耳边冷冰冰地响来,“许太医束手无策,后来阴差阳错之下,请了王大人前去医治。那时候,王大人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一名乡野大夫。但是,韩国公世子那凶险万分的病,就是由王大人医好的。本王亲眼所见,李大人若是不相信本王,大可亲自问许太医去。” 白痴都听得出楚王话里的讽刺与冷意,李太医冷汗涔涔,正要开口,赵九凌又道:“当年在金陵,本王身受重伤,也是经由王大人之手。平原伯府的长公子袁正芹被本王砍得肠子都断了四截,李大人,你敢保证能医治?” 肠子都断了四截,那还有活命的机会? “王大人的医术,本王亲眼所见。李大人质疑王大人的医术也无可厚非。但本王信任王大人,你又待如何?” 李太医一时间滞住,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磕着头说着“悠关王爷贵体,请王爷三思。” “这么说来,李大人连本王都要质疑?” 任谁都听出了赵九凌语里的森寒之意,杨太医见李太医还要挣扎强辩,赶紧上前道:“王爷,李大人也只是关心王爷病情,情急之下一时口不择言,没别的意思,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就饶恕则个。” 李太医又气又恨又恼,可叹他一心一意为王爷着想,却不被领情,反而还要被治罪,一时间心灰意冷,又磕了头道:“王爷,下官医术不精,实不及王大人十之一二,王爷由王大人医治,自是药到病除,下官也就放心了。只是王爷千金之体,悠关边防十万将士性命,还请王大人多多担待,王爷的病情,就全权交由王大人,请王大人无论如何都要三思而后行,万不得马虎。” 锦绣扬眉,“李大人以为这么说就能摘清自己?” 李太医抬起头来,眉毛一扬,眼看就要反驳,但赵九凌已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冷地喝道:“滚出去!” 李太医无比悲忿。他一心一意为着王爷着想,哪知却落得如此下场,一时间有种怀才不遇以及好心没有好报的愤慨。 待李杨二位太医离去后,锦绣又横眉竖目地瞪着赵九凌,“既然王爷相信锦绣的医术,为何还让李太医在此叽叽歪歪耽搁王爷的病情?” 叽叽歪歪?这是什么词?不过用来形容李太医倒也贴切。赵九凌笑了笑:“一时无聊而已。”所以就由着在他此闹腾了。 锦绣无语问苍天,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语言,说:“王爷您可知道您这病比较凶险?” 赵九凌不以为然,“不是有你吗?”连沈无夜如此凶险的病都能救好,他这又算得什么? 锦绣绝倒,跺脚喊道:“王爷,您怎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赵九凌目光一闪,他刚才没有眼花吧,这丫头刚才冲自己跺脚来着,语气娇嗔,面带薄怒,小女儿般的姿态,娇艳而恣意,实在引人暇思。 尤其这么一跺脚,一娇喊,双颊如同上了浓浓的胭脂之色,越发想让人咬上一口。 怎么又用这种目光瞧着自己?锦绣脸儿越发红了,不敢再看他,左右言顾,“王爷病情要紧,理应卧床休息。” 第205章 打你屁股 锦绣没有反驳,而是拧着眉,上前给赵九凌把脉,但被李太医给阻止了,“王大人还是边儿去吧,哼,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佼幸学了点医术,被人捧上两句真当自己是神医了。” 冬暖怒目而视,这老东西越发不像话了。 但锦绣却没有去理会,她很是疑惑,昨晚她明明另加了药,按理就算病情不会有起色,但也不会加重才是,为何还严重成这样? 赵九凌气色也不是很好,一直咳,一直咳,咳得双脸通红,眼窝深陷,咳声带空音,这是典型的重症肺炎的表现,她沉声问道:“王爷,昨晚我开的药,究竟吃了没?” 努力压下喉间的痒气,赵九凌抬起因没能睡好而变得血红的眼,声音沙哑,“这倒是要问王大人了,究竟给本王开的什么药,不但不见好转,反而咳得越凶。”说着又咳了起来,总算把喉咙里的痰吐了出来,这喘了一口气,目光阴鸷地盯着锦,“昨晚去了哪?” “去了中路营,徐将军那儿出了点事,好几位士兵染了重病风寒,高热不退。” 沈无夜的事昨晚赵九凌便知道了,哼了声,“沈无夜的病情比本王凶险多了,为何他都能治,本王反而越治越狠?” 锦绣蹙眉,“按理,只要吃了药,应该不会弄成这么严重的。” 李太医冷笑一声,“王大人,你就休要再狡辩了,承认自己医术不精有何大不了的?反正你还年轻,还可以再学嘛。”见锦绣仍是拧眉沉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以为你那么点庄稼把式就能遨视杏林?你在金陵被人尊称为神医,不过是人家瞧你是姑娘家,给你几分颜面罢了,倒真把自己当成神医了。” 锦绣没有理会,仍然在冥思苦想问题所在,她医治过那么多回的肺病,大多数都没问题的,怎么这回却不见效来了,难不成,是药物有问题? 锦绣对赵九凌道:“李太医,麻烦你让让,我再给王爷看看。” 李太医被气笑了,“老夫活了大把的年纪,还从未见识过像你这般脸皮厚之人。王爷被误诊病情挨成这样你不但不跪地求情,还如此张狂,真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然后转头对赵九凌义正辞严地道,“王爷,不能再纵容此人了。这女子医术不精,刚腹自用,连个行脚郎中都不如,如何当得起宣府的医官?下官恳请王爷立即拆去此人医官职务,再治她庸医误诊的罪责。” 一直侍立床前的青玉豁然抬头,目光闪过一道亮光。 锦绣双手垂立,面无表情,并不辩驳,只是盯着赵九凌,“王爷昔日在金陵的时候,也是亲眼见识过锦绣医术的。王爷这病并不算多严重,这吃了药仍不见好转,王爷,我想亲自检查一下王爷昨晚的药渣子。” 青玉身子微微一颤,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说:“禀王爷,昨晚您的药熬好后奴婢就把药渣子拿去倒掉了。” 锦绣看了青玉一眼,说:“倒在哪儿呢?可否带我去瞧瞧?” 青玉目光闪烁,说:“早就倒进了马桶里,这时候早已被粗役给拿出去倒掉了。” 锦绣讥笑一声,“把药渣子倒进马桶里?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是哪个粗役端的马桶,找来问问便知了。” 青玉脸色一变,“王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在药物里动了手脚?” “不敢,只是怀疑是否药物过期或是变了质,所以让药性打了折扣。正想拿药渣来瞧瞧,谁知偏不巧就被青玉姑娘给倒掉了。” 冬暖随口接过话来,“按理青玉姑娘是头等丫头,这些小事自是由底下的丫头去做才是。想不到还亲力亲为,青玉姑娘对王爷可真是忠心呢。” 连赵九凌都听出异味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青玉,吩咐道:“把昨晚的药渣子拿来瞧瞧。” “王爷,药渣子真的被粗役婆子拿去倒了。” “那就把粗役婆子叫进来问话。”赵九凌淡淡地道,“本王就不信了,诺大一个总督府,连个药渣子都找不着了。” 青玉身子似是站立不稳,玉莹眼明手快地扶住她,脸色也很是难看。 锦绣重新给赵九凌把了脉,眉头拧得死紧,“又严重了。” 赵九凌盯着她,“无夜的病你都能治,没道理我的病你就给治成这样。你说说,是不是对本王还怀恨于心,所以不肯尽力。” 锦绣翻翻白眼,“王爷这话真好笑,王爷做了什么事需要锦绣对您怀恨在心?” 赵九凌被问住了,一脸的心虚,真要说他对她做过的事,一件件,一桩桩,还真的数不清了。 不说那回害得她挨了一巴掌锦玉脾脏破损差点危及性命,单说这回让父皇下旨把她召到宣府,让他们姐弟分离,背井离乡,她也有理由恨自己的。 锦绣冷笑:“王爷做过的缺德事多着呢,真要用指头数还数不过来。所谓蚤子多了不怕痒,也就不差这一回两回过了。王爷只管放心,就算真的恨毒了您,我亦不会拿自己的医术开玩笑。” 面目无表情地拿出听诊器,让赵九凌躺在床上,仔仔细细地在他胸膛左右全听了遍,对于李太医的记笑与嘲讽以及青玉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充耳不闻,又看了喉咙与舌头,这才道:“肺部右下角有痰,杂音较多。昨晚还只是右边肺部有杂音,今日里已感染至两边肺叶。得另外换药,冬暖,拿笔墨来。” “等等……”李太医上前,一脸的不赞同,“王大人,你可知误诊王爷病情的后果?” 锦绣扬眉,“后果?呵,我就不信了,韩国公世子那么严重的病我都能治,没道理王爷这病我就治不了。今日我就守在这儿,不离开王爷身边半步,我就不信了,王爷这病我就拿它没办法。冬暖,还愣着做甚,我念,你写。把字给我写清楚些。” 待锦绣念了一长串药物名称,李太医也在心里默念一遍,麻黄、荆芥、防风、苏叶这些药倒没有问题,只是念到鱼腥草时,不由驳斥道:“怎么又有鱼腥草?这个对医治肺病咳喘有何药效?” 锦绣看他一眼,说:“王爷恶寒重、发热轻、无汗、头痛身痛、鼻塞流清涕、咳嗽吐稀白痰、苔薄白。这便是典型的风寒引发的肺炎。而肺炎又分很多种,肺炎之所以被列是疑难杂症,而是大多数大夫都没能重视要先医治肺恙,必须先得进行消炎。而鱼腥草,金银花,板兰根,柴胡等物,不但医治风寒有特效,还有消炎的功用。只要炎症消掉,治理肺腑之症就容易多了。” 尽管自己也是大夫,可锦绣一番原理说出来,李太医仍是听得云里雾去的,但他师从二十年,在太医院混了十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治疗肺腑之症还得加什么消炎药物,还有,这肺病咳喘怎么就成了肺炎? 肺炎?这是什么玩意,听都没听说过。 李太医又要驳斥,但赵九凌已厌烦了他,冷淡道:“连专治肺腑之症的许太医都想拜锦绣为师。李太医若是觉得自己医术比锦绣还要厉害,那本王做主,就让许太医拜在你名下如何?” 许太医那可是太医院里的院判,管理着太医院数十名太医,又是出自奉国公府,医术超群,身份又尊贵。楚王搬出许太医来,李太医不敢再造次,只得忿忿退下。心里暗暗忧心,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呀。王爷为了讨好这女子,连自己的病都不顾了。 不行,王爷已经被迷了心窍,连他的话都听不进去了,还为此喝斥了他,但他可不能由着王爷乱来。 于是,回到自己院子的李太医很快就写了封信回京,有王爷在,他无法阻止那小女子的胡作非为,但相信有皇上皇后娘娘作主,这小女子也威风不了几天了。 写好了信,让小厮把信送出去后,李太医望着楚王的院子的方向,冷笑一声,“老夫治不了你,自有人能治你。等着瞧吧。看你还能得瑟多久。” 锦绣亲自检查了药物后,并无不妥后,这才让冬暖下去熬药,并吩咐她不得经任何人之手,飞云阁的下人多,很快药就熬好了,赵九凌喝了后,仍是吃了锦绣提供的自制止咳糖浆,而急性肺炎单靠药物治疗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锦绣又拿出银针,准备给赵九凌做针炙。 赵九凌惊讶至极,“需要本王脱衣服么?” 锦绣翻翻白眼,“小女子还没有医术高明到隔衣就能准确找出穴位的本事。” 赵九凌依言脱掉上衣,锦绣在尺泽、孔最、列缺、合谷、肺俞、足三里各个穴位各施了一针,随后,又让他翻身,在他的背部施了一排针。 床的四周早已摆好几个火炉子,银丝炭火无声无息地散发着浓浓的热度,却无一丝呛人的烟味,反而还有种好闻的松香味儿,锦绣穿得厚,早就出了一身地汗,可她又不敢解开身上的袄子,只得强忍着周身的热度,又拿了细细的银针,开始扎后背。 赵九凌忽然开口道:“对了,你这医术是从哪学来的?” “家父。别动来动去的,认真点儿。” 他果然不敢再动,但嘴里却不肯停下,“本王打听过,令尊医术只是普通水平罢了,但你的医术却是出神入化,就拿这针炙来说吧,若没有数十年的浸淫,如何会有如此成就?” 锦绣继续扎了一针下去,“这有什么好奇的,因为我是天才。” 赵九凌大笑,撑起上半身来,而锦绣手上的银针正好扎下去,这回因为他的动作而没能扎准,而是给扎歪了,银针也差点给闪断了,不由大怒,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隐藏在骨子里的泼辣使得她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拍了过去,轻斥:“叫你不要动,非要动。” 锦绣下手没有隐藏力道,这一巴掌力道是施足了的,并且刚好打在赵九凌的屁股上。 巴掌打下去后,屋子里一阵寂静,然后是一道抽气声,锦绣这才反应过来,她居然打人了。 她打了男人的屁股,这个男人与她并不熟。 锦绣的俏脸儿腾地一下子就红了。 紧接着,她发现赵九凌也傻住了,心下又惊谎起来。 被她打屁股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高在上的赵九凌,杀人不眨眼,脾气乖张的楚王。 ------题外话------ 妹子们新年快乐! 第205章 诊治 “王爷,锦绣一时情急,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锦绣艰难地跪了下来,心里又怕又委屈。她怕的是以这家伙的脾气,不知要如何整她。委屈的是她长这么大,连父母都没有跪过几回,却要来跪一个不相干的人。 赵九凌撑起上半身,说:“胆子可不小呀。”声音阴冷。 锦绣身子一缩,赶紧道:“王爷息怒,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服侍的玉莹咬着唇,正在心中作天人交战,她是求情呢,还是再上前去踩上两脚? 正在胡思乱想间,赵九凌又开口了,“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了?” 锦绣脸色一白,与这男人打过数回交道,她太了解这人的脾气了,上回他联合刘子云一道陷害她,幸好她及时保存了证据,没让他有空子可钻,再来又有谨阳候顾炎及时出面,方才让她躲过一劫,这也才一年多时间,她怎么就把这男人的脾性给忘了呢? 如今,她主动送上门让他抓了个实实在在的把柄,也不知他要怎么整治她。 该死,这些日子以来被他温和的表相给迷住了,让她忘了这男人的阴险与狡诈,一时作出冲动的事来。 “王爷,锦绣真不是故意的,更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情急,冒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锦绣咬着双唇,心脏扑扑地跳着。 “我像是要吃人吗?” “呃?” 赵九凌一脸无耐,“干么这么怕我?我像是要吃人吗?” 锦绣眨眨眼,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的泼辣哪去了?怎么活像舌头被猫咬到似的?这可不像你的作风。”赵九凌重新趟回床上,趴躺在枕头上,双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起来,我并未怪罪你。你跪着做甚?” 锦绣一颗心快要跳出胸口,她呆呆地望着他,“王爷真没怪罪我?” “哼!”一声冷哼,又让锦绣直起来的上半身垮了下去。 似乎,她是真的惧怕他会处罚她。赵九凌无耐至极,看来,这女人仍是老样子,仍是把他视作洪水猛兽。 想着上回的事,赵九凌很是后悔,真不应该为了整她就与刘子云一道合伙污陷她,目的没达到,反而落得一身的腥,直至现在还没能洗清自己。 “你到底还要跪到什么时候?针施完了吗?施完了就把针给取了,这么多针插在身上怪吓人的。” 锦绣赶紧起身,把银针取了,然后又迟疑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说些好话蒙混过关?还是…… 玉莹上前赶紧给他穿上衣裳,被他制止住,“下去吧。” “可是王爷……” 赵九凌淡淡瞥她一眼,玉莹咽下嘴里所有的话,恭敬地福了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下,临走前还目光复杂地望了锦绣一眼。 锦绣傻眼了,他特意把人支走究竟要干什么? “还愣着做甚?大冬天的让我光着身子,还想让我着凉呀?” 锦绣直了眼,“可是……” “可是什么?你没有手,还不过来给本王穿衣服?” 望着他赤裸的胸膛,上头还有好些淡淡的疤痕,很快,她脸儿一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王爷应该叫自己的丫头……” “唉呀,屁股好痛,到现在都还火辣辣的。” 锦绣赶紧移了过去,拿起衣裳给他穿上。而他果真像大老爷一样,除了抬手外,什么都不做,似乎真把她当作丫头了。 锦绣在苦难言,明知这家伙故意拿捏自己,却只能忍气吞声,好不容易给他穿好衣裳后,他又道:“带子还没系。” 锦绣忍着快要暴燥的羞意,又低头给他系下中衣侧面的腰带,又忍气吞声地给他盖好被子。然后立在床边,忍气吞声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他揉着自己的肩膀:“肩膀有些酸。” 明知他是故意的,但锦绣却不得不忍着气,又给他捏肩膀。他大马金刀地躺地床上,而她则斜坐在床沿,附下上身,给他揉捏着肩膀。而这家伙一双贼眼却又死死地盯着自己。 锦绣泄愤似地加重了手头的力道,心想捏死你丫的,但这家伙肌肉真的好紧,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而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泄气,减轻了力道。 “太轻了,重点。” 锦绣暴走,又发狠似地捏他,“嗯,这种力道刚好,继续。”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这个姿势,真的好暧味! 锦绣赶紧撑起上半身,小声道:“王爷,我没力气了。” 如此近距离,赵九凌如何不知她的羞窘,却越发爱捉弄起她来。 “你怕我?” “王爷天生威严,任何人在您面前,都会心生敬畏的。” “包括你也如此么?” “是。” “那刚才你还打我。” 锦绣吐血,“只是一时情急而已,我真不是故意的。” 老天,她真的捏不动了,这家伙的肌肉究竟是什么做的呀,这么硬。 幸好老天听了她的祀悼,外头适时地传来小厮的声音,“王爷,中路营参将徐子泰递来贴子,请王大人前去中路大营给将士们治病。” 锦绣心里一喜,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绝处蓬生? 赵九凌脸色说不算好看,但锦绣已顾不得他的脸色了,赶紧撑起身子,下了床,垂头而立,“王爷,天气寒冷,中路军营里有好些将士都染了风寒,还有好些发起高热来,也幸好医治及时,才控制了病情。但仍得随时观察,以免反复。” 事关将士们的性命,赵九凌再如何的不情愿,也只得放人,锦绣高兴死了,忽然觉得徐子泰那张棺材脸也并不难看的,沈无夜那个纨绔子在这个阴晴不定又掌控着所有人生死的赵九凌跟前,反而可爱多了。 …… 沈无夜已经清醒过来,只是仍有些微烧,听了肺部,看了喉咙,比昨晚又要好些了,锦绣再开了药,又叮嘱了几句,又给其他几个染了风寒的将士琢一把脉问诊开了药下来,已经是下午了。 早上因为起来得迟,又急着给赵九凌看病,只胡乱吃了个包子。再来赵九凌那厮又故意刁难她,害得她为了避难,午饭都没有吃就赶到这儿来,总算给最后一个士兵看完了病,起身,一阵天眩地转,几乎倒地。 所幸冬暖及时扶住她,这才没有倒地不起,但众人的惊呼声仍是不绝于耳,锦绣虚弱地笑道:“没事,就是肚子饿得慌了。” 冬暖解释说从昨天到现在,锦绣不但没能休息好,连早饭都还没吃。 众将士很是过意不去,现在天都快要黑了,王大人为了给他们看病,连早饭都没吃就一直饿到现在,真是罪过。然后又赶紧张罗着好菜好饭请锦绣在军营里吃了顿饭。 锦绣确实饿得狠了,也没推辞,军营里的伙食并不好,与总督府的差的远了,但这时候饿惨了的锦绣也不觉难吃,很快风卷云涌就吃了大半。 从昨晚到现在就没能睡好,回到总督衙门的锦绣真恨不得滚到床上睡他个昏天暗地。只是,人在屋檐下呀,强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又去了赵九凌的飞云阁。 “王大人来了?快里边请。”玉莹见到锦绣,微微施礼,看着锦绣的眸光有些复杂。 锦绣问:“王爷病情可有好转?” “仍是咳得凶。王大人,王爷这病真的很严重吗?”玉莹担忧地问。 锦绣笑道:“急性肺炎本来就凶猛,想要治俞,起码要七八天到半个月。咳嗽是必然的。” 玉莹咬着唇,“真没想到,小小一个风寒居然也弄得如此严重。” 锦绣道:“所以,一旦生了病就得及时就医,否则挨得狠了糟罪的可是自己。” 玉莹面色变幻不定,锦绣看了她一眼,又笑问:“怎么只有你一人?青玉姑娘呢?” 玉莹面色更加难看,“青玉奉王爷的命令在屋子里给王爷做衣裳。” 锦绣不再说话,笑了笑,进入屋子里。 赵九凌并未躺在床上,而是坐偏厅里的炕上,身上盖着梨黄色绣富贵竹被子,腰下枕着厚实的蟒枕,手上正拿着本书,看到锦绣后,把书随手丢到一边,“怎么现在才来?” 锦绣施了礼,回道:“回王爷的话,中路军营里的将士们病情严重,所以耽搁得久了些。王爷现下如何了?咳嗽是否要好些?” 他面色不怎么好,“一点都没有好转,仍是咳得凶。”若不是知道她的医术过人,连他都要怀疑,她究竟是否真的尽心了。 锦绣笑道:“肺炎本来就好的慢,王爷要有个心理准备,想要好转至少得等到七八日后了。” 赵九凌面色一变,又捂着唇咳了起来,锦绣赶紧拿了个瓶子递给他,“王爷若是咳得凶,就喝这个吧,镇咳化痰的。” 赵九凌接过,拧开瓶子喝了一大口,抿了抿唇,“这是什么?甜甜的,又带着苦味。” “这是枇杷露,镇咳化痰的。王爷喝下后,半个时辰内不要喝水。” “为什么?” “这是糠浆,喝了水就会被稀释了,药效就大打折扣了。” 尽管不怎么明白,但赵九凌并未多问,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脉博把起脉来。 当锦绣又拿出听诊器出来,他依言解开身上的衣裳,说:“其他太医可不像你这样看病的。” “肺腑之症,必须望闻问切。若光靠把脉就能诊断病情,也是不科学的。” “科学?” “就是不现实,不实际的。”锦绣笑了笑,“其实,那些什么悬线诊断,隔墙诊脉什么的被传得太玄了。实际上,人体有好些病症光靠把脉也是无法诊治出来的。所以必须得配合望闻问切,缺一不可。” 赵九凌笑了笑,“宫中那些贵人生了病,都是用屏风遮着面容,手上搭条帕子让太医看病的,不也没出差错?” 锦绣也笑了起来,“但是那些贵人们病死的也很多的,对吧?” 他但笑不语,问道:“每个太医都是靠把脉,为何你非要望闻问切?” “因为他们只会把脉呀。” 赵九凌大笑,“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这不是谦虚的问题,而是好些病症光靠把脉确实无法诊治的。就像已故的谨阳侯顾炎的肾结石,光靠把脉哪能诊断?还有穆先生的美尼尔综合症,这些把脉是绝对无法诊断。” 赵九凌换了个姿势,说:“也幸亏他们遇上你。” 锦绣笑了笑,没再说话,起身,拿了听诊器放进他胸膛里,北方的炕比较高,赵九凌身子也高大,虽然是斜躺在炕上,锦绣站在炕边上,刚好与他平视。 如此近距离之下,赵九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锦绣,今天的她穿着白色绣梅花中衣,雪里红梅袄子,外罩兰色印花披帛,下身是浅蓝紫梅百褶裙,右衽衣襟上的紫色梅花刺绣美好如梦,披帛的下垂感与轻盈度都很好,领口的绿萼梅花正好与下摆摇相呼应。整个人看起来轻盈不俗,有句话叫佳人如玉,莫过如此了。 只是她的脸色不是很好,青白青白的,下眼敛还能清晰地看到两团青印,眼里血丝明显,不由凝目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锦绣收回听诊器,“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赵九凌眉毛一挑,正要开口,忽然想到昨晚她去中路军营,下半夜才回来,今早又过来给他看了病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中路军营里去,直到现在才回来,想来也没能真正休息好,瞧这脸色憔悴成这样,心下有些愧疚。 收了听诊器,锦绣说:“王爷两边肺叶都有较大杂音,没有严重,却也没有好转,还得继续吃药做针炙。”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在说针炙二字时,眼前这厮双眼还忽然亮了起来。 ------题外话------ 汗,发展是有些慢,偶会加快进度滴。 第207章 何劲重伤 暖墙上的嵌壁里的三足彩云珐琅小香炉里薰香薰得人昏昏欲睡,炕下不远的大炉子里的银丝炭散发着温暖如春的热度,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盘子里盛着的橙橘散发出柔柔的橙香味儿,给赵九凌做针炙做到一半,锦绣便忍无可忍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赵九凌趴躺在床上,声音轻柔,“可是想睡觉?” 锦绣甩了甩头,强忍着眼里的涩意,“王爷屋子里的薰香究竟是什么香料?”从昨晚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没能好生休息过的。但也不至于忍无可忍到大打吹欠,怪只怪这屋子里的薰香有催眠的功用。 赵九凌笑了笑,望了暖墙里的香炉,“这是檀香,里头还加有梨香,你本来就疲倦,再闻得这香味儿,自是想梦周公了。” 锦绣在心里腹诽这家伙的奢侈享受,那些军营里的普通将士们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他倒好,基本上过着天堂般的生活了。 想想新中国解放后,堂堂国家元首们都还过了相当长时间的清贫生活,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古代权贵有过那般生活的。 原以为熬到施针完毕,就可以得到解放,可以回悠然阁安心梦她的周公去,谁知才沾上床不多久,就又有人来叫她。 锦绣忍着暴走的冲动,揉了揉仍是酸涩不已的双眼,轻声问冬暖,“何千户,哪位何千户?” 朱棒槌回答:“宣府下北路营千户何劲,新任山西总兵何天刚嫡子。” 锦绣茫然,“何天刚不是调往山西大同吗,怎么他儿子却还在宣府?” 外头的朱棒槌大声解释道:“何千户原本也是要随其父去山西,但这回王爷奉圣命驻守宣府,节制北方边防。何千户与王爷私交甚笃,自是一路跟随。” 锦绣恍然,脑海里自动想起一张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脸来,问:“受了什么伤?严重吗?” …… “王爷,何千户左小腹被刺了一剑,剑深达半尺,已伤及脾脏,再则,何千户胸口这箭已没入箭柄,已伤及肺腑,箭头又带有倒刺,下官实在无能为力。”下北路军营里,李太医检查了浑身是血的何劲的伤口,摇头叹息着。 赵九凌身穿玄黑镶狐狸毛大滚边鹤氅,头戴貂毛滚边大暖帽,里边是青金色绣八团花劲装,脚蹬小鹿皮靴,蹲下身来,紧紧握着何劲满是鲜血的手,“子昂,你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有救的。杨太医,你呢?” 一身青袍左襟大袄的杨太医也一脸为难,“王爷,何千户不但腹部受伤,胸膛还中了箭,这箭虽未射中要害,箭头却深入肉里,尤其箭上还带着倒刺,不管是何千户胸前这箭,还是腹部上这把刀,都极是要人命的。下官不敢随意拨掉。否则出血更甚。” 其他有品秩的军医也跟着点头,虽然何劲的伤势并未伤及要害,并且他们也按着锦绣给的法子进行了紧急止血,但伤及肺腑器脏就会要去半条命了,更何况,这腹部的剑一旦拨出来,极有可能会大出血的。更别说胸前那支带有倒刺的箭头了。 赵九凌紧紧握着何劲的手,“子昂,你忍住,锦绣马上就来了。她一定有办法救你的。”然后侧头对一众护卫喝道:“再去催催,让锦绣火速过来。”忽然又想到锦绣这时候估计正睡得香,这时候去吵醒她估计会暴跳如雷,但没办法,目前还能一线救治希望的,就只有她了。 李太医极不赞成,一脸不豫:“王爷,不是下官危言耸听,何千户这伤,下官真的无能为力。下官在宣府也有两年,什么样的伤没见过?王大人区区一个弱女子,又能有多少本事?” 杨太医张了张嘴,很想反驳,但他也知道因为王爷的病情,王锦绣已落得医术不精的传言来,若是何劲再出问题,王锦绣可就真的无翻身之地了。于是道:“王爷,下官有幸瞧见王大人施展救治重伤士兵的本领,相信何千户应该能救的,只是何千户这伤如此严重,恐怕王大人也……” 李太医冷笑道:“既然王大人来了也济于事,那还是不必去请了。” 何劲一只手捂着腹部,这儿的血经过刚才一位军医处理过后,已没再流了,可一旦说话,却会痛入心脾,他艰难地道:“王爷不必费心,这生死有命,我自己的伤自己清楚。再医治也是枉然。” 赵九凌怒道:“不要乱说。当年我在金陵的时候,比你还要严重的伤势也不是没瞧过。杨涛,胡大海,王龙,还有何斌,对,何斌。” 一名护卫打扮的侍卫闪身出来,“王爷。何斌在此。” 赵九凌目光带着丝丝的期翼,“当年你为了保护本王,身中两刀,连本王都以为没救了,可仍是被锦绣给救了回来。” 何斌恭身道,一脸的激动,“原本王爷还记得,是,当时属下身中两刀,原以为没救了,连遗言都交代好了,谁知还真的被救了回来。” 赵九凌点头,紧紧握着何劲地手,“听到了吧?有锦绣在,你不会有事的。本王不许你有事。” 何劲艰难地咧了唇,“王爷,真的不必费心了,生死有命,子昂早已看开……说起锦绣……咳咳……我还欠她一句道歉。若我真有不测,麻烦王爷转告她,代我向她说,说句抱歉……”他每说一个字,便会扯痛腹部的伤,但没办法,他就要死了,再不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就算死了心里也难安的。 赵九凌何偿不知他的心思,沉重地点头,“你放心,等你伤势好转,有的是时间向她道歉。” 何劲虚弱地笑了笑,“王爷不必安慰我,我这么重的伤,还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军医们尽……尽力了……”脸色渐灰,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赵九凌心头大恸,吼道:“子昂,你再坚持一会儿,锦绣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然后转身吼道:“锦绣怎么还没来?再去催!” 田大山说:“王爷不要着急,朱大人已经亲自去请了。只是下北路营离总督府衙偿有一段距离,再来又这么晚了,说不定王大人睡死了叫不起来也是有的……” “再去催,务必让王锦绣火速前来。若延迟半步,军法处置。” …… “……下北路北起牧马堡东际大边,西抵样田,南至长安岭,边垣二百一十三里,边墩一百九十座,冲口二十一处。此次牧马堡被靼鞑攻占,因是夜间,再来风雪甚大,牧马堡防守松懈,靼鞑趁乱进攻,今夜又正逢何千户当守,仓促间也没来得及排兵步阵,全是真枪真刀用血肉之躯抵挡靼鞑凶猛的攻势。当下北路参将许衡领兵增援,牧马堡一干镇守将士已死了泰半,何千户身受重伤犹自顽命抵抗,直至许参将援兵抵达,方一口气没能提上来,从城墙上跌了下来……何千户虽只是区区正五品千户,但与王爷私交甚好,再来又是新任山西总兵何天刚的嫡子。何千户英勇善战,若非年轻甚轻,资历偿浅,并无军功,王爷早就给了他参将的位置。王爷原想着待过了年,便准备给何千户再升半级,谁知现在却成了这般。” 定静的街道上,寒风中夹杂着雨雪,直冻得人全身发颤。数辆马车急驶在风雪之中,朱棒槌裹着一身裘衣,骑在马上,一边急驶一边讲给锦绣听。 锦绣在马车里也不得空,这时候已经换上了做手术时必穿的绿色手术服,冬暖巧巧夏儿以及青莲全换上绿色护士服。 齐玄英唐成,曾富贵,周强等人在另一辆马车里慌忙穿戴衣裳,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下北路军营已然抵达。 正在军营外头顶着风雪等待的几个人陡然暴出一阵欢呼,“王大人来了。” “锦绣大夫来了。” 田大山跌跌撞撞地奔进军账中,“王爷,锦绣大夫赶来了。” 赵九凌望向插在香炉上的香,已隐隐烧去了一半,虽然耽搁得有些久,但何劲在他的喝斥鼓励之下,精神偿可,心下也陡然生出一股喜悦,紧紧握着何劲的手,“子昂,你听到了吗?锦绣来了,你有救了。肯定有救了。” 何劲扯了扯嘴唇,若不是腹部疼得厉害,他真的很想对他说,没必要再白费心思了。那王锦绣先前与他有宿怨,能否真心救他还不一定呢。更何况,他自己伤势他自己最清楚了,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再被灌了续命的参汤,说不定早就见了阎罗王了。 当十来个身穿绿色大褂的人出现在众人跟前,杨李二位太医愣住了,这,这是干什么? 但没有人理会他们,锦绣边走边戴上手中套子,一马当先来到赵九凌跟前,半蹲着检查了何劲的伤势,“左腹以及左胸被锐器所伤,脾脏碎裂,肺腑刺伤,准备手术。搭建手术台,准备器具,进行全麻。” “是。”跟着锦绣一道的人齐齐应声,杨太医贪婪地望着眼前一切,几个人穿着白大褂的动作迅速地抬起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紧接着另外的人又开始拿抹布往桌子上擦试,然后又撒上一种怪怪的液体,最后,再铺上一张雪白的布,紧接着,一个白大褂提着一个箱子进来,从里头拿出针线,摄子,刀等器具,一一摆放开来,另一个白大褂非常有效速地再把这些摆出来的器具用药水清洗一遍,然后摆放到一边……而这边,冬暖拿着一瓶液体,拧出瓶塞,往何劲伤口处抹着什么,赵九凌问:“你这是什么?” “止血剂。” 冬暖又拿出另一个瓶子,放在随身携带的天平称上称了称,然后对何劲道:“张嘴,把这个喝下。” “这……是什么?” “抗休克药物。喝了后便能抗过手术了。” 等何劲喝下抗休克药物后,冬暖又拿出另一个瓶子,带着淡淡的酒味,对着何劲的嘴巴,“再把这个喝了。” “这个又是什么?” “麻醉酒。” 一群军医们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们先前进行过急救培训的,也知道这个王大人已配制出了麻醉酒,但一直心存怀疑,如今总算见识到这种早已失传近千年的上古密方,全都倒吸口气。 一直看笑话的李太医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蹬蹬地上前,瞪着冬暖手头的瓶子,“这就是传说中的麻沸散?” “这不叫麻沸散,但与麻沸散的药性差不多,我们都称它为麻醉酒。” 锦绣给何劲把了脉,对一群军医们说道:“你们做得不错,及时给何千户止了血。诸位牢牢记着,但凡外伤,不管有多严重的伤势,首要做的便是止血。我交给你们的止血带和止血粉,诸位能够应用自如了吗?” 赵九凌怒道:“有你完没完?子昂伤成这样了,你不先给他医治,还有心思说些不相干的。” 锦绣瞪他一眼,“王爷不必心急,何千户这伤并不严重,只是失血过多而已。王爷与何大人血型可否相符,请王爷给何大人输点血吧。” “输血?” 锦绣没有回答,而是想了想,取了何劲的血,放到一张白纸上,再让其他人滴一滴血在上边,看是否有排异现像,众人尽管不解,但经不住锦绣的横眉竖目以及命令,有几个护卫滴了几滴血在白纸上,锦绣试了几回,这回运气不错,很快就试出结果来了,然后指着一个护卫,“你的血型符合,就你了。” 众人同情地望着田大山。 田大山大叫:“王大人,我知道先前对您多有不敬,但之后你不也让俺吃了十多天的黄莲吗?也算消气了吧?” 锦绣啼笑皆非,“说到哪去了。我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吗?输血而已,何千户的血型与你的相符,就由你给何千户输血。” ------题外话------ 暴汗,我确实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作者,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样的性子写文,怪不得只能混到这样的境界,实在是性格决定了命运了,想改都改不了了。 妹子们太一针见血了,呵呵,8过,牛牵到北京还是牛,你们就再忍忍我这头牛吧。 第209章 被贬 朱棒槌一脸担心地道:“王爷,您的病都还没好呢,还是听属下的劝,回去歇着吧。” “不用,没什么要紧的。” “王大人这时候正忙,要不,属下去把李杨二位太医叫来给您瞧瞧?” 锦绣一个人忙得脱力,而那两个太医却站在一旁悠哉至极,尤其那李太医还处处针对锦绣,想到这里,赵九凌声音沉了沉,“也好,就去叫李太医过来给本王瞧瞧。” …… “师父,这人也是脾脏碎裂……”单独的手术台旁,齐玄英神情惊惶,幸好口罩遮去了大半边脸,以至于旁人还没能看出他表面镇定,实则早已紧张得双腿打着哆嗦了。 锦绣抬头,稍微动了动酸痛的脖子,说:“没事的,看看出血是否增多,脾脏能否缝合。” “……都碎掉了……” “那就把碎掉的割掉。记住,在割的时候注意止血。” 尽管学了较多的书面知识,也学了很多理论知识,但俱体操作下来,却仍是有一大段距离的。齐玄英竭力控制着双手不要颤抖,望着那血肉模糊的脾脏,心脏一阵又一阵地跳动着,以往都是师父在场的,他只是负责打下手,所以他从来没有害怕紧张的感觉,可如今,他一个人挑大梁,肩负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才知道所有压力都压在一人身上的感觉是多么的难以想像。 唐成也是双腿发颤,不过他不是主治大夫,所以要稍好些,低声道:“师兄,别想太多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反正这些普通士兵,真的不值钱。虽然这样的想法真要不得,有违医德,但师父说过,这种外科手术,想要迅速上手,临床实践是非常重要的。如今有免费的实践等着自己,还顾忌什么呢?反正这些士兵能救活是他们的本事,救不活,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齐玄英深吸口气,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十六名重伤士兵,手术成功了八个,死在手术台上的有八个,另外三个抬下手术台后不久就停止了呼吸。 虽然成功率很低,但对于军医们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齐玄英医治了四个病人,死了两个,另外两个都被锦绣半路截了去,救活了。但没有人说他医术不精,毕竟他还年轻,又是锦绣的高徒,再来锦绣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他也是矮子里选高个,被赶鸭子上架,手术失败也怨不着人家。 长时间的手术使得锦绣双腿发颤,离开手术台后,连路都走不稳了。 而锦绣带过来的人也一个个累得双眼发黑,锦绣倒下去后,旁边的冬暖等人及时扶住了她,却也因为自身也没了力气,主仆二人双双倒在一起。 齐玄英做了四例手术,死亡二例,被锦绣半路截去两例,但总的来说,这是个很失败的实践,一整晚身心与体力的极大考验,使得他的双腿也如面条似的扭来扭去。见锦绣倒地不起,自己也跟着跪了下来,他也没力气了。 赵九凌在旁边的屋子里眯了小半宿,听到外头的声响,立马从炕上弹了起来,然后冲了出去。 朱棒槌也跟着弹了起来,连忙喊道:“王爷,您还没穿衣裳呢。”赵九凌是和衣而睡,身上盖了个粗劣的烂被子,披氅盖在被子上,这时候起了身却没有披上。 等朱棒槌拿了披氅冲出去时,赵九凌已经扶起了锦绣,动作轻柔地把她横抱了起来,一地的吸气声彼此起伏着,朱棒槌非常镇定地上前给他披了氅子,“王爷,这外头冷,仔细冻着了身子。” “放我下来。”锦绣挣扎着,虽然她确实透支了周身的力气,但并不代表就可以让他抱。 赵九凌没有理会她,把她抱进了屋子,放到了他才睡过的地方,“你整整做了一整晚的手术,应该累极了吧,先睡一会儿。” 锦绣确实很轻,但这时候却不是休息的时候。“那些手术成功的将士们还得进行术后护理,用药,观察,这也是非常关键的。不能丝毫马虎的。” 锦绣又问:“哦对了,何千户如今怎样了?” “我睡之前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现在如何了。”正说着,便有人进来汇报,“禀王爷,何千户开始发热了。这可怎么办?” 锦绣赶紧起身,“快带我去瞧瞧。” 这时候的她已经恢复了点力气,走路倒也走得稳稳当当。 赵九凌无耐,只得跟上,然后朱棒槌又亦步亦倾地跟在身后,并提醒他把氅子系好,然后又吩咐屋子里守候的侍卫,“没点眼色。屋子里的炭火都快没了,也不添点柴。” 一个侍卫委委屈屈地出去了,边走边埋怨,“只知道叫我,这儿哪还有干柴?冰天雪地的,要我去哪儿找?” 给何劲把了脉,探了额头,根据她多年临床经验,何劲这是高烧,起码38度以上,沉吟了片刻,命人拿酒精擦试身子。然后再开了抗消炎的药物。并命人仔细观察,一有情况就叫她。 紧接着,又去瞧了其他手术病人,情况并不是很好,但重伤手术后都是这般模样,倒也没有惊慌,沉着冷静地开了药物,交代了注意事项,见负责守候的护理人员一个个双眼血丝浓郁,也很是于心不忍。 “你们也累了一整个晚上了,去休息一下吧,让别的军医来换班。”她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跟前的杨太医,说:“这儿就麻烦杨太医帮忙顶上吧。” 杨太医恭敬领命。 紧接着,杨太医便安排好了排班的军医人员,并且李太医也赫然在列。这回却没有任何人推委质疑。锦绣很是满意,总算可以稍作休息了。 锦绣这一睡便睡到日月无光,昏天暗地。所幸她脑子里还时刻记着何劲等人的伤势,睡了个半饱后,便强迫自己醒来,又去探望了何劲等人的伤势。 何劲仍是发着烧,但烧得并不凶,脉搏虽然微弱,但还算正常。又继续给其他手术成功的士兵们察看伤势,再开了药后,这才对在场的护理人员说,“辛苦你们了。” 这些临时充作护理的是军营里的军医,闻言恭敬地道:“辛苦不敢当,只是分内事而已。” 锦绣点头,“继续看着他们,一有问题就叫我。” 天将要擦黑之际,锦绣药铺的一干人员方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许衡作东,请他们在军营里吃了一顿饭,虽然饭菜粗躁,但有大块的羊肉,以及大块的猪肉,对于环境艰苦的军营来说,已经算是最高规格的饭食了。 …… 望着咳得上气不接气的赵九凌,青玉一脸担忧心痛地,忍不住道:“王爷,您如今都病成这样了,还是依奴婢之见,让王大人回来给您瞧瞧吧。” 玉莹捧着个青色双鱼弄吉的啐壶,等赵九凌把喉咙里的浓痰吐了出来,把啐壶放到红木雕花束腰长条几上,又端了个粉薄胎汝窑瓷碗,晶莹剔透的白瓷碗里盛着梨黄色的汁液,“王爷,这是李太医让熬的bing糖雪梨汁,专门镇咳化痰的。王爷赶紧趁热喝了吧。” 赵九凌接过瓷碗,仰头喝了得精光,重新躺了下来,青玉赶紧给他盖好被子,并细心地掖了被角。 “王爷,您这呼吸越发重了,不能再拖了。刚才听二门子守门的来报,王大人已经回府了,王爷,奴婢还是去请王大人来瞧瞧吧。” 才刚躺下不久,喉咙又痒了起来,赵九凌再一次咳了起来,咳了好半天,才把痰给咳了出来,等爬了起来吐了痰,才刚躺下,喉咙又痒,虽说丫头侍候得尽心,但这番连续折腾个几回,饶是习惯了军中艰苦环境的赵九凌也叫苦不矢。 青玉又催促了两句,赵九凌压下喉咙里的痒气,瞥了她一眼,“不是说王锦绣医术不精名不副实吗?” 青玉滞住,然后又跺脚,娇声道:“王爷,到了这种时候您还来打趣奴婢。人家先前不也是关心王爷嘛。” 赵九凌躺下,“不是才喝了李太医的药吗?哪有那么快就有效果的。明日再说吧。”反正现在也晚了。 “可是奴婢觉得王爷似乎病情又加重了,想必李太医的药也无法对症。还是请王大人来瞧一瞧为好。” 赵九凌淡淡地道:“锦绣从前天晚上到现在都没能好生合过眼,这会子肯定也倦得慌,还是等明日吧。” 青玉面色越发难看,“王爷是何等身份,她一个医女……” 赵九凌打断她的话,“本王的衣服可是做好了?” 青玉怔了怔,“还没,王爷现下都病成这样了,奴婢哪还有心思做衣服……” “你针线好,赶紧去做吧。” “可是……” “把紫苏升上来负责我的饮食起居便成了,你就不必再操心本王了。只管着做你的针线便好。” 青玉当场傻住了,身为主子身边的贴身丫头,主子的贴身衣物自是由大丫头们亲手制作,但那也只是得了闲才做做针线的,若专门给主子做针线,岂不是变相的降级或是遭贬? “王爷,”青玉脸色变了数变,最后声音哽咽,“王爷可是嫌弃奴婢了?” ------题外话------ 我这个不负责任的作者,正在辛苦地码字,虽然我性格确实不讨喜,不过看在人家冒着严寒酷暑都辛苦码字的份上,还是给点掌声嘛。 现在真心离不得烤火炉,一旦没了炉了,就冷得牙齿打颤了。三五度的温度,已经穿了羽绒内胆一件,羊毛衣两件,一件棉衣。还有惹人耻笑的鸡婆鞋……听说北方人的棉衣要当我们这边棉衣的三倍,北方的妹子们给介绍一下呀,你们那边真有很厚的棉衣?还有鞋子,鸡婆鞋虽然暖和,但真心不适合我穿来着 第210章 解气 “那姓何的也有今天,哼!”次日吃早饭的时候,冬暖一边给锦绣布菜一边得意地说。 锦绣吃着小厨房做的鸡丝酱香面条,说:“是啊,太解气了。”上回那混账脸皮老厚地请她给他的同袍看病,她内心也是挣扎了好久,才忍下给他难堪的冲动给了他两分薄面。现在瞧着他那副鬼样子,真真是太解气了。虽然自己也累得半死,但对于何劲那种骄傲惯了的人来说,想必心里也不大好受就是了。 一大碗面条快要见底时,锦绣方才说道:“如何了?可有脱离危险期?” 冬暖阴险至极地笑了起来,“今早齐小大夫已让人递了消息进来,除了有一位胸骨断了两骨,肺出血的重伤病人没能醒转外,其余人都已渡过了危险期。要姑娘您好生休息,不必挂牵。那位姓何的,齐小大夫也按着奴婢的交代,特别关照了他。” 想到那个胸膛被钝器所伤,胸骨断裂,肺叶也损伤严重的士兵,是否能活得命来,确实只能听天由命了,锦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冬暖再递消息出去,做过腹部手术的病人在未排气之前,不能吃太多东西,至多只能喝些流食。 至于让齐玄英特别关照何劲,锦绣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得了,也不必太过关照。黄莲虽说不值几个钱,但军中物资贫乏,还是能省则省吧。” 冬暖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姑娘也太心善了。不过姑娘一向是宽宏大量的,自是不屑与这种粗人一般见识了。只是此人受了重伤,姑娘少不得还得再去一趟,正好磨磨他的气焰。”想着那回在何劲手头受到的气,冬暖至今都还怀恨在心呢。前阵子两次见面机会,姑娘为着初来乍到,不好太过拿架子,不得不违心应承,但心里一直有份憋屈。这回有光明正大打脸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 锦绣能让冬暖做她的贴身大丫头,不说同流合污,自是狼狈为奸,臭味相投,闻言也点了点头,“那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然后主仆二人又开始想着,下回去“查房”,遇上何劲后,要怎样一搭一唱,然后一主一仆为了更好地打何劲的脸,便开始排练起来,直到廖嬷嬷进来方才住了嘴。 “姑娘,刚才出云阁的玉莹姑娘差人过来,请姑娘赶紧过去,王爷病重,如今已开始发热了。” 锦绣怔住:“不是有李太医给医治吗?” 廖嬷嬷撇了撇唇,“李大人是给王爷看了,也开了药,可王爷病情不但没有好,反而加重了,今早上还发起热了。” 想想也是,赵九凌本来就是急性肺炎,刚开始又被耽搁,前天晚上又出兵增援,外头天气如此寒冷,这厮又不大爱惜身体,自然会加重病情了。李太医虽然有一身医术,但肺炎病情复杂,病因又千变万化,就算她有听诊器,也不易完全诊断出来,更别说只靠把脉了。 锦绣三五下把碗里的面给刨了,带上巧巧和夏雪一道去了出云阁。 冬暖也想过去的,锦绣斜她一眼,“吃你的饭吧,吃了饭后记着把我另一个药箱里的药都配齐。”她现在“业务”实在太繁忙了,一个药用箱完全不够用了,不得已只能再配一个换作用。 李太医一脸紧张地半跪在床沿,给赵九凌把了半天脉,脸色越发阴沉,赵九凌脸色通红,额头滚烫,呼吸粗重,双唇微微开启,这可是肺腑之病加重进而引发的高热了,病情比昨日又要凶险七分。 玉莹一脸紧张地望着李太医,又拿了冷毛巾放在赵九凌的额头上,见李太医半天都不吭声,忍不住问道:“李大人,王爷如何了?” 才从二等丫头升上来的紫苏也是一脸紧张,因是新人,手脚还不怎么放得开,光站在这儿又觉扎眼,一会儿搬啐壶,一会儿又给赵九凌掖着本来就盖得好好的被子,过了会儿又把被窝里的汤婆子拿出来重新换上热水……反正不让自己闲着就是了。 其实李太医心里已经很是紧张了,王爷这病已经是极其凶险了,昨日他便发觉不妙了,一时取巧叫来杨太医一道商议着把脉开药,再来他们一向意见不合,争来执去,最终采用了中和的法子,果然,如今王爷的病不但没好转,反而是加重了,那就证明他们的药物并没有效果,若是王爷真的有三长两短……他不敢想像后果了。 赵九凌虽然病得严重,但神智还是清楚的,只不过头有些昏沉,身上有些热,呼吸很不通畅,不得已只能微张着嘴巴呼吸,瞧李太医一脸的苦瓜相,不由道:“你下去吧,还是去请锦绣来吧。”他实在太高估这李太医了。 玉莹连忙道:“王爷不必着急,已经让人去请王大人了,一会儿就过来。” 当着自己的面,就要叫别的太医,这对李太医来说,是不信任他的医术了,但李太医这时候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得退到一旁,恭迎锦绣的到来。 锦绣很快就过来了,一屋子的下人见到她后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玉莹更是上前两步迎接着,“王大人,您总算来了。” 锦绣也顾不得其他,见赵九凌脸色通红,自然也知道这厮病情加重,二话不说,踏上床踏,坐在床沿,先是摸了他的额头,皱眉道:“确实很烫,拿我的退烧丸来。” 李太医瞧着锦绣如此没个尊卑,很想提醒她给贵人看病,可是坐不得床沿的,不过瞧着赵九凌都没有说什么,也就索性闭上嘴巴。 接过巧巧拿来的退烧丸给赵九凌服下,锦绣这才拿了听诊器给赵九凌听肺部情况,做了一番检查后,锦绣说:“急性重症肺炎,喉咙红肿起泡,咳嗽带空音,呼吸粗重,肺部痰物增多,高热有多久了?” 玉莹想了想,“这个不大清楚,奴婢清早醒来就发现王爷额头滚烫了。” 锦绣看她一眼,“目前最要紧的是先给王爷退烧。我先施针化痰,再给开药。”然后又念了串药名,待巧巧下去后,锦绣又拿了一排银针,开始给赵九凌施针。 等施完了针,赵九凌身上已开始出汗,锦绣摸了他的额头,额头已不怎么烫了,料是退烧丸起了作用了。然后又让人拿干毛巾来擦试身上的汗水,以免浸湿衣物,紧接着,抓来的药也熬好了,给赵九凌喂了下去。 锦绣又打开药箱,在琳琅满目的药箱里找了片刻,巧巧奇怪,“姑娘要找什么?”如今锦绣的两个药箱都由她和冬暖分别保管,药箱里摆放的药物工具她闭着眼都能找到的。 锦绣找出一个小瓷瓶,脸上闪过犹豫之色,“这是才新发明的专治炎症的药物,做了多次试验方有了小小的进步,只是限于工具以及环境因素,一直没能提练出来。” 这时候李太医已克制了心头的羞窘与难堪,上前问道:“这是大人新发明的药?” 锦绣看他一眼,心下有些好笑,这老家伙先前对她一直不甚服气,现下倒是毕恭毕敬了,想必昨晚她在下北路军营施展的手术才把他的毛给捋顺了。 “是呀,一直想发明青霉素的,只是一直受着条件限制,做了大半年的实验,一直没有成功。”以往在金陵时,花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才做成功了一半,耐何一道圣旨下来,又让她先前的付出功亏一篑。虽然她一直想制出青霉素,但条件限制,再来每天忙过不停,没有时间也没有场地供她做实验。 虽说中药医治肺炎治标也治本,但就是见效太慢,一般要吃了三天方能看到效果,但赵九凌这急性重症肺炎,若真要等到三天后没效果再换药,也迟了。所以,在不用抗生素的前提下,必须得对症下药,若是对了症,那就事半功倍了,两副药下肚便能看到效果。再则,赵九凌这病也拖不得了。 锦绣仔细想了想,还是打消研发青霉素的想法,就算她佼幸制出来了,估计赵九凌也用不上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控制了他的病情再说。 施了针后,赵九凌便咳起来了,玉莹瞧得胆战心惊,又是心痛又是担忧的,忍不住问锦绣,“王大人,王爷仍是咳得凶,麻烦您再想想办法呀。”她都快要绝望了,整个宣府,就王锦绣医术最高明,她不敢想像若是连她都没有办法的后果。 锦绣听着赵九凌的咳嗽声,说:“王爷体内浓痰较多,我先施针化痰,另外王爷在咳嗽的时候,尽量把痰咳出来。” 然后又掀开赵九凌的被子,露出一双又大又长的裸足,捏着他的脚踝,“这是丰降穴,该穴位于人体的小腿前外侧,外踝尖上8寸,条口穴外,距胫骨前缘二横指,麻烦没事就揉揉。这个丰隆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化痰穴。在穴位附近压按,若是喉间有浓痰,又无法咳出,就按这儿,平时无事,可用甘草捣烂,外敷在此穴上。化痰效果比较好。” 果然,赵九凌捏了捏喉咙,“当真是神奇,喉咙里的痰真的没了。” 锦绣笑了笑,“对,此穴位是专门祛痰的,平时候多按这儿,祛痰效果比较好的。” 玉莹正要上前给赵九凌按压,但却被他给阻止了,“你手指骨太细了,捏着我生痛,还是锦绣捏着便好。” 玉莹怔了怔,然后很是委屈,她的手指骨哪里细了? 锦绣笑了笑,“拿甘草捣烂了敷在此处也是不错的。王爷吃了药也有一会儿了,先好生歇着吧,等会子我再来给您把脉。” 赵九凌点头,他想留下锦绣,可惜有心无力,只得重新躺下,问锦绣:“子昂现下如何了?” 锦绣微笑,“托王爷的福,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再按时吃药,休养半个月便能活崩乱跳了。” 李太医一脸惊奇,忍不住道:“王大人神技,下官有幸见识了一回,此生无憾也。”也收起了对锦绣的轻视之心,原来这小丫头能被楚王如此看重,自是有本事的。可叹他一直觉得自己医术无人能比,如今想来,倒是他夜郎自大,惹人笑柄了。 刚才给王爷瞧了病,那么凶险的病,可在这小姑娘眼里,却是丝毫不惊慌的,不说她是不是故作镇定,光这份沉稳就让他汗颜了。 锦绣又细细交代了注意事项,最好多卧床休息,多喝滚烫的白开水,不要接触冷空气,若必须外出,最好戴个口罩。 赵九凌说:“我这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口罩。”然后目光闪了闪,说:“那日我瞧你们人手一个口罩,可否送我一个?” 锦绣说:“那些口罩是手术必备,可不能随便乱用的。更何况,用了一回就必须得清洗,然后高温消毒。这会子估计还等着晾干呢。” “难道没有多余的备用?” “有倒是有,但我这儿也没多余的口罩。”如今那些手术器具以及衣物什么的,全都是有专人负责把关的。光负责这些衣物清洗存物的人员,就有六位。 赵九凌仍是不肯死心:“你这儿没有多余的,但做总会的吧?” 锦绣无可耐何,“做当然会做的。只是……” “那不就结了,反正我看这口罩也挺简单的,就麻烦你帮忙做几个来,我换着戴。” 锦绣吐血,还做几个?凭她现在繁忙的程度,做一两个已经吃力了,还做几个? 紫苏脆生生地道:“王爷,王大人公务繁忙,哪有时间做这个,婢子也略懂些针线功夫,要不,就让婢子抽空给您做几个吧?” 锦绣看了紫苏一眼,笑道:“那就有劳这位姑娘了。” 赵九凌看了紫苏一眼,淡淡地道:“你可知口罩长什么样儿?” 紫苏笑了笑,“只要王大人拿个样品给婢子,只要不太复杂,婢子自信还能做得出来。” 玉莹赶紧打断她的话,“王爷如今病下了,可王爷屋子里就你我二人侍候在跟前,每日里要忙的事儿可多着呢,哪有时间做口罩,依我看,还是劳烦王大人好了。”然后对锦绣笑道,“咱们也不知口罩是什么玩意,想必王大人是再清楚不过了,就劳烦王大人能者多劳了。” 紫苏咬着唇,坚定地说:“只要有了样品,我一定能做出来的。” 玉莹扫她一眼,“有王大人在,你来邀什么功呀。王爷的汤婆子也快凉了,你再去换了热水吧。”然后冲她使了记眼色。 紫苏虽然不明所以,但她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太锋芒毕露好了,于是顺从地拿了汤婆子出去。 锦绣看了玉莹一眼,玉莹冲她讨好地地道:“王大人每日公务繁忙,想必也没多少时间做口罩。按理说,做这口罩只是婢子等人的份内事,不过谁叫王爷就是稀罕王大人做的物件呢,所以少不得要劳烦王大人多多费心了。” 赵九凌听得心头舒坦,觉得这丫头越发长进了。尽管锦绣面色不是很好,但却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在离了出云阁后,巧巧便嘟起一张嘴,说:“那王莹什么意思嘛,姑娘您每日里忙进忙出,连饭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还要您给王爷做口罩。哼,她身为王爷身边的大丫环,我就不信,连个口罩都没功夫做。” 锦绣当然也知道今日的玉莹有些古怪了,说她针对自己吧,她对自己恭敬得很,她去了后,还给她倒茶,搬凳子,说她讨好自己嘛,明知她不愿给赵九凌做口罩,却又要阻止那个面生丫头的热心。 “哎,对了,不是听说王爷身边只有青玉和玉莹两个大丫头吗?那个青玉奴婢以前也是见到过的。可为何今日却成了紫苏了?” “那丫头叫紫苏?” “嗯,是王爷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奴婢以前也时常见到,素日里见了都要点个头的。” 锦绣说,“二等丫头升成头等丫头,那青玉去了哪?” ------题外话------ 今天婆婆老公孩子都去吃九大碗了。我一人留在店子里,忙得脚不点地,现在才空闲下来。今晚有空再更新一章。 看了评论,对支持我的姐妹们熊抱一个,谢谢理解。也虚心接受某些批评,我这我行我素的性格确实不讨人喜,连我老公都要拿来给儿子做反面教材哩。唉,气人,每回说要改,可就是坚持不下来。我可不可以怪我老妈小时候没有把我的性格塑好? 第211章 小心眼的锦绣 巧巧说不大清楚,不过又随口道:“似乎上回过去就没侍候在王爷跟前了。听说被王爷拘在屋子里给王爷做衣裳呢。” 对于这些里头的弯弯绕子,锦绣也并不是很清楚,尽管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反正赵九凌屋子里的事也不关她的事。 “玉莹姐姐,那王大人成日里忙进忙出的,哪有时间给王爷做口罩?真要等她做出了口罩,不知要猴年马月了。为何姐姐刚才要阻止我?” 赵九凌咳了一个晚上兼一个上午,这会子总算睡着了,玉莹等人却没有闲着,从外头重新摘了梅花分别插在正厅里以及偏厅里,又把赵九凌要穿的衣裳拿出来折叠齐整,用一个长方型状的乌檀重木压着,玉莹似乎总会找出事情来做,而紫苏只能里里外外跟在她身边,帮着她打下手,但仍是有种局促之感。想着今日里好不容易捡来了一个大好机会,却让玉莹给生生拦住了,心下并不是很舒服的。 玉莹把屋子里的炭火换了个遍,又重新燃了香料,这才看着她,“你的心思,并不难猜。” 紫苏脸儿腾地红了起来,但仍是故作不解地道:“玉莹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怎么听不懂?” 玉莹叹口气,说:“王爷英俊神武,又还未娶正妻,身边也没个像样的屋里人,你有这般心思,也怪不得你。只是,王爷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又岂是你我这样的柳蒲之姿能够入眼的?妹妹,听我一句劝,想要长久服侍在王爷跟前,最好收了你那些要不得的心思。否则,青玉的下场,便是你的榜样。” 先前她本人也曾有过憧憬的,但这些天冷眼旁观下来,也悲哀地发现,自小侍候在王爷跟前的她们,在王爷眼里,统共就只是奴才罢了。 紫苏有着被说中心事的难堪,但仍是强作镇定,“青,青玉姐姐怎么了?她不是仍然在王爷屋子里侍候么?”因青玉针线最好,所以便一直呆在出云阁的碧纱橱里给王爷做衣裳。青玉因为要做针线,便无法再侍候王爷,这才升了她上来。 玉莹再一次叹口气,却没有说话,而是警告她道,“好好的做你的差事吧,那些不该项有的心思,还是趁早歇了吧。” ……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说得果然不假。 自从在下北路军营里露了手外科手术后,锦绣在宣府地界的名声陡然大了起来,除了那天晚上救活了的几个重伤士兵,那晚参加了战斗受了伤的士兵,不管是重伤还是轻伤,都想请锦绣给他们再做一回“查房”检查。 锦绣被弄得哭笑不得,但经不住传话的将士的恳求,只好前去了。 其实,只要人手充足的情况下,军医们还是比较负责的。再来先前又经过锦绣的急救演习,这会子虽然第一次施行,倒也有模有样,至少没有再发生什么伤口感染事件。 或许天气寒冷,伤口也没有时间去感染,所以查了房,挨着看了数百个受伤士兵,也只是检查了十来名医治不合格的。这些小手术,压根不需锦绣出马,有过主治经验的齐玄英唐成等人便可以搞定。 查了房出来,回到下北路军营总帐,这儿与中路军营差不多的布局,都是一溜排的屋舍,每间屋舍大同小异,就是占地面积有小有大,面积越大的,住着的自然是品秩越高的将领。 而正中的七间正屋,则是下北路军营的议事厅,右边是演武厅,另外一间屋子则而伤兵们,则被统一安排到议事厅的后边一所屋子里,但锦绣在查房时,却没有见到何劲。 “何千户住不惯堂子里,所以被他亲兵抬到他的住处去了。”一名军医如是说。 锦绣沉了脸色,说:“伤兵们集中在一个地方,不但有个照应,还方便查房医治,何千户离开病房,可曾想过这些?” 军医怔了怔,苦笑着说:“何千户是正五品的品秩,按军里的规矩,不但有单门独栋的屋子,还有亲兵跟随,自是不必住在这种地方的。” 锦绣冷哼一声,这回的伤兵大多数是普通士兵,十来名百户,五名千户,这几位千户全都不在伤兵营里,而是全回自己的屋子将养了。而军医则要自行上门去看诊,足可以证明,特权社会里的特权人氏确实较享受的。 军医见锦绣面色不悦,以为她并不想亲自上门看病,于是便说:“那几位千户有齐大人照顾着,想必不会有大问题的。只是何千户伤的有些重,齐大人恐怕也不敢擅自作主的。” “齐大人?” 军医笑着说:“王大人还不知道吧?齐大人是您的弟子,这回治疗伤员又出了大力,王爷早已下令,待得了空,就要与大人您商议着,封齐大夫为正七品医官,待遇同副千户。而唐成大夫,曾富贵大夫,还有周强大夫,升为正八品官医,待遇同百户。这都是王大人您调教有方呀。”这位军医年约三旬左右,身上也是有品秩的,但见见齐玄英等人露出的那一手精湛医术,却是又羡又嫉的,人家就是运气好,拜了个厉害的师父呀,不像他,早些年拜了个三脚猫师父,在军营里熬了近十年,也才得了个区区从七品的医官。 锦绣恍然大悟,笑了笑说:“玄英等人虽然没做多少功绩,但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王爷倒是想得周全。不过你也别急,只要你肯用心,有的是升迁机会。” 军医连连赔着笑,一脸的感激。然后又问:“大人也查了房,眼下可是要给何千户看病?” 锦绣面色不豫,军医连忙道:“何千户是几位千户里受伤最重的,又是大人您亲手救回来的。自是该由大人您亲自去查房的。更何况,何千户此次又立了军功,依王爷对他的恩宠,估计升官是迟早的。”意思就是提醒锦绣不要得罪此人。 锦绣似笑非笑,她倒不稀罕何劲升官儿,反正与她无关。就算那家伙升了官又怎样?宣府长年不太平,战事累年发生,再高级的武将都有上战场的时候,她就不信了,那家伙回回都会好运到不会受伤不找大夫。 一个单门独院,一个巴掌大的小院子,以及几间房舍围成的窄形小四合院,配有老妈子以及两个粗役,虽然设置简陋,好歹也是独栋独院,比起普通将士住的大杂通铺也要好上十倍有余,而这样的屋子,也只有千户以上的官位方有资格住入。 何劲便是下北路营二十六位千户之一,也划了一间院子,里头还住着十来位亲兵。锦绣前去的时候,这家伙正被亲兵艰堆地扶着下了地,下巴处冒出了好些胡渣子,正捂着腹部,艰难地移着步子,边走边骂道:“那该死的王锦绣,她肯定是故意整我的。” 一名亲兵说:“大人误会了,据王锦绣的大弟子齐大夫说过了,但凡腹部手术过后10个时辰后都得翻身,15个时辰后得下地走动。标下见其他腹部有伤的将士们都是如此的。倒不是有心要整您的。” 何劲痛苦地走了两步后,又道:“把马桶端来。” “大人又要方便了?这才刚……” “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等那名亲兵去拿了粗瓷做的马桶过来时,锦绣陡然清咳了声。 何劲正要撩裤子,陡然见着她,脸色胀得通红,赶紧把手拿开,“你怎么来了?”声音发虚,脸上又渐渐发了红。 锦绣慢吞吞地踱了进来,上下打量何劲,嘴里啧啧有声,“受伤如此严重,何公子仍是不改名门公子本色。” 冬暖与锦绣早就练习过台词了,这会子立马接口道:“也幸好何大人受了重伤,否则姑娘您肯定要被当作不三不四的女子给丢出去了。” 何劲脸色难看至极,当年的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他心里本来就有些愧疚,上回本想借着林千户的关系想与她修复关系,谁知这小女子并不领情。这回受了伤,又是锦绣亲手给救了,对锦绣更是一万分的感激,再想着之前对她的作所作为,一方面难堪,一方面又苦恼着等病好了后要怎样感谢人家,想不到,她倒是出其不意地来了。还让她瞧到自己最狼狈的模样。 “王……姑娘孤身一人前来何某住处不知有何贵干?”何劲把“孤身一人”说得极重,便是提醒锦绣,尽管当年他有错在先,但她身为女子,也实在不应该来他的往处。 锦绣淡淡地道:“我是大夫,何大人以为我上门来做什么?” 冬暖立马跟着道:“姑娘,何大人似乎觉得我们姑娘不配给他瞧病呢。依奴婢看,咱们还是走吧,请另外的军医给何大人瞧好了。”然后白了脸色难看的何劲一眼,“以免又让人给赶出去。” 何劲脸憋得通红,涩涩地道:“当年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何某早就后悔了,王姑娘何必紧揪着不放?” 冬暖一脸惊讶,“何大人有后悔吗?怎的婢子却从来没有见您向咱们姑娘道过歉?说句对不住的话?” 何劲脸红得快要充血,明知这小丫头故意拿言语挤兑他,却又让他辩驳不得,一张因受伤而憔悴的脸简直快要无地自容。 锦绣当然知道他的窘态,却是装作没有看到,只是而头轻斥冬暖,“越发没个规矩了。何大人是什么身份,咱们又是什么身份,如何当得得起何大人的道歉?你主子我能给何大人医治也是对我的抬举。明白吗?” 暖从善如流地道:“是,婢子无礼了。还请何大人恕罪。” “……” 锦绣假装没有瞧到何劲那又青又窘的神色,对扶他的两名亲兵道:“我要给何大人检查,麻烦把何大人扶到床上躺着。” 何劲有苦说不出,这时候的他,非常希望锦绣能快点放过他,但也不知这臭丫头是故意整他,还是乌龟变的,速度慢到让他只恨不得把她丢出去。 锦绣确实是故意磨蹭的,先给他把了半天的脉,然后拿听诊器听了半天的胸部,最后再拆开伤口处的布条,检查伤口,再慢条斯理地给他上了药,再进行包扎。等全弄好后,锦绣这才拍了拍手,起身,笑着说:“好了,没什么大问题了,只要何大人按时吃药,再好生休息半把月便没事了。” 何劲松了口气,说:“多谢王大夫救命之恩。何某感激不尽。” 锦绣看他一眼,“何大人是宣府将士中的一份子,我也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意思再是明白不过,如果你不是宣府的将士,她才懒得管呢。 何劲当然听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扯了扯唇角,想说什么,但总终一个字都没说。 过了会,一名亲兵端了药进来,“大人,该喝药了。” 何劲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但也知道,他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邀天之幸,也实在没有任性的权利。 端过药来,黑乎乎的散发着浓浓涩味的浓药使得他脸色变了数变,最后仍是咬牙闭眼一鼓作气地把药喝了个精光,虽然期间也干呕了两回,差点引发反胃,所幸锦绣及时伸手在他的脖子处揉了两下,让他涌到喉间里的呕吐又生生憋了下去。 “这药怎么这么苦?” 没有人回答他,何劲也没有多问,舔舔了双唇,艰难地说道:“这回何某能有幸捡得一条命,还多亏了……王大人,王大人的大恩大德,何某没齿难忘。” 锦绣淡淡地道:“份内之事罢了。何大人不必放心上。” 何劲又吩咐亲兵,“把我事先给王大人准备的薄礼拿出来。” 一个红木海罗纹盒子被递到锦绣手上,“这是何某给王大人备的薄礼,只是略尽点心意,还请王大人不要嫌弃。” 锦绣把盒子推了回去,淡道:“何大人是因公受伤,我身为军医,医治何大人只是份内事罢了,当不得何大人另谢。” “不管如何,王大人救了何某一命是事实。这区区薄礼,略表心意,还请王大人收下。” 大概这便是这姓何的诊金以及对之前的道歉礼了,如果她接下,便算是表明已经原谅了他。他也可以放开心理包袱,但她才不要接呢,她承认,自己就是小心眼的人,她就要让他愧疚,让他心虚,在心里永远扎上一跟刺。 ------题外话------ 还没感谢妹子们的打赏,感谢jsnh19299时常打赏钻石,真的太破费了 不羁清浅 送了1颗钻石 marilynmiao 送了1颗钻石 飞花轻似雾 打赏了100潇湘币 lian20025 打赏了188潇湘币 fgcvza3 送了1朵鲜花 zsdb0085 送了1朵鲜花 飞花轻似雾送了12朵鲜花 jjm123 送了1朵鲜花 jinping1978 打赏了500潇湘币 qq235as 打赏了188潇湘币 感谢以上的姐妹们,一直没有对打赏的你们说声感谢。 第212章 中毒 冬暖之前也是大家子里经过仔细调教过的得体婢女,这时候也与锦绣想到一块儿,故意说:“何大人的谢礼,咱们姑娘可不敢接。何大人能让咱们姑娘医治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如何还能要何大人的重礼。何大人还是自个收着吧。” 何劲还要说话,可惜锦绣这时候已转身离去了,最终把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等锦绣出了院子,何劲连忙叫道:“快,拿马桶……” …… 从下北路军营里出来,锦绣又去了中路军营,沈无夜的病情得到控制,但这番折腾下来,人也瘦了一大圈,所幸精神还算不错。 锦绣给他把了脉,说:“肺腑里的杂音已小了许多,继续用药。后天我再过来。” “明天不能再来吗?”沈无夜说,“昨天你就没来了。”语带抱怨。 锦绣看了他一眼,说:“王爷也病下了,还挺严重的,我等会子回去还要给王爷施针排痰,实在走不开。” 沈无夜哼了哼,从被怀中掏出一把金豆子递给她,“知道你最爱这些真金白银,所以我特意让人拿了去融掉做成金豆子好携带保存。” 锦绣双手捧着接过金豆子,“如此,那就多谢了。”忽然目光一凝,警告的盯了他。沈无夜讪讪地收回手,说:“锦绣,你的手可真柔软。” 锦绣面上毫无笑意,“若想让我继续给你瞧病,最好规矩一点。” “只是说笑而已。”也不知怎的,只要锦绣板起脸来,他就隐隐有些畏惧,真是怪了。 “我是女子,你这些话自是不能随便乱说的。说笑也是不成的。”收拾了器具,锦绣告辞。沈无夜叫住她,“我大前天病得那么厉害,你就不问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锦绣好笑不已,“你自己的私事与我何关?” “怎么无关了?你可知把我推下水的那人是谁吗?” “哦,是谁?”锦绣漫不经心地问。 “是奉国公府的千金,朱妙云。” 锦绣看他一眼,“我又不认得她,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 沈无夜笑了起来,“她可是在背地说你的坏话呢。被我听到后与他理论,被那可恶的臭女人指使爪牙把我推到河里去了。我可是替你说好话才被她冒犯的,你可得感激我才是。” 锦绣在心里纳闷,好端端的,那朱妙云说她坏话做什么?至于沈无夜被推下河,在法律上她压根不必付任何责任的。但在道义上,还是得表示一二。 “多谢沈公子替我说好话。” “那倒是不用,只是,这朱妙云似乎对你有敌意,你可有得罪过她?” 锦绣摇头,“我压根就不认得她好不好?” “那可真是奇了。”沈无夜也跟着纳闷起来,“她口口声声说你医术不怎样,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九哥,这才得以一步登天。如今靠着九哥狐假虎威的,还说下回见到你,一定要拆穿你的真面目,让你现出原形。” 冬暖忍不住说了句:“真是岂有此理。我家姑娘与她无怨无仇的,好端端的就跑来针对姑娘,真是个疯子。” 锦绣笑了笑,“算了,不理会便是。”奉国公府,那不就是皇后的娘家?这朱妙云岂不就是赵九凌的表妹? “姑娘,您可是得罪过那许妙云?” 锦绣说:“认都不认识,何来的得罪?” “那可真是奇了,好端端的干嘛要针对您?” 锦绣淡淡一笑,“别去想了,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回到总督衙门,又去了赵九凌的出云阁,“王爷病情可有好转?”锦绣坐到床沿,照例给他把脉。 赵九凌轻咳一声:“似乎好些了,就是仍是很咳。” “痰多吗?” “多,不过比先前容易咳出来。” 侍候在一旁的紫苏笑道:“王大人果真厉害,奴婢按着您的吩咐给王爷按压足隆穴,王爷咳嗽确实要好多了。” 锦绣微微点头,“平时候没事就多按按,化痰效果还不错的。”又拿出听诊器,在赵九凌胸前听了半晌,说,“没有较大的进展,不过倒也没有恶化,不幸中的大幸,继续用原来的药,继续针炙。” 做针炙需要脱光上衣,虽说屋子里有炭火,也有地龙,但紫苏仍是去搬了好几个炉子来。待屋子里和暖如春后,这才服侍赵九凌脱掉身上的中衣,等锦绣给他做了针炙后,穿上衣裳,锦绣也开始收拾自己的银针。 紫苏这时候又把炉子一一往外搬去,赵九凌瞧了她一眼,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服侍?玉莹呢?” 紫苏回道:“回王爷的话,玉莹姐姐不知怎的,身上不大舒服呢。”正说着,玉莹进来了,一身杏色交领小袄的玉莹,头发有些凌乱,头上那支玲珑碧玉朱杈也显得毫无神采,她手上也搬着个火炉,弯腰放到赵九凌床前,但不知怎的,身子似乎站不稳般,就那样一个倒栽葱栽到床下,锦绣吓了一跳,下意识拉了她一把,避免她磕到床檐的危险。 “玉莹姑娘这是怎么了?” 玉莹死死地按着太阳穴,声音痛苦,“王爷,奴婢头好疼。” 赵九凌原本不悦的,但见她脸色确实很难看,便压下心头的火气,问:“既然身子不舒服就下去歇着吧。没的在这儿添乱。”然后又对锦绣道:“趁在你也在这儿,给她把把脉也好。” 不消他说,锦绣的手已捏在玉莹的脉博上了,良久,她皱起了眉头,“除了头痛外,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玉莹挤出笑容,“有劳王大人了。奴婢不但头晕,这肚子还特别痛,特别难受。” 锦绣皱了皱眉,看了赵九凌一眼,说:“你这脉相,似乎有些奇怪,好像……” “王大人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锦绣看她一眼,翻了翻了她的眼皮,只见玉莹脸色灰中带青,“姑娘脸色灰中带青,眼睛也有明显青灰色,这似乎,是中了毒的征兆。” “中毒?”玉莹惊叫一声,锦绣说:“我也不大确定是否真是中毒。我先用银针给你验验。” 又细又长的银针刺破玉莹的手指头,然后锦绣细细观察着银针上的反应,过了会,银针渐渐地变成青色,锦绣说:“玉莹姑娘确实中了毒。只是不知究竟中了什么毒。我精通外科以及内科,却是不擅长治毒的。也只有去请李杨二位太医过来瞧瞧了。”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锦绣擅治外伤以及肺腑之症,没有涉及治毒方面也情有可原。赵九凌命紫苏差人去请李太医过来,让锦绣先回去。 基于活到老学到老的原则,锦绣并未离去,反而笑着说:“我本不擅长解毒。只能依仗李太医的医术了。等会子倒要请教李太医一二。” 赵九凌虽然意外,但心情却更好了,“也好,紫苏,去给……王大人彻壶茶来。” 紫苏正扶着玉莹,这会子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赵九凌道:“扶玉莹坐下吧。本王倒是要瞧瞧,好端端的怎么就给中了毒。” 李太医很快就过来了,他也听说玉莹中毒,而医术无比厉害的锦绣却不擅治毒,这两天的郁闷之气稍稍舒展,为了挽回前两天在赵九凌等人跟前的名声,很快就赶了过来。 “李大人,你总算来了。我不擅长治毒,玉莹姑娘倒要麻烦你了。顺便也让我长长见识。”当李太医一进来,锦绣便起身索先打了招呼。 李太医怔了怔,只见锦绣唇角含笑,面容平和,并不以自己医术不精而羞愧,反而神情坦荡,心下顿时涌进无数滋味,他拱了拱手道:“王大人客气了。大人您在外伤以及内腑方面的医术那是无人能及,这治毒却也算不得什么了。若是王大人不嫌弃,下官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锦绣笑道:“那敢情好,既然李太医不藏私,我就厚着脸皮见识一番了。” 双方相互客气一番,李太医坐了下来,给玉莹把起脉来,说:“姑娘确实中了毒,并且还不是普通的毒。” 当得知玉莹是中了夹竹桃毒后,李太医束手无策,“这种毒,以前在宫中,也偶有发生,但治愈的机会,实在是渺茫。” 锦绣说:“既然确定是夹竹桃中毒,那现下也只能先洗胃了。” “洗胃?” 锦绣说:“现在来不及了,冬暖,赶紧去舀些腐烂之物来。” “腐烂之物?” “对。越腐烂越好。”似乎,夹竹桃毒好像还没有解药,那目前只能洗胃了。但是洗胃却没有工具,不得已只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用薰臭之物催吐。 薰臭之物催吐效果确实不错,被带到净房里去的玉莹很快就又哭又恶心地吐了一大堆食物,里头还有没有消化掉的粉黄色点心。 李太医又按着一般的解毒方子给玉莹开了解毒药物,赵九凌一脸的怒色,“本王身边的大丫头,好端端的居然会中毒,查,给本王彻杳。” 紫苏也跟着道:“是呀,好端端的玉莹姐姐怎会中这种毒?这夹竹桃是从哪儿弄进来的?” 李太医说:“夹竹楼,总督府却是有的。”李太医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望了锦绣一眼。 锦绣心里咯噔一声,说:“我那院子里便有夹竹桃。但绝不可能是我。” 玉莹神色惶然地望着她,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咬着唇,身子隐隐发颤,似是吓傻了般。 李太医说:“夹竹桃花、叶、枝、皮、茎都有毒,附上一点点便可以让人至命。姑娘如今腹痛,头晕,便是中毒症状,所幸食用不多,没能立时毙命。请问玉莹姑娘,你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就是今日中午厨房送来的午饭,以及下午吃了些点心。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了。连口水都没喝过。” 锦绣戴上口罩,用银针对着玉莹的呕吐物刺了进去,“饭菜没有毒,这点心有毒。” 玉莹先是茫然,然后尖叫一声:“是青玉,这点心是青玉端给我的,是她要害我。” …… 第214章 自打嘴巴 在回总督衙门的路上,冬暖咬着唇,轻声说:“姑娘,奴婢觉得,沈公子对您倒还有几分真心。姑娘可不再考虑考虑?” 锦绣戳了她的额头,“人家是什么门弟,就算抬举我,我也要有点自知之明才是。” “可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村就没那店呀。”冬暖觉得,沈无夜又英俊,又年轻,又是国公府世子,对自家姑娘又有心思,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物呀。如果换作她,她肯定想也不想就会同意的。哪个女子不奢望着嫁入高门大户做少奶奶?如今天下掉下个现成的机会,姑娘却不及时把握,还趁机提出要求,也难怪沈世子要生气。 “姑娘,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天经地义的。哪个女子不是这般过来的?姑娘为何总是揪着这个不放?”像她以前的主家,妾室就有十来位呢,而嫁出去的姑奶奶,不但不阻止姑爷纳妾,反而还要主动把身边的丫头开脸送到姑爷房中。每个女人都要这般做,为何自家姑娘就非要想不开呢?若是传扬开去,姑娘善嫉的名声那绝是跑不了的。姑娘家在闺阁时就传出善嫉的名声,那可是灭顶之灾呢,哪个婆家还敢要? 锦绣默然,这个时代,但凡有钱的人家,都要纳妾的,尤其是那些文人,更是纳妾成风。让她嫁粗鄙武夫,她又觉隔应,可顺大流嫁入社会地位高的书香门弟,男人左拥右抱的看了也闹心。嫁给同行嘛,目前也没合适的。唉,在现代就是个超级剩女一枚,怎么到了古代仍是做了剩女?真是悲哀。 锦绣并不想挑战世俗,但又不想委屈了自己,原本顾东临就是她临时的救命稻草,如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眼看她就要步入十八岁大关,真真正正的老姑娘了,在婚姻市场里的竞争力与价值也在逐渐下降,说不急那只是骗人的。她还没有那个能力与本事真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 心事重重地回到总督衙门,锦绣才吃过晚饭,便被赵九凌给叫了过去。 想着那天打了那厮屁股一巴掌,便被报复给他捏肩膀,而昨日里又经历了那样的阵仗,锦绣真恨不得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偏偏,人家是王爷,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出云阁,锦绣想了许多种等会子见面后的情形,故作平静地给他看病然后走人,还是与他把话讲清楚?万一,这厮死皮赖脸赖上她,如同先前成老王爷那般,要她给他做妾,她又该怎么办呢? 带着满腹的心事,锦绣来到出云阁,紫苏非常殷勤地给她掀了门帘,“王大人来了,快里边请。” “紫苏姑娘,王爷的病呢?可有起色?”锦绣解下身上的红色披皮递给冬暖。 “王大人妙手仁医,王爷吃了您开的药,比先前要好得多了,只是仍然很咳。” “肺腑之病,咳嗽是少不了的。” 赵九凌并未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偏厅里檀木带脚踏的官帽骑上,身上朱黄色绣竹叶青排穗褂散开来,露出下边靛里金八团花袍裾,袍裾只盖住其中一条裤腿,偿露出一条黑色袄裤的长腿,以及黑底落花鞋。双腿大张,一手搁在膝盖上,一手撑在几子上,很是随意的模样。 不愧为王爷,就这么随意地坐在椅子上,仍是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锦绣上前施礼,“见过王爷。” “坐。”赵九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谢王爷赐座。只是让锦绣先给您看病可好?” “才吃了药,不碍事的。”微微咳了几声,“坐下,本王有话要说。” 锦绣心头一个咯噔,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赵九凌上下打量她,镏金绿叶粉红牡丹花镶蓝宝石簪子,花叶含宝珠镶嵌白玉扣珠叉,鬓边紫金镂空蝴蝶花钿葡萄碧玉挑梳流苏,银色蝴蝶振翅嵌白玉红宝石珠花,衬得整张脸儿明媚至极。绣竹叶青交领比肩小袄,内里玉色印暗金花纹小竖领中衣,下身茄紫色绣合欢花卉襦裙,青金翠绿双环四合如意绦,掐金挖云红羊皮小靴,腰间垂着枚兰色宫绦。 这身装扮非常合宜,整个人紧致又精巧,既阳光又有朝气,略施粉脂的脸儿更是精雕细琢,眉如远山,鼻腻琼脂,唇似红菱,再配上身后的小桥流水大屏风,更是如诗如画,极其耐看。 可惜,如此美好的画面,佩上主人一比略显惊谎的眸子,则略打了些折扣。 看来这丫头并不若表面那般平静,忽然赵九凌心情大好。 锦绣见他只盯着自己却不说话,早就心跳如雷,见他忽然冲着自己笑,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问:“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知道她心里紧张,赵九凌也不怄她,只是说是他才得了一本医书,他自己并无用处,干脆送给她。 锦绣接过医书,随意翻了下,一脸的惊喜,这书上载着的可是难得一见的各地民间偏方大全,虽然无法医治大病,但小病小痛,却是有着很大实用价值的。 “锦绣多谢王爷康概。”锦绣拿着医书,惊喜连连。双眼都亮了起来。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被人如此稀罕,这对送东西的人来说,也是莫大的高兴。赵九凌笑道:“既然喜欢,就拿回去好生研究吧。” “是,多谢王爷。”锦绣喜不自禁地再一次福了身子,然后又奇怪地问道:“王爷这书是从哪儿得来的?” “在一间书肆里偶然看到,原想着你可能会有用处,便买了来,纯当送你。” “王爷有心了。”锦绣再一次福了身子。 “来宣府已有将近两月,住得可还习惯?” “托王爷的福。总督府的下人很是尽职。” “唔,饭食可还合胃口?” “悠然阁的厨娘手艺非常好,不管做什么我都爱吃。”锦绣说得倒是大实话,她并不是挑食之人,非常非常的好养。 “这天气越发寒冷,年关也要到了,御寒衣物可够?” “有劳王爷关怀。如今锦绣衣柜里的衣物都快要堆不下了,一天换一套都没问题的。”她说的倒是实话,来宣府第二日,便有人上门来给她量身段,然后过了没几天,外头便陆陆续续送来了好些衣物,全是高档面料,不但合身,式样也极是好看,穿在身上,果真有大家闺秀的气派。 “军医待遇并不高,平日里可有缺银子花?” 见他没有提她最怕的话题,锦绣松了口气,人也放松下来,笑了笑:“王爷日理万机,每日处理的事务繁多,怎的还关心起这些来?”这要让她说什么才好呢? 赵九凌盯着她,并没有笑,“银子可够花用?” 锦绣见他脸色不是很好,也收起笑意,“有劳王爷关怀。锦绣吃穿住行用都由总督府包了,压根就用不上银子的。” 赵九凌盯着她,道:“即如此,那以后就少往外头跑了。”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锦绣微微变色。 赵九凌面无表情,“没别的意思。你只需记住本王的话就成了,日后没什么要紧事,休要往外跑。” “可是……” “军营里有军医坐镇,总督衙门有杨李二位太医,你是皇上御赐的大夫,是专门辖管这儿的军医,并不是专门给某些人看病的。” 赵九凌语气算不得有多严厉,但配上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不怒而威的气势,锦绣想着这阵子天天往外跑,挣了大把银子的事儿,倒有些心虚,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应下。 见她如此听话,赵九凌脸色缓和不少,又道:“无夜的病本本也听说了,只是些小毛病而已,压根本不需你出马的。你就是惯坏他了。” 原来,这家伙是不喜她成日给沈无夜治病呀。锦绣连忙说:“沈公子病情已好得差不多了,应该也用不着我了。” 赵九凌似笑非笑,“本王怕就怕他醉翁之意不在洒。” 锦绣心里一声咯吱,硬着头皮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锦绣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听得懂也没关系。只需记住了,日后不许再任意外出,你毕竟是女子,成日里往外跑,成何体统?” 这人是什么意思?是嫌她是女子不该总是往外跑,还是觉得她这样做在碍名声? 锦绣也不高兴起来,“王爷,锦绣是大夫,来宣府的目的相信王爷比我更清楚。锦绣也从来没有忘过自己的职责,给将士们看病更是锦绣职责所在。” 赵九凌语气生硬,“你身为宣府最高品秩的医官,按规矩,也只有正三品以上的武将方有资格让你看病。那些低品秩的将士自有军医代劳。不必你费心。否则,宣府十万将士,你一个人看得过来吗?” 在等级社会里,这个确是事实。锦绣从善如流地道:“王爷教训的是。是锦绣本末倒置了。”哼,如果以后再有人请她,那她就可以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了。 见她这么听话,赵九凌缓和了脸色。 但锦绣却又不甘心了,挑衅地道:“依王爷的意思,下北路军营的何劲何千户也不需要锦绣负责了吧?” 赵九凌半晌无语,何劲只是正五品的千户,因是他亲自下令让锦绣给医治的。按他刚才的言论,倒让他自打嘴巴了。 ------题外话------ 我是南方人,一直都在店子里码字的。南方的店铺不像北方那样,可以关着玻璃门做生意,我们这边是蔽着门市的。除了取暖器外,也无别的取暖的方法了。主要是我畏冷,我这天气也不算冷的,就四五度的温度,我大儿子现在连毛衣都没穿呢,我老公也只穿一件薄薄的毛衣就能过冬了。就我一人冷得厉害,唉!·想当年我读书的时候,不也一条秋裤就能过一个冬天来着。 今晚有空再更一章哦,老规矩,9点左右。 第215章 表姑娘这个生物 赵九凌有些心虚地解释着,“那不一样的。” 锦绣就等他这句话呢,也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一脸的好奇迷惑。 赵九凌摆出大义凛然的表情,“何劲虽品秩低了点,但他也是为了抵卸外敌这才深受重伤的。若非此人的英勇善战,牡马堡极有可能失守的。”他觉得这样的解释也算是正大光明了,于是又说:“再则,何劲虽年轻,却是难得的虎将,若真的因此牺牲,也是我宣府的一大憾事。” 锦绣一脸的恍然大悟,“听王爷这么一说,倒是锦绣目光短浅了。王爷爱才,又这般体恤下属,锦绣佩服。” “你明白就好。”见她如此好说话,赵九凌舒展了神色。 “王爷也是一心为锦绣着想,锦绣铭感五内。就是不知王爷身边的穆先生是几品来着?” “穆先生是本王的军师,在军里并无品秩,不过……” 锦绣截过他的话:“这么说来,以后穆先生有什么状况,也不必锦绣医治了?” “……”原来这丫头绕了一大圈,目标却是直指他的漏洞。赵九凌瞪她。 锦绣也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实在太过“英勇”,见他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也不敢再老虎嘴里拨牙,于是见好就收,“锦绣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王爷放心好了。只要是王爷吩咐,不管是高官还是平民,锦绣莫敢不从的。” 赵九凌气怒不已,这丫头哪是在服软,分明与他打擂台来着。他刚才还强硬地不许她再给低品秩的将士看病,她马上就把何劲搬出来,还不过瘾,又把官位低却实权大的穆少清抛给他,好让自己自打嘴巴。这丫头什么时候如此胆大,开始懂得顶撞反驳自己了。 是不是他对她太好了? 但,这时候若拿出王爷的威严斥责她,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又因无话可说过后,却又陷入了尴尬境界。 锦绣也坐得颇不自在,总觉得这男人目光有些古怪,弄得自己头皮发麻,更是不敢看他的眼神,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问:“王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 “……王爷请讲。” 赵九凌收回了一条腿,又重新换了个姿势,他双手撑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倾,“你还没给本王看病呢?” 锦绣心里一慌,紧接着又松了口气,连忙说:“不是有李太医吗?” “他的医术哪及得上你。”他把身子往后靠去,“过来,给本王看看吧。” 锦绣只好挪到他旁边,隔着小几子半坐到另一张椅子上,给他把了一会儿的脉,说:“光看脉相似乎好转了不少,锦绣再给王爷瞧瞧肺腑。”然后拿出听诊器,“麻烦王爷把领口解开。” 听胸肺就只能站到他面前,把听筒放进他的衣裳里,虽然她近量隔开了好些距离,可二人仍是处得比较近,这家伙目光放肆地在她脸上、胸前肆掠而过,尽管她已算是刷了漆的老黄瓜,可仍是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直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给挖掉。 佯装镇定地听了前边的肺腑,锦绣收回听诊器,又在他的背上听了好一会儿,说:“王爷肺腑仍是有较多的杂音,不过比起前日又要好些了。证明病情已经有了好转,继续用药,注意保暖,千万别再着了凉。” “嗯。依你看,本王这病还要吃多久的药?” “王爷咳得还这么凶,大概还得吃上十天左右吧。” “这么久?”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咳嗽一直没见好转,有时候胃都给咳痛了。你就不能再开些药让我止止咳?” 锦绣摇头,“风寒引发的急性肺腑之症本来痰就多,咳嗽也是极其霸道的。王爷日后千万别再小看风寒了。”更别说还让青玉暗地里给换了药,挨得凶了,哪能这么快就好转的。 锦绣开了药后,说:“糖浆没了,放在我屋子里,锦绣就先告辞,回去再差人给王爷送过来。王爷记得按时喝下。” “那糖浆吃了几天也没什么好转,咳嗽照样咳得凶,还是算了吧。” “又不是仙丹妙药,哪能那么快就好的?一切只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总之,糖浆是必须喝的。否则堵在喉咙里的痰更不易咳出,更加难受的。” 赵九凌没法,只得摆摆手,“罢了,你去吧。” 锦绣松了口气,施了礼退下。 紫苏赶紧打了帘子,让她出去,并在经过身边时,非常友好地说了句:“王大人路上走好。” 出了温暖如春的偏厅,正厅里并未生火,温度陡然降了下来,锦绣赶紧披上鹤氅,正待离去,蓦地,厚实的毡帘被掀开来,一道火红身影夹杂着生冷的寒意迎面扑来。 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鹤氅,大红金线刺绣的中衣,以及石青刻丝袄儿,大红色袄裙,以及红色羊皮靴。 如此明艳的红色,再配上衣服主人那张扬的眸子,以及那快捷如风的步伐,锦绣眯眼,正在脑海里想像这少女的身份时,那像火球一样的少女已经来到自己跟前,手上还拿着个镶红宝石的镏金皮鞭,边走边问:“表哥在里边吗?”声音清脆至极,如若无人之地。 这少女也瞧到了锦绣,眼里陡然闪过一丝尖锐,“你是谁?”声音陡然冰冷下来,语带质问。 锦绣微微地笑道,“我姓王,是给王爷看病的大夫。” 姓王?女大夫?“你就是从金陵而来的那位女神医王锦绣。”这少女语气说得肯定,但却仍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命令式。 锦绣瞧这少女衣着以及说话语气,再来又叫赵九凌表哥,估计不是公主便是郡主之类的人物,语气平和地回答说:“神医可不敢当,只是略通些医术罢了。” “你倒是谦虚。”少女上下打量她锦绣,大红色羽纱绣淡黄牡丹花卉银鼠毛边鹤氅下的衣服,无论是款式,还是料子刺绣,都是上乘的。区区一个女大夫,居然穿得如此精神,哪里有普通大夫的卑微与粗俗,反而有种大家闺秀的贵气与温嫁。眼神无波,神色温润,尤其最可恨的是,这模样儿还长得这么好看,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冷笑一声说:“那敢情好,我这身子也有些不大爽利,既然碰上了,也给本小姐瞧瞧吧。” 自称本小姐,那就非公主或郡主之类的人物,但又叫赵九凌表哥,想必是母系那一边的亲戚,皇后的娘家侄女罢。 锦绣微笑着说:“锦绣还要回去给王爷配药,暂时还不能替小姐看病。不过锦绣倒可以给您另请李太医或杨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我就要你给我瞧病。”少女语气不容置疑,这时候紧邻正厅的偏厅帘子打响,紫苏出来了,冲着少女福了身子,“表小姐来了,王爷要奴婢告知表小姐,王爷身子不大好,王爷正在里头休息,无法招待表小姐,还请表小姐自便。” 少女语气不悦,“表哥不肯见我?” 紫苏笑得一脸恭敬,“表小姐说哪儿话,您是王爷嫡亲的表妹,又千里迢迢来到宣府,王爷身为主人,哪有不见您的道理。只是还真不凑巧了,王爷身子不大舒服,又是急性肺腑之症,为怕病气过给了表小姐,所以只能暂且隔离开来。还望表小姐恕罪。” 少女脸色稍稍好转,但仍是不大高兴,“既然表哥病成这样了,我身为表妹,更要看看表哥才成,否则,我于心难安。”说着就要往偏厅里闯。玉莹赶紧拦着她,耐心哄道:“表小姐千万别为难婢子。王爷什么脾性您还不清楚吗?那可是说一不二的。王爷说了要休息,就不得再去打扰了。否则王爷生起气来,吃亏受罚的仍是奴婢呀。” 少女当然知道赵九凌的性子,说不见任何人就不见,若是硬闯进去,估计也不会有好脸色,说不定还要当着下人的面落她的面子。但当着锦绣的面,却连赵九凌的面儿都没见着,少女脸色更是不好看。恶狠狠地瞪了紫苏一眼,骂道:“你是如何侍候表哥的?害得表哥病得这般严重,表哥还要你何用?” 紫苏福了身子,恭敬地说,“表小姐教训得是,是奴婢不经心,等王爷病好后,便向王爷自领责罚。” 见她如此不上道,不给自己威风,少女干瞪眼,但赵九凌身边的头等大丫头,也不是她一个远在京城的表姑娘可以任意得罪的,威风使足后,便也作罢。正要向锦绣开炮,可正厅里哪还有锦绣的身影,不由大怒,“好你个王锦绣,本小姐还没让你离开你居然擅自就走了?碧桃,还愣着做甚?赶紧把她给我追回来。” 碧桃还未有所动作,偏厅里的帘子被挑了起来,露出赵九凌不悦的脸,“大老远的就听到的你的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朱妙云赶紧换上一张天真浪漫的脸,甜甜地扬起笑意,“表哥,你不是说要休息吗?” “是准备休息了,只是又被你吵到了。”赵九凌冷淡地道,“你来做什么?表小姐威风可是耍够了?” 朱妙云嘟起嘴,跺脚道:“表哥,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爱欺负人家。人家哪有耍什么威风?那王锦绣太目中无人了,我又没让她离开,她倒好,趁我不注意就擅自离开了。哼,邈视本小姐,我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胡闹。人家可是有正经的事要做,哪像你,成天在外头乱跑,上回还把无夜给推进河里,你也太大胆妄为了。无夜好歹也是韩国公府的世子,岂由你任意欺凌?” 朱妙云不以为然,“韩国公府世子又怎样?他敢对我不敬,我当然要教训他。” 赵九凌沉了脸,斥道:“怎么,敢情你还不把韩国公府放眼里了?仗着哪门子的势?嗯?” 第216章 又一脑残 朱妙云跺脚道:“表哥,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对我这么凶?”她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未来皇帝的嫡亲表妹,韩国公世子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能有她尊贵吗? 赵九凌拂袖道:“回你的屋子好生呆着,明日就送你回京。” “表哥!”朱妙云抓着他的手臂,使劲地摇头,“我才不要回京呢。人家大老远的来宣府,就是想见表哥一面的。” 赵九凌沉了脸色,喝道:“住嘴。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居然成日把这种话挂在嘴边,成何体统,到底还要不要名声?” 赵九凌在军中呆了多年,久经沙场的人物,自是有种打从骨子里散发的嗜血森冷,这一翻厉声怒喝,朱妙云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造次,只是眸子里擒着泪花,呆呆地轻声喊道:“表,表哥……”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这么严厉喝斥过。因皇后姑姑宠她,就连一直以严厉著称的祖母都没有这般疾言厉色过。 赵九凌不遐色地道:“出去。” …… “姑娘,你药箱里明明有糖浆的,为何刚才不给王爷?”回了悠然阁,冬暖这才好奇地问道。 锦绣没有说话,只是吩咐青莲把糖浆送过去。 冬暖不是笨蛋,见锦绣不说话,也猜出了大概,说:“这样也好,若再继续呆下去,没准让那位表小姐瞧到恐怕又有新的风波了。” “对了,姑娘,那位表小姐,似乎对姑娘有敌意呢。” 锦绣长长一叹,“是呀,平白无故的。”她又没得罪过她。 冬暖不屑地道:“真是莫名其妙,咱们以后不要理她就是了。” …… 转眼间,年关已逼近,据探子回报,草原诸部落正陷入了混战之中,所以无暇顾及边境骚扰,没有靼鞑随时的搔扰,将士们陡然放松了下来,他们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去城里简陋的茶肆里,听说书人说些奇人秩事,或是花两个大钱看唱戏曲的。 锦绣却依然忙碌,每日里都要去效外的制药作坊里督促工人们按她的要求制作大批量的成药。战场上的急救可是争分夺妙,所需要的止血带,止血剂,以及外伤用药量极大,目前最要紧的就是制作外伤药膏,以及命工匠们按她的要求成批量制作注射器。她没有本事研制西药以及消炎药,所以只能制些简单的注射器,以及输液的袋子和管子,专门用来输血所用。 经过工芹们无数次的改进,注射器、输液管子、温度计勉强制了出来,临床实践还是满不错的,现下,就剩下大批量制作外伤口服用药。 “王大人,这锦绣丸已经制出来了,按着您的吩咐,全制成药丸,这是成品,您试试。” 锦绣接过拇指大小的药丸,“可是按我的药方严格要求制作的?” “是,绝对是。小的敢保证。” 锦绣捏开药丸,拿在嘴里尝了尝,再闻了下,与她先前制作的药丸差不多,“很好,不错,可以大批量制作了。” “那个,王大人,前儿个有人还特地在路上拦了小的,说要重金买王大人的秘方。” 正要离开的锦绣陡然转身,问这作坊头头儿,“那你可有同意?” 那人连忙摆手,“这可是王大人的祖传秘方,小的再如何贪财也不至于这般下作吧?更何况,王大人这药可是用来医治将士们性命的,那人却是拿来赚钱的,这两者间可差得远呢,小的就是疯了也不至于给他药方的。” 其实,这个锦绣丸也是抄袭云南白药配方的。古代医疗条件落后,若这外伤药物能够广而推之,对于普通老百姓以及边关将士来说也是一大福音,就是不知那打听锦绣丸配方的人是何方神圣。 “那人是个男人,穿得很是精神,依我老梁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应该是某个富贵家里的管事之类的人物。并且听其口音,应该是京城人氏。” 京城里来的某富贵人家的管事,跑来宣府打听锦绣丸的配方……锦绣脑海里立马推出几个结论。不是京里的太医派来的,也应该是京里的杏林中人吧。 站在人道主义立场,锦绣丸的配方是应该公布的,这样更能救治更多的人。但站在利益的角落,自然是保密为好。 …… 无战事的情况下,军营里对军医的看管并没有那么严格,但待遇却呈直线下降,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大多数军医有的去城里临时客串坐堂大夫,有的则挂着个牌子,当游方朗中,挣点小钱以支撑生活。 身为这些人的头头,见他们过得这般凄惨,锦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便兹生了干脆她也开药铺的想法。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今年的宣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平静的,是以整个宣府已有了过年的热闹气氛。但这些与锦绣没什么关连,她在宣府没什么亲人,无法与亲人团圆,再来她虽是医官,但因是女子,也不可能与一群军医们大吃海喝庆祝过近,最靠谱的过年方式还是与她锦绣药铺的弟子们吃一顿团年饭而已。 农历年十一号这一天,锦绣把自己抽空写的手扎给了齐玄英,要他先拿去观摩,强制记在脑海后,到时候再找机会进行实践。 但凡有点上进心的大夫,一般都是医痴型的人物,齐玄英便是如此。当接过锦绣的手扎后,那个激动不必言表,捧着小本子便看得废寝忘食。 这日里,照例给赵九凌作了检查,病情已经没什么大碍,肺部无任何杂音,只是咳嗽仍是一如以往。这便是典型肺炎的霸道之处。就算肺炎已经好了,仍要咳嗽好长一段时间。 但锦绣的解释并没有让朱妙云满意,斜着双眼冷笑一声,“还不是你医术不精所致?何必找那么多理由。”然后不满地对赵九凌道,“表哥,既然咳嗽仍是这么凶,为何不换个太医?那位李太医在治疗肺腑方面也是有些成就的呀。” 赵九凌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锦绣,“你说,本王病大好了?” “已经没大碍了。不过仍是要注意保暖,不要吹到冷风,不要受凉。还有,仍是要忌生冷食辛辣物,尤其是酒。”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估计应酬是少不了的,得事先提醒在那,免得他又不爱惜身体又喝酒误事。 赵九凌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真要上了酒桌,可就由不得本王了。” “王爷,是身体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赵九凌笑了笑,没有说话,过了会,说:“最近仍是时常外出?” 锦绣实话实说,“嗯,都是宣府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特意拿贴子请我,不好不去。” 赵九凌不可置否,“本王的命令你倒是当耳边风了。” 锦绣一脸无耐,“王爷,不是锦绣要违背您的命令,而是……您也知道,锦绣从金陵带了二十多号人来,就那么点奉禄,要养那么多人,实在是杯水车薪,所以……” 朱妙云冷笑一声,“怎么,王大人觉得我表哥亏待了你不成?” “不敢。只是以前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如今倒是由奢入俭难了。” 赵九凌一脸迷惑,“本王可是特意吩咐过户部的吏官,你从金陵带来的人,都是有奉禄的。怎么,还是不够用?” 锦绣很是无耐,“按理,咱们的奉禄够高了,可若加上吃穿住行,可就所剩无几了。更何况,宣府这边冷,每个月还要购置炭火,置买衣裳,就更加拮据了。我那些弟子们,至今都还穿着补丁呢。以前在金陵的时候,可没过过这种生活。” 赵九凌一时哑然。 朱妙云不屑地冷哼:“王大人还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生活不成?呵,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说过,大夫叫过穷的。有技艺在身,何愁吃穿?”意思就是暗指锦绣医术不精,所以才过的窘迫。 锦绣微笑道:“大夫有医术傍身,自然不会受穷。但也要王爷开恩才是呀。”她望着赵九凌,“若是王爷开恩,允许我们在无战事的时候对外行医,挣点额外的生活补助,岂不皆大欢喜?” 赵九凌面色不是很好看,他以前哪关心过军医的生活状况呀,这会子让锦绣这般打脸,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堪。好像他们过的这般凄惨,全是因他而起似的。 “你若是真要外出行医,本王也不拦你。”赵九凌也知道,虽然朝廷明文规定大周朝的商人不得与靼鞑通商,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他若是横加干涉只会落得两头不讨好,再来战事吃紧,他们也要靠商人的供养,所以只要不太出格,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为了快速凑积饷银,他都还暗地里让人打着朝廷的旗号与胡人及靼鞑人作交易。 所以今日里锦绣这么一说,他才陡然记起,军医的待遇确实不高,若一味的打压反而不通情理,还不如顺水推舟,卖她一个面子。 “也罢,宣府如今饷银确实吃紧,本王想给你些待遇都力不从心,也就依你吧。只是有一点你需记住,天擦黑之前必须回总督府。还有,不管何时何地,第一要顾的是边军将士,能做到吗?” 锦绣点头,“这是自然。王爷放心便是,锦绣还不至于为了那么点银子就本末倒置。” “最好如此。” 有了赵九凌的首肯,锦绣不再有所顾忌,让齐玄英放心大胆地外出行医。 因锦绣名声在外,齐玄英又是锦绣的身传大弟子,再来又封了正七品的官医,身份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他在四喜胡同里也还算吃香,那儿的人家但凡有个病痛都是就近去找他,虽然不像在金陵那样日进斗金,但改善生活条件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齐玄英似乎并不满足挣这些小钱,有一天对锦绣道:“师父,弟子仍是想跟在您身边,学习外科手术。” 锦绣笑了笑,“如今无战事,这个只能暂时搁浅了。放心吧,等战事一起,就有你的忙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些小病小痛的看起来真没意思。”齐玄英一脸苦恼,“包括唐成周强他们,他们跟着弟子学的都是外科急救方面的,那些小风寒小小腿痛胸痛什么的毛病,真的提不起劲来。” 锦绣乐了,“大家都喜欢干轻松的活儿挣大钱。你们倒好,全反过来了。外科手术场面血腥,还特别劳累,虽然银子挣得快,但风险也特别大。你们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经历。不要急,慢慢来。”大富人家以及普通百姓基本上不会涉及到外伤手术的,也难怪齐玄英会郁闷,觉得没有挑战性。 齐玄英很是郁闷,师父年纪比他还要小好不好,说话却总是老气横秋的。 …… 这日里,朱妙云生病了,要让锦绣过去给她瞧病。 冬暖皱眉,“昨儿个还见她生龙活虎的,今日里就病了?肯定有诈。” 锦绣耸耸肩,“就算人家装病,我能耐何她吗?” 冬暖不再说话,给她披上披氅,提上药箱,无可耐何地跟上。 朱妙云并未住进赵九凌的出云阁,反而还离出云阁较远的一处院子,锦绣去的时候,朱妙云正躺在床上,床帘被拉了下来,只从床帘里伸出一根细细的丝线来,放到前边的长条几上。两旁侍立的丫头不怀好意地道:“王大人,麻烦你了。” 看着这阵仗,锦绣再一次啼笑皆非,怎么又一个脑残? ------题外话------ 中通老板儿把我的面单贴错包裹了,害我直接损失300大洋,气得我肝儿痛。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他也不肯承认是他贴错面单了,反而还指责我把货弄错了,气得我差点背过气去。一整天心情特别不好,也没心情码字了。到了晚上,婆婆又打来电话说黄老二把豆子弄进鼻子里去了,老公去医院了,现在还不知道是啥情况,心情更是差到宇宙去。明天只有一更,晚上。特此通知。 第217章 肠痈 1[ 2 ]..下页 看了这细得与绣花差不多的线,锦绣说:“不好意思呀,这隔线把脉,锦绣还从未学过,所以实在是惭愧。请朱小姐另请高明吧。” 她以为凭这点就能打击到她,实在是蠢得没边了。 朱妙去的声音从床帘后传来,“连隔线把脉都不会,你还当什么神医呀?” 锦绣淡淡地道:“许姑娘说笑了,锦绣可担不起神医这个称呼。” “外头人人都在传你是神医,原来也不过是以讹传讹。” “是呀,确实是以论传讹。朱小姐可千万当不得真。” 原本想好的刁难场面,却因为当事人的大方承认,反而不知该如何进行了。朱妙云火大至极,一屁股起了起来,拉起浅粉色的床帘,怒瞪着锦绣,“既然名不副实,你还好意思任医官?羞也不羞?” 锦绣依旧神色平静,“朱小姐气色这么好,听其声音也是中气十足,想必也没甚大病,我便放心了。锦绣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说着便要转身,身后传来许妙云的厉喝,“站住。我没要你走,你不许走。” 锦绣驻足回头,语气淡然,“朱小姐想强制扣留我么?” “……扣留你?你还不够格。只是本小姐没让你走,你就得给我呆在这。” 锦绣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也罢,既然朱小姐这么热情,锦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然后对着一旁已傻了眼的丫头吩咐道,“口有些渴了,麻烦倒杯茶来。”然后转头对气得脸色铁青的许妙云道:“想必朱小姐不会吝啬这点子茶水吧?” 朱妙云气得怒火冲天,“本小姐堂堂奉国公府的嫡女,皇后娘娘的侄女,能让我奉为客人都是名门闺秀,你算哪根葱?在本小姐面前,还没你的座位,给我起来,好生规矩给我站着。” 锦绣讶然,“朱小姐就是这般对待上门给你看病的大夫?” “连隔线把脉都不会的人也配称作大夫?”许妙云气得猛捶枕头,“给我起来,滚,滚得远远的。” 锦绣从善如流地起身,欠了欠身,“也罢,那锦绣就先告辞。” 见她果真离去,朱妙云又气得怒目圆瞪,冲两旁的丫头喝道:“这人太放肆了。你们还不把她给我拦下?” 几个丫头犹豫了下,纷纷上前要抓锦绣。被转过身来的锦绣冷眼一瞪,“你们谁敢?” 锦绣冷下脸来,目光含威,倒让几个丫头不敢再上前一步,锦绣横眉道:“再不济我也是皇上亲封的正五品女太医,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在抓我之前,得先垫垫自己的份量。” 几名丫头果然不敢再动。 朱妙云气得怒火冲天,声音尖锐,“区区一个五品太医算什么?本小姐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你知道我是谁吗?楚王的表妹,皇后的亲侄女,奉国公府的嫡女……” 锦绣摇了摇耳朵,“别动不动就拼爹好不好?说点实际的吧。皇后娘娘的侄女,你可是有任意处罚朝廷命的权利?” “……没有又怎样?我就算处罚了你,也不会有人能拿我怎样。” “那朱小姐要以什么名义处罚我呢?” “你……医术不精,冒充神医,还对我不敬。”朱妙云昂起下巴,“若是对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本小姐就饶你一次。” 锦绣冷笑:“我乃皇上亲封的女太医。许小姐是在质疑皇上的用人眼光吗?” “……你,皇上也是受了你的蒙蔽的缘故。哼,我一定要修书给我姑母,明明就是庸医还敢冒充神医,我要我姑母治你的欺君之罪,诛你九族。” 不想再与这种被宠坏的无法无天的小孩子呈嘴上功夫,锦绣说了句“是不是庸医,也不是朱小姐说了算。锦绣还有事,先走一步。” 对于朱妙云这样的人,锦绣压根不放眼里的,但为避免她四处败坏自己的名声,锦绣还是有必要去支会赵九凌一声。 “妙云找你的麻烦了?”一身墨绿璐绸袍子的赵九凌声音低沉,轻扣桌面,显得很是悠闲。 “小姐想见识锦绣的隔县把脉的本领,可惜锦绣技艺浅薄,实在不会这种高深技艺,就婉拒了。朱小姐便觉得锦绣医术不精,还要请皇后娘娘治我的欺君之罪,要诛我九族。”告状谁不会呀? 赵九凌眸子一缩,然后似笑非笑地道:“你可是怕了?” 锦绣笑了笑,“有王爷在,锦绣有什么好怕的。”戴高帽子也是她的强项。 赵九凌笑了起来,融化了脸上过于刚硬凌厉的线条,变得庸懒无比,“这丫头确实是被宠坏了。不过你放心,有本王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锦绣在心里撇唇,他当然不会让她受委屈,但受气是肯定的。她只是区区五品医官,而那小丫头却是他的嫡亲表妹,只要朱妙云不做出太过分的事,他自然不会为着些许小事去斥责她了。真正受气的还不是她?不过有赵九凌这句保证,相信朱妙云除了在言语上挤兑她外,也没别的了。 今天齐玄英兴奋至极地来告知她,说是有一位病人,得了肠痈。 “那户人家先前请我过去的时候,还嫌弟子年纪轻,医术不精,不想让我瞧呢。不过后来我给他诊出是肠痈,可以医治的时候,对我那是巴接呢。什么叫前倨后躬,弟子总算见识到了。” 锦绣问:“真是肠痈?” “是的。李太 第219章 庸医传闻 当锦绣领着一干助手护士浩浩荡荡来到张府,被领进张员外的主院时,张夫人忽然从里头出来,一脸的歉疚,“不好意思呀,我家夫君说,手术不做了。真是不好意思,让王大人又白跑一趟了。”听了大姑子的话,张夫人原本还犹豫的心一下子坚定了。这王锦绣如此年轻,能有几分医术?估计是佼幸医好了被人吹嘘了几句,所以真把自己当成神医了吧。 齐玄英正激动着可以大展身手,这会子一听如糟五雷轰顶,沉声道:“张夫人,你不是耍着人玩吗?哪有这般出尔反尔的?” 明知手术有风险,居然还赶着给人家做,果真如小姑子说对了,这人就是想来挣她张家的银子的。 张家夫人也变了脸色,冷冷地道:“我也不是存心的。只是剖腹手术实在骇人听闻。再则,王大人年纪甚轻,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不敢拿自己相公的性命开玩笑。还请王大人见谅。” 原来是不信任她的医术,锦绣淡淡地道:“既然张夫人不信任我的医术,我也无话可说。玄英,我们走吧。” 齐玄英气忿难平,但也知道无法强求,只好掩下心头的郁闷,垂头丧气地离去。 张夫人见他们如此好说话,倒也有几分讶异,但人家毕竟是宣府的最高医官,平时候来给夫君看病的李太医还得服这小丫头管,可不能得罪了,于是又好生好气地陪了一通礼,给了几绽银子,算是花钱买心安。 锦绣把银子推了出去,“无功不受禄。夫人这银子我可不敢收。告辞。” 待离开张府后,齐玄英再也忍受不住,大骂了起来,出尔反尔,实在是不守信用。 锦绣劝道:“玄英不必如此,这是人家病人的权利。咱们身为医者,不得干涉的。”虽然可惜那白花花的银子,但人家不愿做,她还赶着上去求人家不成? 她还没品德高尚到这般地步。 齐玄英道:“张员外不肯做手术,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是人家自己选择的,与我们无关。”锦绣说,“只要我们尽够了做医者的责任就是了。不必愧疚的。” “我才不会愧疚,只是失望而已。” 锦绣再一次失笑,这小子,倒真是个医痴。 …… 在张员外那折戟一回,齐玄英受了极大的打击,好些日子都没有恢复过来,随着年关的逼近,外头有关锦绣医术不精的传言越来越凶,齐玄英气得肺都炸掉了。 锦绣安慰道:“估计是朱妙云干的好事吧,甭管她。那日在军营里施展和手术,也够那些人消化了。那些不明就里的,不必理会便是。自会有人给我宣传。” 果然如同锦绣所说,那些不明就里的被蒙在豉里,不肯再去请锦绣上门医治,但见识过锦绣医术的人则照信不疑。还当着锦绣的面说,“那些人真是有眼无珠。居然还置疑王大人您的医术。不过这样也好,王大人如今有了较多的空闲倒是便宜了咱们。” 锦绣淡淡一笑,说:“多谢夫人对锦绣的信任。” “谢什么谢,我家那口子可是你亲手救回来的,好多大夫都说没救了。王大人您一来就让外子起死回生,若是没几分医术,能有这般本事吗?可叹那些鼠目寸光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真是可悲。” 因无战事,今年的宣府过了个非常喜庆轻松的年。 锦玉的信也从京城捎来,得知这小子在京城过的很好,还鬼使神差的得了院士的喜爱,甚至还有幸进宫见识了一番,瞧这小子满篇的得意洋洋。 锦绣接连看了三遍信,欣慰地笑了,她从来没有想到,她的弟弟居然还有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本事。虽然这小子现在混得如鱼似水,但有些话仍是要告诫一番。于是锦绣花了两个时辰写了一封长达十页的信过去。 二十八这天晚上,总督衙门设宴,宣府五品以上大小官员全都到场,请了梨园班子唱了通宵的戏,又请了教司坊里的头牌佳人歌舞助兴。因赵九凌肺炎还没有完全好转,不能喝酒,稍稍露了面后便借故告此。 总督衙门足足热闹了一整天,这些都与锦绣无关,因为,她正在四喜胡同里,与齐玄英,唐成,曾富贵,周强等人吃团圆饭。 虽然因来到宣府成为军医,收入锐减,但经过齐玄英等人的努力奋斗,以及顽强不懈的精神,今年除干算净,置办了不算差的年货,发了红包后,账上仍是有了上百两银子入账,又领了官医的品秩,对于世代都行医却从来没有当过官的齐玄英等人来说,也有了极大的满足感。 不过是酒过三巡后,仍是发出一声感叹,“若是再让我见识师父施治肠痈的神技,今年就真的无憾矣。” 锦绣啐他,安慰他说肠痈也是比较常见的病症。现下好生做足基本功,一步一步地来,把名气打出去后,不愁能些肠痈患者不主动登门。 齐玄英有些兴意澜珊,“唉,现下只能期待靼鞑早些来攻打咱们了。” 众人愣了片刻,然后齐齐啐他,古氏更是毫不客气地在桌下踹他一脚,“胡说什么呀,太平日子不过,还肖想着战事开打?这话真要是传出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众人哈哈一笑,一边骂一边啐他两句,这小子想实践想疯了。 锦绣也莞尔一笑,说:“最近草原上有消息传来,草原上也糟受着传来,草原上也糟受着不同程度的雪灾。各部落争夺得厉害……放心吧,他们天生就喜欢掠夺,不会安份太久的。唯今之计,你还是得苦练你的基本功,以及各项理论知识。你可知一旦战事开打,伤兵成千上万,你就算有十双手都忙不过来。到时候,就是考验你的毅力与能力的时候了。” 齐玄英精神一振,“师父说得是。弟子一定好好的把基础打牢,争取早早成为主治大夫。”但过了会,又垂头道,“可惜没能见识肠痈手术,还真是憾事一件。” 锦绣哭笑不得,“你呀你,我说过,这肠痈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病症,只要你名气打出去了,自会有人上门来找你,你急什么呀?” 冬暖想着那日一切准备妥当最终却败兴而归的张府之行,不由问道:“那张员外现在如何了?” 张府也在四喜胡同,离这儿并不远的,周强说:“情况很差,痛得死去活来,不止一次要让人把他杀了,如今药物已无效控制了。李太医说,至多再能熬上个把月。” 齐玄英一方面替他可惜,一方面又觉解恨,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活该。” 唐成说:“要怪也只能怪他娶了个不知所谓的妻子。白白把一条命给耽搁没了。” 齐玄英皱着眉说:“那张夫人明明又同意的,为何后来又变卦了呢?该不会是误信了外头的传言吧?” “从接到张夫人的信,再准备妥当后抵达张府,前后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给变卦了,应该是听了外头的传言。唉,这朱妙云,真是罪孽哦。” …… 锦绣在四喜胡同里吃得欢,聊得欢,总督衙门里同样如此,一些武将们携妻子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的戏。文官们自恃读书人身份,非常矜持地小口小口品着酒。 武将们便闹得凶了,行酒令,荤段子样样上阵,一阵又一阵哄笑声隐隐传进了后院。 前头一派其乐融融的画面,但后院里却冰火两重天。 赵九凌肺炎好是好了,但仍是要偶尔咳两声嗽,这回的咳嗽是把他折腾惨了的,再也不敢任性,乖乖地听锦绣的吩咐,不沾冷物,不沾酒水。这会子也只能陪穆少清一道在书房内下棋。 出云阁的下人,包括赵九凌身边的下人都知道,楚王下棋最忌别人打扰,所以,朱妙云这个奉国公府的嫡出千金也被拒之书房大门外,那种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 在出云阁的暖阁里呆了好半天,吃了两杯茶,三盘子点心后,眼见书房的门仍是紧闭着,实在受不了,只得忿忿然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在路经悠然头时,那边灯火比较微弱,不由道:“王锦绣呢?不知现在在做什么?” “听说去了四喜胡同,和她的弟子们一道过年了。” “哼,成日里抛头露面的,难怪嫁不出去。”先前她从别人嘴里套出话来,那王锦绣马上就满十八岁了,还没有定亲,不由乐了,大周朝女子年过十五就嫁了了,很少有十八了还是待字闺中的,可以想像,真要熬成老姑娘了,表哥也不会要她了。顶死就做个妾得了,于她的威胁也就解除不少。 走了没两步,忽然前方亮起一个灯笼,有人提着灯笼并急急忙忙朝悠然阁走去,然后拍了拍门,扬声道:“麻烦这位嬷嬷赶紧派人去四喜胡同通知王大人。上北路中段的曾府差了人来请大人您过去给曾家奶奶看病。曾家奶奶忽然腹痛剧裂,疼痛难忍,请想王大人过去瞧瞧。” 开门的人一脸为难,“王大人都还未回来哩。” “曾家奶奶病情不能耽搁,还是赶紧去请王大人吧,不然迟了就来不及了。” “唉,好。我马上就去。” 朱妙云见状很是不高兴,“那王锦绣医术不精,分明就是个庸医,怎么还有人请她看病?” 身旁的丫头也一脸奇怪,“就是呀,奴婢前些日子早就按您的吩咐四处宣扬王锦绣医术不精,神医之名名不副食,怎么还有人这么稀罕她?真是奇怪。” 许妙云哼了声,说:“估计上回是私下里进行的,所以那些人消息不灵通,没有听到罢了。不行,这回咱们再得想想办法,要闹得人尽皆知才是。” “姑娘可要怎么做?” 许妙云想了想,然后冷笑一声:“还是老办法。这回我就一口咬定说我头痛,肚子痛,看她怎么给我医治。” “这回还要当着另两位太医的面,当场揭穿她的真面目。然后再大肆宣扬她是庸医的事儿,看谁还请她看病。” “到了那时候,她恐怕也没脸再继续呆下去吧,肯定卷铺盖走路。” ------题外话------ 小家伙花了八十元,听老公说,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前后只花了几分钟…。 我已经尽量加快情节发展了,呜呜,大家莫崔嘛。明天早上更新。 第220章 剖腹手术 让齐玄英激动的是,曾家奶奶也是肠痈,但她的却是慢性肠痈,以前也发作过,请了李太医瞧了,开了药,好几天没有发作过,这回如此霸道地发作出来,也知道,这肠痈不能再拖了。 但他心头却忐忑着,生怕曾家奶奶听了外头的传言,质疑自家师父的医术不让做手术。 所幸有李太医在此,细细讲解了肠痈的霸道以及复杂难医,目前只有师父能够医治,但也并不敢保证手术成功。 当锦绣等人赶去时,李太医正在给曾家奶奶解释做剖腹手术的风险。 原本曾家人也不相信锦绣医术的,但那张员外的肠痈如今已被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曾家奶奶可不想受这样的罪,于是便咬牙同意让锦绣做手术。 曾家奶奶忍着右下腹处的剧裂疼痛,对锦绣说:“有劳王大人了。” 锦绣说,“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她也看出了她的紧张,安慰道:“虽然手术是有风险,但我有七成的把握。你要保持乐观精神。” 锦绣对大伙一通命令,“开始术前准备。” 自从外头被曝出锦绣医术不精,神医之名名不副食,又被张家夫人给当场难堪,锦绣药铺的员工们早就憋了口气,这会给曾家奶奶做手术,士气冲天,气势高昂。锦绣命令一出,一名辅助医师,三名助手,四名护士,六名后勤全行动开来。 曾家人以及一群丫环奴仆全被挤到边缘去,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原本穿着清一色灰色衣服的人,转眼间从箱子里拿出一套套白色大褂穿在身上,戴上口罩,戴上袖套,然后有条不紊地从外头马车搬出折叠式的手术桌,几名同样已换好了护士服的护士开始准备器械,锦绣这位主治医师也开始换上手术服,齐玄英这个辅助医师,以及唐成等人也已准备妥当。曾家奶奶已被喝下小半瓶全麻酒,被抬到临时捡建的手术台上。 李太医左右望望,然后蹬蹬上前对锦绣道:“王大人,下官,下官也可以打打下手。” 李太医这话提醒了曾家人,只见曾家太太连忙上前道:“媳妇要做……剖……剖腹手术,那岂不要被看光身子?” 锦绣明白曾家太太的意思,说:“放心,曾奶奶只会露出肚腹处一点点的肌肤,其他部位也得用布遮着,不会对曾奶奶造成任何名誉上的损失。” 曾太太又犹豫地看着齐玄英等人,“王大夫,他们也要在旁边观看?” 锦绣微笑道:“在我们大夫眼里,病人不分男女。他们是我的弟子兼助手,剖腹手术光我一个人也是无法完成的。曾太太,请您明白,我们医者,自当百无禁忌。请不要用世俗的眼光来衡量我们的行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因世俗的眼光就白白让一条鲜活的生命没了,那么不止对我们医者是一种悲哀,对曾太太您也是一种可惜。您说是吧?” 曾太太被问住了,她自己的媳妇,当然不希望身子被外男看光了去。可若是因这个原因就阻止大夫对媳妇的救治,若是让亲家知道了,也不会绕她。 曾家大爷倒是个看得开的,上前对自己的母亲道:“娘,就让大夫救治吧。” 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曾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 曾奶奶吃了麻醉酒后,人已陷入沉睡状态,锦绣让人抬来屏风,隔离所有在场的人。剪开病人右小腹处的衣裳,露出巴掌大的肌肤,其余部份全用被子盖好,保证病人的最大隐私权。 隔着屏风,曾太太稍稍放心了起来,媳妇只是一点点肌肤示人,就算真的传扬开去,也不会有名声方面的损害。 这时候,曾奶奶的父母兄嫂也赶了过来,他们也听说了女儿的肠痈病症,心里急如热窝上的蚂蚁,又听闻王锦绣医术并不若外头传的那般厉害,更是愤怒的厉害,正要找亲家理论,但见屋子里一群群白大褂绿大褂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心下倒也去了三分疑惑。 尤其曾家大爷向岳父母解释,肠痈本是绝症,不做剖析腹手术,是绝对死定了,而做了,还有一线希望。那张员外也是因为肠痈,在病床上拖了两个多月了,如今已剩下半条命。他实在不愿让自己的妻子承受那般罪,是以干脆长如不如短痛,让这王锦绣试上一试。 曾家大爷说得诚恳,让曾奶奶的父母咽下了最后的不甘与担忧。 曾奶奶的母亲望着躺在手术台上人事不知的女儿,心里如刀绞般,“我可怜的儿呀,一直娇养着长大,如今却要受这种折磨,就像在我心窝上捅一刀还要难受。” 李太医见锦绣等人神色冷静,齐玄英也是双目湛然,想必做这种手术应该是有谱了的,心里痒得难受,悄悄地进入屏风后头,被执后勤的白大褂拦下,“李大人,手术重地,不可闯入。” 李太医搓搓手,“这个,我就旁观而已。坚绝不出声,可好?” “不行……” 锦绣开了口,“给李大人换上隔离服吧。” 李太医激动莫名,对锦绣连连作揖,“多谢王大人恩典。”李太医是真的激动的,好些名医都是蔽帚自珍,对自己的祖传秘术轻易不肯示人。他原本也作好被赶出来的准备,但没想到王锦绣居然如此大方,允许他旁观,实在让他感动。 换上隔离服的李太医满心满腔的激动与自我膨胀中,他在心里激动地想着,既然王大人都如此心,既然王大人都如此心胸开阔,我老李也不能自私了。于是,李太医叫来自己的小厮,“去,把杨太医也叫来观摩。” 等小厮守离去后,李太医忽然觉得自己形像陡然高大起来,大公无私,可歌可泣…… 因为齐玄英等人从来没有做过肠痈手术,所以锦绣拿着刀子划开病人小腹时,还对齐玄英等人仔细讲解起来。 “……对中医来讲,肠痈只是一种笼统的称呼。按外科来讲,曾奶奶的病应俱体称之为澜尾炎。澜尾,又称蚓突,是细长弯曲的盲管,在腹部的右下方,位于盲肠与回肠之间……” 尽管这些专业术语听着像天书,但李太医仍是死死地盯着那道口子,只见锦绣一边讲解,一边把手伸进去,在肚腹里一根根地翻动着肠子。 “……不管是急性还是慢惯阑尾炎若不早期治疗,可以发展为阑尾坏疽及穿孔,并发限局或弥漫性腹膜炎。所以,阑尾炎唯一医治的法子,只有外科手术治疗……” …… 诺大的屋子里,除了众人的呼呼声外,毫无半丝声响,屏风外侍候的病人家属正引颈相盼,锦绣清冷的声音地掠过屏风,传进众人耳里,众人内心五味杂全,此人若真的如传言般医术不精,如何懂得如此之多的医理? 在锦绣的解释声中,曾家人渐渐安了心,既然人家对这肠痈如此了解,若是没有把握医治,哪敢开口剖腹? 曾家奶奶的母亲还正双手合什,请佛祖保佑自家闺女能够救活。 曾家太太稍稍移动了双腿,她年纪也有些大了,站了这么一会儿,只觉双腿酸软得厉害,但有亲家在,也不好回屋里休息,也只得硬挨着。 而正在这时候,外头奔进一个急促的身影,“太太,大爷,二奶奶要生了。” 一时间,曾家人的阵形被打乱了。曾家太太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大媳妇,连紧去了二奶奶的屋子里,一叠声的差人请产婆,准备让老二媳妇生产。 “快,多请几位产婆,我这老二媳妇怀的可是双胎呀。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而外头的动静并未影响到锦绣等人,锦绣一边冷静地讲解阑尾炎的病理症状,以及医治方案,一边在肠子里仔细找着那根坏死的肠子,齐玄英恨不得把脑袋伸进肠子里去,“师父,这么多肠子,真要一根一根地找?” “是的,早期手术系指阑尾炎症还处于管腔阻塞或仅有充血水肿时就手术切除,此时手术操作较简易,术后并发症少。如化脓坏疽或穿孔后再手术,不但操作困难且术后并发症会明显增加。术前即应用抗生素,有助于防止术后感染的发生。” 李太医总算忍不住,插了句话:“前两日下官给曾奶奶把脉的时候,肠痈症状还不是很显,想必不会发生脓坏或穿孔。” 锦绣点头,总算,经过小半个时辰的寻找,总算找着了那坏死的肠子,“终于找到了。”她这才长长落了口气,“不错,已经开始红肿,幸好医治及时。” 另一边院子里,产婆一脸煞白地对曾太太说,“二奶奶怀相不好,产道太窄,孩子卡在里头出不来,恐大人孩子都难保。” 曾太太身子摇了摇,她力持镇定,哑声道:“保孩子,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孩子。” 而曾二奶奶的母亲却垂泪对曾太太哀求道:“亲家,无论如何,还是要保住我女儿呀,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曾太太神色一禀,选择孩子而放弃大人是所有做婆婆的必经选择,但当着亲家太太的面,无论如何还是要做两分面子的,又对产婆厉声道:“就依亲爱太太所言,保大人,小孩子也要保住。若母子均安,我重重有赏。”然后对产婆挤了眼色,给了个冷厉的神情。 产婆接生了那么多回,自然明白曾太太的意思,连忙应了,赶紧回屋去了。 曾二爷急忙吼道,“李太医杨太医不是都来了吗?快去请两位太医过来。” 曾二奶奶的母亲内心一震,喜道,“对呀,两位京里来的御医都在这,那想必我儿有救了。”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章哦 第221章 悬线把脉这个高深技术活 “王大人不愧为神医。我这肚子一点都不痛了。虽然伤口有些痛,但比起那种痛得死去活来的痛楚,这个可就算不得什么了。”曾大奶奶一脸惊喜地对锦绣说,对自己的丈夫,母亲高兴地道:“娘,相公,真的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 曾大奶奶的母亲喜极而泣,“阿弥佗佛,菩萨何估。我儿福大命大,必有后福。王大人医术超群,真不愧为神医。” 曾大爷也很是高兴,妻子给自己生了两儿一女,他们夫妻感情一向不错,再来妻子娘家显赫,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岳家不怪罪自己,但失去岳家的扶持,他在官场上的路子恐怕就没那么好走了。所以妻子能够好转,他也是极高兴的。 “王大人,内人能捡得性命回来,多亏了王大人的妙手回春之术。请王大人受曾某一拜。” 锦绣淡淡地道:“曾大爷不必多礼。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职责所在,谈不上谢字。” 从头到尾看了锦绣施展手术的李太医这时候也偷偷地低咕着,“其实,这肠痈手术,也很简单的嘛。” 切开肚子,找出烂掉的肠子,剪掉,再缝合伤口,真的太简单了。可为什么他以前就没有想到呢? 齐玄英也是这么认为的,一脸兴奋地对锦绣道:“师父,下回若有这种手术,可否让弟子试上一试?” 锦绣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好。不过手术虽然简单,但风险仍是不可忽略的。曾奶奶的手术之所以简单,那是因为发现得早,再则也只是肠痈初期。若发展到中期或后期,发展为阑尾坏疽及穿孔,并引发限局或弥漫性腹膜炎,那就难治得多了。” 齐玄英眸交闪了闪,“敢请师父,若真发生了这种阑尾坏疽及穿孔,又该如何医治?” “先输入抗生素,清理坏死组织以及腹腔浓汁,再做引流处理……不过这些说了也没甚用处,毕竟药物限制,就算做了手术成功率也很低的。” 曾大发奶伤口创面小,恢复得还不错的,锦绣放了心,目前她最担心的还是曾二奶奶的情况。 肚腹上划了那么长一刀,没有消炎的药,没有镇痛棒,也不知能否熬下来。 果然,曾二奶奶醒了后不久,便痛得死去活来,她母亲在一旁心疼得垂泪,曾太太正在陪伴她的孙子,而曾二爷也去了别的妾室那儿歇下去了。曾二奶奶身边除了母亲以及陪嫁丫环外,并无别人陪伴,锦绣看了心里也难受,虽说喝了镇痛消炎药物,至多也就能降低一二成的疼痛,但仍是痛感剧裂。 “娘,真的好痛,真的好痛。”曾二奶奶握着母亲的手,不停地叫着。 “大夫,求求您再想想办法吧。”曾二奶奶的母亲给锦绣跪了下来,“求求您了,再给我儿想想办法让她减轻些痛苦吧。” 锦绣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再给你抹些局麻酒。”虽然局麻酒只是针对外伤伤口,但涂抹在伤口处,让伤口处于麻醉状态,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再来,虽然麻醉药用多了,对身体不好,但曾二奶奶是内宅妇人,曾家又是富贵人家,相信以后应该也用不上麻醉药,于是,锦绣让冬暖倒了点局麻酒抹在了伤口上。 刚抹上去确实很痛,但很快,疼痛消失后,曾二奶奶惊喜道:“哎呀,真的不痛了。王大人,您不愧为神医呀。” 锦绣笑道:“虽然抹了局麻酒,但这个也只能管上两个时辰,只能用这么一次了,接下来坚决不能再用了。”然后又吩咐身边的丫头,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换一遍床褥,因为怕恶露淋湿在被褥上让产妇受凉。 这时候,朱妙云派出来的人也来到曾府,扬言要李杨两们太医包括王锦绣一道回总督衙门给朱小姐看病。 朱妙云是楚王的表妹,皇后的亲侄女,李太医不敢怠慢,于是与杨太医一道离去了。 但前来传话的小厮却不见锦绣,于是又问:“王太医呢?为何不见王太医?” “曾家二奶奶情况有些危险,王大人正在那边守着。暂时不能赶回去,朱小姐就由我二人负责医治吧。” “那可不成。我家小姐指明了要让王锦绣一道过去。她怎能如此托大?不想要头上那顶乌纱帽了?” 新来的楚王的表妹朱妙云对王锦绣有敌意,整个总督府的人都是知道的,李太医说:“王大人是真的走不开,那可是关系着三条人命呢,相信朱小姐慈悲为怀,自是不会计较王大人的无意怠习。还请这位小哥见谅,并在朱小姐跟前美言几句,对了,朱小姐病情如何?”李太医偷偷地塞了绽银子过去,那小厮脸色好转不少,垫了垫手头的银子,悻悻然地说:“当然严重了,否则半夜三更的也不会冒着严寒来找你们了。唉,算了,既然王大人没空,两位大人赶紧跟我走吧。” 私底下杨太医轻声问李太医,“干嘛要给那人塞银子?”明明就是朱家小姐找他们看病,算是有求于他们,何必还塞银子?本末倒置。 李太医冷笑,斜他一眼,“我就说嘛,你比我还要早入太医院五年,我却和你一样混到同样的品秩,同样的奉禄,为何我就能挣下三进的院子,纳数个美貌小妾而你就只能住那种逼仄的破屋子,守着黄脸婆过苦日子,原来还真是有原因的。” …… 锦绣又交代了好些注意事项,让冬暖随时注意曾二奶奶的情况,待三个时辰过后,再给喂一回药。 曾太太这时候强睁着血红的眼对锦绣道:“王大人辛苦了,您一人之力就救了我曾家数条人命。王大人的大恩,我曾家真是无以为报。王大人,请受老身一拜。” 锦绣连忙扶起曾太太,说:“夫人切莫如此说,否则可就折煞我了。这回太太的两位媳妇都能转危为安,也是太太您的福泽深厚,曾家祖上积德才是。我不过是紧着大夫的职责罢了。” 曾太太见锦绣为人谦虚,半点也无身为神医的傲气,对锦绣更是喜爱到十分,于是又说:“为了救我那不成器的媳妇,王大人大半夜都没能休息好,老身已让人安排了客房,王大人也好去歇歇才是。否则累坏了您,老身可就于心难安了。” 锦绣当然不可能留宿在曾家,于是婉言谢绝。 曾太太挽留无果,只得作罢,然后命人送上丰厚的报酬,“这是老身的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王大人莫要嫌弃。” 锦绣对齐玄英使了个眼色,齐玄英接过。 看着齐玄英手背上浮起的青筋,锦绣心满意足,“如此,那就多谢了。”到底心里还有些愧对那厚重的打赏,于是锦绣又鸡婆地对曾太太道:“二奶奶到底受足了罪,我也是女人,看着她糟受的那些罪,我都于心不忍了。夫人是她婆母,自是比我这个外人更要心疼她的。” 曾太太怔了怔,然后长长一叹,无限唏嘘,“可不是,这孩子确实受大罪了。不过她一口气给我曾家诞下两个孩子,便是我曾家的大功臣。就算出身低微又何妨?但凡我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她受委屈。”三言两语点明了二奶奶出身卑微,她还能对她好,也是看在孙子的份上,也向锦绣承诺了以后会对二奶奶好。 锦绣感动不已,“有夫人这样的婆母,大奶奶二奶奶都是有福气的。” “那是,我两个媳妇都疼。” …… 二奶奶的院子里,当丫头把这话传给二奶奶时,二奶奶紧紧拧着被子,“她,真的这么对婆母说的?” 丫环狠狠低点,“是的,这位王大夫真是个好人呀,奶奶。” 二奶奶眼里涌现泪花,但很快就挤了回去,低喃道:“是呀,真是个好人。相信好人自会有好报的。” 曾太太实在是感激锦绣一口气救了她家两个媳妇,还平安迎来了她的两个宝贝孙子,对锦绣格外的客气,不但给了重谢,还命人大开中门,引合家老小齐齐把锦绣送出大门。 这时候,天色已经亮堂了起来,锦绣揉了揉双眼,想不到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不过能救回几条人命,得了如此厚重的诊金,也是值得的。 三间三架,黑油锡环的曾府中门,代表着曾府不俗的社会地位以及三品大员的品秩。从曾府中门出来,街上也有了三三两两的摊贩,在曾家合家老小的千恩万谢的感激声中,身披大红连帽披氅的锦绣,上了宽大的三驾马车里,其他锦绣药铺的弟子员工们也陆续坐到后头的车子里。 一些路人纷纷望着这行人,偶尔窃窃思语着,“这是谁呀,居然让曾家大开中门。” “能让曾家开中门的,整座宣府也屈指可数了。” “胡说,曾家的姻亲,曾大奶奶的娘家,那就是比曾家还要显赫三分呢。” “可惜呀,听说曾大奶奶得了绝症,曾家好不容易才攀上柳家,这下子就要泡汤了。” “咳咳,说这些做甚?这些当官的与咱们小老百姓何干?” “说得也是……” 冬暖打开二尺长,一尺宽的盒子,被里头明恍恍的金元宝晃花了眼,“姑娘,是金的,全是黄金耶。”冬暖拿了个金元宝放在嘴里咬了咬,“是真的黄金。天呀,这一绽应该是10两重的吧,这有多少绽?” 几个丫头聚在一起数一会儿,然后惊呼,“整整二十绽,那就是200两黄金,若是换成银子,可以换2000两了。姑娘,咱们发大财了。” 锦绣心里也高兴,劳累了一个晚上就挣了这么多银子。但为了保持主子的形像,她轻咳一声:“大家都有功劳的,回去后自会论功行赏的。” “姑娘,奴婢爱死您了。”冬暖尖叫一声,恨不得扑到锦绣身上亲上两口。 锦绣笑了起来,戳了她的额头,“再拍我的马屁,也不会多给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回到总督衙门后,锦绣这才想起朱妙云似乎又病下了,问廖嬷嬷,“许小姐现下如何了?” 廖嬷嬷板着脸道:“染了风寒,引发偏头痛,太医也已开了药,现在没有闹腾了,想必没啥大碍了。” 锦绣点头,她见廖嬷嬷欲言又止的,于是问道:“还有事吗?” 廖嬷嬷笑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朱小姐年纪轻,总喜欢追求好玩的事物。再则,朱小姐出身高贵,就算病得那般严重,仍是紧着大家闺秀女子不轻易见外男的规矩,死活不肯让杨李二位太医诊治,只说要姑娘给她看病。恰巧姑娘没能回来,不得已,只好请李太医给瞧了,不过却让李太医悬线把脉。” “悬线把脉?”锦绣莞尔,“李太医可是照做了?” 廖嬷嬷无可耐何地笑了起来,“李太医本领倒是高,隔着丝线诊了一会儿,还真的诊出来了,朱小姐乃是风寒引起的头痛发作。” 锦绣笑了起来,说:“李太医果真高人矣。” 廖嬷嬷眸光闪了闪,又一脸笑意地问道:“李太医是京里的御医,医术自是厉害的。但李太医如今对姑娘可恭敬了,想必姑娘也是会悬线把脉的高深技艺吧?” 锦绣笑了起来,“这个我可没有李太医那般厉害了。” 廖嬷嬷大失所望,“这怎么可能呢?姑娘您医术那么厉害,怎么就不会悬线把脉呢?这可是神医必备的呀?” 锦绣淡淡地道:“谁说我是神医来着?这神医之名我可不敢当,”人怕出名猪怕壮,她才不要做所谓的神医呢,万一失手了,岂不连累一世英名,遗臭万年? 廖嬷嬷不敢再说话了,但仍是叽咕着,“既然术医那么高明,为何就不会悬线把脉呢?” 廖嬷嬷离去后,冬暖连忙问锦绣:“姑娘,这世上真有悬线把脉吗?” “有。”锦绣说,“也不知是哪个混蛋推祟的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害人不浅的玩意,大夫给女病人看病却不能行望闻问切,只能悬线把脉。这哪能真的诊断病因?之所以把悬线把脉传得神乎其神,不外乎是大夫们故弄玄虚的伎俩罢了。” “故弄玄虚?”冬暖奇怪,“可是,好些大富人家的大家闺秀,都是把面容遮住,再隔着帕子把脉的,不也药到病除?” 锦绣失笑,“傻子,若是寻常病症也就罢了。若是较为厉害的,这些大夫肯定会在事先贿赂或是寻问小姐们身边的贴身丫环婆子,再做到心中有数,方可开处方。下回再遇上这样的,你仔细瞧清楚了,那些大夫会不会在把脉之前问小姐身边侍候的人。” 冬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姑娘您医术如此厉害,怎么不会这个。原来都是大夫们故弄玄虚呀。那,李太医是否也是如此?” 锦绣笑了笑,“自然如此的。”这李太医虽然为人势利了些,但不可否认,这才是能够真正适应官场规矩的太医,圆滑,世故,故弄玄虚,懂得进退。 ------题外话------ 今天生意较忙,白天实在没时间上传。今天只有一更。明天星期天,如果不忙就双更。但也要下午去了。 第222章 为人处事的最高境界 “其实,古人的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真的很寓昧人的。那些大家闺秀,但凡生了女儿家的毛病,又不敢让大夫瞧,只能让大夫凭感觉下药,能对症那还好说,无法对症一条鲜活的生命就那样没了。连孟子都说过,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可演变到至今,倒变成了女子一旦落了水被男子所救,名声就毁了,除非嫁给那男子。世俗礼教控制之下的女子,实是让人可怜。然而,总是拿名声和礼教评论女子的那些夫人奶奶们,则可恨至极。”冬暖心有戚戚焉,“可不是,姑娘您开堂行医,本是扬济世之风,行济世之德,可偏被那些假仁假义的人拿名声说事,真真是可恨。” 锦绣抿了抿唇,没有接腔。她早已过了女孩子憧憬的年纪,见识了世俗礼教的森严,她这剩女倒是做定了。 长长叹口气,前一世她也是做了较资深的剩女,来到古代,仍是要做剩女,看来老天真是不厚待她。给了她在医学上宽阔的天空,却要让她在婚姻道路上走太多弯路。 说到世俗礼教,冬暖这会子也没了初得到黄金的喜悦,反而深深忧心起来,姑娘马上就十八岁了,若是再不嫁出去,可就真要让人说闲话了呀。 一觉睡到大天亮,朱妙云忽然发现自己呼吸不大畅通,头还晕晕的,不由恼怒至极,叫了人进来给她穿戴,从床上坐了起来,忽然一阵天眩地转,重新倒了下去,吓得服侍她的丫头大惊失色,“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头好晕。”朱妙云捂着头,“天眩地转的,这是怎么回事?” “李太医说姑娘您染了风寒引发偏头痛,吃上两天药就没事了。姑娘才吃一贴药,自然不会顶事了。等吃过饭,奴婢侍候您吃了药相信病情就有好转了。” 朱妙云点点头,“也罢,等到了下午再让王锦绣来给我瞧瞧。” “好。” …… 锦绣把曾太太给的两百两黄金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全让齐玄英拿去分了。另外锦绣又从自己的那份例里拿了两绽银子给了李太医杨太医,昨晚虽然他们没帮上什么忙,但总归站在她这条阵线,倒让她舍去了不少麻烦。 但送金子出去的张嬷嬷回来却说:“姑娘,两位大人不肯要您的金子。说能在有生之年见识姑娘您的上古秘技,已经是对他们莫大的恩典了。哪能还要姑娘的赏赐。” 锦绣意外,杨太医为人老实,拒收她的金子这倒可以理解。但李太医那种奸滑又视钱如命的李太医也如此,倒让她不可思议的。 张嬷嬷笑着说:“是真的姑娘。李太医也确实这么说的。” 锦绣想了想,说,“罢了,既然他们如此谦逊,这回倒是便宜我了。” 吃过午饭,李太医却差了小厮来悠然阁,锦绣略有意外,在正厅里见了那小厮,“不知李大人有何要紧事?” 小厮一脸的恭敬,“我家老爷差小的来给大人说两件事儿。一件事是朱小姐是风寒引发的头痛,症状并不是很明显,只需吃上两贴药便没事了,请姑娘您放心。第二件事就是昨儿半夜快要天亮的时候,我家老爷给朱姑娘诊治,用的是悬线诊脉。朱小姐很是注重礼仪规矩,大家闺秀风范宜人。昨晚我家老爷能够给朱小姐看病,不过是占了个”权且“二字。想必下回朱小姐再看病,肯定是先请大人您的。所以我家老爷要小的特意过来通知大人您,请大人有个准备。” 锦绣很快便明白过来,感情是李太医也猜出了朱妙云下回有可能要找她去给她看病,也有可能会逼她也弄一回悬线诊脉的把戏,李太医为怕她不懂悬线诊脉这个高深技艺,所以事先让小厮来告知她,若是朱妙云真要刁难她,有了李太医的事先提醒,也不至于被刁难了。 这李太医虽然奸滑了些,势利了些,但不得不否认,做人还是很成功的,不动声色地“帮”了她一把,让她记他一次人情。 虽然李太医这个帮忙对于锦绣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但也足可以证明这李太医为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知道暗地里迂回维护她。 小厮走后没多久,杨太医也过来了,说的内容大同小异,但比起李太医的纡回以及婉转,杨太医的话可就要直白多了。 “大人,那个朱小姐对您有敌意,整个总督府的人都看出来了,大人可要小心行事。”杨太医直言不违,“昨晚李大人给朱小姐看病的时候,朱小姐破开荒的非要咱们给她悬线肥脉,却又在不经意间对我们吐露病情,使我们二人免于尴尬境地。但回去后,下官想了又想,怕朱小姐还有后招,说不定是专门针对大人您的,所以特地过来给大人支会一声。” 锦绣非常感激,好言语地谢了杨太医一翻,让冬暖亲自把杨太医送出去后,冬暖回来道:“姑娘,这杨太医才是真正实诚的。” 锦绣看她一眼,“杨太医是实诚的,但并不适合官场。” “啊,姑娘,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锦绣叹道,“我不是说杨太医医术不精什么的,而是说他的为人处事。他对我确实是实诚,可就是太过实诚,反而更容易吃亏。他倒是对我知无不言,言而不尽。可我若是个两面三刀的,他今日这番若传了出去,岂不得罪朱妙云?” 冬暖说:“姑娘自是不会让这话传出去的。奴婢也不会说出去。” “对,你我当然不会对外人说。可我说的是万一。他这么说出来,需记隔墙有耳,真要传到朱妙云耳朵里,你想他会有好果子吃吗?” 冬暖想了想,“这倒也是。” “所以,我还是比较欣赏李太医的处事方式。既圆滑,又不得罪人。再则,今儿个杨太医对我倒是一番好意,可他亲自来我院子里,若是朱妙云是个精明的,如何会不知?这样反而对他不利。反观李太医,也只是谴了人过来,但目的同样达到了,他自己倒可以搞得干净,滑不溜丢的。最重要的是,他可是没说朱妙云一句坏话,反而把人家夸成重规矩礼仪的大家闺秀。人情世故,可见一般。” 冬暖被说得连连点头,“姑娘高见。” 锦绣抿唇笑了笑,“杨太医是个实诚的,但就是太过实诚,反而最容易吃亏的。不过也幸亏他遇到了我,既然他如此态度,日后少不了要罩着他。而李太医嘛,这是个聪明人物,倒也可以与之打交道。不过这是个利字当头的人物,还是得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 “姑娘说得极是。” …… 到了下午,果然朱妙云又差了人来叫锦绣过去。 这会子赵九凌也在场,而李场二位太医紧接着也过来了,朱妙云躺在床上,却是放下床帘,和上回那样,只把丝钱悬在手腕上,另一端丝线递给锦绣,让她就这样把脉。 锦绣如今也早已知道她的病情,故弄玄虚了半响,便照实说了病情,哪知朱妙云怒道:“你乱讲。这丝线并没有系到我手腕上,你如何诊得出来?分明是你事先打听了我的病情揣测的。” 原来这丫头还来这么一手呀,锦绣哭笑不得。 赵九凌沉了脸色,“妙云,你太胡闹了。” “表哥,你也看到了,分明就是她故弄玄虚,若不是我成了试探之心,恰巧揭了她的真面目,表哥你还被她蒙在鼓里。” 赵九凌冷声道:“人体病理复杂,哪能光靠把脉就能问出来的?否则这望闻问切是怎么得来的?” “李太医他们都能诊治出来,为什么她就不能?分明就是她医术不精。表哥你让她做宣府的军医,真是本末倒置。” “看样子,朱小姐整我是整上瘾了。”锦绣并没有动怒,而是淡淡地道,“许小姐身声嘶哑,虚浮,不用把脉,一看便知是风寒的症状,哪还用得着悬线把脉?” “……我肚子痛。那你能诊出来吗?” “抱歉,不能。” “李太医等人都能诊治,偏你不能,你还称什么神医呀,庸医差不多。” …… 宣府中路四喜胡同里的张家,张夫人望着丈夫骨瘦如材的被肠痈折磨得蜡黄的脸,心痛如刀割。 张员外此刻腹大如鼓,恶心呕吐低热几乎样样来齐,除了张夫人外,一些侍候的丫头都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相公,这是才刚熬的药,快趁热喝了吧。”一身鸦青色中衣,青莲色褙子的张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满面的憔悴,端着药往丈夫嘴里溱,张员外把嘴别向一边,说:“这药……喝了也……不管用,不喝了。”肚子现下已经是绞着痛了,那种滋味,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觉每痛一回只觉全身都要起冷汗。 “相公再忍忍,妾身立即打人去请李太医来。”张夫人起身,又出去吩咐了一通后,便折了回来。 如今张夫人一直在房中侍候丈夫,主持中馈的事儿便落到张老太太身上,当看曾府送来的大红的弥月之喜的请贴时,很是感慨,“曾家倒是人丁兴旺。”曾家大奶奶生了两儿一女,如今二房奶奶也一口气生对双胞胎,这样的好福气,可不是旁人所能比的。 一旁的心腹嬷嬷陪笑道:“老太太休要羡幕曾家,据说曾家大奶奶也得了肠痈,曾家二奶奶据说难产,这孩子倒是平安降世了,但谁知母亲能活得下来?” 张老太太惊讶至极,“肠痈?当真?” “千真万确呢。” “唉呀,曾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上柳家,现下倒是可惜了。”想着曾家的威势,以及姻亲的实力,而张家,无论是人丁的兴旺,以及子弟的出息都是不大及得上的,如今见曾家两位奶奶都要香消玉殒,张老太太倒是很不厚道地乐了起来。 但想着自已儿子的病,张老太太又一阵伤感,把请贴放到一边去,“老大病情越发凶恶,哪还有心思亲自送礼?罢了,准备一份厚礼送过去吧,洗三和满月酒就不去了。” 第223章 晴天霹雳 锦绣望着朱妙云气得发白的脸,微微地笑着,“是不是庸医自有外人评说,还轮不到朱小姐一个人置喙。” “……你,大胆,敢这般无礼。信不信本小姐治你大不敬的重罪。” 赵九凌终于怒了,“够了。你要是再任性,大摆你国公府嫡女的威风,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回京城?” “表,表哥……” 赵九凌脸色铁青,“你虽是本王表妹,奉国公府的千金,可到底无品无秩,又非宗室,你有什么资格治一个朝廷命官大不敬罪名?嗯?” “我……” “也幸好你这话只是在屋子里说说罢了,若传到御史耳朵里,你想想后果吧。”赵九凌声音冰冷。 锦绣适时接口话来,“虽然锦绣不懂律法,但也知道,大不敬的罪名只有皇上可用,可行,可施。实在想不明白,朱小姐有何权利使用大不敬来治锦绣的罪名。” 朱妙云一时滞住。 锦绣又道:“朱小姐年纪轻,说出不经大脑的话也情有可原,我等听听也就罢了。可真要传了出去,外人听了也不过是说朱小姐目中无人罢了。要知道,我这人不才,但承蒙皇上看得起我,赐了见官大一级的特权。就是不知可否对朱小姐管用了。” 什么叫见官大一级? 朱妙云气得脸色铁青,这王锦绣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以及威胁。哼,这算什么玩意,普通人倒可以唬住,但休想吓唬她。她可是皇后的侄女呢。连宫里的公主都要礼让三分,她算什么东西? 赵九凌这时候轻咳一声,“听到了吗?王大人可是有父皇见官大一级的特旨。妙云,你休要仗着母后平时候宠你就无法无天了。王大人是女子,也没必要悬线诊脉了,王大人就近给妙云瞧瞧吧。” 锦绣昂首道:“敢问王爷,锦绣给朱小姐看病诊费由谁出?” 赵九凌愣了下,然后笑了笑说:“是了,妙云虽是本王表妹,可一不是总督府的人,二不是边军将士,自是不在太医免费诊治的范围内。你放心,给妙云看了病,便去本王院子里支领诊金便是。” 朱妙云气得双目圆瞪,给她看了病再去表哥的院子里,那岂不有了正大光明与表哥接触的机会?她怒道:“表哥,你太纵着她了。她就算有品秩但又岂能越过你?堂堂楚王让她看病还敢推三阻四不成?” 赵九凌沉了脸色,喝道:“休要任性。王大人可是父皇御封的医官,专治宣府边军将士,除了军中三品以上将士外,任何人请她看病都得实付诊金。也并非人人都有资格请到她,没道理你就可以例外。” 赵九凌虽贵为王爷,但公私一向分明,并没有觉得锦绣这是拿架子的表现,反而觉得锦绣架式十足,果真是个不吃亏的泼辣货。 有赵九凌在此,朱妙云再是摆千金小姐的架子,更会令赵九凌不喜,再来,她这时候确实头晕目眩,只想好生躺上来,也没多余的力气计较了。只得压下心里的愤怒与委屈,伸出手来,恶狠狠地道:“也罢,那就让王大人瞧瞧吧。”她望着锦绣玉一般的面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我就是不吃她的药,等熬得狠了再找她算账,到时候看她如何自辩。” 锦绣上前来,冬暖赶紧搬了个矮胖墩过去,坐在矮墩上,给朱妙云把了一会儿的脉,朱妙云躺下后,头晕的感觉好多了,恶狠狠地瞪着锦绣,似要把她生吞活剥。 锦绣原本也只当朱妙云为了整她,大不了就是整点小小风寒让她医治罢了,可谁知这仔细把起脉来,却有些不大对劲了。于是她肃了神色,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朱妙云见她脸色忽然变得严肃,心里一跳,但却故意硬嘴道:“怎么?王大人该不会连个小小风寒都不仍诊治吧?” “别说话,你这脉相,确实有些异常。”锦绣低喝,然后对冬暖道,“拿我的听诊器。” 当奇形怪状的听诊器拿出来时,朱妙云脸色微变,“你这是要干什么?” …… 前去曾家送礼的人很多,除了张家正房外,还有张氏的旁支偏系,被分家出府单过的张二夫人从曾府出来后就赶紧催促马夫直接去了张府。 张二夫人杀到张家时,正见自己嫁出去的大姑子张大奶奶奶正对着自己的嫡母撒娇,说要拿张家城西效外一处六百亩旱田换张家城外头一处八百亩地的田庄。 张二夫人心头嫉恨不已,她丈夫是张家庶出,老爷去世后,就由嫡母主持分了家,她和丈夫也只得了点微薄的家产而已,连已出嫁的姑奶奶也回来分了几处田产走了,为此一直怀恨于心。但人家是嫡出,她丈夫只是庶出,生杀大权一直握在嫡母手头,也只能咬牙忍了。如今,看到张大姑奶奶优越的高人一等的面容,张二夫人咬紧了银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对张大奶奶冲了过去,“你这扫把星,灾星。大伯都快被你害死了,你还好意思回娘家找母亲要田产?” 张大姑奶奶见是自己的庶出嫂子,不屑地冷笑:“二嫂子这才是发的哪门子疯呀?” 张老太太不悦地道:“老二媳妇,你这是做甚?玉兰是你小姑,有你这做嫂子这样骂的吗?” 张二夫人气得冷笑连连,“母亲可知道曾家奶奶得了肠痈一事?” “知道,今早才听说了。” “嫂子的消息落伍了,我前日便听说了。” 张二夫人冷笑:“母亲可知道,曾大奶奶被王锦绣剖腹给治好了肠痈。” “什么?” “不止如此。那曾二奶奶难产,眼看母子三人均不保,也是王锦绣救回来的。”张二夫人非常欣赏这对母子微变的脸色,快意地道,“曾大奶奶原先也不敢做剖腹的,但想着大伯被肠痈折磨得生死不如,便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咬牙让王锦绣设施了手术。谁知手术成功了,今日我去的时候,便听说了此事,是昨晚动的手术,今下午曾二奶奶便能下地走动了,虽说肚子上有块疤痕,但并不明显,也不长,也只有区区三寸长左右。这王锦绣才给曾大奶奶做了手术,便又马不停蹄地给曾二奶奶做了剖腹手术,孩子一下地便全身发紫,没了吸呼,也是王锦绣的大弟子给吹了几口气就给救了回来。如今,王锦绣神医的名声可是响彻宣府了。” 张二夫人说得快意,张老太太却快意不起来了,一个倒栽葱差点从炕上栽了下来。 张大姑奶奶赶紧扶着母亲,叫道:“这不可能,那王锦绣明明就是庸医,如何有那般厉害?” 张二夫人冷笑道:“是庸医还是神医,人家曾家人是最有发言的资格。如今曾家谁不夸王锦绣一句神医来着?据闻今儿早上,王锦绣离开曾家的时候,还是走的中门。大姑奶奶,你可知开中门是什么意思吗?” 张大姑奶奶脸色一变,她丈夫是五品的宣府使司,去曾家也也只能走侧门的。 张老夫人颤危危地站了起来,对着旁边的下人嘶声吼道:“快,快,拿我的贴子,去请王……王大人……赶紧的……” …… …… 锦绣的严肃感染了所有人,包括朱妙云在内,她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嚷道:“喂,你什么意思?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锦绣看了她半晌,忽然目光闪过一丝怜悯。 朱妙云怒气翻腾,“你这是什么意思?”尽管面上生气,但内心里却有些发怵。虽然不肯承认王锦绣的医术,但见锦绣这般神色,心里仍是隐隐有着恐惧的。 锦绣长长一叹,说:“朱小姐的脉相,似乎有些奇怪。我也不能真的确诊,李太医,杨太医,你们也来瞧瞧。我也希望只是我一时误诊罢了。” 这时候,再也没有人不识相地坚持要悬线把脉或男女授受不亲的鬼话了,朱妙云手上搭了条帕子,李太医上前掐了二指到脉搏上,然后脸色也是沉疑起来。 锦绣说:“李大人,许小姐的脉相如何?” 李太医又让换了另一只手,继续把脉,面色越发沉凝了,可了半晌,才起身问道:“朱小姐的脉相确实有些古怪,似乎……若下官没诊错的话,朱小姐似乎……” 朱妙云见状,心下悠沉,“究竟怎么了,你直说便是,吞吞吐吐的做甚?” 李太医吞了吞口水,望了望赵九凌,他虽然是太医,但消息还算是灵通的,这位朱小姐是皇后的侄女,皇后也有意把她嫁给楚王,就算将来不是王妃,侧妃的份位也是跑不了的,可却让他诊出这样的病来,还真不好启口的。 赵九凌却没有多少想法,沉声道:“李太医,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这儿没外人。” 李太医就等赵九凌这句话了,于是恭身道,“从朱小姐的脉相看来,似乎有不孕之症。” 古代女人,不管是身份高贵的一国之母,还是低贱如普通奴婢,若是失去了生育能力,地位自是要大打折扣,尤其是朱妙云这样的大家闺秀,将来嫁的婆家也是非富即贵,对子嗣尤其看中。若在闺阁时就被诊出了不孕之症,那几乎也就是灭顶之灾了。再是尊贵的身份,若没了生育能力,哪家主母会求娶这样的媳妇进来? 是以李太医话一出口,朱妙云便尖叫连连,“你胡说,我自小身子好端端的,如何会有不孕之症,肯定是你胡言乱语恶意中伤于我。”其实,朱妙云吼得凶,但心里却是惊颤得厉害,刚才锦绣的神色已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李太医的话更是压垮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泪流满面地望着赵九凌,“表哥,你休要听他胡说八道,我身子一向健康,去年许太医给我诊平安脉时也说我身子壮的很,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如何就得了不孕之症?分明是你老东西故意诽谤我。” 李太医道:“若是朱小姐不信任下官的医术,那再请杨大人给小姐瞧瞧可好?” “不了。你们都是一兵之骆,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 “小姐切莫伤心,依下官愚见,您这不孕之症应该是最近不久才患上的。请小姐仔细回想一下,可是吃过哪些要不得的东西?” 朱妙云想了半天,忽然摇头,哭道:“我,我哪想得起来?” 锦绣说,“依朱小姐的脉相来看,朱小姐生理功能紊乱,内分泌失调,小姐最近的小日子可否准时到来?” 当着外男的面,说起小日子,朱妙云脸儿微红,但锦绣这话无疑是压坏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以前,以前都是挺准时的,就近两个月才有些紊乱……并且,每次来的时候小腹发凉,有坠痛感。” 锦绣点头,“那就是了。” 李太医道:“朱小姐似乎无意中喝了极其霸道的避子汤,要么是经常使用麝香或是服食含有麝香的东西。”然后又问道:“小姐平日里可是喜欢用香囊?” 这话提醒了朱妙云,只见她三五下拿出枕头下的香囊,“我一直喜欢在身上配香囊,也佩戴了好些年了,以前许太医给我诊脉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李太医接过香囊,打开来闻了闻,与杨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杨太医道:“朱小姐,这香囊里头有大量的麝香。” 朱妙云尖叫一声,一脸的不可置信,“这香囊是妙玉给我的,在来宣府之前,妙玉亲手把这香囊交给我,说宣府这边臭虫苍蝇特别多,要我戴上这个香囊就不会有臭虫苍蝇近身了。她还一连给我好几个。” 李太医一脸纳闷,“按理,麝香只是一味散药,吃多了方有不孕的风险,孕妇忌用麝香,然未出阁女子只闻不吃应该不会有影响的。” 朱妙云双眼揉进一抹喜悦,但李太医下一句话又把她打进十八层地狱里,“若只是单纯地把麝香配戴在身上,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可朱小姐似乎还长期服用含有麝香的食物方才导致不孕之症。” ------题外话------ 今天温度陡降,可没要我的老命哇,冻死我了。小太阳能暖脚就不能暖手。 第224章 失改 总督府外,张家的下人可怜巴巴地对总督府守门的哀求道,“这位大哥,拜托行行好,再帮我催催王大人,麻烦她快一点,我家老爷的病不能再拖了呀?” 守门的老汉儿一脸无耐地道,“不是给你说过吗?王大人还有李大人杨大人正在给王爷的表妹看病,这时候真的无法抽身呀。老弟你放心,等王大人出来后就立即通报,啊,别急,再急也没用。” 张老太太在家中一直等到天快要擦黑,仍是不见太医的身影,不由急了,又赶紧打人去探问。 张二夫人幽幽地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来着?哦,对了,是除夕了呀,指不定人家正在总督府衙吃团圆宴呢,才没人理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 张大夫人心下一惨,对呀,她还真的给忘了,今儿就是除夕了。一般的大夫都很难请到,更别说王锦绣那样的朝廷命官了。闻言不由望向张老太太,“老太太,您看这如何是好?相公的病,不能再拖了呀。” 张老太太也是一脸的焦急,再一次打人出去,“再去请,不管花任何代价,都要把王大人给请过来。” 焦急的等待中,张二夫人仍是不忘刺下张大夫人,“若是当初及时给大伯做了剖腹手术,现在大伯早就生龙活虎了。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张大夫人心如刀绞,明知张二夫人故意挤兑她,但她却无话可说,只能目光凶狠地瞪着张大姑奶奶,咬牙切齿地道:“若非大姑奶奶阻拦我,相公如何会有今天的下场?” 张老太太虽然没有明着骂女儿,但目光也带着谴责,当时原本已经决定了让王锦绣给张员外做剖腹手术,但女儿回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并且死活阻拦她不让王锦绣给儿子看病,只一味的说那人是见钱眼开的人,儿子的命可不能拿来开玩笑,张府的钱也不是这些人可以随意赚取的。 张老太太越起越起悔恨,瞪了女儿一眼,喝道:“看你做的好事。” 张大姑奶奶瞪眼道:“这能怪我吗?谁知那王锦绣有几分医术?当时传得沸沸扬扬的,王锦绣就是个庸医,连把脉都不会的人,能有几分医术?如今嫂子倒怪起我来了。” 张二夫人冷笑,“王锦绣是庸医?大姑奶奶是听谁说的?” “……就是总督府传出来的,哦,对了,就是楚王的表妹,奉国公府的千金说的,那朱小姐也不过是小小的头痛发热,王锦绣都无法诊出,不是庸医是什么?” 张二夫人闲闲地道,“可是刚才从总督府回来的下人说,王锦绣这时候正在给朱小姐看病呢。若是王锦绣真是庸医,朱小姐还会让她看病?” …… 当太医再一次确诊,朱妙云确实是食用过多的麝香造成终生不孕的结果后,朱妙云几乎崩溃。 精通妇婴的杨太医在进一步作了检查,以及对所有膳食进行了仔细检查,最终在朱妙云平时候常吃的含香丸里找到了大量的麝香成份后,朱妙云已经从崩溃转为不可置信。她嘶声道,“这是妙玉给我的,她说常吃这个身体里便会携带迷人的香味,只要……”她不敢往下说了,她已经想到了事情的严重后果性,不毕咬牙切齿悔恨滔天,“朱妙玉,这个贱人,居然胆敢算计我,我要剥她的皮,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朱妙玉是朱妙云的庶出妹妹,如果真是她干的,那么这个小姑娘心思狠毒程度,也令人不寒而粟。 赵九凌轻敲桌面,沉声道:“妙玉?她才多大?今年十三还是十四?就有这个本事制出这种香丸?还有,麝香可不是普通的香料,凭她在朱家的身份,想要弄这么多麝香,恐怕也还难。” 朱妙云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愤怒中,“是她,肯定是她。对,表哥提醒了我,她一向与大堂姐走得近,大堂姐也喜欢表哥……大堂姐是大伯的女儿,一向要风得风,朱妙雨,这个可恶的贱人,她一向看我不顺眼,肯定是她撺缀着妙玉那个贱人算计我……” 相对于朱妙云冲天的怒火以及绝望,锦绣却并没有多少同情之心,不知是她冷血,还是有仇富情结,总之,朱妙云这歇斯底里的模样,她居然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唉,这还真要不得,她可是大夫呢,哪能这样对待患者? 偷偷地瞟了李太医一眼,这老家伙一直保持着脸部低垂四十五度的恭敬姿态,但下撇的唇可以看出内心的不以为然以及冷漠,不由莞尔,看来,这老家伙与自己一样,都是冷血派的。 倒是杨太医深深同情着朱妙云,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指责朱妙云,“这含香丸确实可以令肌体生香,小姐只吃了月余,若是早早看了太医,肯定还会有救的。但现在,还真的晚了。” 朱妙云愣了片刻,忽然又怒火冲天地瞪着锦绣,“是你,就是你耽误了我,你这个庸医。” 锦绣无耐,“朱小姐,当时您口口声声要锦绣给您悬线把脉。而锦绣确实不会这门高深技艺。就算锦绣有心想给您诊治,却也无力呀。” 朱妙云再一次如糟雷击,她总算想起来了,一个多月前,她确实是抱着为难锦绣的心思要她给自己悬线把脉,而锦绣却不会,所以便没能给自己把脉。如果,如果她不刁难锦绣,说不定那时候锦绣就会真的诊治出她身上的毛病了。 激怒攻心,以及悔恨,再加上风寒未愈以及脑袋晕眩,朱妙云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就那样两眼一翻,重重地倒在床上。 朱妙云也只是激怒攻心引发的暂时性休克,锦绣把了脉后,开了两道药,外头已有人进来说请锦绣前去张家给张员外看病。 锦绣怔了怔,“张员外?哪个张员外?” 李太医说:“就是那个得了肠痈之症的张员外。昨天下官才过去瞧过了,张员的肠痈已漫延整个肚腹,积热不散、肉腐成脓症,败肉腐败,化而为脓,大便出脓,已无药可救。”然后他又叹了口气,“张员外初得肠痈之际,没能及时找大夫医治,若是在初期的时候,用药肯定还能有救。但现在说什么也太晚了。” 杨太医也跟着道,“若是上回就让王大人设施剖腹治疗,及时阻断腐败脓肠,说不定早就生龙活虎了。” 锦绣当然道肠痈发展到晚期,确实比较麻烦。就算设施了手术,也不定能成功, 在锦绣答应去张府看病时,这边听到消息的张老太太已激动地从炕上起身,吩咐媳妇女儿,“快,快,咱们到前头去迎接,开中门。” 等锦绣一行人抵达张府时,一身藏青色锦缎褙子的张老太太领着一家子已上前迎接了。 “王大人,您总算来了。”张老太太泪眼汪汪地握着锦绣的手,“上回是老身有眼无珠,冒犯了王大人,老婆子给您磕头,希望您大人有大量,绕恕则个。” 一身青莲色褙子的张大夫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张大姑奶奶以及张二夫人尽管不愿,也不得不跪了下来,不过她们也只弯了下腰便起来了,因为锦绣已经扶起了张老太太。 “旁的不必多说,先让我给张员外瞧瞧吧。” 张员外的情形比锦绣想像中的还要糟糕,面色蜡黄,双眼暴突,骨瘦如材,精神奇差,听到母亲深切的呼唤声,也只微微睁开了眼,虚弱至极地道:“娘呀,给儿子一刀,让儿子痛快得走吧。” “儿呀,王大人来了,她昨天晚上就给曾家大奶奶做了肠痈手术,如今曾大奶奶已经能下地了。儿呀,有王大人在,你一定能救的。不要灰心,啊。” “是呀,相公。有王大人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张二夫人假模假样地抹了眼,“可怜的大伯,若是早早让王大人动了手术,也不至于受这些罪了。”然后望了张大姑奶奶一眼,冷笑道:“妹妹,你哥哥一向疼你,但你却把你哥哥给害苦了呀。” 张大姑奶奶一脸气苦,这时候她不敢朝家人发火,只能冲锦绣道:“王大人,我哥哥就麻烦您了。” 锦绣给张员外做了检查后,说:“弥漫性阑尾穿孔,发疽,以及弥漫性腹膜炎,比上一回来看,张员外这病已是药石无解。就算做了手术,成功率不到一成。” 张大夫人说:“我知道做手术有风险,但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就做吧。” 锦绣看着她,可没有忘记上回张大夫人对自己的前恭后倨,她严肃地说:“夫人还没明白我的意思,若是上回做手术,我有七成的把握。但这回,只有一成的把握。” 张大夫人哭着说:“一成就一成吧,不管相公是死是还是活,我也认了。” “那好,唐成,麻烦把术前协议书给张夫人瞧瞧。” “不必讲解了,我签,我签。” 李太医却上前对锦绣说:“大人请三思。张员外已病入膏茫,就算真要设施了手术,救活的希望也非常缈茫,大人千万要慎重。”作为医者,不医没有把握的病,有五成的把握也要对病人说成十成的没把握。但张员外这病真的已经熬狠了,再进行手术恐怕也无济于事,还不如不做,以免名声受损。 锦绣长长叹口气,“我何偿不知这次手术希望缈茫。但我身为医者,总要试上一试才成。若是一味的顾及名声,连试都不敢试,如何能继续发扬下去?”她看了病人家属,“再则,病人家属亦是通情达理的。就算手术真的失败了,但我尽力了,他们也不会怪罪我的,是不是,张老太太?” 张老太太抹着泪水,连连点头,“对对对,王大人说得对。不管成功与否,老身都不会怪罪大人您的。大人就放心大胆做吧,我儿是生还是死,已是听天由命了。” “有老太太这句话,锦绣就放手一搏了。” 因为已经做了多例手术,锦绣药铺的员工早已轻车驾熟,眨眼功夫便准备好了手术室,给病人喂下足量的消炎药物后,当锦绣划开病人的肚子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就算戴着口罩都是遮掩不及,一些没经过世面的早已忍不住把脸别向一边,干呕起来。 锦绣也被薰得差点控制不住,赶紧拿了淡盐水清洗早已化脓坏疽的肠子,边洗边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肠子已经化脓,引发弥漫性腹膜炎,这样医治的难度更是加大了许多。不过不管如何,身为医者,一定要谨记,不到最后绝不罢手。” 隔着屏风,张老太太等人也闻到一股浓浓的恶臭,忍不住捏了鼻子赶紧来到外头的院子里。 不停地提供淡盐水的下人们更是痛苦,每每把水端进去,频住呼吸后把脏物端出去倒了后,总会趴在角落里干呕起来…… 不知换了多少盆水,总算把肠子里的腐败的脓液清理干净,肠子更是全部打结在一起,费了好久的功夫才把肠子理顺,腐掉的肠子已经变得黑紫色,更是硬硬的一块,“已经发展为肠梗阻了。” “师父,什么叫肠梗阻?” “就是肠子堵塞,无法消化,那样会引发异裂腹痛,极其痛苦。” “那要如何医治?” “一是药物消阻,二是手术治疗。” “病人阑尾穿孔、化脓,已引起弥漫性腹膜炎等严重合并症,死亡率较高,侥幸存活者因肠道粘连经常发生肠梗阻,病人同样会很痛苦。所以,但凡阑尾炎必须极时医治,否则后果严重。” “谨尊师父教诲。” “啊,师父,病人没呼吸了。”忽然有人叫了起来。 在外头的张老太太听到后,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场晕厥了过去。张大夫人身子摇了摇,差点也要倒下去,张二夫人扶了这边扶了那边,手忙脚乱地喝斥着下人赶紧扶着她们进内室休息,然后对神色不安的张大姑奶奶道:“唉,若是大伯真的没了,姑奶奶您可就是杀死嫡亲兄长的罪魁祸首呀。” 张大姑奶奶脸色一白,怒喝道:“一派胡言,大哥这病又不是我让他得的。” “可若不是姑奶奶不让大伯医治,大伯如何会没命?” “真是笑话,又不是我不让大哥医治的。把太医赶走的人又不是我,是大嫂。” “可若不是妹妹从中阻拦,说王大人的坏话,大嫂也不会这般糊涂听信妹妹一面之辞。” “你……” 屋子里,齐玄英正给张员我做急救,急得满头大汗,张员外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师父,还是不行,怎么办?” 李太医查了病人的脉搏,摇了摇头,“脉博也没了。” “师父,病人心跳也停止了。” 锦绣把坏掉的肠子丢进盘子里,上前查了病人的脉博以及心跳,长长叹口气,“手术失败。” 第225章 怒火翻天 张老太太清醒过来后得知儿子死在手术台上,差点又一口气没能提上来,锦绣轻轻安抚着她,“老太太,人死不能复生,您一定要保重自己。虽然我们尽了全力,但张员外仍是死在手术台上。手术没能成功,我们也很遗嘱,但我仍要代表杏林界感激老太太。” 张员外的病本来就没了救,找锦绣来医治也不过是抱着死刀当活马医,手术仍是以失败告终,张老太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一时气急攻心。但这会子已经平复过来,她吸了吸鼻子,说:“王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锦绣一脸诚恳地道,“张员外病情凶陷,我是没有多少把握的。但我仍是做了,一来,是医者对生命孜孜追求的职责。二来,是我们身为医者对医术技艺境界的追求。张员外虽然死了,但我们通过打开他的肚子,彻底了解到并接触肠痈患者晚期的症状以及应治之法。张员外虽然没能救活,但仍是给了我们重要的启发。我相信,以后再遇上像张员外这样病症的患者,我们就有更大的把握医治。张员外虽死犹荣,理应得到我王锦绣及其所有弟子的尊敬。而老太太您深明大义,明知张员外无法救活,仍是让我们设施手术,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以及支持。也使得我们彻底了解了肠痈病症,为将来医学的改进作出了重大贡献。也让我们增长了见识,为将来医治肠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现在我宣布,张员外的大名以及病症,将会写到大周朝疑难杂症史里,让世世代代的后代子孙记下张员外的大名。” 锦绣诚恳而大义禀然又官方的话当场让不少的人感动到双眼湿润。 张老太太双目含泪,激动地拉着锦绣的手,“王大人这话可就见外了。是犬子没福气,也不能怨王大人,王大人已经尽够了职责,实在没必要这么做的,”听了锦绣刚才的话,张老夫人的悲伤全没了,取而代之的全是自豪激动。 她的儿子虽死犹荣,她的儿子要将记入大周朝疑难杂症史里,让世世代代子孙记住他。 她的儿子让太医们见识了肠痈的晚期症状,也让太医们增长了见识,为将来医治肠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一直默默流泪的张大夫人也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锦绣。 她的丈夫,死在手术台上,却是虽死犹荣。 她那受尽折磨的丈夫,要被这位王大人记入大周朝疑难杂症史里,还要让世世代代的子孙记下她丈夫的大名? 锦绣握着张老太太的手,坚定且诚恳地说:“老太太,张员外给我们提供了最原始最真实的肠痈病症,对我们在研究医治肠痈方面确实作出了重大贡献。我当然要感激他,更要感激老太太,还有张夫人。”锦绣冲着两位妇人深深鞠躬,“请受锦绣一拜。” 齐玄英等人也跟着深深一拜。 李太医杨太医犹豫了片刻,也跟着鞠躬,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 张员外的病本来就没治了,做了也是以失败告终。死了就死了,反正手术前就说得清楚了。何必还要给戴如此高的帽子? 锦绣又道:“张员外虽然不幸死在手术台上,但他的尸体对我们仍有着极重大的医用价值。请老太太准许我们再继续研究张员外的尸身,可好?我想,有了张员外这个前车之鉴,以及他的牺牲,相信会为以后的肠痈患者带来福音的。” 古人一向有着身之发肤,受之父母。就连头发指甲这些都是不能随意剪掉的,更何况是身体被动用。但刚才锦绣那番话却让张老太太激动自豪着,一时间倒没多少犹豫,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若真能为大人以及后头的人做点什么,老身也是愿意的。王大人请自便吧。” 而张夫人原想阻止,但想着刚才锦绣说的话,滚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锦绣感激地对老太太道:“多谢老太太,多谢夫人。” 当着一屋子的人,锦绣对着弟子们朗声道,“在医疗工作中,尸体解剖对医学工作者极为重要,因此人体解剖医学是每个弟子必修的基础课程。大夫的医德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说首先是医德,其次才是医术,大夫的培养首先是从人体解剖学开始的,对于那些捐赠的遗体,一定要充分尊重并予以致敬。” 锦绣义正严辞的陈述让所有弟子员工们都深深震憾着,李杨两位太医也怔了怔,很快又肃然起敬来。 而一六旁的张氏家人也是感动得双目含泪,这位王大人,不但是神医,医德也是没得说的。仁医仁术,当真是少见了。 锦绣又对众人严肃地说,“在解剖之前,大夫以及弟子都要对着尸体三鞠躬,并默哀致敬,在心里从一默数至一百八十。表示对献身医学事业的崇高者致敬。” 然后转身,对尸体鞠躬,再默哀。其他人跟着照做,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张老太太婆媳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停地拭泪。 接下来,锦绣换上手术服,继续在已死去的张员外的肚子里操弄着,她现在正示范大家如何清理肚腹脏物,对于腹膜炎的病症如何分辩治理……什么叫肠梗阻,以及肠梗阻发作的病因以及医治之法全讲解一通后,又趁此机会让大家了解人体腹腔内的各种器官以及骨骼。 这回锦绣主动婉拒了诊费,但张老太太仍是非常康慨地给锦绣一匣子的贵重礼物,说是对锦绣的一点小小心意。锦绣再三推辞,只得接受,又一翻歌功颂德。 连李太医二人也得了不少好处,但二人全都坚绝婉拒,待离开张府时,李太医望着锦绣等人的车子,目光复杂。当他收回视线,准备赶上去时,发现杨太医却是面色潮红,全身颤抖,望着锦绣远去的身影却是带着狂热。 李太医不屑地微哼了声,很想刺他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微微长叹,拍了杨太医的手道:“走吧。今儿没事,去看看王大人要如何处置张员外的尸体。” 杨太医怔了怔,说:“今儿是除夕……” 李太医哼了哼说:“那又如何?反正总督府的团圆宴也没你我的份。”与其去赴没必要的应酬,还不如做些实际点的事。 “可是,王大人那……会让你我去观摩?” “老杨,我忽然有个很冲动的想法。” “什么想法?” “拜王大人为师。” …… 今天是除夕,按往年的规矩,自是要先祭拜灶神,给亲人烧纸钱,然后与家人吃团圆饭,不过今年全都给省去了。因为这群医痴们在四喜胡同的屋子里继续让锦绣给上了一堂人体器官的课程。 带着好奇,李杨二位太医也去了四喜胡同,也没让他们失望,锦绣也很大方地接纳了他们,待把人体骨骼熟悉后,讲解人体各种器官,以及病变功能。 锦绣这边忙得热火朝天,而总督府衙也是人声鼎沸,杯酒交错。 沈无夜虽然只是从八品的校蔚,但因韩国公世子的身份,也在受邀之列。 酒足饭饭后,沈无夜找到一个下人,“锦绣住在哪个院子里?” “王大人住在悠然阁。” “悠然阁怎么走?” “这个……”下人迟疑的目光望向赵九凌。 赵九凌放下酒杯,神色冷淡地望了过来,“你找锦绣做甚?又病了?” “没。只是好些天没见到她了,怪想念的。”沈无夜直言不违,“九哥,您也知道,平时候小弟一直在中路军营,与总督衙门离得又远,想与锦绣见上一面,还真的挺难的。这回趁着除夕夜,想瞧瞧她。” 徐子泰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小子,成天就锦绣锦绣的挂在嘴边,难不成是瞧上人家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表哥也。” 徐子泰摇头,“还真敢承认呀,也不怕坏了人家王大人的名声。” 沈无夜瞪眼道,“我可不敢坏她的名声。不过等会子也要问问她,对于上回我的提议,不知考虑清楚没有。”然后抱怨道,“她也真是的,都一个多月了,也不回个话,害我干等。” 徐子泰吃了一惊,“好小子,你们私定终生了?” 赵九凌据紧了手头的酒杯。 而坐在徐子泰对面,如今已经升为正四品将军的何劲则微微失了神,王锦绣与沈无夜? 一个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一个大大咧咧,任性妄为的二世祖,他们什么时候走到一起了? 沈无夜难得地红了脸,“表哥,酒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和锦绣可是清清白白的。哪有什么私订终身。” 徐子泰挑眉道:“既然如此,你刚才那番话若真的传扬开去,王大人的名声岂不受你连累?” 沈无夜呆了呆,说:“那我就娶她好了。” 忽然怦的一声,众人望向声音来源,赵九凌面沉似水,对身后侍立的侍卫道:“沈校蔚喝酒了,你们把沈校蔚扶回去歇下吧。” 沈无夜叫道:“九哥,我没醉。我身子才好,并没喝多少酒的……” 但没有人听他的,两名侍卫上前扶起他就走,沈无夜挣扎着,“不行,我现在不能走,我还没见到锦绣。” 赵九凌怒道:“你见她做甚?生病了,还是哪里又不舒服?” “没,我没有不舒服。但就是想见她?” “她是未出阁的女子,你是外男,半夜三更的你见她做甚?传出去可是要惹闲话的。”赵九凌不由分说,“带无夜下去歇着。王锦绣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若没有公务在身,岂能随便见外男的?无夜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沈无夜被带下去后,赵九凌没由来的感到非常生气,借口病还没大好,人又有些不舒服从席上离开,一路来到悠然阁,发现悠然阁黑灯瞎火的,不由奇怪。当得知锦绣白日里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赵九凌勃然大怒。 “真是岂有此理,莫非她真忘了自己的职责?堂堂宣府的太医,不在府衙内供候差遣,居然成天往外跑。若是在往常,本王倒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今天可是除夕,也要往外跑,是没把本王放眼里,还是不把大周律令放眼里?” 赵九凌怒踢了脚下的盆栽,怒火翻天。 ------题外话------ 我太佩服自己了,今天忙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有空更新,亲们可得好生犒赏我。 第226章 禁足和闭门思过 这边的四喜胡同,外头热闹非凡,鞭炮彼伏响彻,但这个碧浪园却是宁静至极。 偏房里的摆设全被清洗一空,设计成临时授课场地。 “好了,今天的课程就讲到这。你们没事时就好好复习一下,争取把人体骨骼器官全都背到心里,以后上了手术台可是有大用处的。” “师父,今儿是除夕,您就留在这儿咱们一起守岁可好?”齐玄英建意到。 锦绣说:“守什么岁呀,我才不信这些。昨晚就没有睡,今晚回去补个眠。” “师父仍是要回总督衙门么?” “嗯。肯定要回去的。” 与李杨二位太医一道回了总督衙门,杨太匿对锦绣道:“今日在张府观大人言行,下官触动深刻,真要论医德,大人才是真正的仁心仁术,当之无愧,下官望尘莫及。” 李太医在心里哼了哼,什么仁心仁术?不过是连哄带骗地诓了张家人把张员外现成的尸体捡来做了一回免费的实验罢了。瞧那群弟子们兴高彩列如同捡了金子一样。但嘴里却说道:“论起仁心仁术,大人也是当得的。若要论做人,大人也是佼佼者,下官望尘莫及。” 锦绣哈哈一笑,望着李太医,“李大人明说我对张家人戴高帽子不就得了?” 李太医并没有被看穿心事后的难堪,反而呵呵一笑,“大人此话差矣。大人您这才是真正的处事周全。”若他也像王锦绣这翻本事,那他……想着昔日在京城给那些权贵们看病的战战兢兢,李太医也是一把辛苦泪。 忽然,李太医又对锦绣郑重地拜道:“王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李大人请讲。” 李太医忽然撩了袍子跪了下来,“请师父收弟子为徒。” 杨太医愣了片刻,也跟着撩袍跪倒,“请师父收弟子为徒。” …… 好不容易劝阻了两位太医,锦绣回到总督衙门,便被告知楚王有请。锦绣赶紧回了屋子换了一身衣裳,廖嬷嬷又急急忙忙地透露了一个惊天大消息,“王爷好像很生气。姑娘等会子过去要小心些。” 赵九凌在生气?锦绣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想,换好了衣裳去了出云阁。 赵九凌一身玄黑绣蹙金线绣金色团龙纹直缀圆领长袍,头上的玉冠已经取下,只插了支玉簪子,坐在正厅的主位上,再加上阴沉着一张脸,不怒而威的气势有增无减。 锦绣上前施了礼,“见过王爷,祝王爷羊年吉祥,万福安康。” 赵九凌冷冷地盯着她,从鼻子里哼了声。 锦绣有见官大一级的特权,所以没有拜叩礼,但也要行半跪礼,这种双膝半蹲的姿势,若是上位者不喊起来,不一会儿双腿便要蹲麻,锦绣见他没有叫自己平身的意思,自行站直了身子,很是顺和地问道:“不知这么晚了,王爷召锦绣过来可是有要事?”她上下打量他,得了一场肺炎,这家伙人瘦了些,但精神还行,气势不减,瘦削的脸再冷冷地板着,还真是活脱脱的阎王转世。 赵九凌眸子闪了闪,沉声道:“你也知道现在很晚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怎的这么晚才回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成日里在外头弄到这么晚才回来,还有没有规矩二字?” 锦绣回答:“王爷息怒。今儿个四喜胡同的张员外患了肠痈之症,锦绣过去救治,所以耽搁晚了。并非锦绣故意要耽搁到现在才回来。”其实锦绣是不以为然的,她虽然住在总督府,又归赵九凌管,但目前宣府并无战事,总督府里也没有大人物生病,她总有外出的权利吧。 “本王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赵九凌声音拨高了些许,“三天两头的往外跑,昨晚还彻夜不归,今日里更是弄到现在才回来,还不如不回来呢。你眼里还有本王这个个吗?” “你一个姑娘家,成日里往外跑,成何体统?” “王爷,锦绣只是出去看病而已。”锦绣觉得这家伙很反常,她只是去看病而已,总督府虽然管着整座宣府军政要务,但对太医的管治却是很松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行不通呢? “还敢狡辩!宣府就没有大夫了?都让你一个人全包了不成?三天两头往外跑,还弄得彻夜不归,本王都睁只眼闭只眼,但今日里你实在太过分了,除夕之夜正是大家过年团圆的大好日子,所有总督府的人都不得外出,你倒是好,居然现在才回来,分明根本没有把本王放眼里。” 赵九凌越说越气,见锦绣耷拉着脑袋,低垂着头,似乎被吓到了,不由放软了语气,“从现在起,好生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悠然阁半步。” 锦绣很想质问他,她并非他的家眷,也非他的奴才,只是他的下属而已,就算犯了错,骂上一顿或罚奉或是回去闭门思过也就罢了,有必要说禁足二字? 虽然禁足与闭门思过其实就是一个概念,但用在下属身上,就是不伦不类。 但这厮此刻正在气头上,如此盛怒之下,杀气腾腾的模样看上去好不吓人,原本还不算难看的一张脸此刻硬是挤出狰狞的线条来,锦绣吞了吞口水,只好识时务为俊杰,忍气吞生领命。 她承认,自己就是个怂包。 锦绣外出看病没能参加除夕的团圆宴,让楚王大发雷霆,并把锦绣给禁足在悠然阁,总督府的人反应各一,有的说王爷反应太过,也有的说锦绣确实没把楚王放眼里,是该受罚。只是禁足在悠然阁,却又有些费解。但也有的说,按规矩,下属犯了错,通常都是罚奉,降级,或是打上二十棍子,锦绣既然惹得王爷如此生气,一未罚奉,二未降级,人家娇滴滴的大姑娘挨板子也不现实,禁足闭门思过也还算处置得当。 不过随着张员外的事儿被捅翻了天后,外界都在传扬金陵来的王锦绣医术通天,到处都在对她歌功颂德,可王爷却还因为此事而禁锦绣的足,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呢。 尤其张家人把张员外的死归为前些日子有人刻意的误传所以害得张员外耽搁了最佳救治时间,对张大姑奶奶一向疼宠有加的张老太太也有些不待见她了,再被张二夫人的撺缀,更是十二分的不满。尤其张氏的族长也站出来大说张大姑奶奶轻易听信人言,管娘家事儿管得太宽,以至于误了张家唯一支撑门户的子弟的性命。张大姑奶奶有苦难言,便把这一切过错都归在那胡乱散发谣言的祸首,朱妙云身上。 “王爷也真过分,不分青红皂白就禁姑娘的足,他凭什么呀?”身为太医也有太医过年的规矩,同僚们相互走走,串串门子,一来可以增进感情,二来还可以相互切磋医术,这样对未来的医术工作才好展开。现下可好,被禁足在悠然阁里,哪里都不能去,除了呆在炕上绣花外,什么都不能做。外头放鞭炮,看花灯,耍龙阵,舞狮子这些精彩好戏都无法再瞧到了。冬暖等人对赵九凌越发不待见了。 “不是说楚王治军严谨,奖罚分明吗?依我看呀,还不是个喜怒无常的。意气有事,哼!” 锦绣正在给锦玉做鞋子,闻言从鞋子里抬头,笑了笑说:“行了行了,发什么牢骚?这样虽然委屈了些,但避免了朱妙云的无理取闹,也算是不错了。”这也是她避开了朱妙云的无理取闹的最佳理由。 说起朱妙云,青莲也是一肚子的火,“那女人从昨儿个开始,可劲的折腾呢。一会儿说要回京把她的堂姐庶妹碎尸万断,一会儿又死死纠缠着王爷,让王爷替她做主。哼,她也不想想,就算王爷真的把她堂姐庶妹杀了,她无法再孕育子嗣的事儿仍是板上钉钉。难不成,她那具破身子,还妄想着嫁给王爷不成?” 巧巧接过话来,“她现在反而还怪起了姑娘了,说姑娘既然是神医,那就应该有法子医治她的病。姑娘虽医术高明,但又不是大罗神仙,哪治得了这些?分明就是她自己作死,若非先前非要闹个什么悬线诊脉的把戏,姑娘早早诊出了她的病情早早医治说不定还有救,是她自己作死,耽搁病情,怨得了谁?” “可人家不这样想。”锦绣叹气,“昨儿个你们也瞧到了,我说实在不能治,她当杨就拿了杯子砸我,也幸好我躲得快。否则那么大的力气,非要被砸出血洞不可。” 冬暖一脸鄙夷,“她还有脸要姑娘给她治?是她自己害人不成反害已,怨得了谁?不过姑娘说得对。您现在被禁了足,倒也可以避开这个疯子了。”然后又一脸同情地说,“只是可怜了李太医和杨太医了。” 今天,朱妙云把杨太医李太医都叫了去,也不知会被为难成什么样了。 “朱妙云害人害已,如今她再嚣张,也不过是外强中干了。不过她真是想作死的慌了。真要把两位太医得罪狠了,会有她的好果子吃吗?” 大夫给病人看病,自然会把病人最不隐秘最不愿示人的一面给瞧到,那些大富人家的阴私,姑娘奶奶们的隐疾,可是传不得第三只耳的,但又不得不找大夫看病,为免大夫嘴上不牢,把自己的隐私透露出去,这时候就得笼络大夫。权贵之家一向是拿银子封口,但再是尊贵的身份,对太医都是客客气气的。就怕得罪了太医,到外头四处乱嚷嚷,丢脸是小,姑娘奶奶们坏了名节才大。 这朱妙云也不知是真被宠坏了,还是怎的,居然如此脑残地得罪大夫。 她也不打听打听,那李太医虽出身微末,可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呢。 ------题外话------ 不能再双更了,从牙缝里挤时间了。中午都是2点多钟才吃饭…。晚上弄到凌晨才睡觉 第227章 台阶 赶走了李太医后,朱妙云怒瞪着赵九凌,“表哥,为什么不让王锦绣给我看病?” 赵九凌面色冷淡,“你确定还要让她给你医治?” 朱妙云昂起下巴来,“为什么不成?我是奉国公府的千金,她只是一个医女,让她给我看病,她还敢不来?” “先前你四处宣扬锦绣医术不精,外界倒也信了你的话,现下还主动找她给你看病,就不怕传扬出去,让别人耻笑你?” 朱妙云滞住,半开找不出话来。 赵九凌又道:“好生养病,休要再任性了。你来宣府也还不到一个月,就惹得总督府上下对你怨言颇深,若非有本王给你撑着,你以为你还能在此高枕无忧?”朱许妙云不语,阴沉着一张脸。 …… 大年初三,沈无夜在得知锦绣在除夕夜就被赵九凌给禁了足,很是不解,也很替锦绣心痛,这日里趁着天气还好,一路骑马找到赵九凌,质问道:“九哥,锦绣做错了什么事,你要禁她的足?” 赵九凌这两天也是火大得厉害,但究竟在生什么气,他自己也不明白,反正总是觉得胸口有一口气堵着,吐之不出呼之不快。他禁了锦绣的足,锦绣倒也真够听话的,果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朱妙云找她看病都给推了,如此听话,可却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而这种无力,一直在沈无夜来到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他冷冷地盯着沈无夜,说:“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嗯?” 沈无夜滞了滞,好半晌无言。赵九凌才不想看到他,低喝道:“回你的军营去。我答应过姑婆,要好生磨去你身上的骄纵脾气。你要记住,现下你不是韩国公府的世子,而是一个中路营参将的亲兵。还没有在本王跟前说话的资格。出去。” 赵九凌摆出王爷的威风,沈无夜还真不敢继续质问下去,只得败兴而归。灰溜溜地离开总督府衙,忽然瞧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瞧,原本是许妙云身边的贴身丫头,那天就是她命令朱妙云的爪牙把他丢进河里的,新仇旧恨加上去,沈无夜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 听说自己的婢女被踹到园子里,摔得鼻青脸肿,朱妙云暴怒不已,顾不得太医说要静养,当下就领人出去准备把沈无夜打回来。却在半路上被赵九凌给堵了回去,“出去了就别再回来。本王说到做到。” 朱妙云跺脚,满面的委屈,“表哥,沈无夜打我的婢女就是打我的脸。你是我表哥,怎能不帮我?” “沈无夜也是我表弟,他是正经的宗室子弟,真要论身份论地位,他是福国大长公主的嫡亲外孙,你这个表妹都要退一射之地,你有什么资格去找他的麻烦?”然后不耐烦地道,“若是你敢踏出总督府一步,就别再回来了。”然后拂袖而去。 朱妙云再任性,也不敢真的触怒赵九凌,最后只好咬牙跺脚作罢。 当锦绣听说此事后,倒是说了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锦绣的禁足令前后也只有五天的时间,因为师爷穆少清的美尼尔综合症又发作了。 身为这世上唯一能治穆少清这头晕毛病的大夫,而穆少清又是赵九凌身边最得力的首席师爷,锦绣的禁足令便自然解除。 穆少清也是住在总督府的一处较小的院落里,锦绣连脉都不必把,问了病因后,便开了药物,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后,便起身告辞。 至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一旁的赵九凌。虽然礼数很到位,态度恭敬,说话也很是恭敬,但赵九凌就是知道,这丫头在记恨他呢。 目送锦绣离去的背影,赵九凌忽然很是无力,他也知道这回确实迁怒了她,禁她的足也确实过份了。不说总督衙门那些揣测之音,就说外头请不到锦绣看病的一些人家,也是怨气冲天呢。 当天下午,锦绣被赵九凌召见。 “好端端的召见我,肯定不安好心。”锦绣心头纳闷,换了件朴素的衣服便过去了。 “见过王爷。”锦绣朝赵九凌施礼。 原本打好了的腹稿,这时候在见了面色冷淡中规中矩的锦绣时,赵九凌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话。 锦绣在等了半天,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主动道:“不知王爷找锦绣有何要事?” 赵九凌轻咳一声,“那个,中路营参将徐子泰的母亲,也就是开封府镇国侯府的夫人,安阳郡主,本王的堂姑,前日里抵达宣府,她身子不大好,子泰昨儿个特意过来,要请你过去给他母亲看病。” 锦绣眉毛微微挑了起来,“徐子煜的母亲?” 赵九凌怔了怔,说:“对,子泰和子煜的母亲。也就是本王的堂姑。” “徐将军所请,锦绣固不敢辞。耐何锦绣目前正在禁足,恐怕有心而无力了。” 赵九凌唇角抽搐,就知道这丫头会这么推辞,他说:“罢了,这几日你表现尚可,五日的禁足也算是给了你一点教训。从今日起,就解了你的禁足令吧。赶紧收拾了,现在就过去吧。” 无缘无故的以莫须有的罪名被禁足,锦绣心里这口气如何能够咽下。但在强权面前,你不服也得服,于是低眉顺目地道:“谢王爷开恩。” 对面如此恭敬的她,赵九凌想说什么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于是摆摆手,“罢了,换身喜气点的衣党,去吧。” “是,锦绣告退。” 锦绣的低眉顺目以及中规中矩却让赵九凌很不是滋味,等她走了两步,又叫住她,“等等。”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望着锦绣冷淡且冷静的面容,赵九凌沉疑了半响,这才道:“堂姑多年未见,本王也去看看她吧……就……一道去吧。” 锦绣嘴巴动了动,最终说了声:“是。” 当一身石青领口以及袖口皆饰灰鼠毛边,肩披鹤氅的赵九凌以及身穿玫瑰红绣绕领花卉褙子身披银杏色披皮的锦绣一同出现在四喜胡同里徐子泰临时买下来的住处,瞬间惹来多方揣测。 四喜胡同对面就是总督衙门,而这胡同里居住的非富及贵的人物,锦绣早已有神医名声,再来她的弟子也住在四喜胡同,是以大部份四喜胡同里的人都知道锦绣的身份。如今见锦绣与楚王一同进入这个临时更名徐府的府邸,都在心里猜测着这间屋子主人的身份。 徐子泰的母亲,开封府镇国侯的夫人,已故周王的女儿,赵九凌的堂姑母,安阳郡主,穿着一身庄严的藏青色缎面褙子,下身同色缎面裙裾,头上的杈环珠饰,与脖子上吊着的富贵双吉珞璎项圈成套登对,一看便是整副杈环头面。 双方寒噤过后,安阳郡主这才与赵九凌同座于炕上。 一身半旧雪里金梨黄六团花青蓝色箭袖的徐子泰拱手对锦绣道:“王大人,徐某这厢有礼。” 锦绣福了身子,“徐将军不必多礼。”然后与徐子煜点头致意,“许久不见,二公子越发福气了。” 徐子煜与其兄威严刚硬的形像不同,一身儒雅而温文的气质,石青色长袍,外罩喜气的大红排惠褂,金地蓝的抱肚,又显得庄重而洒脱。 “王姑娘过奖了,您也是,比以前更……精神了。”一双俊目忍不住打量着锦绣,又飞快地望向自己的母亲。 安阳郡主也看了他一眼,目光含着笑,然后很是自然地看着锦绣,招呼着锦绣入座,并让下人上茶。 徐子泰、徐子煜兄弟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而锦绣则单独一人坐在兄弟俩对面的椅子上。 “多年不见,堂姑富态了不少。”赵九凌这时候已解下身上的鹤氅,露出简洁又贵气的石青灰鼠毛领边的长袍,腰间垂下的一块通体雪白的羊脂玉微微散发出柔润的光华,虽然并无多余饰物陪衬,但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光坐在那儿就有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安阳郡主虽然神色憔悴,面有病容,但这时候精神也还好,笑呵呵地说:“老了。都不敢见人了,九哥儿倒是英气威武。”她望着赵九凌,笑道:“九哥年纪也不小了,据说还没有成亲,这是为何?” 赵九凌哂笑一声,“没遇到合适的。听子泰说,堂姑身子多有不适,可我看堂姑气色还不错呀。” 安阳郡主见他转移话题,显然是不愿让自己提及他的私事,于是从善如流地道:“我这病呀,说起来也没啥大不了的,可就是折腾人呀。”她捶着腰间,皱着一对远山眉,“这儿总是痛得厉害,又酸又胀,现下连腰都弯不下了。请了好多名医,都说是骨头里长了骨头,叫‘骨痹’。” “骨痹?” 安阳郡主叹口气,“嗯,时好时坏。贴了许久的药膏,先前还有效,如今却是一点效都没了。”她忍不住看向锦绣,露出慈爱的笑容,“想必这位便是名动金陵的名医锦绣大夫了。” 锦绣起身,微微施礼,“名医不敢当,敢问夫人这骨痹有多久了?” 安阳郡主揉了揉腰,“约有近两年了。” 锦绣皱眉,“按理,这骨痹一般是男性患者居多,夫人养尊处忧,怎会得这种病?” 安阳郡主面露苦笑,“是呀,以前好些大夫都是这样的疑问呢。刚开始吃药还能有些效果,但现在却是毫无用处了。”她望向自己的次子,“煜儿说王大人医术精湛,小小年纪,却比京里的许太医还要厉害,所以这才想请王大人试上一试。” 徐子煜解释道:“前年便想请王姑娘去开封为家母看病的,耐何王姑娘医术精湛,病人繁多,又走脱不开。原想着回开封后再带母亲去金陵找王姑娘瞧瞧的,谁知王姑娘由民变官,已高升至宣府。这才急急忙忙一路赶来宣府,只想请王姑娘施妙手解家母于水火。” 赵九凌望向锦绣,“既然表弟这般看重你,你可不要让我堂姑失望才是。” 锦绣说:“夫人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就不要再耽搁了,给我堂姑看看吧。” 锦绣来到安阳郡主下首,就着炕沿下的杌子半蹲半坐着,给安阳郡主把起脉来。 不大的屋子里静悄悄的,数双眸子全集中向锦绣,唯独徐子泰有些心不在焉,看了看锦绣,又偷偷瞟了自己的兄弟一眼,徐子煜这时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锦绣,眼里带着希翼与期待。 第228章 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也目光慈爱地打量着锦绣,不放过锦绣身上简单的偏坠髻上插着的精致的玉兰花珠花,再到她身上穿着的玫瑰红棉袄,以及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子,下身葱黄绫棉裙,光从穿戴来看,完全看不出有身为名医的傲气,反而有着大家闺秀的恬静与温婉。 若不是两个儿子都口口声声保证此人医术确实厉害,她还真不敢相信,如此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孩子儿,能有多少医术。 锦绣把了会儿脉,说“按脉相来看,夫人也只是有着寻常妇人那般体质虚弱的毛病,但腰上的毛病,光从脉相上看确实无法诊出。” 安阳郡主脸色一变,“那可怎么办,你不是……”想着自己千里迢迢来到宣府,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此人身上,安阳郡主立马换了语气,“王大夫再仔细瞧瞧吧,” 锦绣起身,说:“并不是所有的病都能从脉相上看出。老夫人先侧侧身子,我给您探查一下。” 锦绣来到安阳郡主的腰间,来回用力按了下去,“这儿痛吗?” “不痛,就是两边的腰……” 锦绣捏住所指的位置,“就是这里,是吧?” “是酸痛,还是胀痛?”锦绣接连问了数个问题,“可否有下腹部坠胀、疼痛及腰骶部酸痛感呢?” “你说的,有都有。” “平时候可有失眠、精神不振、周身不适之类的毛病?” “有,都有。” 锦绣说:“以往这些病症可有对大夫说过?” “都说过的。” 锦绣皱起眉头来,“对夫人的初步诊断为盆腔炎,或子宫附件炎。” “盆腔炎?这是什么?” “这是女性妇科病中的一种,也叫腹中结块,就是腹中有结液,或是子宫里有炎症,所以引发妇科疾病。” “不是骨痹么?” “夫人,这骨痹一般多为男性所得,尤其是贫苦的庄户人家,多为干粗活长年劳累积下的。夫人您养尊处忧,如何会得这种病?夫人您只是腰骶部酸痛,酸胀,若真是骨痹,两年发展下来,夫人恐怕都半身不遂了。”所以她第一时间便确定,安阳郡主这病,并不是所谓的腰间骨质增生。 安阳郡主又问:“那我这病究竟是什么病?” “夫人您这病初步诊断为妇科疾病中最复杂的盆腔炎。麻烦夫人伸出口来,让我瞧瞧舌头。” 锦绣又仔细问了些其他病症,确定这安阳郡主得的就是慢性盆腔炎。 按中医理论上来讲,安阳郡主的盆腔炎又属于是淤血阻滞型,虽然脉相上看,也是能勉强查出的,但真要全靠诊脉,也难怪会忽略病情了。 锦绣说:“夫人这病还不算太严重,我先给你施针,腰痛和经病经过针灸治疗可以得到改善,另外再配合吃药,以及平时的食物疗法,三管齐下,相信会看到效果的。” 在内室里,锦绣给安阳郡主施了针后,果然腰痛的症状确实减轻了不少,安阳郡主对锦绣的医术已有了七分信服。 徐子煜见状,心下也落了口气,喜笑颜开地对自己的兄长说,“大哥,我就说嘛,锦绣医术好,能治母亲的病,你还偏不相信。还总是斥责我胡闹,现在不胡闹了吧?” 徐子泰捶了他一拳,“少在那得瑟,这才刚刚开始呢,等母亲的病大好了你再来得瑟吧。” 徐子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又忍不住在厅子里搜集锦绣的身影。 这时候锦绣正坐了下来,写药疗方子交给一名嬷嬷,并交代了一番,另外又写了张药方单子,“这个药是口服用的。这个药是外用的。俱体如何外用我在上头已写得清楚,你们是贴身服侍徐夫人的,可要牢记了。记得每天晚上给夫人清洗。”因为厅子里还有几个雄性动物,这些有关女性阴私方面的事她也羞于启口,于是干脆全写在纸上。 赵九凌好奇,拿过药单,“还有外用?这要如何外用?” 锦绣瞪眼,这上头写的可是涉及到安阳郡主最阴私的事,怎能让这厮瞧到,于是锦绣连忙抢了过来,并斥道:“王爷,这药方只能女人看的。” “为什么男人就不可以看?” 锦绣翻白眼,觉得这厮实在可恨,于是新仇加旧恨涌了上来,脱口而出道:“若是王爷的姬妾也得了徐夫人这种病,倒可以正大光明地看我这方子了。” 赵九凌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安阳郡主这病,除了自己的丈夫外,其他男人都是不好过问的。于是讪讪地把药方递给她,“得了,拿去吧,本王不看就是了。” 锦绣微哼一声,把单子交给一旁的嬷嬷,然后说道:“好了,这儿也没我的事了。夫人只需静养便成。平时候照我方子上写着的保养便成了。明日我再来给夫人做针炙。” 徐子泰拱手道:“时候也不早了,就请九哥和王大人留下来用了晚饭再走可好?” “好。”赵九凌回答。 锦绣则笑着婉拒了,徐子泰挑眉,“怎么,王大人可是嫌寒舍招待不周?” “那倒不是。”锦绣解释,“比起其他富贵病人,徐大人的招待也算是最高规格了。耐何锦绣没有在病人家中用饭的习惯。所以徐大人的好意,锦绣只能心领了。” “病人家中?”徐子煜插话道,“在王姑娘的心里,徐某一家子对您来讲,就只是单纯的病人的关系吗?” 锦绣很想说是,但她到底也是两世为人,人际关系以及说话艺术还是有点水平的,于是笑了笑说:“二公子这是哪儿话?令堂不止是我的病人,还是我上峰的长辈,我只是个小小大夫,可没这个福气消受徐大人的盛情款待。” 徐子泰笑道:“王大人这话可就见外了。徐某诚心邀请,王大人若是不恳赏脸,我这个主人也会没面子的。” 徐子煜也笑着说,“就是,有句话叫恭敬不如从命。若是姑娘瞧得起我们,就留下来吧,反正也只是吃顿饭而已。” 赵九凌也发了话,“既然子泰盛请相邀,你就应了吧。” 大boss都发话了,锦绣也只好作罢,于是冲徐子泰兄弟笑了笑:“如此,那就打扰了。” 徐家的饭菜虽并不多,但却胜在精致,吃惯了宣府这边的一锅端式的饭菜,这种充满了江南式风味的各式小菜令锦绣胃口大开,不知不觉中,就海吃了两大碗。 若非肚子实在装不下,她真的还想继续吃呢。 虽然北方人多豪爽,男女大妨并没有京城或是南方地区那般严格,但徐家却是高门大户,安阳郡主却是宗室之后,规矩自是不在话下。 吃饭的五个主人,却是用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安阳郡主与锦绣一桌,赵九凌以及徐子泰徐子煜兄弟一桌,中间并未用屏风隔开,但如此吃饭,自也做到了男女分席而吃的地步。 原本饭桌上的气氛是热烈而美好的,赵九凌与徐子泰有说有笑地天南地北地说着话,徐子煜也偶尔插上一两句,中间又有安阳郡主爽郎的笑声,一派的温馨场面。 徐子煜生怕冷落了锦绣,时常不时地找锦绣说着话,这人很会找话题,话题又都是围绕着锦绣医术方面,锦绣想不回答都是不成的。 安阳郡主慈爱地望着锦绣,眸子里带着打量与试探,“王大夫年纪甚轻,居然有如此医术,实是令人钦佩。”然后又问锦绣,“你一个姑娘家,小小年纪,也能靠医术挣得一官半职,实是不让须眉呀。只是你一个人孤身来到宣府,却是孤独了。”然后又很自然而然地说到锦绣父母亲的事儿,得知锦绣父母双亡,又一脸的怜惜,又以怜惜的语气说起锦绣的终身大事来。 锦绣笑了笑说:“锦绣现在也很愁呀,现在我都快要十八岁了,还没有人要。若是夫人不嫌弃,就帮锦绣做做媒吧。只要不是歪瓜裂枣人品过得去就成了。”锦绣这话倒是玩笑话,安阳夫人也爽郎至极地笑了起来,大手一挥,“好,包在我身上。” 然后众人也全都应景地笑了起来。 气氛是如此的热烈而美好,偏偏,就在这时候,沈无夜来了。 沈无夜的母亲平阳郡主与安阳郡主是嫡亲的表姐妹,沈无夜也是安阳郡主的侄子,侄儿前来拜见姨母那是应当的,很快也被列为座上宾。 有了沈无夜的加入,饭桌上的气氛就变了。 首先,沈无夜拜见了安阳郡主后,对锦绣惊喜至极地道:“锦绣,原来你也在这儿呀,真是太巧了。”他眼里的光亮实在太过明晃,以至于连安阳郡主以及徐子煜都察觉了出来,脸色微微一变。 锦绣淡淡地说:“没什么巧不巧的。我给徐夫人看病,被徐大人盛情邀请吃饭,如此而已。” “姨母病了?严重吗?” “托王大人的一双妙手,已经好多了。” 沈无夜笑了起来,一脸的自豪,“那是,锦绣的医术确实没话说,姨母找她准没错。” 徐子煜却不爽了,瞪他,“你还好意思说这话?当初是谁瞧不上锦绣医术的?” 第229章 吓唬 沈无夜脸皮还是比较厚的,理所当然地道,“当初是我有眼无珠,不过这也不难怪我,连九哥如此英明神武的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何况区区我呢?”他倒是大言不惭,一点都不汗颜。倒是把赵九凌给牵了出来,沈无夜这厮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赵九凌这位威风凛凛的楚王有多有眼无珠,又把当年在成家庄里化名为朱子权的赵九凌对锦绣的刁难与刻薄又细细说了遍,惹来安阳郡主的低呼,情不自禁地望着赵九凌,“九哥儿,这是真的吗?” 锦绣也忍不住望向他,这厮还算沉得住气,面沉似水,即不脸红也不心虚,也许这厮脸皮也属于城墙级别的了。 徐子泰一脸吃惊地望着赵九凌,又看了看锦绣,一脸的恍然大悟,说,“原来九哥那时候就见识了王大人的医术。怪不得要亲自举荐于御前。” 锦绣瞪了赵九凌一眼,果然如她所料,就是这家伙暗地里搞得鬼,害得她背井离乡,在他下巴下接饭吃不说,还处处受管制。果真是杀千万挨万剐的货。 徐子煜半开玩笑地道:“九哥呀,你这么一来,可真是坑苦我母亲了。原本我还打算带母亲去金陵找锦绣,谁知扑了个空,只好又千里迢迢的来宣府,你说,这笔账,可要怎么算?” 赵九凌喝了口,说,“堂姑看病的钱,全都记在我账上吧。” 沈无夜叫道,“九哥你以为堂堂镇国侯还差那么些钱呀?”他不怀好意地望着赵九凌,“九哥为表歉意,应该让姨母住进总督府衙,那儿地方又宽,下人服侍的也周到,守卫也森严,这个屋子看着还好,就是太窄了。哪有总督府住着舒服?” 他这时候早已在打着算盘了,如果姨母住进了总督府衙,那么他就可以借着拜见长辈的名议时常去总督府了,然后的然后,就可以经常见到锦绣了。 想到这里,沈无夜心里一阵激动,又望着锦绣,止不住的搓了搓手,乖乖,怎么锦绣生得越来越美了? 徐子泰哈哈一笑,“总督府如今早已人满意为患,哪还能住得下人?还不如我这儿来得清静。” 徐子煜也点了点头说,“是呀,这间屋子便不错了,母亲一向爱清静呢。” 沈无夜说:“姨母不是病了吗?住进总督府衙,也好让锦绣就近看病呀?不然每天让锦绣来来回回的跑来跑去,多累呀。” 徐子煜闻言又问道:“怎么,锦绣你也住在总督府吗?” “王爷考虑周到,又怜惜我一个弱女子住在外头不方便,所以让我住进了总督府。” 徐子煜脱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母亲还是一道住进总督府吧。” 沈无夜狠狠点头,“对对对,九哥,干脆让姨母也住进总督住吧,这样看病也方便,锦绣也不用跑来跑去。最重要的,锦绣也不会因为外出看病而违反九哥您的命令,触怒您的禁忌了。” 沈无夜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安阳郡主很快就听出了不对味来,疑惑地道,“无夜,你今儿是怎么了?怎能对九哥儿这般说话?” 沈无夜怪气怪声地道,“这就得问九哥了。” 安阳郡主又看向赵九凌,“九哥儿是王爷,节制北方军政,日理万机也不为过,行事未免严厉了些,无夜你也别怪你九哥,你这骄纵的脾气也该改改了。怎么,九哥儿把你管得太严了,受不了了?” 沈无夜撇唇,正要说话,赵九凌则淡淡地道:“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徐子泰兄弟怔了怔,说:“也还不晚呀,这才酉时呢。” “总督府里还有些要事等我处理。”赵九凌起身,看了锦绣一眼。 锦绣心里一寒,也跟着起身。 众人倒是不敢拦她,毕竟她是姑娘家,若是太晚回去,也是不好了。 赵九凌对安阳郡主道:“堂姑,您好生养病。过两日等得了空再过来瞧您。总督大衙现下确实住满了人,腾不出屋子来,倒是先委屈您住在这儿,等侄儿物色了好房子您再搬过去。”他打量了这儿的屋子,“这地方太狭小了,堂姑也实在住不开,未免委屈了。” 安阳郡主笑了笑:“也住不了多久,等养好病便要回开封。九哥儿你平时候公务够繁忙了,就不要操这个心了。有子泰和子煜在呢。” 赵九凌没有多说,“堂姑说哪儿话,既然来了,自要要多住些时日的。只是侯府离了堂姑,未免不妥,干脆先让子煜回去坐镇吧。” 徐子煜连忙道:“家里有大嫂在,不会有事的。我此次前来,一是陪母亲看病,二是,”他忍不住望了锦绣一眼,“二是想见识一下身为边防九镇之一的宣府的人文风情。” 赵九凌眸光闪了闪,“如此,那就多呆些时日吧。”然后与安阳郡主告辞,与徐子泰拱了拱手,“告辞了。” 安阳郡主等人亲自把赵九凌与锦绣送到大门处,沈无夜趁着赵九凌与徐子泰寒暄的时候,逮着机会挤到锦绣跟前,可惜,也才叫了锦绣二字,便被徐子煜给拦了下来,“无夜,你干什么呀?” 沈无夜不悦道:“表哥,我还要问你呢,你拦着我要干嘛呀?” “收起你世子的威风,锦绣可不是任由你欺负的。”徐子煜可没忘记这家伙可是有强逼锦绣为妾的前科的。 沈无夜瞪眼,“你哪只眼看到我欺负锦绣了?” “两只眼。” 这时候,锦绣则赵过二人,下了台阶,上了马车了。 赵九凌一手勒缰,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他此刻心情并不是很好,而让他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却坐在后头的马车里,至始至终还对他冷着脸的王锦绣。 依赵九凌的身份,自然是走中门进入,下了马后,便有人上前牵了疆绳,而他本人则从中门进入,再绕过影壁,进入后院。而锦绣的马车,则从后头的巷子里进入,一直驶到二门处,方下得车来,只需再走个南北夹道,便能进入后边院所。自然而然与赵九凌分开行走。 锦绣对这样的入门方式非常满意,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面对这样一张面瘫脸。 而赵九凌的龙行虎步仍是没能赶上锦绣的脚步,眼睁睁看着她折入去悠然阁的回廊,忽然泄了口气。 “王爷,”朱棒槌压下胸口激烈的心跳声,他人矮,刚才赵九凌急步飞驶,他跟在后头又不敢用小跑,跟得可吃力了,看了锦绣远去的身影,轻声说:“王爷刚才还咳了几声,是不是病还没有全好?” 赵九凌心中一动,非常应景地咳了几声,说:“是呀,这喉咙又痒起来了。”然后提袍抬脚朝悠然阁走去。 才回到悠然阁,来到暖阁里,吩咐下人烧了炕,锦绣脱下鞋子也跟着上了炕,赵九凌后脚便跟来了。 外头彼此起伏的请安声使得锦绣双眼睁得老大,在心里道:“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赵九凌问了锦绣的去处后,也不待通报,已大步来到暖阁里,北方地区的大富人家,都设正厅,左右偏厅,花厅,东西暖阁,卧室。正厅是正式待客之所,偏厅则是私下性质的待客,而暖阁则是屋主人平时候的日常起居之处。一般除了非亲非长外,并不对外开放的。 但赵九凌却没有这些顾忌,依然大步踏入紧邻卧房的暖阁里。这时候的锦绣正坐到炕上,见到赵九凌,失声道:“王爷怎么来了,还有什么事?”现下悠然阁是她的地盘,大部份人就算要来找她,也只是在正厅里或偏厅里接待,暖阁还真的没有人进来过,更别说还是被赵九凌这样的男人闯进来。 赵九凌并没有觉得这样贸然闯进来有什么不妥的,或许他早已把锦绣归为自己的女人的身份了,所以丝毫不避讳,反而还撩了袍子,大步上了炕,一条腿放到炕上,另一条腿垂到炕下,很是不拘的模样。 “刚才吹了冷风,感觉喉咙又痒起来了,再给我瞧瞧吧。” 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锦绣瞪了他一眼,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该死的家伙,就这样大刺刺地闯进她的私人地盘里,也不怕传扬出去有损他王爷的形像。 虽然在古代生活了十多年,锦绣已基本古化,但之前一直生活在南方,对北方的建筑规划以及设计还不是很明白的,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不妥,但她是大夫,自是从权出发,自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或是想入非非的想法。再来这家伙也是一脸的无所谓态度,锦绣也懒得多说什么。冬暖放了个小炕几上来,赵九凌的手放到炕几上,锦绣隔着小小的炕几,给他把了脉,说:“从脉相来看,王爷这病已没什么大碍了。” “你不是说光看脉相也无法真正确诊病因吗?”赵九凌看着她,“还是给本王听听肺腑吧。” 锦绣下了炕,赵九凌又道:“地上凉,就在炕上给我诊治吧。” 锦绣没有理会他,依然下了炕,拿了听诊器,放进他的胸前。 “王爷肺腑也没什么大碍的。” “可我的喉咙就是有些痒,总要咳嗽。”赵九凌捏了捏自己的喉咙。 锦绣又让他张嘴,拿过烛火靠近他,再拿了竹片压住他上翘的舌头,蓦地,一个尖锐的声音响来,“表哥,你们在做什么?” 锦绣吓了一跳,转身,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大力推了推,这股力道很猛,她被推倒得几站倒地,紧接着,伴随着“你这个贱人,敢勾引我表哥”的厉喝,一个巴掌朝她轰了过来。 赵九凌眼明手快地探手捉住朱妙云高举的手,喝道:“妙云,你这是做什么?” 许妙云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吼道:“表哥,你放开我,我要打死这胆敢勾引你的贱人。” “放肆,越发胡闹了。给我滚回你的晚风院。” 趁着这对表兄妹争执不已时,锦绣一手抓着炕,一手抓着冬暖,借着冬暖的力道,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冷冷地道:“这就是奉国公府的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了。” 许妙云立马瞪了过来,“你说什么?” 锦绣没有回答,只是对赵九凌淡淡地道:“刚才没有看仔细,麻烦王爷再张张嘴。” 赵九凌瞪了许妙云一眼,喝道:“休要再胡闹。锦绣只是给我看病而已。” 朱妙云怔了怔,然后冷笑道:“看个病要靠得这么近?” 锦绣没有理会她,反正这时候给她解释她也不会听,就只有用行动来证明了。重新看了赵九凌的舌头以及喉咙,锦绣扔了手头的竹片,把烛火移开,“王爷喉咙还有些红肿。王爷病才刚刚好,再来肺炎引发的咳嗽确实要咳上好些时日,天气干冷,脆弱的呼吸道接触冷空气自然有受到刺激,便会加剧咳嗽。再来王爷刚才又饮了酒,喉咙更是受到刺激。我这儿开些止咳的糖浆,王爷平时候多喝点,润润喉便是。” 等一切弄妥当后,锦绣这才对许妙云淡淡地道,“朱小姐,人与人之间讲的是一个缘份。您无端讨厌我,憎恨我,今日里更是不分青红皂白污陷我,按我平日里的脾气,自是两个耳刮子抽了过去。不过看在朱小姐是王爷客人的份上,这口气我就暂且忍了罢。” 朱妙云气得全身发颤,指着锦绣,瞪圆了眸子,“你敢这般对我?” 锦绣笑了笑,“朱小姐还要拿您的身份说事?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成日里一味的拿自己的身份炫耀,逊毙了,也只有那种暴发户才会如此干。朱小姐好歹也是王爷的嫡亲表妹,就算不给自己留点脸面,多少也要替王爷考虑吧。若是让外人知道堂堂楚王居然有个仗势欺人的表妹,多没面子呀。”朱妙云气得抓狂,锦绣又制止住她,继续道,“什么要我好看,好大的胆子,走着瞧之类的话还是少说吧,听都听腻了。” 赵九凌一个气没能忍气,索先笑了出来。而朱妙云更是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之不快,咽之不爽,最终,她转头冲赵九凌委屈地红了眼,“表哥,你就任她这样欺负我?” “是你先无理的。”赵九凌并不愿偏袒她。“说吧,好端端的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朱妙云有了台阶可下,跺脚道,“我身子不适,本来要找她给看病的,谁知成天没个人影。”然后又瞪锦绣一眼,“你一个女大夫成日里往外跑,害本小姐找不到人,该当何罪?” 锦绣淡淡地道:“是锦绣的不是。朱小姐可是哪里不适?” “你不是大夫吗?你自己不会把脉吗?”然后高坐在锦绣坐过的炕上,把手伸了过去,瞪她,“还不过来给我把脉?” 锦绣给她把了脉,“朱小姐可是小日子来了?” “肚子有些坠痛。”她声音忽然小了许多。 锦绣看了赵九凌一眼,“王爷,事关女儿家的隐私,还请王爷回避。” 赵九凌有些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下了炕,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对许妙云说了句:“休要再任性,好生让锦绣给你看病。” 等赵九凌离开后,朱妙云冲锦绣哼了哼,阴阳怪气地道,“别以为表哥喜欢你,你就有资格做他的王妃。” 锦绣怔了怔,说:“别以为你是王爷的表妹我就不敢揍你。” “你,大胆……” 锦绣捏着她手上的麻筋,加大了力道,令她痛苦地蹙了眉,半边身子弯屈。“你,你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你敢动我一根毫毛,表哥不会放过你的。” 锦绣一边捏着她手弯处的曲池穴,一边冷冷地道,“我也老老实实的告诉你,你也给我老老实实的听着,想要恢复做母亲的资格,趁着小日子来了,乖乖的吃药。不许发火,否则,再这么暴竹炭的脾气,迟早有一天会急火攻心,脑溢血死亡。” 朱妙云紧紧咬着唇,一脸的倔强,“你敢这样对我?” “知道什么叫脑溢血吗?”锦绣吓唬她,“就是脑部里的血管,一寸一寸的断裂,然后血流出来,把头部给挤满,你不会死亡,但你会周身瘫焕,口不能言,手不动能,成天只能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经管。你想过那样的日子吗?” 朱妙云脸色一白,但仍是强硬道:“你胡说,你唬我。” “信不信由你。”锦绣大力放开她,冷眼看着她身子往后仰去,然后又迅速坐正身子冲自己怒目而视。但,也只是瞪自己而已,也不敢有别的动作了。 朱妙云一边揉着被捏得又痛又麻地曲池穴,一边咬牙道:“你敢这样对我……” 锦绣拿过一块琉璃镜递到她面前,“看清楚了吗?你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它,它也会用同样的态度对你。” “……” 锦绣又道:“你总是爱发火,然后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你这样虽然是威风了,但却给自己的身体埋下了隐患。我是大夫,自然知道你这样下去的后果。” 朱妙云面色变了变,然后不甘心地道:“会怎样?” “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引发脑溢血,就是我们所说的中风。” 许妙云还是知道中风二字的,目光缩了缩,尖叫道:“乱讲,我这么年轻,如何会得那种病?” 原来这丫头还不算太笨,锦绣说:“若是你不相信,大可以试试。”然后又问,“刚才你冲我发火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头昏眼花,耳冒金星?胸口又闷又钝的难受?” 朱妙云茫然,细细想了下,点头,“是,差不多如此了。” “那就对了。这便是脑溢血的前兆,以后你可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对于这种任性眼生头顶的丫头,锦绣才不想去理会的,但这丫头身份不比寻常。待出了元宵,她就要回京了,她又是皇后的侄女,若是在皇后面前大说她的坏话,胡乱编排她与赵九凌的八卦,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不得不先安抚这个任性妄为的丫头。 所幸这丫头虽然娇驳任性,却也是个草包,很快就被锦绣给吓唬住了。虽然仍是嘴上倔强,但她色厉内荏的表情早已收到眼里。 …… ------题外话------ 昨天忘了更新…。粉不好意思哦 第230章 剩女的春天 “小姐,您脸色好难看。是那王锦绣欺负您了?” 朱妙云哼了声,“她还没那个胆子。” “可是小姐您脸色看起来好差?” “……小日子来了,自然会差些的。” “小姐没让王锦绣给你开药?” “有。只是有一味药总督府没有。只有外头的药房里才有售。她说明日去买了再给我送过来。” “她自己去买?哼,这些大夫心可狠着呢,若是让她去买,一两银子最低也要变成十两银子。小姐,咱们带来的银子不多了。” “……那,明日里咱们亲自去买。绝不让她赚半文钱。” …… 翌立,锦绣去看了穆少清,又开了治疗头晕目眩的药物,又去了徐府。徐子泰已不在屋子里,只有徐子煜陪同着。 徐子煜很是热情好客,不但好茶好水地招待,还一直陪坐在母亲身边,给安阳郡主做了针炙后,锦绣见这徐子煜并无勋贵子弟的架子,心里也有好感,也随意聊了几句。 “锦绣,你年纪如此轻,却有如此厉害的医术,可是跟谁学的?”徐子煜一脸惊奇佩服地望着她。 再有自制力的人听了这夸赞的话,总是高兴的,锦绣也不例外,但嘴上却谦虚地说,“二公子也别忙着夸我,我的女红可是一踏糊涂的。” 徐子煜朗声笑道:“所谓术业有专攻,再则物以希为贵,女红人人都会做,反不稀奇了。而你这一身医术,却是稀罕着呢。” 锦绣笑了笑,“也只有二公子才会如此说。若是换作旁人,说什么都有了。” 徐子煜正色道:“世人迂腐。只知道拿世俗礼教的帽子来压人,殊不知,历史的前进,学术的成长,以及术业的专精,从来都离不开离经叛道之人的贡奉。若姑娘也像那些大家闺秀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这么一身惊天医术岂不可惜了?外人求医无门,而姑娘若紧着世俗不敢救人,那才是真正的悲哀,亦是世俗的愚昧,以及对术业发展的桎梏。” 世俗害人,病人求医无门,会医的却要谨守男女大妨,眼睁睁地任由生命在手中逝去却无可耐何,身为医者,这是最为痛心的。 但徐子煜这样从小受尽礼仪教导的公子哥却说出这番话,锦绣心里却是无比震惊的。 …… 寒风呼啸的北风中,一辆豪华三驾马车急驰在官道上,眼看宣府城门已然在望,宽大的马车被转得密不透风,车箱里躺着一个面颊瘦削脸色枯黄的男子,呼吸粗重,高热不退。 男子榻边坐着位艳丽的少妇,她紧紧握着丈夫的手,激动地道:“相公,宣府到了,马上就可以见到王太医了,你一定要振作。再撑一会儿,啊……” 躺着的男子这时候已虚弱至极,闻言微微睁开眼,才刚张嘴,便剧裂咳了起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数驾华丽马车已顺利进入宣府。 守门的士兵望着远去的马车,嘀咕着,“这王锦绣果然威名远播,连大同的怀王府都慕名前来。” “你还别说,这两日,宣府周围好些人都慕名来找王锦绣呢。我那个在荣升大客栈做掌柜的表叔这阵子也笑开了花,他那儿光住下的病人就有十多户。” “我说你那表叔也真是见钱眼开了,大过年的住那么多病人,也不怕晦气。” “放心,有王锦绣在,这些人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呢。” “哈哈,这倒也是……” 怀王府的马车进城后,便直奔总督府,车子里一旁打下手的小丫头忍不住道,“郡主,咱们一没有去拜会楚王,二没向总督府投拜贴,那王锦绣会给郡驸看病吗?” 郡主道:“我是怀王府的朝阳郡主,王锦绣再托大,也不敢不给这个面子的。” 又是一阵咳嗽传来,郡主赶紧又给丈夫喂养了温热的雪梨汁,安慰道,“相公,再忍忍呀,已经进城了。马上就可以见到王锦绣了。” 驸马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张了张嘴,郡主又双目含泪,“都要怪我,若不是当时听信朱妙云那个贱人的谣言,相公这病也不至于耽搁成这样了。” 驸马嘴巴又张了张,但很快又咳了起来,等他强压住喉间里难抑的骚痒,“月娘,我……快……不行了……”实在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朝阳郡主赶紧给他揉了揉胸部,“相公别说丧气话,只要见到了王锦绣,你肯定会没事的。听说河北省右参政曾家的长媳妇患了肠痈,以及次媳妇怀了双生子而难产,都让王锦绣开腹给救了回来。如此高明的医术,相公的病肯定手到除来……相公,你怎么了,相公……相公……” …… 四喜胡同的徐府,“二公子这番言论,倒是说出了我们医者的心声。耐何这个世道……”锦绣长长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前金陵总兵夫人何文氏的指责来,心情无端沉重起来。 徐子煜束手而立,看着锦绣半晌,轻声道:“姑娘不必伤感。虽说女子行医确是惊世骇俗了些,但却让身染恶疾的病人得以续命。姑娘这份恩德,又岂是那迂腐不化的世俗道德可以约束的?” 锦绣苦笑,“话虽如此,可我的名声到底是毁了。”虽然她不愿承认,但事实便是如此。她是女神医,是医艺精湛的女医官,受着世人的尊敬与追捧。但要把这身份拿来换取一桩婚姻,可就难了。 在这个等级森严,礼教严格的古代,她穿越女的光环也只能在技艺上发光。或许到目前为止,也有了三两朵稀少的桃花,但,这个时代的婚姻,却都是拿捏在那些内宅妇人的手中。 而聘为妻奔为妾的严苛规矩也让她不敢轻易去追求所谓的真爱,甚至不敢与异性私底下相处。 徐子煜道:“那个,你在金陵的传闻,我都听说了。文氏顾氏之流的人,你不要理会。其实这世上,支持你尊重你的人还是很多。比如说,我母亲。她老人家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呢。” 锦绣抿唇笑了笑,“谢令堂对锦绣的厚爱。”人两世为人的经历,锦绣还是分得出安阳郡主对她是真的敬重还是做表面功夫的。 堂堂郡主,天家的人物,能对她这样的大夫这般礼遇,也算是难得了。比起当初赵九凌顾夫人之流鼻孔朝天的模样,锦绣对徐家人还是充满了好感的。 看了看天色,锦绣说:“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徐子煜搓了搓手,温文地说:“这马上就要中午了,就留下来用了午饭再回去吧。” “不好意思呀二公子,我从来不在病人家中吃饭的。” “呃,为什么?” 锦绣眨眨眼有,“当然是怕吃人嘴短呀。” 徐子煜愣了下,忽然大笑了起来,“姑娘真够坦白的。” 锦绣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呀,我这人一向很坦白的。” 徐子煜冽唇笑道,“把话说到明处,这样也好。身为大夫,能订下自己的规矩,倒是不错的。” 确实,每个大夫都有各自的规矩,但怕就怕是否能真正的一直坚持下去。 “做我们这行的,三教九流的病人都有,不事先订下些规矩,确实很难行事。所以我早就给自己订下了三个规矩。” “哦,哪三个规矩?”徐子煜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姑娘事先说出来,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以免不小心坏了姑娘的规矩。” 锦绣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哪有什么规矩呀,不过是视病人性子好坏而定罢了。”给富贵人家看病,若是主家看起来不好说话,便事先把话说死,免得到时候又叽叽歪歪的牵扯不清。遇上好说话的,自然就一切好说话。 徐子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时候,安阳郡主已穿戴妥当,从内室里出来。徐子煜以及锦绣同时站了起来,“夫人,腰可还酸痛?” 安阳郡主喜笑颜开,“王大夫医术果然厉害,这番针炙下来,腰还真的不酸了。” 锦绣说:“那就好,夫人您这盆腔炎已经比较严重了,想要治根,至少还得一个月的时间。夫人记得按时吃药,每日里按着我说的方子清洗自己,另外,食疗也不要落下。” 安阳郡主笑道:“是是是,我全听王大夫的话。”发现锦绣旁边的几子上的茶水已经凉了,赶紧让人去换茶水。 锦绣说:“不必再忙活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哎呀,这马上就要午饭了。王大人吃了午饭再走吧。” 锦绣看了徐子煜一眼,徐子煜无耐一笑,对自己的母亲道,“娘,王姑娘说,她从来不在病人家中用饭的。以免吃人嘴短。” 安阳郡主惊愕了会,然后哈哈一笑,“吃人嘴短?哈哈,这倒也是。王大人说得极是,若是你在我这儿吃了饭,恐怕诊金都不好意思收了。这顿饭还真是吃不得的。” 锦绣有些脸红,低下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夫人这是哪儿话,就算您留我吃饭,诊金仍要收的。”她半开玩笑地说,“我这人脸皮可厚着呢。” 安阳郡主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你这孩子,还是个实心眼儿的。” 又打趣了两句,锦绣起身告辞,徐子煜照例送她到门口,在踏出院门里,锦绣回了一下头,发现徐子煜的目光仍然在后头,忽然心中一动。 这叫什么来着?剩女也会有春天? 第231章 战事起 到底没有立即离开徐府,因为徐府守门的对她说总督府总口发生大事了,这时候正乱得不成样,要锦绣暂且不要离开,免得被那群暴怒的百姓给冲撞了。 锦绣惊讶,“总督府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反正外头确实很乱的,王大人还是迟些再出去吧。”从这儿出去,再转个弯,从巷子里直走半里地出去便是总督衙门。而总督衙门里发生的事儿,四喜胡同这边很快便可以得知。 安阳郡主及徐子煜后来也听说总督府出事了,也赶紧差人去打听,锦绣又被迎回了徐府,大家坐到小厅子里,继续喝着茶,然后等下人的回报。 过了没一会儿,下人回来了。 一个长随在厅门外恭身道,“……打听出来了,原来是大同怀王府的朝阳郡主正率了人痛打客居在总督府的楚王殿下的表妹。” 大同的怀王府,朝阳郡主,痛打楚王的表妹?赵九凌的表妹不就是朱妙云么?居然被大同的朝阳郡主给当街痛打?都是大家闺秀,再是娇蛮任性,但也要注意形像吧,怎么在大街上就给打起来呢? 安阳郡主如此疑惑。 那长随道:“回夫人的话,是这样的……原先,那朱小姐四处宣扬宣府总医官王锦绣王大人……” 锦绣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是是是。那朱小姐四处宣扬王大人医术不精,是个绣花枕头,这话就传到刚好从大同赶来的朝阳郡主。那朝阳郡主的仪傧染了肺腑绝症。怀王府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朝阳郡主听说王大人的威名,特意从大同赶来,想请王大人去怀王府给仪傧医治。谁知来到宣府,便与朱小姐碰到。朱小姐添油加醋说了王大人好些坏话,以至于朝阳郡主失望而归。后来又传出楚王殿下身染腑腑绝症都让王大人给医好了,还有王大人妙手医治好了右参政的曾家长媳次媳,一口气救了四条人命,宣府无人不知。朝阳郡主又悔又恨,赶紧带着仪傧又赶了过来。可仪傧到底身子已虚弱,还没赶到总督府,便已经去了。朝阳郡主痛失仪傧,怒极攻心,又碰巧在大街上碰到了朱妙云,便与之扭打了起来。” 锦绣直了眼,第一想法就是,不知那朱妙云在面对真正的郡主时,会不会把“我是皇后的亲侄女,奉国公府的嫡女”挂在嘴边。 安阳郡主皱了眉,说:“唉,瞧这事儿弄得……朝阳郡主带了多少人来?” “回夫人的话,朝阳郡主此次只带了五十多名侍卫。” “那现下情形如何?” “朱小姐仗着楚王的势,平时候根本不把任何人放眼里,不过这回却是大意了,据说是在中路大街中段的药店里被怀阳郡主碰上,双方先是吵了起来,后来又有旁人加入指责朱妙云害人不浅,朱妙云见机不对赶紧逃跑,然后被朝阳郡主等人一路追赶着,在总督衙门闹将了起来。” 锦绣乐了,这朱妙云算是害人不成反害已了。 “后来呢?” “后来……王爷就出来了,把闹事的人都喝斥走了。只剩下朝阳郡主一人哭得伤心。” 说到这里,大家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朱妙云先前造谣得太凶,以至于让某些得了急症的病人家属心生动摇,便打消了来找锦绣医治的想法。而锦绣医术确实厉害,曾家的两个媳妇就是最好的证明,然后朝阳郡主这才又跑来找锦绣看病,但病人已经拖得太久,根本等不到见到锦绣本人,便一命呜呼。朝阳郡主与驸马感情深厚,自是悲痛欲绝,又碰巧见到了朱妙云,自是新仇旧情一起来。而在与朱妙云发生冲突之际,一些曾因朱妙云不负责任的遥言给害苦了的其他人也跟着声讨她。然后就演变为全武行。 安阳郡主明白了事情大概后,长长叹口气,“这奉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吧,怎的出了这样的闺女?王大人与这人可是有过结?” 锦绣苦笑说,“不曾。” “那她为何好端端的要这般败坏您的名声?” “先前她要我给她悬线把脉。锦绣确实不会这门高深的技艺,所以就被认作庸医了。” 徐子煜说:“这悬线把脉,被传得神乎奇神的,但依我看,也不过是夸大其辞罢了。”见识了锦绣看病时的望闻问切,他对那传说中的悬线诊脉确实抱怀疑态度。 锦绣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虽然对这种技术嗤之以鼻,但却不能真的揭穿开来。有时候,身为医者,光有医术还是不成的。 在离开徐府后,路经张府时,发现张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而这时候的张府,已围起了白幡,想必正在办张员外的丧事。 “张员外据说今日就要下葬。”冬暖轻声说。 锦绣淡淡地“唔”了声。 “当时若是张夫人让姑娘给张员外医治了,说不定张员外也不会死了。”冬暖又感叹地说,张夫人算是中年丧偶,张老太太是老年丧子,人生三大悲事,莫过于如此。 四喜胡同里的巷子并不窄的,来回对错马车并没问题。但前边有辆马车比较大,又停在路正中,挡去了锦绣这边的路。而车夫也不在车上,不得已,锦绣的车夫便上前拉了对方的马儿,把车子停到边上去,这才驾着自己的马车悠悠地朝总督府驶去。 正在这时候,紧闭的张府大门被打开来,出来一行丫头婆子,拥簇着一对着装体面的中年夫妇。那男子边走边对身旁的妇人低声斥责着,“以后没什么事休要再回娘家来。” 那妇人一脸的憔悴,哭得双眼生肿,闻言忍不住骂道:“你现在倒是有骨气了。先前你要跑官的时候怎的不对我说这话?” 男子恼羞成怒地道:“此一时彼一时矣。谁叫你这么没用,把娘家人得罪狠了?” 妇人捂着脸痛哭,“这能怪我吗?我也只是一片好心。” “哼,若非你轻易听信他人谣言,大舅兄如何会去?无知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张府里并不太平,张夫人恨极了张大姑奶奶听信谣言误了丈夫的性命,对前来奔丧的张大姑奶奶极不客气。张老夫人虽然也怪罪女儿,但儿子已经去了,再怪罪也是没用,但两个媳妇同仇敌忾,她虽然伤心,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总督府里现在也是热闹至极。朝阳郡主死死地瞪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朱妙云,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 朱妙云口鼻流血,一张娇俏的脸儿早已被打得面目全非,她捂着被踹痛的肋骨,小腿骨,目光怨毒地瞪着朝阳郡主,咬牙切齿地道:“表哥,你要替我作主。” 赵九凌现在也一个头两个大。论理,朱妙云虽然有过失,但也不是罪该万死。但朝阳郡主因为朱妙云的谣言失去了丈夫,年纪轻轻就要守一辈子活寡,也值得同情。再来,一个是父族堂妹,一个是母族表妹,两边都不讨好。 虽然天家里的亲情真的比纸还要淡薄,但朝阳郡主到底是宗族之后,赵九凌就算不顾及怀王,也要顾及赵氏宗族的颜面。 可是,朱妙云是自己的表妹,自己母族中人,虽然地位比不得赵氏宗族,但若是任人欺负,对他,对自己的母后也是一种挑衅。 就在这般僵持的时候,好消息从天而降。 靼鞑入侵了。 赵九凌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非常庆幸靼鞑这时候能来,解了他的左右为难。 …… 过了三个多月的太平日子,这次的靼鞑入侵使得边军有好一会儿的手忙脚乱,但在赵九凌长达一年的铁血训练下,到底没有惊慌太久,很快就在上官的指挥下迎战。 这回靼鞑来势汹猛,约摸估计人数不在五万之下,处于守势地位的边军,虽然有高大的城墙作掩护,但伤亡仍是比较惨重,伤兵一个又一个地往伤兵营里抬去,很快便把伤兵营给挤得满满当当。 锦绣这回总算见识到战争的残酷,虽然她已经作了充分的准备,也作了多回急救演习,仍是不免手忙脚乱一番。伤兵营的手术室里,原本只有20台手术床,此刻已扩展为30多张。也顾不得齐玄英等人是否能担当大任,就像刚出生的雏鸟一样,被锦绣这个严厉的师父一脚揣下悬崖,是死是活全靠各自的本事。 一个又一个的重伤士兵被抬了进来,锦绣这时也恨不得生出多双手来,伤了大动脉的需要输血,伤及肺腑的要马上开刀治疗,但每一个重伤手术都要花较长时间,再快的速度,也比不上伤兵涌进来的速度。 “师父,这人失血过多,怎么办?需要输血吗?”齐玄英的声音又急又躁。 “师父,这人脾脏破裂,真要给他开腹吗?”曾富贵的声音隐隐带着恐惶。 “师父,这人脖子中了一箭,还有救吗?”周强的声音也带着惊慌。 锦绣再是好脾气,这会子也不由心急火燎,气血翻腾,她手头这个伤兵被长枪一箭刺穿肩膀,正在努力把断掉的动脉血管给接起,几个徒弟简直像崔命一样地叫她,忍不住大吼一声:“自己看着办,别再叫我。”吼了过后,又忍下气,冷静地说,“按我平时候教你们的去做。”实在不行,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如果在时间匆足的情况下,这些人是可以救上一救的。但个个都重伤,个个都需要急救,这个时候的生命,是真的命如草芥了。 齐玄英还要好些,他是所有人中,天赋最高的,学的也最快的,理论知识也打得扎实,但真要从理化直接进行到实际,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这会子锦绣强行分他出去主治,也只有靠自己摸索了。 手忙脚乱医死了几个后,齐玄英人也麻木了,只能机械地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渐渐地,心也不乱了,腿也不打颤了,战场上的伤口,大多都是锐器所伤,要么伤及胸部,要么伤及腹部,都是先打上一针消炎抗休克针,再喝上一碗麻酒,把伤口处理了包扎了,再喂上一颗锦绣丸后就抬了下去,是死是活,全是他的造化了。 曾富贵和周强也被锦绣踢了出来单弄了一张手术床,与他们一道的还有两名军医,这两名军医虽然医术不怎样,但见惯了血腥战面,也丝毫不觉惊慌,都是麻木地操作着……期间二人总算从惊慌中回复过来,在无数次的实验下,总算找回了做主治大夫的感觉。 时间缓慢而无知觉地过去,进行了一天两夜的激战后,靼鞑退了。 城墙上的欢呼是那么的震天动地,但伤兵营里这时候却是最忙碌的时候。 朱妙云望着境子里被打得面红肿不堪的脸,羞辱的泪水再一次糊满了脸。 “可恶,赵云丽那个贱人,总有一天,我要一定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嘶……”又扯痛了脸上的伤口,朱妙云痛得双目泪花打转,那赵云丽下手可真够狠的,这时候全身都痛得钻心。“该死,王锦绣呢,怎么还不来?” “小姐忘了,靼鞑入侵了。战场上伤亡重大,王锦绣身为军医,自然要上战场上救治伤兵的。这时候哪有机会过来。” 朱妙云脸色隐隐发白,“靼鞑真的很厉害吗?”她在京中时常听起大人们讲靼鞑的凶狠野蛮,但没有真正见过,倒也没有多少惧意。 “不行,我的肚子真的好痛,不能再拖了,赶紧去把王锦绣叫回来,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叫回来。” …… ------题外话------ 今天我很勤快的 第232章 人人都有特权 一名身穿石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又神色鬼祟地来到制药作坊里,因靼鞑入侵,军营里用药量非常大,作坊里的各种用药也如流水般运去各个军医营。这位中年男子的到来,倒没有人去理会。 中年男子转了一圈后,总算忍受不住,抓到一个正在搬药的伙计,“你们坊主呢?” 正搬药搬得头晕转向的伙计看都不看他一眼,“不清楚。” 中年男子不死心,又抓了几个人问,总算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坊主正在里头督促制药呢。” “制什么药?” “锦绣丸?” 中年男子一阵激动,他早就听说了锦绣丸的功用,那可真是金疮药里的圣品呀,比起宫里太医的不传之秘的“活肤膏”丝毫不差。 宫里的活肤膏并不外传,就算身为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没门路得到,只好转战宣府,想从这儿下手了。 中年男子又找到药坊坊主,坊主百忙中也还认得他,有些不耐烦,“怎么又来了?不是给你说过了吗?这是王锦绣王大夫的祖传秘药,轻易不得示人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中年男子陪着笑,“我知道我知道,我并非拿的,我这不是准备了银子买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只要兄弟你行个方便,这些银票就都是你的了。” 坊主看了银票一眼,把银票收了,随手从桶里抓了一把白色的丸子,装进一个瓷瓶里递给了他。 中年男子接过瓶子,有些犹豫,面带讨好,“能不能,再多给点儿?这些哪够呀?” 坊主冷笑一声,“别得寸进尺了。再多一个字,再多的银子都不给你。” 这阵子私下里来买锦绣丸的人多如牛毛,坊主早已赚得盆满钵满,所以并不愁没生意上门。 …… 两名身形高大的士兵抬了一个胸口中了箭的人急急忙忙冲入伤兵救治营。 进行了一天一夜的抢救,大家都累到极至,这时候哪还分得清是重伤还是轻伤,全一骨碌地抬到外围的护士站。 那名伤兵被抬上手术床,箭早被箭掉,只余下箭头还在身体里,也已经做了一回急救措施,只要涂上局麻酒,再把伤口割开少许,便可以把箭头取出。 战场是最好的阅练,这话确实不假。经过一天的时间,曾富贵已经对这种伤口处理轻车驾熟。麻利地消了毒,上了局麻,但那人却瞪着眼道:“王锦绣呢?我要叫王锦绣给我治伤。” 曾富贵看他一眼,说:“师父此刻正忙,我也可以给你拨箭的。” “师父医术确实厉害,不过你这点小伤,就要不劳烦她老人家了。” 那人很是生气,“你们这群庸医,不被你们医死就谢天谢地了。快去快去,我就要王锦绣给我医治。”见曾富贵不动,只低着头做什么,不由威胁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下北路军营的千户,正五品的官,岂是你这小小军医能够医治的?” 一旁作助手的军医说:“这位曾大人是王大人的座上弟子,医术自然是好的。大人就放心让曾大人医治吧。” 那大汉愣了片刻,上下打量被包裹在绿色褂子里的曾富贵,“你是王锦绣的弟子?” “我资历不行,只能算是师父她老人家的记名弟子。”身传弟子与记名弟子可就差得远了,一个是正统弟子,一个是记名身份。 “原来是她的弟子。不过你这么年轻,能有几分医术?还是让你师父来给我医治吧。”他混了三年,才混到正五品的官。那个何劲,据说在上北路军营不到三个月就与他平起平座,后来又因抵御靼鞑有功身受重伤,居然有幸让楚王亲自接待不说,还让王锦绣半夜里冒雪前去军营医治,那是何等的荣幸? 再来何劲受了那样重的伤也给救了回来,他对王锦绣的医术很是佩服。他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轻易死了,军医们的医术低劣他们都是知道的,他才不要让这群唐医误他的宝贝性命。 他还要挣下更多的军功,升为大将军,让妻儿也跟着享福。 “快去让你师父来,我就要她医治。” 曾富贵一脸无耐,“大人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了。” 那人愣了下,低头,果然,他胸口的箭已经拨了出来,连药都上好了,可他居然一点疼痛都没有感觉得到,不由冽唇笑了起来,“不愧为神医的弟子,居然也有两下子。” “……” …… “王锦绣呢?快过来给我家大人医治。”几名伤员抬着一个全身是血的男子飞奔进来。 手术室里立马奔来一名护士,“快先抬到我这边来,我先做止血处理。” 一名亲兵瞪她,“你能做什么?边儿去。王锦绣在哪,快叫她出来给我家大人医治。” 见那么多穿着奇怪的绿大褂白大褂都没有理会他们,不由急了,又加重了语气、嚷了起来。 锦绣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双眼发黑,双腿发软,两眼冒金星……趁着临时助手给缝合伤口的当,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抬头看了其他正在做手术的军医们,因为做了多次演习,其他军医倒也习惯了锦绣的流水式的救人方式,通常两个人一张手术床,大家刚开始并不习惯这样的救治方式,但因麻酒的关系,伤兵们不再激烈挣扎,不再大吼大叫,再来药物及工具都比较齐整,各自分工合作,医治起来比以往快速多了,也简单多了。虽然锦绣时常挂在嘴边的“消毒”二字,这时候也只能当耳边风了。 总的来说,虽然伤兵很多,但手术室里并不慌乱,负责送运药物以及专门做后勤的人虽然累极,但仍是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主治大夫的命令……锦绣松了口气。 再看齐玄英等人,齐玄英身边有两名军医打下手,这时候,严然是主治大夫的派头,不停地发号施令,声音威严,充满了安定人心的力量。 周强曾富贵唐成几人表现也还不差,经过一天多的血腥洗礼,再是慌乱也已经麻木了,手上的动作机械而熟练地拨箭头,清理伤口,上药,动作又快又狠。 锦绣收回目光,喝了口温热的糖盐水,补充体力,便瞧到有人大呼小叫的,不由皱了皱眉,“什么事?这人怎么了?” 那几名亲兵看到了她,双眼一亮,连忙叫道:“是王大人吗?赶紧过来给咱们大人看病。我家大人是从三品的定远将军,腰腹受了重伤,王大人赶紧医治吧。” 定远将军?锦绣有了印像,看了这人的腰腹处的伤口,忽然吼道:“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止血?” 那亲兵被她吼得耳聋生痛,缩了缩脖子,正要说话,锦绣已厉声吩咐:“来人,立即给他止血。” 刚才被亲兵推到一边去的护士赶紧上前吩咐道:“快把人抬过来给他止血。”虽然这人腰腹处用衣裳捂住伤口,但若是没有药物止血也是无法从根本上止住血。 那名亲兵见锦绣发了怒,屁都不敢放一下,赶紧抬了过去,先护士把已染成鲜红色的衣裳拿开,露出血肉翻飞的伤口中,肠子都露了出来,伤口还在缓缓地流出血液,她赶紧从箩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快速抵住伤口,一名亲兵喊道:“肠子都露出来了,怎么不把肠子塞回去?” 护士说,“你过来帮忙来按住伤口。我先把肠子清洗一下。” 几名亲兵战战兢兢地看着护士拿了清水,把血淋淋外露的肠子给清洗了后,再塞进肚腹里,再用布条塞住伤口。紧接着,护士拿出一支针管,吸了点药,又吩咐道:“把他的裤子脱掉,我给他打一针。” “打,打针……” “快,把他翻过来,裤子解开,露出上半边臀部。” 定远将军这时候并未晕迷,但却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然后悲催无比地被无情翻转过来,露出半边臀部,针刺进肉里并不是很痛,但推药进肌肤里却有着胀胀的闷痛感,定远将军吃力地问:“这是什么玩意?” “抗休克消炎的。”然后又拿了个瓶子出来递给他,“喝下,这是麻药。” 等他把药喝了后,护士又拿出一块牌子,拿起笔来飞快地在上头写着,然后又写上编号,系到定远将军手上。 “好了,抬到主治大夫那边去吧。记住,这牌子可别弄掉了。” 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后,疼痛感已不那么强烈了,定远将军好奇地看着,只见上头草草地写着:“伤员9组1708,左侧腰腹锐器所伤,伤口约六寸长,露肠,无内出血。已打消炎针一支,喂麻药。”下边写着经手护士的名字,缭草地写着两个字,他怎么看都看不明白,不由撇唇,“这小女子的字写得也太难看了。” 很快,他被抬上手术台,定远将军松了口气,他这样的伤按以往的医疗水平,若是落在杨李两位太医手上,肯定能够救活的,但受一翻罪是免不了的。据说王锦绣医术厉害到包扎伤口时并不会感觉到疼痛。这点令他无比满意以及震惊。尽管军营里有专门为高级武将设置了一间诊治场所,里边是宣府军医中的精华,但他仍是希望能由王锦绣医治。 只是,给他诊治的却不是王锦绣,而是一个面生的年轻人,不由怒了,“王锦绣王大人呢,快让她给我医治。” ------题外话------ 总算截止发货了,忧喜参半,喜的是,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回了,忧的是,没银子进账了,反而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也听不到那美妙的叮咚声响了……不过在瞧到才买没几天的客户又来找我,问“在不在”之类的问题时,心跳总要快几拍,生怕是找麻烦的… 不唠嗑了,今晚还有一更。 第233章 官威 年轻人神色平静地道,“我是她的大弟子齐玄英。大人您的伤不算多严重,我能给您治好的。” 王锦绣的弟子?那个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大年纪的弟子?定远将军不可置信,但事实便是如此,他见这年轻人面容沉稳,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的眸子尽管带着血丝,但仍是沉稳而毫不慌张的。 尽管心中失望,但定远将军决定就由他试一下吧。因为,他的伤口现在也确实没了痛感。 …… 靼鞑退了,赵九凌乘胜追击了数里地,斩杀了千余名靼鞑,捡到了几百匹精良蒙古马,以及数千具弓箭武器,捡了几个俘虏,倒也有了不小的收获。 蒙古人的弓箭都由是牛角制作,威力远大,穿透力强,再来草原上缺少一切物资,捡回一只弓箭,对蒙古人的损失那是显而易见的。对边军的作用却是比较大。 “这些该死的靼鞑,弓箭都带有倒刺,还浸有粪毒,射进身体里,若不及时医治,依然会伤及性命。” 赵九凌道:“放心,这回有锦绣在,将士们一定会有救的。” “可是,伤兵实在太多了,她一个人能救得过来吗?” “……”赵九凌沉默了下,忽然喝道:“传令下去,加速回城!” …… 赵九凌回城后,战场已打理得差不多了,虽然地上还有化不尽的血腥,但没了振耳欲聋的撕杀以及刀箭刺入身体里的惨叫。而军医营井然有序使得众人心神一震,呼啦啦地往伤兵营奔去。 伤兵营依然人满为窜,但这回却奇怪的没有痛苦的嚎叫,没有凌乱到放不下脚的场面,也没有刺鼻的血腥味,一切,都是那么的详和。 对,就是详和。 一行将官们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诺大的伤兵营,除了穿不同颜色的大褂们来回奔跑着,少了伤兵们的嚎叫,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真是怪了,怎么听不到叫声呢?”以往人人都在说战争中的军医营就是人间炼狱,但这回,却格外让人感到惊奇。 前边巨大的帐子里,不停有人从里头抬出来,一个个全被包扎妥当,手上挂着个牌子,但一个个却神情轻松。 赵九凌上前,拦上其中一名重伤晕迷不醒的伤兵,把那牌子翻来瞧了下,“偏号二十组一二零三,腹部锐器所伤,伤口七寸长,胃、脾、肝各有出血,已打消炎针,吃止血丸。” 下边一行字草草地写着:“诊断结果:胃、脾、肝出血,静养卧床休息。进重监。” “这进重监是什么意思?”赵九凌问。 抬人的士兵回答,“就是进入重症监护室的意思。此人伤势沉重,需要重症监督护理。” 赵九凌摆了摆手,看着身后一行人毫不掩饰的惊讶以及震憾,心里也很是自豪。他的锦绣,确实是厉害的。 …… 进入诺大的伤兵营,众人便被里头的景像震惊住了,只见门口燕翅或蹲或坐着十多名白大褂,有的手头拿着针刺进伤兵的屁股,有的拿着笔在牌子上写着什么,然后系到伤兵手上,有的清理伤口,动作异常麻利。 众人惊奇地望着白大褂们对伤兵们做简单的护理后,一个将士更是好奇地拿起牌子看了起来,问:“这编号是干什么用的?” “到时候好让病人用药,做病情记录。” “那这前边的圆圈里写着个七,是什么意思?” “我是编号为七的护士,所以就写编号七。编号七,后头再加上一串数字编号,就不会把病人搞混了。” “那这这后头呢?这是什么?” “我的名字。” “为什么还要写上你的名字?” “证明这位伤者是由我做急救处理的。”护士解释着,“等会上了手术台,还要写上主治大夫的名字,证明伤者是哪位军医所治。” “什么叫主治大夫?” “就是专门做手术的大夫。”护士指着里头手术台边围着的军医,“每个手术台,都有一名主治大夫,以及一至二名辅助大夫。” 这位大人起身,一脸兴奋地对赵九凌道:“不愧是王爷看重的人,这王锦绣真是太厉害了。王爷英明。” 其他人也齐齐喝道:“王爷英明。” 赵九凌胸口热血翻腾,一种无经言状的激动与兴奋充斥着他身体每一个角落。一双鹰目忍不住搜索着锦绣的身影。 他看到她了。 她正低着头,专心至致地做着她的手术,这边的动静似乎没有影响到她。 赵九凌抬步往她走去。 一名就近的绿大褂喝住他,“站住,手术重地,闲人不得进来。” 朱棒槌喝道:“大胆,这是王爷。” 那绿大褂吓了一跳,嚅嚅地说:“原来是王爷,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王爷……” 与他同一台手术床的绿大褂说:“这位大人说得对。手术重地,除了医务人员外,任何人都不得擅入。还请王爷速速离去,以免沾染到不应该有的病菌。” 病菌?赵九凌怔了怔,脑海里又回想起在金陵时,锦绣在做手术时,也是这么说过的。 “手术重地,闲杂人等勿进。” “为什么?” “因为你们身上带着大量肉眼看不到的病菌。而病人受了伤,免役力减弱,自然要精心护理,受不得一丁点病菌感染。” 赵九凌缓缓后,对一行观看的将士们命令道:“听军医们的命令吧。” 众人见状,也赶紧退了几步。 赵九凌望着锦绣的身影,这时候的她全副武装起来,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她不时地动着脖子,显然是头埋得太久,有些僵硬了。 忽然间,赵九凌又心疼起她来了。他没有忘掉,当年让她医治他那受伤的手下,九个重伤之人就让她忙碌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也没有补眠就又开始给手术后的病人检查,开药,一直忙活到天黑才睡觉去。 而这回的战急,一天两夜下来,他都还陆续小睡了几回,这时候都觉精神不济了。更别说她一个女人。 …… 这时候,又有伤员被抬了进来,并边跑边叫:“王大人在哪,快让王大人过来医治。我家大人身受重伤,杨太医不敢医治。要咱们过来找王大人碰碰运气。” 赵九凌上前说:“王大人现在也没空,洪将军这是伤到哪了?” 那亲兵一见是楚王,眼都瞪直了,下意识地回答:“小的见过王爷。回王爷的话,我家大人被流箭所伤,因为箭上喂过毒,杨大人说伤及脏腑,他没有多大把握,便让咱们过来找王大人试试。” 一名将士摇头叹息着对晕迷不醒的洪将军道:“唉,身上中这么多箭,大罗神仙也难救了。这老洪,昨日里还与我喝过酒呢。”声音竟然变得哽咽。 赵九凌沉默了下,说:“赶紧抬进去吧,碰碰运气也好。” 那几名亲兵如蒙大赦,赶紧把人抬了进去。 不一会儿,远远地有人朝这边奔来,还边叫边喊:“王爷,王爷,原来您在这儿呀。” 赵九凌眯眼,望着此人,认出他是总督府的侍卫,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名侍卫喘着气道:“刚才朱小姐差小的来,来找王锦绣王大人,朱小姐肚子疼,想请王大人火速回去给她医治。” 赵九凌陡地怒了,“胡闹。将士们伤亡惨重,军医们正在马不停蹄的救治,恨不得一双手变为两双手。受伤的士兵都还没来得及医治,岂能为了她一个人就回去耽搁宝贵时辰?”越说越说,大声斥道:“立即滚回去,告诉她,再要任性胡闹,我就把她丢出总督府。本王说到说到。” 赵九凌是真的怒了,朱妙云虽是他的表妹,她平时候做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任性骄蛮地找别人的麻烦,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都没说她半个字。但在这救人的紧要关头仍要摆她大小姐的架子,就坚决不能容忍了。 若是在以往,他倒可以均出一名军医过去给她医治,但看着手术室里锦绣双眼眨着血丝的双眸,他怎能忍心再让她劳累? 更何况,这可是救命的紧要关头,怎能因她一人就让锦绣受来回奔波之苦? 赵九凌问一个白大褂,“你们有多久没休息了?” 对方愣了下,回答说:“我们都是轮流休息的,前后也不过休息了三两个时辰。” 一天两夜的撕战下来,守在最前线的将士们更是眼都没合过。但这时候早已去梦周公了。就是不知军医们是否也是如此。 “军医呢?可有休息过?” 白大褂咬了咬唇,说:“这么多伤兵,哪有时间休息。都是累得实在忍不住再小歇一会儿。醒了再继续救人。” “那锦绣呢,可有休息过?” “王大人也只是休息过一次,也才睡下没两个时辰,便被人叫醒了。然后就一直到现在,一直没合过眼。” 赵九凌紧紧握着拳头,“是谁把她叫醒的?” “是镇国将军。”白大褂非常的气忿,“镇国将军也不过是肩膀上,腿上中了一箭,手臂上被砍了一刀,也只是普通的伤罢,偏要咱们去叫姑娘医治。否则就要治姑娘怠慢之罪。” 赵九凌脸色冷了下来,“刘越,哼,好大的官威。” 一行人见他发了怒,俱都噤了声。 ------题外话------ 怕才买没几天的客户来找我,说是少货错货,现在又怕被读者骂,我都没敢看评论,胆子越来越小了 第234章 与刘越有间隙的一名将士这时候赶紧落井下石道,“可不是,王大人医术精湛,哪能大材小用治这些小伤小痛的?镇国将军也实在是太浪费军医人才了。” 赵九凌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地又冲进手术室里,来到锦绣跟前,“你还撑得住么?” 锦绣僵硬地抬起脖子,“王爷,手术重地,不能进来的。” 赵九凌望着手术台上躺着的杨将军,问:“洪将军还有救吗?” “没有伤及要害,就是五脏六腑中伤了三脏一腑,治理起来有些麻烦。”锦绣一边说着,一边俐落地把箭头拨了出来,带着少许的血丝,“箭头啐过箭,加白矾水清洗。” 助手已拿起棉布蘸白矾水清洗伤口,赵九凌望着杨将军惨白的脸,说:“既然没有救治的希望,就放弃吧。” 锦绣惊讶至极,看了洪将军一眼,“这位不是下西路的洪参将吗?”她也知道军中高级将领的命都是比较宝贵的,不管何时何地,高级将领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最好的救治,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这洪参将一共中了六箭,锦绣也并没有多少把握医治,但此人可是正三品的参将,也马虎不得。 赵九凌抿了抿唇,“军营里比不得寻常时候。但凡受了重伤若是没多大重治希望的,就让他无痛苦的去吧。” 锦绣沉默了,军医里伤员多不胜数,在这儿可不是讲究“但凡有一线希望的,身为大夫,都不能放弃,这是医德”之类的道理,而是讲究一个“快”字。有救治希望的就救,没有救治希望的,干脆再给他一刀,让他早死早投抬。 刚开始临时给锦绣做助手的军医便是如此行事,锦绣看得于心不忍,但这位军医却反而苦口婆心地劝导她,“小的知道大人您仁者仁心,可这是军营,没多少活命机会,经过一番救治,仍然死了,那样就太浪费时间,浪费物药了。所以大人,不是我狠心,而是逼不得已。” 锦绣默然,这名军医说得对,与其花费巨大力气救一个没有多少生还机率的重伤人员,还不如趁此时间救更多的有活命机会的人。 但是,这也只是限普通将士罢了。 三四品以上的高级将官,只要有一线救治希望的,仍是得想办法医治的。 锦绣也知道赵九凌的意思,说:“洪将军虽然伤及多处脏腑,但仍是有救治希望的。”经过两天的血腥洗礼,她对这些如蝼蚁般的生命感到无比的痛惜,若是放在平时,她可以再救回一半的性命。 如果,这也只是如果罢了。 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果。 望着晕迷不醒的洪将军,赵九凌说:“洪将军为国捐躯,他又是正三品的参将,朝廷会优抚他的家人的。所以,你只需尽力而为便成。” 对着扩腹器,锦绣一边麻利地检查肚腹内的器官,一边拿棉布放进肚腹里止血,说:“我刚才答应过要尽力医治他的。” 赵九凌沉默了会,哼了哼,“你倒是心善。”却把自己累得不成人形,值得吗? 锦绣无可耐何地冽唇笑了笑,刚才洪将军有短暂的清醒,他发现是她后,非常的激动,绝望呈灰败的眸子里陡地迸射一股光亮,锦绣看得心中激荡不已,也无比难过,这人是打从心里相信她能救活他的。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声音艰难,要她一定要救他。 “王大人,我不是贪生怕死,我上头还有七十老母,我三个兄长都死在战场上。我是她唯一的支撑希望,我不能死。王大人,你一定要救我。” 锦绣当时就泪花儿乱转,非常郑重地点头,说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而一旁的医军也无比感叹,边做手术边说,“洪家一门都是忠烈,洪家眼下就只剩下他一根独苗了。” “洪大人虽然身受多处箭伤,但并未伤及心脏,我一定能救回他的。”按现代手术来讲,只要不伤及心脏,都有办法救回来的。她不能放弃,虽然到目前为止,药物与工具都不是那么齐全,但古人的生命力坚强,也旺盛,她仍是有一半机会的。 看出她眼里的坚定,赵九凌不再说话,只是嘱咐了一句:“那你也不要呈能。若真的劳累,就先去休息吧。” 锦绣苦笑,战场结束了,但他们军医的使命却还正当开始。 她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能坚持一会儿就再坚持一下吧。 “子煜,昨日里战争就结束了,为何锦绣还不来?”安阳郡主问自己的小儿子。 徐子煜苦笑,解释说:“娘,您没见识过战争。战争虽然结束了,但军医们却还得忙活几天呢。锦绣身为军医之首,自然也要忙得不可开交。” 安阳郡主点头,“那倒也是。”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锦绣一个姑娘家,成天接触那些……兵油子,也不怕坏了名声?” 徐子煜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说:“娘,若是您要这样想,那无夜早就死了。” 安阳郡主瞪他一眼,“说什么呢,我当然不会说她什么,只是难保别人不会这样想呀。”顿了下,她望着儿子道,“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她一个姑娘家,成日里与病人打交道,又是那些兵油子,军营里听说腌赞的很,虽说救死扶伤本是积德造福的事,可对名声总归有损的。” 徐子煜皱眉,一脸无耐,“娘,孟子有句话,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锦绣是大夫,救死扶伤本是职责所在,此乃权矣。她是大夫,若为男女授受不亲就不肯医治,冷漠旁观,与豺狼无异。” 他见自己母亲只一味的沉默,但面色却沉沉的,不由急道,又解释道:“若是有人病重,非要找锦绣医治,若是锦绣非要依这点礼教不肯救治,那病人会不会埋怨锦绣?可若是锦绣医治了,便是毁了名声,娘,那您要锦绣怎么办?” 安阳郡主沉默了半晌,然后长长一叹,“你说的也有道理。可道理虽是如此,但别人不会这样想呀。” 徐子煜皱眉,“娘,您的意思是,锦绣给人看病挽救别人性命还是错了?” “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只是……”安阳郡主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按理,锦绣医术精湛,自己的病也唯独她能医治,她自然该感激人家。可想着她成日里与一群男人打交道,心里总是不那么痛快。 朱妙云这时候肚子越发疼痛了,她脸色发白地瞪着身边的人,“怎么王锦绣还不来?” 一旁的侍女急急地解释道:“刚才李二哥进来回话,说军营里伤兵伤亡惨重,王锦绣正在救治伤兵忙得不可开交,实在腾不出手来。李二哥还说,不是王锦绣不给小姐医治,而是王爷不允许。王爷也说了,伤兵们太多,军医们恨不得生出两双手来,王锦绣已两天没合过眼了,实在没精力再来回奔波。” 朱妙云不满至极,“真是岂有此理,我是什么身份,那些伤兵又是什么身份,能与我相比吗?表哥也真是的,越发的糊涂了,到底我才是他的嫡亲表妹,怎能这样对我?难不成,那些下九流的伤兵还比我这个奉国公府的嫡女高贵不成?” 没有人敢接腔,只能劝道:“小姐,您别生气,再忍忍吧。王爷也是两天没合过眼了,这时候都还在军医里指挥战事呢。” “可是我肚子真的好痛。”许妙云咬着唇,右下腹的肚子又胀又痛,也不知怎么回事。 婢女见状,也一时没了主意,忽然眼珠子一转,又说:“干脆,奴婢亲自跑一趟。请王爷再下令,让王锦绣过来给您瞧瞧。” “那快去吧。” “是,奴婢这就过去。”虽然外头寒冷,但能去外头跑跑腿也好,总比呆在这儿受主子的气好上几倍。 …… 在药物不齐,无仪器无助手的情况下,洪参将的伤费了锦绣整整两个时辰,等洪参将被抬下手术台时,锦绣总算支撑不住,双眼发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当然,不若其他晕倒在阵营上的军医,锦绣的待遇倒是好太多了,被人抬下去后,被安置在赵九凌的临时营账中,虽然没有炕,也没有汤婆子暖身,但厚实的被子,柔软的枕头,以及床前两个大火炉,薰得暖暖的,紧接着白银也进来,解开锦绣的衣裳,抬高她的脚,用小羽毛刺激锦绣的鼻孔。 锦绣很快就醒了来,白银说:“刚才杨太医讲,姑娘是疲劳过度引发的短暂晕厥,姑娘好生歇着吧,先喝些盐糖水补充体力。”锦绣确实累到头晕眼花,依言喝了大口盐糖水后,说:“有没有吃的?给些吃的吧。肚子快饿死了。” “好,姑娘稍候,奴婢立即去给您端点粥来。” 白银冲赵九凌福了身子后,便退了下去。赵九凌来到床前,问道:“好些了吗?” 锦绣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哪有时间去观察旁的事,这时候脑袋也属于当机状态,也没有去细想赵九凌怎会如此,说:“肚子快要饿死了。” “你多久没有休息了?” 锦绣微微瞌眼,她现在饿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九凌又继续道:“以后不要这样了,救人是要紧,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他常年领兵打仗,当然知道战争一旦来临,那便是没日没夜天昏地暗地拼杀,在生死倏关之际,人的本能会暴发出无穷的潜能,在不吃不喝的状态下,也能支撑一两天,但那样的情况也比较少见的,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大吃得消,更别说锦绣这样的弱女子。看着她虚弱苍白的脸,他觉得有必要好好交代她。 白银很快就端了一碗粥来,“姑娘,军医们也饿得惨了,我去的时候也只抢到这么点粥,姑娘快趁热喝了吧,奴婢再去别的地方弄点吃的来。” 锦绣一骨碌爬起来,端过碗狼吞虎咽,很快,一碗加有红糖、玉米粉、红暑、白面、少许肉末的糙米稀饭被锦绣吃得精光。她把碗还给白银,“肚子仍是饿得慌,快,再去给我找些吃的来。”然后又倒了下去,唉呀,饿肚子的滋味,真的好难受。 赵九凌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眼,“当真如此饿?” 锦绣看他一眼,“你也去饿肚子试试。” 赵九凌笑了笑,“上了战场,饿肚子那是家常便饭的事,早都习惯了。” “那岂不要犯胃病?” “嗯,但凡当兵的十有十个都会有胃病。” “那王爷呢?” “也不例外。”赵九凌看着她充满血丝的眼,“肚子实在饿得狠了,也只能先吃稀饭填肚子。等晚上回了总督府,再好好吃上一顿。现在好好睡吧。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 “可是……”锦绣挣扎着起身,又被他按了下来,“你先睡吧,不会有不识相的人进来打扰的。” “可是,我要……去趟茅房。”人有三急呀呀呀! 赵九凌:“……” 锦绣觉得呢,在一个男人跟前说方便确实有点难为情的,但没办法,她憋不住了。 这屋子里虽然简陋,但净房也有的,就在另一间屋子里。恭桶做的还不算差,还是画了大花纹的木质木桶,木桶上头还有类似于坐便器的那种,只是,尿意咚咚地拉到空空的木桶里,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响亮。 虽然隔了扇门,但这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仍是有着震耳欲聋的声响,而外头还有赵九凌……锦绣的脸红了又红。 不敢看赵九凌的神色,锦绣期期艾艾地说,“军医营里给我单独设了一间休息室,我去那边休息吧。”说是休息室,也只是几张架子床铺了草垫,有几床陈旧的棉絮罢了。包括锦绣在内的一干女护士们,都是挤在床上轮留休息的。至于齐玄英他们,待遇更惨,与其他军医完全是挤猪窝了。 赵九凌说:“那儿怎能睡人?就睡这儿吧。” 锦绣看了眼铺着崭新被褥的架子床,也很是心动,但这是赵九凌在军营里的临时休息场所,她就是脑袋被门挤了也不敢睡到上头的。 ------题外话------ 今天强忍着加速的心跳,上了评论区,啊哟,一大堆赵黑,可怜我的心肝儿哟,再一次爆掉了。今天吃酒去了,只有一更,请原谅。明天要清账又是一笔耗时耗力的工程,等把所有的账清了,我才知道我今年究竟挣了多少钱歉。不过一直不敢抱乐观态度就是了 第235章 贵妇人的眼界 最后,锦绣还是忍痛拒绝了赵九凌的好心,准备去军医营睡通铺。 不过等锦绣被尿意胀醒时又发现,她明明睡在军医营里的通铺里,怎么变成帐子了? 和她睡到一起的还有冬暖,以及巧巧二人,她们二人也是一脸的青,乌黑的眼圈,睡的像猪一样,估计狼来了都不会醒。有她们在,她便没了顾忌,估计是临时搭的帐子供她们休息吧。 她从帐子里微微探出头来,外头已经是井然有序了,这儿仍是军营。 出了帐子,她去了臊气冲天的茅房里如厕回来,到底不放心那些受了重伤的将士们,又去了伤兵营。 出乎她的意料,伤兵营里虽然药味薰天,但看起来仍是井然有序。重症监护室里的床位已经空了一半,有几个白大褂正在里头打着盹。 一些重伤将士躺在床上,有的暗自呻吟着,有的则昏迷着,但的发现了她后,惊喜地叫了起来,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其他清醒的将士也跟着叫了起来。 “是王大人,王大人快过来帮帮我老李,我这肚子好痛……” “王大人,我也是,胸口好痛,就像火烤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王大人王大人,快来帮帮我,俺都饿了两天的肚子了,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呀?” 锦绣说:“别急别急,我一个一个给你们看。” 重症监护室里也是有值班的大夫,是齐玄英与外有品秩的林子乔。 林子乔三十来岁,国字脸,看上去很是平庸,但一脸的老实相,这时候也是双眼红通通的,对锦绣拱手道:“王大人,此次重伤人数有一千八百人,从大前天一直到现在,已死二十五人,转到普通病房的有六百一十人。剩下的重危将士约有三百余人,到目前为止,大多数将士都有较大活命的希望,只有少数看起来不大行。” 然后锦绣又去看了那些病情最严重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转的重危病人。其中便有洪将军。 “洪将军现下如何了?” “反复高热,已经喂了几次药了。”齐玄英说,“这人身上有多处箭伤,最严重的莫过于胸前两箭,都伤及肺腑,再来箭头上又淬有粪毒,引发呼吸紊乱,从昨天到现在已抢救过两回了。现在仍是没有好转。” 锦绣摸了脉膊,探了呼吸,又拿听诊器听了肺部,说:“病人已引发血气胸,必须做闭气引流,” 齐玄英怔了怔,“师父,什么叫闭气引流?” “你先去找来引流管,再把工具拿过来。我教你怎么做。” “是。” 锦绣又吩咐众人把洪将军抬到手术室里,锦绣戴好手术套,做了局麻,沿肋间走行切开皮肤,沿肋骨上缘伸入血管钳,分开肋间肌肉各层直至胸腔,有液体涌出时,立即置入引流管。 “引流管伸入胸腔深度不宜太长,也不宜太短。以丝线缝合胸壁皮肤切口,并结扎固定引流管,敷盖无菌纱布。引流管末端连接至水封瓶,引流瓶置于病床下不易被碰倒的地方。” 锦绣边操作边对齐玄英说,折叠式的水晶管从肋骨处垂下床下的密封的瓶子里, “插引流管能排出气体或收集胸腔内的液体,使得肺组织重新张开而恢复功能。这便是引流管的作用。引流管广泛地应用于血胸、气胸、脓胸的引流及开胸术后,对于疾病的治疗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锦绣又细细地讲解了引流管的各个注意事项,齐玄英看得目不转睛,不时地点头。一旁做辅助的林子乔也是激动不已,虽然他仍是听得似懂非懂,但能亲眼见到神医的本事,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玄英,你多久没有睡了?”锦绣看齐玄英也是熬得双眼红通通的,乌黑的眼圈活脱脱的像熊猫。人也瘦了不少,胡子拉杂的,看起来极为憔悴,身上也是药水味混杂着血腥味,一看就知是超长时间工作的形像。 “回师父的话,重症监护室里的人手不够,再来其他军医因为不会师父的操作方式,所以只好留我们下来轮留监守了。” 锦绣点头,“其他人呢?” “曾强休息去了,富贵在普通伤兵营查房。至于唐成……”齐玄英犹豫了下,说:“总督府的许小姐肚子痛得厉害,本来是想来找师父您的。可师父那时候休息去了,所以王爷作主,便让唐成过去了。” 锦绣皱眉,“朱妙云又怎么了?” 齐玄英回答:“这个弟子也不清楚。只说确实痛得厉害,那时候杨太医李太医都走不开,师父又睡下了,不得已,王爷便让唐成过去了。” “唐成就真的去了?” 齐玄英苦笑,“唐成哪愿意呀。但王爷都开口了,也只好赶鸭子上架了。”齐玄英有种死贫道莫死道友的感觉。 锦绣哼了哼,“唐成是入门最晚的,再来根本没有任何医学基砘,也不过是在我铺子里实习了两年,能有几分医术?”刚开始她只是找他来做打杂的小厮的,后来见他对她的外科手术有兴趣,便让他做了自己的助手,这小子倒是举一反三,很快就上了手,但若真要成为独当一面的主治大夫,估计还要十年的时间。 齐玄英揉了揉酸涩的眼,笑了笑说,“唐成看病确实不大在行,但做手术还有几把刷子呢。这两日从他经手的伤员,还都是有模有样呢。” 然后齐玄英又拿了个本子递给锦绣,“这是我们四人做过手术的病人数量以及目前的成果,师父请过目。这唐成虽然救治的人没有弟子多,但死亡率却是比较少的。” 当然,齐玄英经手的都是些比较重危的伤员,死亡率自然也较高。而唐成经手的大多也都是些不轻不重的伤,成功率自然要高些。 锦绣略有意外,她从来没有想到,在她不在的期间内,他居然还把这个都统计出来了,果真是人才。 略略看了下,锦绣不得不对她的另外三位记名弟子刮目相看,“这唐成还真够厉害呢。这些肺腑轻微受伤的,脾脏破裂,肋骨断了的都让他给救起来了。” 而被夸奖的唐成,这时候却是上不沾天不下沾地,不知在心里把朱妙云的祖宗问候多少遍了。 他望着朱妙云苍白的面容,木然道:“小姐再耐心等候,只要那边没事了,师父自会回来给您医治的。” 肚子又胀又痛,朱妙云连翻身都痛,而这种疼痛随着锦绣的杳无音讯而变得恐惧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唐成,“你说,我真的还会有救吗?” “小姐伤在脾腑,血块积于腹内,所以引发腹胀,再则脾腑裂损,自然会痛的。耐何在下医术浅薄,不敢施治。再则,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有心而无力。也只能请小姐再忍受忍受了。” “说了半天,你就是不肯去把你师父叫来,是吧?” “小姐请息怒,师父她老人家又没有三六六臂。她一人之力要医治成千上万的伤兵,连吃饭的时间都没,哪还有空到您这儿来。” “那些伤兵怎能与我比?我可是奉国公府的嫡女,皇后的侄女……” “那又发何?” 那又如何?朱妙云被刺得半晌无语,然后痛骂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胆敢邈视我,我要告诉表哥,治你的罪,打你的板子。” “好歹我也救了上百名受伤士兵的性命,使朝廷免受数千两银子的损失。王爷英明神武,怎能治我的罪呢?” 许妙云嗤笑一声,“数千两银子算得什么?我一年四季的衣裳,打造的头面首饰都不止这个数。” 唐成微笑道,“小姐,您是花朝廷的钱,但我却是给朝廷省钱,还救了不少将士们的性命,不管说到哪,小的功劳绝对比所谓的皇后侄女,奉国公府嫡女有用多了。”他望着朱妙云气得变形的脸,又加了句,“最起码,小的没有仗势欺人。” “你……你居然如此说我……”朱妙云气惨了。 唐成揉了揉发酸的眼,“小姐,小的已有两个日夜没有合过眼了,恕小的不能再陪您说话了,小的先下去休息一会儿。” “站住,没我的命令,你就算是死也不能走……啊,好痛……” …… 安阳郡主一脸激动地对从军营里回来的大儿子道:“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没有受伤吧?” 徐子泰一脸的胡子拉杂,把头上的盔甲取了下来,揉了揉发红的眼,“让娘操心了。儿子没事,只是战后事儿繁多,一时走不开罢了。” “不是下北路那边受到了攻击吗?关你中路军营什么事?” “我们自然也要去增援,再则,也要严访靼鞑使诈攻别的城隘。” “靼鞑也退了,那可要好生歇歇了,瞧瞧你,这才几天功夫,人都瘦了一圈了。” “让娘操心了,是儿子的不是。” “别说话了,快进屋去……对了,既然战事已经结束了,王锦绣应该也会得空闲了吧?” 徐子泰的脚步迟疑了下,“这个,儿子也不大清楚。大概还在军营里吧。” “为什么,战事不是都全面结束了吗?” 徐子泰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的母亲,这回他连锦绣的面都没碰着,哪里知道锦绣现在是继续留在军营,还是已回总督衙门。 “她是太医,自然要忙活一阵子的。毕竟,有好些伤兵还得由她看管医治的。” 安阳郡主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子泰,你老实与娘说,王锦绣身为宣府的军医,时常出入军营吗?” “嗯,那是自然的。” “那,也时常与那些将士们接触吗?” 徐子泰总算明白了母亲的顾忌,笑了笑说:“娘,以世俗礼仪的眼光来看,王锦绣自然配不上咱们徐家。可若是换另一种看法,娶了她,对咱家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被儿子说中心事,安阳郡主有些讪讪的,故作恼怒地道,“你兄弟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吗?眼里心里都是那王锦绣。不是娘古板,这王锦绣好虽好,可除了一身医术外,能做个好妻子吗?再则,她成日里与一群大男人处着,这天长日久的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呀。” “娘,亏您还是郡主呢,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不是还有句话叫事急从权吗?” …… ------题外话------ 今天算账就算了一整个上午,天生数学不得行,代入公式全忘得一干二净,可怜哦,以前名列前茅的数学全还给老师去了。 第236章 擅自 普通伤兵营倒不需要锦绣亲自去过问,除了重症监护室里做了统一的查房外,些又有好几十个重伤人员还得还得再做二次手术。 齐玄英等人熬得双眼血红,锦绣看不下去,低声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齐玄英摇了摇头,“师父,弟子还撑得住的。” “不行的,你现在必须得休息。”锦绣严肃地说,“去休息吧,这回学不到,以后还有的是时候,不急这一时的。否则,一个疲劳过度,同样会要你的命的。” 齐玄英也有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但他仗着年轻,底子厚,一直熬到现在,被锦绣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坚持。 齐玄英离开后,锦绣身边一个熟悉得用的人都没有,不得已,仍是启用了军医营里的军医。这些军医见识了锦绣师徒高超的神技,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哪里还有怨言,见锦绣要做二次手术,也顾不得疲惫不已的身体,为了争那几个助手的名额,还差点儿打起架来。 何劲去伤兵营里探望他的亲兵以及下属们,闻着一大股刺鼻的药味,皱了皱眉,说,“这儿哪是养伤的好地儿,还是移回自己的屋里去养着才好。” 一名千户摇了摇头,说:“这可不成的,大人,刚才查房的王大人允许下官可以移到普通病房,但必须在此养着,期间不得擅自离去。” “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大人忘了?就是那位救过您的女神医王锦绣王大人呀。下官也算是运气好的,虽没经由她的手,不过却是由她的大弟子齐玄英医治的。” 对于王锦绣,何劲说不出的复杂,他对她有感激,还有有更多的怨怼。 他也知道,尤其在人家还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他真不应该怨她的,可就是忍不住……这个可恶该打屁股的女人。 他缓了口气,说:“为何不能回去养伤?这是何理?” “……这个,下官没问过。也不大清楚。” 何劲冷哼一声,起身,“你等着,待我去问问她。”既然人已经救回来了,自然要回家养着,哪还能在这种地方养伤。 虽说外头挂了个牌子,写着普通病房,可人实在大多了,军医却只有三五个,哪忙得过来?还是把人带回去,在自己的屋子里修养最好。 一路问了好几名白大褂,何劲来到所谓的手术室里,只见几个身穿绿大褂的人正围着床上一名伤者做着什么,大概是在做所谓的手术了,他倒是不好进去打扰。再来,他也进不去,因为门口写着一行大字,手术重地,闲人免进。 何劲原以为做完了这个手术王锦绣就会得空,谁曾想,他等呀等,一直等到天黑,里头手术室的灯都就了起来,仍是没有动静。反而是一个又一个的伤员被抬下手术台,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伤员又被抬上去,期间,锦绣出来过一次,何劲正要拦下她,锦绣却急匆匆地道:“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她所说的有事是去如厕,等何劲跟在她身后走了几十步远后,这才忿然发现的,异常的愤怒。趁她如厕回来后,正要问,锦绣却又急匆匆地来到消毒室,净了手,消了毒,边走边问:“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又有重伤人员?” “不是,我只是想问,我的那些下属,可否接回去在自己的军营里养着?” “他们伤得厉害吗?” “不算厉害,但也有些严重。” “那不成的,必须养好了大半方能离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也是为了他们好。” “以前受了伤的人都是各自回自己的营里,这什么这回不行?”何劲语气稍稍加重了。 锦绣停下脚步来,望着他。 何劲心下一怵,在她双眼充满血丝的注视下,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锦绣这时候才认出此人是何劲,那个先前该杀千万糟万剐的家伙,她忍下心里的不豫,说:“伤兵们集中在一起,只为了方便管理医治,也减少他们受病毒感染的机会,也减轻军医们的工作。何大人对这个解释可还满意?” “伤兵营里太杂太乱了,那是人休息的地儿吗?” “既然何大人都看不下去,为何不派人进行休整呢?” 何劲怔了下,然后脱口而出,“真是笑话,那是你们军医该做的事。” “那何大人瞧到我们都空了吗?” “……” 锦绣心头一阵失望,懒向再理他,匆匆进去了,只冷冷抛下一句话,“没主治大夫的允许,所有伤员不得擅自离开伤兵营。若是擅离,后果自负。” 何劲在身后叫道,“只是回自己的营里修养伤,怎叫擅离呢?” “那到时侯主治大夫查房的时候到哪儿查房去?” “查什么房?” 锦绣气得恨不得给他两耳刮子,冷笑道:“你连查房都不知道,还敢来问我这些白痴问题。” 虽然不明白白痴是什么意思,但何劲从她语气里的轻蔑也知道不会是好字眼,不由怒了,“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普通士兵,怎能与普通伤员在一起?” 锦绣也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匆匆进入了手术室。 何劲见状,也不愿再来碰她的冷脸,于是愤然折回普通病房,让自己的亲兵把几名受伤的将士带回了中路军营。 “大人,这不大好吧?军医说在伤还未大好之前,不得擅自离开的。” 一名穿白大褂的护士上前,语气也有些不悦。 何劲看了看全副武装的“男护士”,不以为然地道:“你是王锦绣带来的人吧,哼,就她规矩多,以前怎的没有这种规矩?” “……” 何劲不理会男护士不悦的神情,对亲兵们喝道:“把下北路营受伤的将士都带走。”对于自己营里的人,他身为怀远将军,自是要维护的。 下北路军营受伤的士兵们感动不已,纷纷在心里发着誓,以前真不该嫉妒何大人的,人家年纪虽轻,但本事却大着呢,不但能征善战,武艺高强,单凭这份对下属的关怀与维护,就令他们感动了。 护士无法阻止何劲的一意孤行,只得忿然把这事告知给前来“查房”的杨太医。 杨太医沉默了会,说:“罢了,由他们去吧。以前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哪处营里就回各自的营里养伤。 护士急了,“可是我们大人说了,伤兵们集中在一起治疗,一方面方便医治,另一方面也减少病毒的感染。他们这般一意孤意,万一出了意外怎生是好?” 杨太医说:“以前都这样的,应该没什么的。王大人对自己要求实在过高了。”尽管佩服锦绣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地步,但杨太医仍是觉得锦绣的要求实在太高。比如说,不管任何时候,都要做到全方位的消毒,伤口预防感染以及消毒是首要关键。还有床单脏了就必须得清洗,并且还要高温消毒,手术器具每用完后也得用高温煮上半个时辰,尤其最浪费的还是衣裳,每做一回手术就得把袖套撸去洗,毛巾,棉布更是也是如此……病房内每天都要保持清洁,洒消毒水……可这样下来,花费的功夫就海了去,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再进行如此严格的要求,确实是得不偿失的。 但王锦绣是这儿最高的军医,是他们的上司,就算心里不以为然,他也不好说什么的。 倒是李太医对此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对于杨太医些微的抱怨,李太医指着墙上贴着的小字,“刚开始我也与你一样,觉得王大人小题大作了些。可你看看,自从伤兵营里按王大人的指示行事后,伤兵们伤口引发感染的症状确实少了许多。还有,这回虽然仍是忙得昏天暗地,但杨大人你发现没,这回军医们的效率却是空前提高了不少呀。”李太医指了指一个推着木头制的车子护士,“你瞧瞧,你瞧瞧,这个编号为九和十四的护士,两个人就管理着近百个伤兵的护理,配药,喂药,换药,居然没出任何差错,若是在以往,杨太人,你能办到吗?” 望着两名护士推着车子,挨个挨个地叫着编号,然后挨个给药的画面,杨太医震憾莫名。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杨太医喃喃地道,忽然他又想起刚才何劲的强硬,“这回怀远将军,估计有的是后悔。” …… 看着时常出入在自己视线内的伤兵,下北路参将许云琛皱着眉头,对何劲道:“不是规定伤兵都在上北路军营医治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何劲道:“那边伤兵营布置实在恶劣,下官怕他们受委屈,便让他们回到咱们自己的军营里养伤。” 许云还捶了捶桌子,“胡闹,宣府各路营里的受伤将士都被安排在上北路军营里接受冶疗养伤,你怎的大赤赤的就把人领回来?成心不让他们活命不成?” 何劲说:“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想让他们有个较好的治疗地方罢了。” 许云琛瞪他,他当然知道何劲的好意,这小子一向爱护自己的手下,是个很有锐进心以及企图心的年青人,对属下也爱戴,但这回,他注定好心不会得到好报了。 “快把人领回去。王锦绣早就三令五申,但凡受了伤的将士,若无军医的签字同意,是不得擅自离开各自的伤兵营的,都得在那边接受统一治疗。若是擅离病房,出了一差二错,一概不负责任。” 何劲不以为然,“这人也太小题大作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那种地方,是人住的吗?” “你这小子,怎的这么倔强?”许云琛无可耐何,“你把他们带回来,王锦绣是不会派人过来给他开药看病的。为了将士们能够早日康复,还是趁早送回去吧。” 何劲仍是不以为然,他先前受伤不也是住在自己的屋子里? 他的一名亲兵期期艾艾地道:“大人,刚才胡二狗子私下里与标下说,他的伤口似乎又恶化了。” 何劲眉头皱了起来,不悦地吼道:“即然如此,那赶紧去叫军医呀。” “可是,军医很忙,都走不开的。”亲兵也是一脸的委屈,“小的跑了两趟了,那边的军医没一个肯来。说什么事先就有言在先,伤都还没好,就擅自离开,概不负责。” 何劲气怒不已,怒道:“这话是谁说的?” ------题外话------ 总算清静了,明天开始静下心来码字了。 第237章 不怀好意 望着又空了不少位置的地铺床,锦绣很是愤怒,对一群护士们怒道:“我早就说过,在主治大夫没有签字同意之前,不得擅自离开病房,怎么一个个的还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一名从军医临时充当为护士的人面有难色,“大人,小的嘴皮都磨破了,可那些人就是自恃身份,小的也没办法呀。” 锦绣深吸口气,正要说话,忽然外头响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王锦绣王大人在吗?我家大人是下西路游击将军,他的药已用光了,麻烦你去上西路军营给我家大人治伤。” 锦绣气得双眼发黑,从昨天到今天,重症监护室里的大多数伤员已经得到有效的救治,已移出普通病房,她也勉强能够缓缓气,但从昨天到现在,普通病房里的伤员消失得太厉害了,一个个都仗着有点儿身份全跑回自己的军营里当起大老爷了。还有脸有皮地跑来叫她,要她过去给那些大人物医治,当她是三头六臂不成? 锦绣这两日实在弄得心力憔悴,压根不想再多解释,连嘴巴都不想再开了。 军医们也知道锦绣的辛苦,也才不到十日的时间,锦绣原本苹果一般的脸儿都瘦成尖下巴了,脸色也憔悴无比,光这边的伤兵就够忙活了,再东南西北地去各个军营看病,不累死才怪。 “不经主治大夫同意就擅离病房的,一律柜不负责。”一名军医冷冷地说着,对于这些大人们身边的亲兵,他们也是不敢得罪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有锦绣给他们撑腰,他们的底气也有了。 那名亲兵显然还算有点脸皮,摸了摸头,想着昨日强行要离开病房,也确实被警告过,于是灰溜溜地离去了。 何劲来的正不是时候,锦绣正在对一个因不听大夫话而让伤口感染的人娇斥着,“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在未经过主治大夫签字同意之前,任何病人都不得擅离病房,现在出了事又跑来找我们了,你们当我们是铁铸的?”锦绣越说赵气,指着周围一个个熬得不成人形的,“知道你们在战场上辛苦,抛头颅洒热血。可我们同样辛苦,你瞧瞧大家,哪一个不是熊猫眼,哪一个不是熬得脸色青白走路都用飘的,你们还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 那人被斥责得面红耳赤,忍不住连连告绕,“王大人,在下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锦绣恨恨地说:“我要去禀告王爷,以后再遇上这样的病人,全部采取收费治疗。哼,谁的银子多,尽管回自己的窝里呆着吧。”眼角睡瞟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皱了眉头,扬声道:“何大人,来此贱地有何贵干?” 何劲摸了摸鼻子,吱唔着说:“没,没什么的,就是来瞧瞧。” 锦绣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他,对齐玄英道:“这儿就交给你你。我回总督衙了。” 战争结束后的第十天,重伤士兵都已经控制了伤势,脱离了生命危险,剩下的便是护理以及用药,齐玄英也已轻车驾熟。锦绣也适当地放权,准备回总督衙门,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狠狠睡上三天三夜。 何劲见锦绣在经过自己时,目不斜视,毫不理会,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想上前拦下她,请她去上北路军营给伤兵们瞧瞧,但想着刚才她的话,又觉拉不下脸来。 …… 脾脾破裂出血的朱妙云,在唐成的保守救治下,又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这期间,她简直是生不如死,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她都快要被憋疯了,不过,总算,她的肚子不再疼痛了。唐成说破裂的脾腑应该恢复了,可以适当下床走动。 等她能下床走路,身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后,仍是没有见到王锦绣的身影,不由冷笑对唐成道:“听说王大人还在军营里忙,既然如此,就带我去瞧瞧吧?”她倒要瞧瞧,那王锦绣是真忙,还是假忙。 许妙云上了马车后,对唐成居高临下地说:“你也上来吧。” 唐成不可置否,从容上了马车,然后眼观鼻,鼻观心。 朱妙云目光阴阴地瞪着眼前的年轻男子,近乎挑衅地打量着唐成,身形瘦长,看上去有些单薄,长的还勉强能入眼,但比起她的表哥来,却又差远了去,再来成日里顶张着面瘫脸,更是不受待见,想着这日子以来受他的冷言冷语,甭提有多恼怒。马车驶了好大一段路,唐成仍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朱妙云又不高兴了,“怎的不说话?” 唐成看了她一眼,依然闭紧了嘴巴。 朱妙云没有放过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厌烦,心里又惊又怒,她堂堂奉国公府的嫡女,居然让一个低贱的大夫给厌烦,这是什么道理? “你,你讨厌我?” 唐成豁然一惊,然后冷淡地说:“小姐多虑了,没有的事。” “你说谎。你明明就讨厌我。” “……小姐说是就是吧。” 见他承认,朱妙云又尖叫一声,“你胆敢讨厌我,你凭什么?我没给你赏钱吗?这些日子在总督府是少了你的穿?还是短了你的吃?” 唐成仍是没有说话,朱妙云又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说话呀,你凭什么要讨厌我?” 凭什么要讨厌她? 唐成胸口快要被满腔的怒火给挤爆了。 他讨厌她的地方可多了。 骄纵,任性,胡作非为,看在丰厚的赏金的份上,这些他都可以忍受。 但他最无法忍受的是,因为给这女人看病,他失去了保贵的临床实践,这对他这样的半调子只能勉强称作为实习大夫的他来说,是多么严重的损失了。 那天他做了一天半夜的临床实践,渐渐地找回了感觉,也没了陡然做主治大夫的压力与慌张,正当他做得顺手时,这该死的女人截断了他梦寐以求欣喜若狂的实践机会。 大师兄因为有着扎实的底子以及聪明的头脑,又刻苦,又肯下功夫,他这一辈子就算屁股上插火也不可能与他相媲美了。周师兄虽然脑子不大灵活,但胜在刻苦,入门也比他早,这回经过实实在在的勤学苦练以及难得的临床实践,技艺肯定是突飞猛进了。而曾师兄同样也如此,唯独他,经过这一役后,他不知要花多少功夫才能追上师兄们的步伐了。 …… 对着这么个不识好歹的人,朱妙云也是一肚子的气与火,但这些天见识到这闷葫芦的德性,朱妙云再是生气,也不得不咽下这种不甘。暗自发着,等着瞧,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他好看。 朱妙云下了马车,军营里不许女人进入,她又是瞪眼又是威胁,都无用处。 而唐成则一言不发地拿了自己的令牌递给守卫的士兵,“原来是王大人的高徒唐成唐大人。快里边请。” 唐成含笑道:“师父的高徒只有齐师兄一人。我资质鲁顿,也只是师父她老人家的记名弟子罢了。还谈不上高徒二字。” “哎呀,唐大人何必这么谦虚?唐大人快进去吧,这外头可冷了。” “多谢。” 瞪着唐成头也不回的背影,朱妙云气得跺脚,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喂喂,怎么不带我进去?唐成,你好大胆子。” 唐成没有理会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朱妙云气惨了,却又无可耐何。但见几名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的女子却大摇大摆地从里头出来,还得到守门士卫热情的招呼,不由睁大眼,怒声质问,“她们不是女人吗?为什么她们可以自由出入我就不行?” “那可不同。这些姑娘可是王大人身边的护士,功劳可大着呢。” “哼,不过是低贱的奴才罢了,能有什么功劳?”朱妙云不甚服气,这时候,她又看到一个全身脏兮兮,神情憔悴的女子从里头出来,这人很是面熟,待走近后,才发现居然是王锦绣。 “王锦绣,你怎的变成这副模样了?”许妙云惊叫,上下打量眼前憔悴得不成人形的女子,“天呀,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锦绣睁着无神的小眼,说:“救人给累的。”这朱妙云倒是一如以往的生龙活虎。 “救人给累的?唉呀,真的好可怜哦。”朱妙云捂着唇,有丝幸灾乐祸,也有丝居高临下,“我一直以为当太医是件很风光的事。” 锦绣很是客气地道:“比不上朱小姐您这位奉国公府千金的风光。” 许妙云被奉的很是舒坦,忽然觉得她之前无故争对这王锦绣有些幼稚。 “你这是要去哪?看你这副鬼样子,还是回去好生歇着吧,若是吓到了人可就罪过了。” “正要回去休息……” 身后传来一个喘息的声音,“王大人,等等,那个杨狗剩的王八小子忽然吵肚子痛。说是前两日在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吞了个骨头。现下估计发作了。” 朱妙云瞪大眼,然后笑了起来,“不会吧,那人是怎么吃饭的?连骨头都要吞?”太可笑了。 锦绣很想仰天长啸,她为什么就不走快些呢? “还不是因为肚子太饿了,狼吞虎咽的,不小心把骨头吞了下去,当时也没怎么在意,谁知这两日肚子总是隐隐作痛,刚才却疼得厉害了。王大人这可怎么办?” 锦绣长长叹口气,“我去瞧瞧吧。” 妈的,什么时候才能与总督府柔软的床相拥抱呀? 朱妙云一脸好奇,“这吞了骨头要怎么医治呀?” 锦绣看她一眼,这死丫头任性到让人吃不消,想着先前的恶形恶状,忽然露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想要观看么?那就进来吧。就怕你没那个胆子。” 有了锦绣的话,守门的士兵很干脆就放了行。朱妙云瞪了这两名士兵一眼,然后跟在锦绣身后,她倒要看看,这王锦绣要如何医治。 …… ------题外话------ 今天准备双更,妹子们无论如何也要给点表示才是。 第238章 越活越回去 “……肚子总是疼痛不堪,伤口又已经愈合,但肚子里却总有尖锐的刺痛感,初步估计,应该是肚腹里还有异物,所以引发肚腹疼痛。唯今之计,只有开腹探查。” 进入伤兵营,杨太医便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间猛然惊呆住,只见一群军医睁大眼,纷纷不可思议地问着:“这,这还要开腹?这再次开了腹,还会有活命?” “如何会没有?只是又要让病人多受一次罪了。”锦绣望着病床上的年轻小伙子无耐地说:“那个骨头有多大?什么时候吃的?” “这个,小的也记不清楚了。”那人很是羞愧,“饿了整整两天才得到饭吃,吃了后就给睡着了,这后来几日都是睡了醒,醒了睡,还真不知道有多长时日了。” 一群人又骂他不中用,那人羞愧至极,锦绣安慰他:“虽然有些不可思仪,但我不会笑话你的。因为饿肚子的滋味确实难受。” 对方忽然感动了起来,哽咽道:“王大人,人人都说是活菩萨转世,果真是名副其实。” 一旁观看的何劲的撇唇,瞧这马屁拍的。 锦绣沉声命令所有人准,做手术时,一群人已中气十足地行动起来,李太医看着锦绣憔得瘦削的脸,忍不住道:“王大人,您现在也急需要休息,不能再劳累下去了。”他是大夫,当然也知道过度劳累的下场。 锦绣无耐地道:“无妨,才吃了盐糖水,应该没问题的。” “若是让那些大人们知道你亲自替一个小小的普通士兵做手术,他们会不高兴的。”李太医的意思是锦绣堂堂太医,实在没必要为了救一个不起眼的小兵而劳累自己。 那名普通士兵心下一缩,也有些忐忑,按军里的规矩,他们这些无品秩的最末等的小兵,就算马上要死了,都是没资格请太医医治的。 锦绣长长叹口气,“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可我是大夫,再苦再累,只要还有一口气,自然要坚持到最后。”她望着这名小兵还带着稚气的脸,“这孩子还没有十六岁吧?就上了战场,那些权贵子弟这个年纪正是猪嫌狗烦惹事生非的时候,可是他已经冒着随时会丢命的危险上了战场,做了保家卫国的大周士兵的一份子。光凭这点,我就不能袖手旁观。” 周围有好一会儿的清静,众人望着这名小兵的目光不再带着轻视。 朱妙云也愣了愣,望着王锦绣憔悴的脸,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李太医被说得半天无话,最后不得不叹息道:“王大人却是当得仁心仁术这四个字,老夫佩服。罢罢,既然王大人都不怕累,老夫自然舍命相陪。” 锦绣欣慰地笑了起来,“多谢李大人。” 唐成这时候挤了进来,“师父,这回可要让弟子给您打下手。” “好。” 很快,锦绣便被全副武装起来,朱妙云嫉妒地望着她被人侍候着穿上那难看的褂子,戴上难看的帽子和口罩,再戴上手术套子和袖套,从鼻吼里哼了哼,“小小一个太医,架子可真大。” 开始做手术后,一些得了闲的军医也跟着围观,是以朱妙云与何劲二人倒并不显得突兀。 只是,当锋利的刀子划过小兵的肚腹时,露出鲜红的血肉时,许妙云尖叫一声,“杀人啦……”她捂着唇,脸色发白践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这女人太可怕了,她居然拿刀划开别的人肚子…… 何劲杀伐习惯了,但仍是震惊于锦绣划开肚子时的面不改色,他又畏又敬地望着她拿着一个奇模怪样的东西进进伤口里,把伤口撑起来,他闭了闭眼,虽然见惯了血腥场面,但这时候仍是有种窒息的恐惧感。 当他睁开眼,又看到锦绣把手伸进肚子里时,只觉手脚冰凉…… …… 腹部探查进行了一刻多钟,方才找着那个害人不浅的鸭骨头,接下来的事儿唐成已经会操作,锦绣可以功成身退,交代一番后便马不停蹄地回了总督衙门。这回她发了毒誓,就算天王老子来,她都不去了。 锦绣这一觉硬是睡了一天一夜,醒了来,方便后,吃了两碗熬得稠稠的稀饭,又继续睡,如此再三,一直睡到第三天,似乎才真的活了回来。 锦绣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这回累到不成人形,这回也确实伤了元气,之后的腰酸背痛一直纠缠了她好久。而等她总算休息够了本,堆在她桌上的贴子已堆了老高了。 “这边全是军中那些被姑娘救过的将军们的夫人送来的请贴,感激姑娘救了她们丈夫一命,特意下贴子邀请姑娘过去吃顿饭,顺便以表谢意。” 冬暖把十多张大红烫金的请贴递到锦绣面前。 锦绣看都没看,说:“你是如何回答的?” “婢子这两天也是吃了睡,睡了吃。是廖嬷嬷负责接待的。” 廖嬷嬷进来笑着回答:“……那时候姑娘正睡得沉,瞧瞧姑娘您,也才半个月而已,就累得脱了形,老婆子看了心里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哪里还忍心让这些小事劳累姑娘,所以一律借口姑娘实在太过劳累正在休息为由,全都客客气气的打发了。” 锦绣笑着说,“妈妈做的很好。” 得到夸赞的廖嬷嬷非常高兴,“姑娘有所不知,这回您可是大放异彩了。如今宣府上下,谁不知您神医的大名?就连唤月楼里的那位,如今看到姑娘的院子都要绕着走呢。” 唤月楼里住的,正是客居在此的许妙云,楚王的表妹。 锦绣想起上回恶意让许妙云观看她做手术的事儿,想必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应该是吓傻了吧,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姑娘,这些贴子全是外头那些富户送来的,要么请您过府一叙,要么是请您去看病什么的。” “廖嬷嬷又是如何打发的?” “还不是借口姑娘您累极了,正在休息,没个三王日哪能恢复的。” “那么这些呢?”锦绣指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贴子。 “这是其他地方送来的请贴,如今大都还住在外头客栈里,等着姑娘您给回复呢。”廖嬷嬷见锦绣威名远扬,也与有荣嫣, 锦绣抚额,果然,出了名的日子不好过呀。 吃过午饭,赵九凌过来了,送来了一大堆的补品,锦绣婉拒无果,只好收下。 “多谢王爷厚爱,锦绣感激不尽。” 赵九凌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她,“那几日可真是累坏你了。” “还好,职责所在罢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赵九凌笑了笑,“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受这么大的罪。”如果不是他擅自作主把她调到宣府,她在金陵应该也会是名动一方的名医,并且财源广进,吃穿不愁。而不像现在,累得半死不活,却也没多少油水可劳。 想到这里,他轻声道:“最近外头还有好些想请你去看病的,都被我拒绝了。” “多谢王爷体贴。”锦绣福了福身子,给外人看病确实来钱很快,但也得有时间,有精力才成。 赵九凌轻敲桌面,这是他想要决定做某件事时的一惯动作,“此次靼鞑入侵,上北路军营亡一千二百人,受伤三千余人,亡五百八十一人,重伤一千七百余人,其中重伤不治身亡约有三百余人,此次以你为首的军医,救活了两千余名将士。其中约有千余名是必死之人。伤兵死亡数比以往下降了许多。锦绣,你带给伤兵的功劳,是无法抹灭的。” 锦绣轻声道:“只是职责罢了,王爷不必夸奖。”顿了下,她又道,“若是药物全齐,人手齐全,说不定还能救些人。” 赵九凌深深地望着她,语气轻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往每次打仗结束后,那些重伤不治的人数就占去了伤兵一大半。” “本王已写上凑折进京,向所有有功将士请功,而你,将是头等功。” 锦绣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道:“王爷万万不可如此。锦绣是大夫,救死扶伤本是职责所在,如何能邀功?” “这是你应得的。” “若是王爷真要赏赐锦绣,何不顺水推舟,再给军医们涨涨待遇?或是提高军医在军中的地位。”锦绣真诚地建议,“没有人付出了一切后在得不到尊重的情况下还能继续保持医者的本分。王爷,军医与将士们一样,是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他们或许没有上战场,但同样经历着比战场更要残酷的死亡经历。他们付出的劳动与汗水,并不比上阵杀敌的将士们少。” 赵九凌深深地望着她,这女人虽然脾气不怎么好,嘴巴还利,还特别的器张,她是个很聪明的小女子,懂得避其利害,又懂得明哲保身,能屈能伸,还刁滑奸诈,以前在金陵的时候,骄傲自大的他,总是被她给气得火气迸射,却又无可耐何。而现在,因为顾忌他是她的“上峰”,所以收敛起了满身的刺,变得平和温驯。但这只是她的表面而已。真正的她,仍然是那个尖酸刻薄还特别爱记仇的小女子。 但毛病一大堆的她,却有着一颗难得的善良的心。 这家伙又来了。 锦绣很是愤懑,这阵子究竟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爱用这种讨厌的目光盯着她? 看到她羞忿的眸子,赵九凌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堂堂王爷,自小就见惯了美人,虽然不至于坐怀不乱,但也不会像刚才这般失态。只是,每每遇上锦绣,他王爷的威严就要受到极致的挑战。 赵九凌有时候都在想同,这王锦绣,难不成是专门生来克他的? “本王记得,你还没有婚配吧?” 锦绣呆了一会,很是不解这人怎么又天外飞来这么一句话,小心地回答着,“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上峰有关心下属终身大事的权利,但她并不认为家伙会有这般好心。 赵九凌清清喉咙,“这战争一旦开打,那便是没日没夜的忙活。也幸好你还没有婚配,否则,你一个女子这般成日里呆在军营里,婆家人再如何的开明,恐怕也不会没有微辞。” 这事儿锦绣早就想过了,心里不但无耐,还很无力。该死的封建社会,该死的名声,该死狗屁礼教,该死的世俗礼仪。 望着锦绣沉默的脸,赵九凌又道:“其实,这世上仍是有不计较女子名声的人。只是你没发觉罢了。” 锦绣回过神来,低下头来,说:“王爷说得有理,也多谢王爷的关怀。”不计较女子名声的男人,这世上确实有这样的人存在,从古至今,灰姑娘都能嫁入侯门,没道理她就会被剩下,就算那些豪门大户自恃身份看不上她,但那些普通人家对媳妇的要求也不会太高就是。 赵九凌见她态度冷淡,又问:“在总督府呆了那么久,可有自己中意的?” 锦绣啼笑皆非,到底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好不好?与一个男人这样讨论自己的婚事,真的有点那个的。 锦绣自认自己是不拘小节之人,可在面对赵九凌,她无论如何也放不开手脚,只能中规中矩,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冒头以及冒犯,就怕这家伙脾气一来又变着法子找她的麻烦。 只是今天的他实在太奇怪了,怎么问些这些事来,难不成她说了中意的男子后,他就会给她保媒不成? “王爷说笑了,锦绣才来多久?哪那么快……”妈的,她快要憋不住了,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赵九凌其实也紧张的,战事结束后,锦绣也从军营里回来,这才几日的功夫,若非有他镇着,那些想求娶锦绣的人肯定要把总督府的门都给踩破。而锦绣对自己却一直不冷不热的,态度恭敬又冷淡……随着时间拖得越长,他心里越不是滋味。 虽然朱棒槌总是说他是王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是,在锦绣面前,他就是提不起这个信心。在面前还屡屡出差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题外话------ 热腾腾的双更哦 第239章 各人的看法 每一回靼鞑入侵,自然是有人哭,也有人笑。 赵九凌非常大方,除了忧抚已牺牲的将士们,但凡参与战争的,前线将士们每人赏半年的月奉,辎重营,伙夫营这些后勤兵们也得到了两个月月奉的奖励。而军医们奖励更高,有品秩的再升半级,无品秩的也给记了功劳,并每人赏半年月银。几位主治大夫,王锦绣,杨李二位太医,以及锦绣的四名弟子,也得到了丰厚的赏赐。赏金之丰厚,令人乍舌。 但这回没有人去抗议,毕竟,这回军医们的努力与成就是有目共睹的。 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的上北路参将洪将军,这回借军功,又小升了半级,在庆功宴上毫不吝啬地把锦绣当成他的再生父母般尊敬着。并还拍着胸脯,瞪着一双牛眸眼缓缓扫射着宴席上那一张张不以为然,或面无表情,或心虚的脸,厉声道:“我老洪这条命完全是王锦绣王大人救回来的。她就是我老洪的救命恩人。以后但凡我老洪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允许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怠慢王大人。所以请诸位买我老洪一个面子,你们受了伤,想找王大人医治,那也无可非厚。但若要仗着那么点身份就对我的救命恩人呼来唤去,我老洪第一个不饶他。” 在座的百十名武将当中,至少有一半在锦绣跟前摆过架子的,听了洪将军的话,有的不以为然,有的暗暗发怵,也有的面无表情,并不当回事。 何劲此次增援上北路军营得力,虽然没有升军功,但也得了不少赏赐,在一大群二三品的大员当中,他这个正四品的怀远将军还不够看。但他却有个山西总兵的父亲,又与赵九凌交好,自然大受嘱目。 洪将军自然也不例外,目光虎虎生风地望向何劲,眸光里带着警告。 何劲接收到他的目光,微微一哂,拿了酒杯毫无顾忌地一仰而尽。 虽然他坐的位置离主位比较远,但身边却有着一大群巴接的人,其中一人偷偷对他道,“这老东西,也不过是小升了一级罢了,就得瑟成这样。还敢威胁老弟。” 何劲淡淡地道:“理他作甚?” 王锦绣是救过他的性命,但那是她的职责。再来他也给了报酬,就两不相欠了。他实在犯不着还拿她当救命恩人看待,尤其那丫头似乎也没把自己放眼里。 想到前些天在伤兵营里受到的待遇,何劲脸色沉了下来。 那小丫头仍是和以往那样,目中无人得让人恨不得捏死她。 他真是瞎了眼,先前怎么还觉得她挺可爱的? …… 锦绣的医术,得到了这些高级将官们普遍的承认与夸赞,但至于感激与否,各人想法不一样,自然态度也就不一样了。 洪老将军话一说完,一个游击将军就嚷了起来,“洪将军倒是性情中人,懂得知恩图报,可我老王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王锦绣是军医,救死扶伤本就是她的职责。反正王爷也给了丰厚的赏赐,还需咱们去锦上添花吗?” 赵九凌望了过去,这人他认得的,是王越。 朱棒槌偷偷低头,上前一步在赵九凌耳边小声道,“这人最爱对王姑娘呼来喝去了,明明也只是轻伤罢了,偏还要王姑娘给他医治。” 赵九凌目光冷了下来,望着王越的目光也带着不善。 王越的话又引来一部份的人共鸣,也引来一部份人的反驳,又因是否要感激军医的话题上,大家各自争类不休起来。 徐子泰看了看众人,忽然道:“王大人的功劳,自然是最大的。毕竟她到底一个姑娘家,虽然救了咱们这些大老粗的性命,可对她的名声到底也有损害。王大人虽有神医之名,可成日里与咱们这些大老粗打交道,可是咱们却阻了人家的姻缘之路呀。” 何劲心中一动,忽然又冷笑起来,徐子泰说得对,王锦绣再怎么厉害,可女人无才便是德,她医术是厉害,可成日里在一群大男人身上摸来摸去的,虽说有事急从权的说法,但大户家中对媳妇的规矩,却不会这般想了。 洪将军是寒族出身,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徐子秦这样的人,却是正经的勋贵子弟,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对礼教自是看得极重,也是非常注重规矩的。王锦绣说好听些是神医,说不好听点,也只是操贱业的寒门女子罢了,虽说有五品的官身,但在那些重规矩的人家眼里,也是不堪一提了。 果然,徐子泰的话说一出口,大厅里的人又七嘴八舌地论论起来。有说王锦绣是神医,肯定是百家求的,哪还会让人嫌弃? 也有的说王锦绣虽然医术厉害,可总归只是个大夫而已,女子的天职便是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侍奉公婆,她这样的神医,却不适合做媳妇了。 虽说抱持着这样想法的只是少数而已,大多数人对锦绣只有尊敬,并无低看,但也让何劲高兴了至极。觉得也只有他们这些真正的勋贵方才有这样的规矩。 赵九凌见状,眉头皱了起来,鹰目环视周围一圈。 洪将军怒瞪着刚才说王锦绣不是的人,“姓胡的,你说谁操持贱业来着?” 被点名的胡文豪在如此多人的注目下,有些心虚,但这时候被指明道姓,也不得不红着脸分辩道:“只是说说而已。王锦绣王大人医术精湛,那些普通军医自是比不上的。” 洪将军冷笑一声:“胡大人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咱们在座诸人都是过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的日子,若是没有胡大人口中操贱业的军医们的辛苦抢救,恐怕你我早就去见阎罗王去了。”他冷冷盯着胡文豪,语气冰凉,“刚才胡大人这话,我老洪会一字不动告诉给王锦绣王大人,既然胡大人瞧不起他们,日后受了伤,也休要麻烦人家了。” 众将官被说得不敢再吱声,是呀,军医身份是低,但也不代表就可以得罪他们呀。他们这些人虽说有了较高的品秩,可确实如洪大人所说,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若是得罪了军医,他们身份再高又怎样?人家只需轻轻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他们死上三五次了。 于是众人又纷纷声讨胡文豪及王越,二人被声讨成过街老鼠,何劲冷眼旁观,只心安理得地喝着酒。在心里暗骂着,真是蠢货,军医也敢这般明张目胆地得罪,也难怪这回没有领到军功。 定远将军姚梦凡扯着大嗓门道:“好了,都别吵了。这儿又不是京城,讲那么多狗屁礼仪干嘛?这都是那些吃饱没事干的迂腐酸腐搞弄出来专门欺负女人的,你们也跟着瞎起哄?王锦绣是神医这是毋庸置疑的,与男人打交道又如何了?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嘿,徐大人,你还别说,我老姚虽说也是出身世家,可一向看不惯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那些大富人家的规矩在我老姚眼里就是那么一回事。若是徐大人嫌弃王锦绣的身份,大不了以后离人家远一些,免得玷辱了徐大人高贵的身份。” 徐子泰连忙拱手道:“姚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看低王锦绣的意思……” 姚梦凡摆摆手,不耐烦地喝道:“得了,你们这些勋贵子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别那么口是心非了,你们有那样的想法,再是正常不过,我老姚还不清楚吗?有必要藏着遮着吗?” 众人见徐子泰被噎得翻白眼,全都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徐子泰是勋贵子弟,也没什么架子与勋贵子弟的恶习,但再如何的平易近人,不摆架子,仍是与他们这些出身寒族的格格不入。人家出身高贵,言语得体,就连在穿着打扮方面也比他们高上不止几个等级,对权贵的敬畏以及嫉妒,他们不会公然挑衅,但心里的嫉妒那绝对不会少的。如今有人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自然可以出口恶气。 洪将军讶异地望了姚梦凡一眼,大笑着说:“姚大人说得极是,正是说中我老洪的心声。姚大人,来来来,老洪敬你一杯。” 姚梦凡举起酒杯与他遥遥敬了,然后咕噜噜地喝光杯子里的酒,重重放下酒杯,吐着舌头道:“洪将军,你也别给我老姚戴高帽子,我可告诉你呀,我母亲瞧中了王锦绣,想给我那表弟保媒呢。” 洪将军瞪眼,“那可不行,我还正想着给我堂兄弟牵这个线呢,你可别横插一脚。” 又有人插嘴道:“唉呀,有洪大人和姚大人横在那,王锦绣咱们是没指望了……” “没关系,王大人身边不是还有几位护士娘子吗?反正也长得不差,求了来做媳妇正好……” 何劲眉头一皱,他怎么没有想到,这王锦绣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看上,但他目光一扫,发现说话的人也都是些出身寒族之人,微微一哂,继续心安理得地吃菜。 而赵九凌却是面色阴沉地望着这些说话的人,暗自把这些人给记下了,等有机会把他们调到别处高升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 休息了足足五六天,才把精神彻底恢复过来,锦绣看了桌上摆着的一大堆贴子,其中有曾府送来的双胞胎满月酒的请贴,还有姚老夫人的请贴,以及安阳郡主这些权贵名门的邀约。 锦绣去了趟姚府,给姚老夫人请了平安脉后,婉言谢绝了姚老夫人留饭的好意,因为等下还要给安阳郡主看病。 按辈份,安阳郡主还是姚老夫人的侄女,姚老夫人也问及了安阳郡主,“我那侄女现下身体如何?” “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些女人家的小毛病罢了。”锦绣回答。 “按辈份,她也是我的侄女,可天家无亲情,虽咱们同一个祖宗,可一直没见两次面。我也想着去探望探望她,可又怕此番冒昧登门有些不妥,唉,罢了罢了,麻烦王大人替我问候她就是了。” 锦绣笑着领命,又去了不远处的徐府。 安阳郡主仍是热心地接待了锦绣,徐子煜仍然在一旁陪着,目光含笑地望着锦绣。 “这才几天不见,你就瘦成这样了,唉,当大夫也着实辛苦。”安阳郡主握着锦绣的手,打量着她瘦了一圈的脸儿如此感叹。 锦绣笑了笑,“但凡是人,都是辛苦的。这阵子忙着军营里的事,一直没得空闲过来,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你因公而忙碌,还要抽空来给我看病,本是辛苦,感激都来不及呢,如何还要怪罪二字?” 安阳郡主的盆腔炎已有好转,只要继续吃药筑固,连针炙都不必再做,于是又开了五天的药,让她继续用药。 徐子烛捏着药单,“姑娘明日还来吗?” 锦绣唇角含笑道:“夫人这病已有了好转,我也不好意思天天来混这个诊金的。” 意思就是五天后才能过来了。 徐子煜略有失望,说:“姑娘这是话儿话,你能天天来,我和母亲高兴都来不及呢。你是大夫,大夫看病收钱天经地义,我又岂能混说你的不是来?” 安阳郡主看了儿子一眼,笑着说:“子煜说得极是。不过王姑娘职责在身,哪能天天过来的道理?那岂不累着姑娘?反正我这病也没什么大碍的,就依姑娘所言。” 徐子煜望了母亲一眼,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题外话------ 忽然闲了下来,居然骨头都要霉掉了,天生的劳禄命。 所以,只好,乖乖码我的字 第240章 见识 锦绣笑道:“多谢夫人理解。”然后又转告了姚老夫人的问候之意。 安阳郡主眸光了闪,“嘉和县主?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唉,也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这都多少年了?也罢,煜了,递个贴子去姚府,明日咱们去姚府拜访一下这位姑母吧。” 徐子煜恭身领命。 锦绣也就此告辞,徐子煜说:“那我送你出去。” 安阳郡主笑道:“煜儿,厨房里的炖汤不知好了没,你去盯着厨房的,记得多熬些时候。王姑娘就由我亲自来送吧。” 锦绣哪能让她亲自相送,再三婉言谢绝,但敌不过安阳郡主的坚持,只得作罢,到了徐府大门,安阳郡主再一次说了声谢,客客气气地目送锦绣上车,还非常热心地把自己手头的汤婆子给她,说路上冷,握个汤婆子暖和些。 锦绣婉言谢绝了,说自己并不冷。 安阳郡主没有坚持,笑着望了锦绣的马车离开自己的视线后,这才收了笑容,长长一叹,命人关了门。 冬暖对锦绣道:“姑娘,这徐夫人对你可真客气。” 锦绣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然后冬缓又神秘兮兮地对锦绣说,“姑娘,那徐二公子如何?” 锦绣戳她的额头,斥道:“这些话也是浑说的?闭嘴。” 冬暖知道锦绣没什么架子,才不怕她呢,“就咱们私下里说说罢了。奴婢觉得徐二公子对姑娘有意思呢?姑娘有没有心动?” 锦绣长长一叹,在古代当剩女也不是个滋味,徐子煜方方面面都是个香饽饽人选,家世好,人也好,虽是嫡子,但并非长子,不必承袭家业,没有传宗接代及支撑门户的压力,这样的嫡次子,前徒是光明的,道路是宽松的,娶的媳妇并无嫡长媳那般要求高门大户,对自己也有那个意思,完完全全的高富帅人选。 可是,这古代不比现代,男婚女嫁,全要靠父母之母媒约之言,徐子煜光喜欢她,若是父母不同意,也只能饮恨在此了。 锦绣知道自己大夫的身份,好歹还有几分名气,不可能没有桃花的,但要让这些桃花真正开花结果,却又困难了。桃花也要分观赏性桃花与结果性的桃花,这二者之间,其代表的命运也就不同了。 徐子煜方方面面都好,脾气好,家世好,最难得的是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他很尊重自己的职业,光这一点,确实是男主的最佳人选。 可是,一场战争的开始与结束,也才半个月的时间而已,安阳郡主的态度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她虽然有恨嫁的心思,但还不至于厚着脸皮死皮赖脸赶上去嫁给人家的地步。 安阳郡主回到屋子里,就见儿子垂头丧气地立在门口,身上只穿着件薄薄的袄子,似乎没有感觉到外头的寒意似的,不由沉了脸,说:“外头冷,怎的也不关上门?” 徐子煜扶着母亲进入内室,母子俩坐到柔暖的炕上,徐子煜一脸不解地道:“娘,锦绣哪里不好了?为什么你也要学顾夫人那样?” 安阳郡主再一次沉了脸,“王锦绣没有什么不好,可煜儿你是镇国侯的公子,我安阳郡主的儿子,身份尊贵,不说求娶公主,钟鸣鼎食之家的嫡女都是够格的。王锦绣好虽好,可到底操着贱业,她是大夫,成日往外跑,平日里又与那些兵油子为伍,若是嫁到咱们家,你要我和你爹的颜面往哪摆?顾夫人虽然势利了些,但站在她的立场,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过错。” 安阳郡主又苦口婆心地给他分析了世家公子娶妻子的重要性,首要的就是要给双方家族带来利益,其次才是人品相貌,至于情呀爱的,则排在最后了。 “煜儿,日后徐家不必你光宗耀祖,但你们以后总归要分家别过的。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挂靠着徐家,将来你们分府单过,想要过上体面的日子,是离不开岳家的支持。王锦绣是个好的,可她并不适合你。你要明白,她虽然有着神医的名声,可女子到底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依她的名气,根本就不可能像其他夫人奶奶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围着丈夫儿子转。就算她想,可她的名气在那,也由不得她回归到内宅。” …… 安阳郡主自认自己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对于王锦绣,她确实是钦佩的,但这样的女人,却并非儿子的良配。不说她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无法给儿子太多助力。单说她医者的身份,成日里与军中那群大老粗打交道,这样的女人就算没有做出格的事,到底名声也不会太好听就是了。虽然这样评价人家是有些不厚道,有种得了便宜还要倒打一钯的感觉。但安阳郡主仍是觉得,自己的看法并没有错。 晚上,徐子泰回来,听了母亲的言论,不置一辞。只是轻叩桌面道:“今日里儿子探了大家的口风。娘您注定要看走眼了。” 字阳郡主怔了怔,“什么意思?” 徐子泰笑了笑,“娘,您总说王锦绣无法给二弟太多助力。可是娘您肯定不知道,光靠她的医术,就能交到多方权贵。” 安阳郡主不以为然,“子泰,你出身大家,眼光自然比普通人看得远些。可是,你没有在皇家呆过,在宗室的眼里,大夫就好比他们私人蒙养的奴才罢了,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医好是本份,医不好,那便是杀头的罪。王锦绣在名间是有威望,可若是摆到皇家面前,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你觉得,光靠她的医术,就能在宗室跟前说得上话?” 徐子煜沉默了下,又笑着说:“娘,您是郡主,是宗室之后,爱用宗室的眼光看待事情。可是娘,您别忘了,我们徐家却并非宗室。再则领地又在开封,与天家打交道的机会少之又少。二弟将来不会承袭侯府爵位,但靠着祖荫,再来凭二弟的本事,将来也会得到外放的实缺。与之打交道的都是些士绅名贵,他们最是礼贤下士,这些人最是精滑。除了宗室里的人外,没有人肯得罪大夫的,就是京里那些百年望族,他们对待太医都是客客气气的。尤其王锦绣医术又是那般的厉害。将来二弟娶了她,以她的医术,三教九流自然都敬着她。二弟的路子不就广阔么?” 然后徐子泰又例举了宣府的姚家,曾家,张家,以及军中几位高级将领,安阳郡主面色渐渐松动,但仍是紧皱着眉头。 徐子泰又笑了笑说:“娘总说宗室的人视大夫为奴才,可九爷对王锦绣的态度那可不是作假的。娘有所不知,九爷先前病得严重,也是王锦绣给治好的。九爷对王锦绣那可是打从心里敬着,此次还给记了头等功,虽未升官,但在宣府的地位,也可不输给任何一个朝廷命官了。” 安阳郡主虽然是宗室之后,到底远嫁开封多年,在真正的宗室面前,又要退几射之地。赵九凌这个新任的宗室代表,也对王锦绣青睐敬重,那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连楚王都要给人家几分薄面,那么这王锦绣倒也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安阳郡主眉头稍稍松开了些许,说:“也罢,等明日去见了嘉和县主后就给你二弟议亲吧。” …… 虽然战事已结束,论功行赏的事儿自有总督府的一干幕僚负责,赵九凌只需说下大致方针,自有底下人去办。但在论军功以及人事升迁方面,却是亲自把关的。 穆少清把调守名单递给赵九凌,“这是此次调任的名额,王爷请过目。” 赵九凌接过,大至看了下,说:“王越此次也立了些功劳,不过此人却不大适合再呆在前线。这样吧,升他为正四品上骑都尉。专司押运粮草之职。” 穆少清愣了下,上骑都慰只是虚职,再专司押运粮草之职,就失去再上战场的资格了。人人都知道,战场上遍地都是军功,只要肯拼命,肯杀敌,再加上上峰肯赏识,那便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了。 但若是离开了战场,想要再往上升一级,那可是难上加难了。 这王越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王爷,居然给明升暗降。虽然后勤比较安全,但军功却是很难再挣到的。日后想要升迁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九凌并没有理会穆少清,继续往下看着,又重新另调几个职位,全都是从实职转为虚职的那种,穆少清越发肯定,这几个人肯定得罪了王爷,所以都被穿小鞋了。 只是,穆少清很奇怪,他家王爷一向公私分明的,这回怎会如此行事? 赵九凌见他一脸的沉思,问道:“怎么,还有疑问?” 穆少清振作精神,指了指上头的名单,“这个沈无夜,韩国公府的世子,王爷的表弟,王爷怎的把人调到太原去了?” 赵九凌淡淡地道:“无夜是堂姑的独苗,宣府这边时常打仗,很是危险。太原那边相对安全些。”他可是一心为沈家考虑的。 也幸好早就把沈无夜给调走了,否则这场仗一旦开打,以那小子的三脚猫功夫,迟早都要把那百十来斤的身子给抛在这儿。 穆少清眸光闪了闪,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王爷倒是仁慈。” 赵九凌瞪他一眼,他讨厌这样的笑,似乎什么都被他看穿了似的。 “要笑就笑吧。”索性破罐子摔碗,“既然知道原因,还要来多此一问。有你这么做狗头军师的吗?” 穆少清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不过见眼前的男人似有恼羞成怒的架式,赶紧止住笑意,“王爷倒是性情中人。只是,王爷真觉得,解决了沈无夜,就可以高枕无忧?” 赵九凌眉毛凶狠地拧了起来,横他一眼,“本王自有主张。”但心里却是一筹莫展,也不知锦绣现在对他是否改观了,还有,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让锦绣喜欢上她呢? 穆少清实在不了解,自家王爷天不怕地不怕,顶天立地男子汉,为什么偏偏就畏惧王锦绣呢? 第241章 绣花枕头 姚老夫人,也就是嘉和县主,对才从外头回来的儿子道:“今日接到徐家的贴子,我侄女明日要前来作客。还会带上她的次子,你明日可得早些回来。” 姚梦凡问:“娘还有侄女,是什么来头?” 姚老夫人笑了笑,一脸的自豪,“人家身份可比你娘高贵多了。成王的女儿,安阳郡主,远嫁至开封镇国侯府徐家的当家夫人。” 姚梦凡恍然大悟,“原来是中路参将徐子泰的娘呀。那好,明日儿子一定早些回来。” 过了一会,姚梦凡又笑问自己的娘,“对了,娘不是说要给立扬表弟保媒吗?怎的还不动作?” 姚老夫人嗔了他一眼,“刚开始我也想给你那不成器的表弟保媒,可你瞧瞧,那王锦绣人家现在名气是越发大了,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表弟成日里不务正业,溜街逗狗的,人家却是人人称赞的女神医,把一朵鲜花插在插粪上的事儿,我可开不了这个口。” 姚梦凡哈哈大笑,“表弟是不成样,可四堂弟却是不错的。娘何不考虑考虑二叔公家的四堂弟?” “你四堂弟是不错的,可你叔公家这些年来败落得厉害,再则,你表弟如今也不过是小小的把总,人家神医娘子如何瞧得上?” 姚梦凡被打了记闷棍,“这倒也是。” …… 京城,顾老夫人怒声质问底下的管事,“一千两银票带过去,你就给我带这么点药回来?你这差事办得可真是好哇。” 那管事苦着脸解释道:“老夫人息怒,请听小的解释……” “够了,自己办事不力,还敢狡辩?”顾老夫人气得双颊扭曲,“就这么点药,临儿如何够用?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好歹,你承担得起吗?”越说越气的顾老夫人,想着自己儿子那死倔的脾气,以及甘肃那边艰苦的气侯,还有总是没完没了的战争,生怕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这才变着法子让人去宣府找来据说最灵的锦绣丸,据说这个治疗外伤非常有效果,受了再严重的伤,抹上这种药丸,就不易感染了。可这些下人办事不力,花了那么多银子出去,却只带回这么点药丸,真真是气死她了。 …… 把那名管事喝斥下去后,顾老夫人又一脸的泪眼汪汪,直呼“我可怜的儿呀,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王嬷嬷连忙安慰道:“老夫人不必着急,国公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顾老夫人又愧疚起来:“早知这孩子会这么倔,当初真不该那样逼他的。” 王嬷嬷在心里撇唇,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呀?王锦绣虽出身卑微了些,但人家胜在医术精湛,宁愿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大夫的道理人人都懂得的,偏偏夫人被富贵权势迷了心窍,总是看人家小姑娘不顺眼。这不,国公爷虽然被逼得不得不放弃了王锦绣,却也自我放逐去了甘肃那种鸟拉不拉屎的地方,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消极抗挣自己母亲的粗暴干涉。 顾老夫人尽管有些愧疚,却没有多少后悔,她仍是竖定地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儿子娶王锦绣对顾家并没有好处的。那吕家可是百年世家的魏国公府,世子爷又继娶了太后的娘家侄女,这位世子夫人又与当今的容王爷是嫡亲的表兄妹,吕家姑娘又嫁给了齐王做王妃,只要顾家与吕家联姻,那么便与太后,郑家,容王,齐王成了姻亲关系,自然比娶身份卑微的王锦绣好太多了。 尤其吕四姑娘与嫂子感情深厚,连太后也很是喜欢呢。 她并不后悔让儿子娶吕四姑娘。 她现在只是后悔,当初真不应该那样采用极湍的方式逼迫儿子的,她应该更委婉些,更柔和些的。 …… 战事结束后,锦绣仍然得不到空闲,首先要监督药房的人赶制药物,让辎重营运送大批透气性好的棉布,一些损坏的手术器具,衣物全都要赶制出来备用,林林种种加下来,也是无比烦锁。所幸,经过此次战役,锦绣在军医里的地位扶摇直上,军医们因涨了待遇,又提高了地位,工作热情空前提高,锦绣的激励制度非常诱人,只要肯学,成为独挡一面的主治大夫,不但可以加待遇,还可以提高品秩。这对于在军中苦熬了多年都未得到升迁的一些医户们来说,是极大的刺激。是以锦绣分派下去的活儿,被完成的极好。 在无战事的时候,军医们也不会闲着,锦绣再教授大家流水线式的急救方法,偶尔再外出看病,日子过的充实而忙碌。 锦玉又写了信过来,信上写到沈阁老对他很是看重,钟阁老也并未因与沈阁老是政敌就疏远他,反而时常邀他入府叙旧。锦玉在信上还说了除了钟闵外,他又交到了几个好朋友,大家臭味相投,极是合拍。这些人都是世家公子,却并不看低他的身份,反而以礼相待,令他极是窝心。 看完了信,锦绣既是心酸又是欣慰,觉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脱离了自己的照顾后,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将来他要单飞出去,还会娶妻生子……小时候的亲密无间,待他长大后,再也一去不复返了。 这日里从外头回来,看到一间专卖糕点的铺子,一时嘴馋了起来,让人停了车子,也下车去准备买些点心回去当零嘴。 这路街上就只有这间糕点铺子,所以生意还是不错的,锦绣进去的时候,铺子里还有好几名正在选点心的客人,这些客人当中,便有朱妙云。 朱妙云脸色僵硬,想挤出笑容却是办不到,她想摆出奉国公府嫡女的气派,但想着锦绣冷酷举着刀划开别人肚腹的画面时不进刺入脑海里,她眸光缩了缩,强自镇定地瞪着锦绣,“你怎么在这?” 锦绣淡淡地笑着说,“出来买些糕点。好巧,在这儿碰到许小姐。” 朱妙云神色僵便至极,扯了扯唇角,“是好巧。”望着她秀气的面容,朱妙云心里一阵嫉妒,又瞟到她身上大红色的刺绣褙子,只觉这种颜色真的好刺眼。 自从那天朱妙云见识到做手术的血腥场面后,锦绣那举着刀子,眼都不眨一下,就划开别人肚子的冷酷画面,深深刺入朱妙云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对着悠然阁绕着走的。 谁知还在这儿碰上,虽然这女人看起来态度很温和,面容很秀气,可想着她划开别人肚子的狠劲,尤其想着前阵子她还处处与她作对,朱妙云牙齿都在打架了,她强忍着镇定,“我已经选好了,就先走一步了。”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锦绣叫住她,“哎,等等……” 朱妙云背后起了一阵森冷的寒意,更是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奔了出去,然后,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高扬的马蹄声,以及马上骑士的怒斥声同时响了起来,冷清的街道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马上骑士骑术精湛,虽然朱妙云从斜里杀出来,差点就要亡命马蹄之下,但他及时提疆勒马,马蹄高高扬起,马儿硬生生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堪堪从朱妙云头顶挪开了。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喝了声“好骑术!” 但朱妙云却因为惊吓过度,尖叫了半声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马上骑士虽然控制住了马,但他身后的骑士却因为不明就里,也来不及勒住马,就那样撞了上去,那骑士好容易控制住了马,却被身后的马儿翻飞的前蹄给踢撞了出去。 其实朱妙云冲出去,骑士勒马,被身后骑士撞上的画面,用语言实在无法描述,前后也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朱妙云晕倒,那名骑士被身后马儿踹中,跌落下马,身后一行骑士全都乱了套,街上闹哄哄的一片,极其吵杂。 锦绣看着好一阵叹气,她明明是要喊住朱妙去,要她小心马路,谁知这女人不但不听,还跑得飞快,也幸亏她福大命大,遇上骑术精湛的骑士,没有直接从她身上踏过。 朱妙云的丫头哭着跪地在上,使劲地摇着朱妙云,“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快醒醒……” 锦绣看得清楚,这朱妙云并没有被伤着,只是一时的惊吓过度。她又绕道来到那名被摔下马的骑士,这人摔在地上,也不知摔伤了没有。 应该是摔晕了吧,瞧他摔倒地上后,半天没有动作,显然是摔得狠了。 几名骑士已下了马来,轻轻拍着那人的脸,“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快,快去请大夫。” 呵,原来还是个有当官的呀。 锦绣上前,分开众人,“让开,我就是大夫。” 众人看到锦绣,忽然双眼一亮,“真是王大人?”然后还揉了揉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锦绣也发现了这人很是面熟,不过没有多加过问,“让我瞧瞧吧。” 等她蹲下身来,这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居然那个该杀千万的何劲。 锦绣一方面觉得晦气,一方面又觉得这世界还真小,明明不想见到的人,总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出现。 何劲晕迷不醒,查了脉搏后,又查了眼睑,说:“无妨,只是暂时性休克而已。过一会儿便会醒来。不过估计会有脑震荡的风险,记得抬他的时候,不要动来晃去。” 果然,何劲在一会儿后就醒了来,只是头晕脑胀,连话都说不出,被手下抬了回去。锦绣这才给朱妙云看了起来,惊吓过度引发的休克,脸色发青,不过冬暖对于这类急救已经是轻车驾熟,按了人中不一会儿清醒了过来,发现锦绣的脸就在眼前,差点又要双眼外翻。 锦绣看又好气又好笑,堂堂奉国公府的嫡女,平时候如此任性霸道的人,想不到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题外话------ 过年的事情很多,只有一更了,明天白天上午更新。 第242章 路上偶遇 朱妙云前脚离开后,锦绣后脚也提了糕点回了总督衙门,只是才回去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找她,说是何劲被抬回去后,全身发冷,恶心呕吐,还伴随着说胡说,他身边的亲兵全急得团团转,又超时来找她。 锦绣说:“那应该是脑震荡了。没事的,再卧床休息几天便没事了。” 但这些人却不敢像她这般轻松,死活要锦绣亲自再去瞧瞧才肯放心。这些人还是比较有眼色的,又偷偷塞了个银块在她手上。 看着这些人急成这样,锦绣也于心不忍,已打算过去的。但见这些人如此上道,锦绣还是很满意的。 心安理得地把银子收下,锦绣提了药箱直奔下北路军营。 何劲已经升任为正四品的怀远将军,居住环境仍是先前的独门独院,不愧为大家子出身的,屋子就是要比别的屋子来得干净齐整,家居物什虽然普遍,但使用的床褥枕套却是上品。 何劲躺在床上,面色发白,神情萎顿,他枕头上还残留着一些不好的气味,估计是刚才呕吐过了,才试去了残渣,但那种腐臭的酸味却一时半刻也无法消去。 何劲脸色不是很好看,见到锦绣也是呈呆愣状态,这大概便是脑震荡的临床反应了。 锦绣开了些镇痛药物,以减轻头痛、头昏等症状。又加上安神的药物,另外又嘱咐他的下属们,适当地弄些食物辅助治疗。 “鲜天麻2两,枸杞子3钱,猪脑2副。将鲜天麻片、枸杞子加水文火煎1小时,放入洗净的猪脑煮熟后食用。”忽绣说着,“卧床休息两三天便没事了。” 众人恭敬地送走了锦绣,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下属,就是懂得礼节,在出来的时候,锦绣又得了个小银块,约摸有二三两重,锦绣笑容越发真诚,又说了好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去。 一干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这王大人好是好,可就是爱财了些。”让他有些失望。 “你懂什么?这世上有谁不爱钱的?那种不爱钱的才是真正的假清高。” “就是,银货两讫,多省事。”这是他家主子时常挂嘴边的话。 …… 赵九凌也得知何劲受了伤,当天下午也过去瞧了,得知并没什么事后,这才回了总督衙门。 只是才靠总督衙门,便发现姚老夫人的马车,于是上前笑问:“姑婆。天气这么冷,您怎么出来了?” 姚老夫人笑容满面地说,“找王锦绣,不知她是否在里头。” 赵九凌下了马来,笑问:“姑婆找她何事?身子不舒服吗?只需派人出来叫一声便是,何需您亲自上门?” “不是,我身子早就好了。这回来找她,是给她保媒的。”姚老夫人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赵九凌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说:“姑婆说什么来着?要给谁保媒?”脑海极速地转着,姚梦凡今年都三十多了,儿子都快要娶妻了,妾室也有两个。他实在想不出姚家还有适合的待嫁男子能配得上锦绣。 “你也知道的,就是才住进四喜胡同里的开封徐家,中路参将徐子泰的娘,安阳郡主,也是你堂姑,这回我就是给她家老二,也就是子泰的兄弟保媒的。” 赵九凌握紧了拳头,平静地问道:“子煜?是他还是堂姑瞧中了锦绣?” “呵呵,当然是子煜那孩子啦。咳咳,子煜那孩子眼光倒是不错的,王锦绣不止医术好,人也长生得好看,子煜配她倒是绰绰有余的。” 赵九凌点头,说:“堂姑眼光倒是不错。只是,锦绣并不在府里。姑婆还是改日再来吧。” 姚老夫人怔了怔,“她不在衙门里?” 赵九凌郑重地点头,“嗯,是的,有将士们受了伤,她正在军营里给将士们疗伤。” 姚老夫人略有失望,“也罢,那我明日再来。” 赵九凌捏了捏拳头,又笑着说:“不知堂姑要给王锦绣多少聘礼?”他装着不经意地说,“我也认识王锦绣三年了,这丫头医术不错,但与她医术一样出色的还有她那乖张的脾气。” 姚老夫人眼里来了好奇,“九哥儿说她脾气不怎么好?” “也不是不好,就是,呃,就是她早已有言在先,不许丈夫纳妾……”姚老夫人愕然,他心里一乐,又继续添油加醋地说,“不许纳妾,丈夫也不得有任何通房。若是寻常老百姓也就罢了,两口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纳妾不养通房也是不错的。可若是子煜表弟,子煜是什么身份,镇国侯府是什么人家,若屋子里没两个人,传扬开去,成何体统?” 姚老夫人一脸的不可思议,吃吃地道:“真,真是如此么?” 赵九凌有些不高兴,“当时我可是亲耳听到的,那还会有假?” 姚老夫人没有刚才的兴奋与热情,说:“既然如此,那这个媒人,我可不敢再做了。” 赵九凌心里一乐,好言好语地又夸了锦绣一通,说锦绣除了善妒外,其实还有别的优点的,比如人长的好看,又懂医术,虽然家世普通了些,但胜在身家清白什么的,姚老夫人已听不进去了。她是嘉和县主,她自己的丈夫倒是没有纳过妾的,但她却作主给儿子纳了两房妾室。在她看来,除了宗室女子有这个资格外,你普通女人哪有不许丈夫纳妾的道理?简直就是天理难容了。 目送姚老夫人离去后,赵九凌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紧紧握着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锦绣呢?” 赵九凌问得突头又突脑,一旁候着的人慢了好几拍,才有人回答,“回王爷的话,王大人还没有回来。” 果然还没有回来。赵九凌松开了拳头,然后又紧紧握紧,“又去了哪?”语气里带着浓浓怒意了。就是因为听说她从何劲那出来就要回总督衙门,他这才赶着回来的。 守门的侍卫很是无辜地偷偷流着汗,人人都说王爷喜怒无常,以前还不肯相信,现在他们总算信了。 “王大人真的还没有回来。” 赵姨凌这时候已翻身上了马,掉转马头,又往中路军营的方向奔去。 锦绣坐的是马车,或许她还在路上,他半路去接她也是不错的。 这样想着,赵九凌放慢了速度,中路军营离总督衙门约有十来里地,纵马两盏茶的时光就到了。但若是坐马车,肯定要慢得多了。 锦绣确实还在半路上,因为她的马车车轮坏了。 然后,她就在寒风凛冽的马路上,等着车夫修理马车。而车夫说车轮已经有丝裂缝,不能再用了后,原想去租个轿子的。锦绣却想着,反正也不算远,就这样徒步回去也是不错的。纯当欣赏两边的风景。 话说,她来这儿几个月了,还从来没有逛过街呢。 走了一小半,又遇上出来抓药的徐子煜。 虽然天气仍是寒冷,但今天还是不错的,有点稀薄的阳光,太阳晒在身上虽然感觉不到丝放温暖,但总比寒风刮进脖子里的感觉好吧。 所以,徐子煜也没有骑马,更没有坐马车。 然后,二人就边走边聊着天。 其实,以锦绣矜持又谨慎的性子,在得知安阳郡主的态度后,她对徐子煜又保持了从前的冷淡与距离。 但是徐子煜却因为自己的母亲又改变了想法,而对锦绣格外的温和。 他们之间的话也是毫无营养的,就是相互问了各自的出来干些什么,这是中国人普遍的见面问候方式,先是问了你要去哪,干什么去,为什么不坐车之类的话。 得到回答后,徐子煜也老实地回答说他也是给自己的母亲抓药,已经抓好了,正要回去,便发现锦绣也在这儿。然后末了又笑着说:“真是好巧。”这证明他们之间肯定是有缘份的。 锦绣也笑了笑说,“是呀,真的好巧。” 徐子煜又绞尽脑汁找着话题,“这回母亲的病真要多谢你的。若不是你,娘肯定还要受更多的折磨。” 锦绣笑了笑说:“其实令堂这种病,好多大夫都可以医治的。” “那为何别的大夫总是治不好呢?” “那是因为令堂是女子,这女人家得的病,有些时候却是不方便说给大夫听的。所幸我是女子,问得仔细了,当然就能对症下药了。”这也是封建时代的悲哀。明明能治的病,却因为男女大妨,而得不到有效的医治,只能凭大夫的经验与感觉。但女性妇科方面的病症,若不能详细回答,以及进行仔细的望闻问切辩证,如何能确诊病因呢?但偏偏就是封建时代的顽固,使得安阳郡主也不好对陌生人启口自己的病情,而大夫也不好意思多问,于是误了病情也是情理之中了。也幸好安阳郡主得的只是慢性盆腔炎,若是宫外孕什么的,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徐子煜笑了笑,也知道事情的症结在哪,但他又想到母亲的话,皱头一皱,又问道:“你是女子,给女子看病自然无所顾忌,可若是男子,岂不也同样如此?” 锦绣笑了笑说:“做我们这一行的,自当百无禁忌的。” 徐子煜点了点:“那倒也是。这回我听说,此次伤员有数千名,你一个人就救了几百重伤人员,也不知是怎么办到的。” “我只负责做最后的手术罢了,其他的消毒,止血,上药,缝针之类的都是由助手完成的。” “你是女子,胆子怎的那么大?据我大哥说,他初次上战场的时候,可是一边吐一边被上官拧着耳朵揣着屁股上阵杀敌的。绕是如此,也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呢。” 想着徐子泰如此高贵威严的世家公子,也会被人揪耳朵揣屁股,想着那副画面就有些发笑。锦绣捂着唇咯咯地笑了起来,望着徐子泰,“真的吗?” 望着她的笑容,徐子煜只觉心里头痒痒的,印像中的锦绣虽然有笑容,但一直淡淡的,礼貌而矜持的笑容居多,但这回她却是打从心里笑出声来,娇俏至极,也顽皮至极。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哦。 第243章 吵架 锦绣本来生得就不错,皮肤白皙,脸上又有两颗可爱的梨涡,再来今日的她穿得也很好看,雪白兔毛边的帽子,以及青色缎面白兔毛领边的短披风系在脖子处,整张脸儿被雪白的兔毛包裹,露出玉一般的面容,这副打扮,本来就极其惊艳的,再这么一笑,如同破云而出的朝阳,格外的惊艳。 徐子煜一时间看得呆了去,狠狠地点着头,“真的,大哥亲口说的,那还有假。” 锦绣笑了笑,说:“可是现在瞧你大哥,一副稳重威严的模样,实在不敢想敢想像被人揪耳朵的画面。” 徐子煜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哥自小就稳重。我一向敬佩他。” 锦绣由衷地说,“你们徐家子弟都很出色。” 徐子煜羞涩地笑了起来“大哥确实很优秀,但我却就差得远了。”他今年就要到二十岁了,仍是一事无成。而锦绣比他还要小,却已经有了如此成就。想到这里,徐子煜也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笑,“与你比起来,我可是差得远了。” 锦绣摇头,“二公子太抬举我了。” 赵九凌很快就瞧到了锦绣与徐子煜,二人边走边说笑的画面深深刺激了他。 他只觉很刺眼,很生气,全身都是滔天的怒火。但他还算控制了自己的脾气,只是勒着缰绳,慢悠悠地来到二人面前。 徐子煜望着赵九凌,笑了笑说:“九哥,好巧,在这儿碰到你了。” 赵九凌目光锐利地在他的脸上来回扫视,他刚才没有眼花,这小子看锦绣的眼神,真的真的让他很不舒服。 再看锦绣,刚才与他有说有笑,神情温柔,双眼亮晶晶的,如同晶莹的黑葡萄,散发出诱人的光华,这是以前他从未见过的。 印像中的锦绣,以前都是冷冷淡淡的,若是心里不高兴,就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也不拿正眼瞧自己。实在无法交差,也才微微弯下唇角,露出很淡很淡却又让人气得牙痒痒的笑容来。虽说在宣府这段时日,她对自己一直恭敬有礼,可是,天知道,他压根不稀罕她的恭敬。 他要的是她真性情的笑容。就像刚才,她对徐子煜那样的笑容。 还有刚才她与徐子煜有说有笑,那旁若无人的熟练,他却是从来没有享受过。 一时间,赵九凌又悲忿了,他觉得锦绣实在太可恶了,枉他对她挖心控肺,她居然当作驴肝肺,反而与徐子煜有说有笑的。 想到刚才姚老夫人的话,胸口更是止不住的酸意。 锦绣觉得今天的赵九凌又被魔鬼附了体似的,一直拿阴沉的眸子盯着自己,却不说话,怪怪的,至于哪里怪,她又说不出来,似乎她做了对不住他的事似的。 她甩甩头,她真是魔怔了,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王爷。”锦绣招呼着,正要考虑着,要不要行礼来着,但她的迟疑,以及双目闪烁,在赵九凌眼里无疑是心虚的表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深吸口气,控制住即将暴发的怒火,淡淡地道:“还以为你回了总督衙门。想不到还有闲心在这儿散步聊天。” 锦绣恭敬地回答:“刚才马车坏了,所以准备走路回去,谁知碰巧遇上徐二公子。” 徐子煜也跟着笑道:“是呀,还真是碰巧的。”他望着锦绣的眸子依然亮亮的,他出来抓药也能碰到锦绣,这不止是巧合,还是缘份呢。 徐子煜的眸光太过热切,赵九凌心头大怒,说:“原来如此,马车坏了再让人换一辆便是。赶紧回去吧,也别让人久等了。” 锦绣问:“可是又有病下了?” “嗯,先回去吧。”赵九凌重新上了马,吩咐一旁的朱棒槌,“先去租一辆马车。”然后对徐子煜客客气气地道:“我先走一步。改日咱们再叙叙旧。” 徐子煜略有失望,但仍是拱手回礼,与锦绣告别。 赵九凌和马光先回了总督衙门,在大门前下了马,然后对着马车上的锦绣的冷冷喝道:“等会到我的院子里来。立刻,马上。”然后黑着脸就进入大门了。 瞪着赵九凌的背影,锦绣莫名其妙,她招他了还是惹他了? 毕竟是租来的马车,无法直接从后门进入,于是锦绣也在大门前下了车,进了总督府后,跟在赵九凌身后,这家伙身材高大,腿也长,走的又快又急,显然是气得不轻的表现。锦绣在后头跟得努力,叫了两声“王爷慢点”也不理会,索性放慢了速度。看他要如何。 赵九凌怒气冲冲地往前走着,脸上是生人勿近的怒火,总督府的下人见了果真躲得远远的,等他大步走了好长一段距离,身后再也没了熟悉的脚步声以及锦绣的声音,又停了下来,恶狠狠地转过头来,凶狠地望了过去。 只是,眼下走廊上,却没有锦绣的人影,不由怒火越发旺盛,“人呢?” 鹰目四处张望,过了会,从假山后出来两道人影,赫然是一身玫瑰红交领短袄,下身耦色襦裙的锦绣,正慢条斯理地从那边过来。瞧那走路的速度,似乎在园子里散步似的,悠哉悠哉。 赵九凌看得火起,等她走近后,忍不住责问:“怎么这么慢?” 锦绣巧笑倩兮地说:“让王爷久侯了。锦绣腿短,天生走不快。” “……”瞪瞪地瞪了她一眼,她居然还笑,她居然还笑?她没瞧到自己很生气么?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她不是一直很怕他么?怎么现在又不怕了? 锦绣莫名其妙地望着赵九凌,头低四十度度,轻声道:“王爷不是找锦绣有事么?” 赵九凌恨恨地瞪她一眼,“先去我院子里再说。”虽然这儿没什么人,但他可不想自己的话被第三只耳朵听到。 到了出云阁,赵九凌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不等锦绣走近,便大拍了身边的茶几,“你好大的胆子。” 锦绣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好端端的这家伙又发哪门子的疯。 “王爷,这阵子锦绣应该没做什么错事吧,怎的令王爷如此大动肝火?”锦绣语气里的讥讽很是明显,她还在记恨上一回的禁足呢。 赵九凌被噎了一下,原本压仰的努力一股恼地冒了出来,“刚才怎么回事?你一个女子,与一个大男人在大街上有说有笑的,成何体统?” 锦绣蹙眉,“王爷,刚才锦绣已经解释了,半路上马车坏了,所以准备下车徒步走回衙门。只是凑巧碰到徐二公子罢了。” 赵九凌冷笑一声,“凑巧?好个凑巧。” 这话当真是阴阳怪气得厉害,锦绣不高兴了,“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自然懂本王的意思。”赵九凌冷冷地盯着锦绣,“徐子煜是镇国侯的二公子,身份尊贵,可到底只是次子,虽然一辈子衣食无忧,却无法承袭爵位。真要找门好亲事,王大人理应考虑沈无夜才是。” 锦绣的火气,腾腾地就冒了出来,双眸似要喷出火来,脸颊也因为怒气而染了两朵红晕,她厉声道:“王爷,你别太过分了。明明没有的事偏被你说得这么不堪。更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与徐子煜有什么,也轮不到王爷来说三道四。” 赵九凌怒火也是节节攀高,“凭你是宣府医官,凭你住在总督衙门,凭本王是北方边防总督,不说你一个小小医官,就是公主来了,本王都管得着。”他语气生硬至极,“虽然本王管不到你的私事,可因私废公,明着给将士们看病,却半路里与男子私会。这罪名真要坐实了,本王有权利处置你。” 锦绣怒目圆瞪,她也气得不轻,声音也拨高了不少,“赵九凌,你含血喷人。是谁把我调到宣府的?是我求你哭你了?你当我愿意来这儿?我任宣府军医以来,可有耽误过正事?现下你又拿脏水泼到我身上,你自己心思龌龊,休用你的龌龊心思来中惴度我。” 赵九凌再一次怒拍茶几,惹来几子上的茶碗跳了起来,发出怦怦声响,在结实的案几上轱辘地旋围着,但最终仍是没能逃过掉地上摔得粉碎的悲惨结局。 “究竟是我心思龌龊,还是你自己心思太多,你自己最清楚。” 屋内侍候的紫苏等人吓得赶紧退了出去,脸上都有着惊惶,她们侍候在王爷身边虽然不久,但赵九凌积威甚重,平时候在此人跟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这时候大发雷霆之怒的恐怖形状了。 敬畏的目光忍不住望向气得如斗牛一样的锦绣,又是担忧又是钦佩,这位从金陵来的女医官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与王爷这般说话呢?难道不怕王爷治她大不敬的罪? 正在盛怒中的锦绣压根没有注意到丫环的动向,她现在满身满眼的只想咬眼前的男人一口,恨不得咬他几块肉下来,然后喝他的血,抽他的筋,让他胡乱中伤人。 “不过是说几句话就让你扣上这么大的帽子。楚王殿下好大的威风。”锦绣咬牙,双眸奇亮,那是盛怒而引发的炽亮,“王爷身份高贵,平时候日理万机,已够忙的,想不到我与别人说几句话也要管,王保未免管得太宽了,也不嫌累!” 赵九凌气得俊脸扭曲,“怎么,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锦绣“哈”了一声,“我干嘛要恼羞成怒?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徐子煜未娶,我未嫁,就算我与他真有什么,王爷你管得着吗?” 赵九凌眸兴一缩,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总算承认了……” “承认什么?既然王爷都能无中生有,那么就依王爷的猜想。反正王爷瞧我不顺眼,那我走好了。免得王爷看了心烦。”她边说边跺了脚,从腰下解下自由进出总督府的腰牌,狠狠地掷给他,“还给你。你以为我稀罕这点破医官的身份?呸。” 赵九凌接过腰牌,下巴抽了抽,“你胆子不小,敢掷我?” 锦绣恶狠狠地说,“因为你欠掷。”她还想把他暴打一顿呢。 第244章 善妒 “大胆……” “少拿你王爷的身份压我。”锦绣吼道,“你以为你以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我受够你了。我现在就辞官,回我的金陵。” 赵九凌身子一震,倏地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子散发出无穷冷厉怒火,“你敢?” 锦绣扬眉,“锦绣才疏学浅,无法胜任宣府医官,自辞去医官身份,回老家做我的平民大夫去。王爷你管得着吗?” 赵九凌气得直打哆嗦,指着她,“好好,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医术就可以耀武扬威了。你以为没了你,天就会榻下来不成?要走就走,本王不稀罕。” 锦绣牛脾气发作,又把她冷漠的外衣披上,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赵九凌傻了眼,恼怒顿了顿足,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握着她的手臂,“你当真要走?” 锦绣狠狠甩开他的手,“放开我。”看都不看他一眼,大步去了悠然阁。 她现在就要收拾东西回她的金陵。她受够了这种处处被人约束的日子。她在金陵过的多好,人人尊敬一声锦绣大夫,再权贵的人物见了自己都是礼貌且客气的。而这里,虽然也得到不少尊敬,却处处受制于人,真他妈的憋屈死了。 锦绣身上带着滔天怒火,脸颊驼红,头顶快要冒烟,在回悠然阁的路上,几乎以万夫莫挡的气势开道,一些下人纷纷退避三舍,窃窃私语着,“刚才王爷气得头顶冒烟了,怎么现在王大人也给气成这样了?” “肯定在王爷那受委屈了。天可怜见的,王爷也太不讲道理了。” 冬暖一路小跑步跟着,“姑娘,真的要回金陵?” “对。” “王爷真的会允许?”自家姑娘医术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呀。这世上还能再找出第二个来不成? “本姑娘管他允不允许。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 “可是,姑娘好歹也是医官嘛,还是皇上钦封的,哪能说不做就不做的?姑娘好歹还要上书给皇上,若是皇由恩准了姑娘辞官,姑娘方可回金陵的。” 锦绣脚步顿了顿,她只是一介平民,这些官场规矩哪里知道,于是又去找杨太医,准备问个究竟。如果要辞官,需要走哪些程序。 …… 锦绣离开后,赵九凌一时傻了眼。他好不容易才把锦绣弄到宣府来,近水楼台的便利没能享受到,却把她给推得远远的,他究竟干了些什么? 朱棒槌苦口婆心地劝解着,“王爷,今日的事,其实也只是凑巧而已。” 赵九凌气得呲牙咧嘴,冲他吼道:“去他的凑巧,你当本王眼睛瞎了呀?” 朱棒打被骂得很是无辜,王爷这分明是在迁怒嘛。 “可是王爷,人家真的要走了呀?”朱棒槌很想说,现在也不是大摆王爷威风的时候了呀,赶紧想办法把小姑娘留下来才是正事。 赵九凌顿了顿,刚才锦绣说要离开宣府,便已有了悔意,可要他低声下气道歉,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得嘴硬地道:“要走就走,谁稀罕她?” 朱棒槌急了,只觉牙邦痛得厉害。他知道自家主子一向唯我独尊惯了,要他低头间直就是比他还要难。身为下属的,自然要把维护主子的颜面的。于是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想到一个比较不错的主意,既能留下王锦绣,又能给自家主子台阶下。 “王爷,这王锦绣也太不像话了,她身为军医,哪能说走就走的?不管如何,都要等到朝廷派了新的军医来接手,方可离去嘛,这可是朝廷的规矩呀。” 赵九凌面无表情。 朱棒槌急了,又说:“先前的黄太医不也是如此?他老娘生病死了,他身为军医,仍是足足等了大半个月,等李太医过来做了交接,这才回的京城,没道理王锦绣就可以例外了。”他眼巴巴地望着赵九凌,在心里说,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拍了,也已经尽力了。一切就要看王爷的意思了。 赵九凌双眼眯了起来,然后渐渐亮开。 …… 杨太医听锦绣要辞官回金陵,吓了一大跳,苦劝了半天,但锦绣铁了心要辞官,杨太医苦劝无果,只得如实告之,“大人是正五品的医官,是要归太医院管的。姑娘只需对太医院上折子请辞便成了。不过姑娘到底还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封的,还是要向皇上亲自请辞才成。” 锦绣又问了需要如何写请辞泰折,得到指证后,就马不停蹄地到回了悠然阁。 半路上被赵九凌截住,这人脸色也很不好看,“你真的要走?” 锦绣看他都懒得看一眼,转身就走。 赵九凌捉住她的手臂,“你真的要走?” 锦绣气极而笑,“王爷以为我是说着好玩的?” 赵九凌紧抿着唇,“我不许。” 锦绣冷笑:“王爷不许?王爷凭什么不许?” “就凭……你要知道,若无本王的允许,你连总督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锦绣怒目而视,“赵九凌,你可以更无耻点。” 他板着脸,“你要走本王也不拦你。但军中大夫一向短缺,你在临走之前,自然也得找个接替你的人才成。否则,无缘无故的,你这一走,岂不要乱套?” 锦绣冷笑一声:“在我没来之前,日子不也是一样的过?” “此一时,彼一时。”赵九凌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因为生气的原因,锦绣脸上似染了一层胭指似的,似乎比任何时刻都还要来得迷人。 “不管如何,你现在不能走。至少得等朝廷派了新的太医过来接手你的位置,你才能离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是规矩。”他再看她一眼,“你不是总把医德挂嘴边么?现在就是考验你医德的时候。” 锦绣气结,恨不得脱下鞋子抽他的脸,这个可恶的王八蛋,实在太气人了,专爱拿捏她的弱点。 压下火气,她挑衅地望着他,“好,那我就再呆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管朝廷是否派下人来,我都要走。” 一个月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了。 见她如此痛快,赵九凌感觉自己心头有松了口大气的感觉,他深吸口气,点头,“好。” 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筹谋,相信以他的本事,一个月后,自然能让她乖乖留下来的。 锦绣眼珠子转了转,又说:“既然如此,那就希望咱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能合作愉快。” 赵九凌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盯着她。 锦绣也不理会他,又说:“在此期间,我希望除了公事以外,王爷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我的私事。” 赵九凌拳头又握紧了,她与徐子煜有说有笑的画面又浮进脑海,简直刺眼至极。可是,他却不敢再拿这事指责她,于是敷衍道:“只要公事上不出差错,你的私事本王还懒得管呢。” 锦绣冷哼一声,“王爷可要说话算话呀。” 赵九凌下巴一抽,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是自然。本王说话一向算话。” 这家伙的信用早就为零了,锦绣才不会相信他呢,“王爷记住您今天说过的话,我可不想再被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赵九凌悻悻然,很想说,只要你安分守已,我自然不会找你的麻烦。可是,这话他又说不出口。 …… 当姚老夫人把赵九凌的话告知安阳郡主后,安阳郡主脸色一沉,“当真?” 姚老夫人点头,“王爷亲自说的,这还有假?” 安阳郡主面色不悦至极,她的儿子如此优秀,怎么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子? 徐子煜从外头回来,把药亲自交给母亲的贴身丫头拿去熬了,这才进入屋子里来,看到姚老夫人,双眼亮了亮,上前施了礼后,“子煜见过姑婆。” 姚老夫人笑眯眯地打量着徐子煜,“泰哥儿气宇轩昂,煜哥儿玉树临风,好的都让徐家人占尽了。” 自己儿子被夸,安阳郡主很是高兴,但嘴里仍是谦虚地说:“姨母过奖了,哪有您说的那么好?还不是一个个的都让我操碎了心。” 姚老夫人嗔道:“两个哥儿年轻有为,尤其是泰哥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举世难得了。煜哥儿也是好的,知足吧你。” 徐子煜在一旁有些着急,他很想问姨婆,不是说今日去向锦绣提亲吗?究竟是没去,还是去了回来的? 姚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徐子煜,说:“煜哥儿,你老实回答姨婆,你对王锦绣有何看法?” 徐子煜俊脸微得红了起来,目光闪烁着,“锦绣人很好。”别的却不肯再多说了。 安阳郡主理了理手上的缎面窄袖,淡淡地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娶了她就不得再纳妾了。” …… 接下来数日里,锦绣都泡在军营里,先做完临床讲解课程后,再做急救演习,因锦绣名气在那摆着,宣府好多当官的都特意前来拜会锦绣,想请她过府一趟。 锦绣不喜欢登门看病,一来怕那些奶奶姨娘之类的,这些内宅争斗还是尽量远离些为好。二来杨李二位太医专门负责这块区域,她若是去抢了人家的“生意”,也是不大好的。她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先搞定战场上最怕见到的动脉大出血,以及失血过多引发的输血流程。 这日里,锦绣又在军营里,教了军医们做急救手术中失血过多需要输血的各种程序。锦绣教得认真,军医们也听得仔细。 上回那战场争结束,一直到现在,已过去半个多月,伤兵营除了少数伤养伤的士兵外,其他伤势好转的都回了各自的营里,锦绣照例做了查房,离开军营,发现不远处骑马而来的徐子煜。 第245章 心灰 徐子煜骑着马儿,来到锦绣跟前勒了缰绳,下得马来,“你每日都要来军营吗?” “也并非天天都要过来,有空才过来的。”锦绣回答,笑问:“你来找令兄么?他在中路军营里。”这儿可是下北路军营,徐子泰可不在这儿。 “不,我不是找大哥的。只是,随便出来看看。”徐子煜说着,一双俊目忍不住望着锦绣白皙的面孔,锦绣今日穿着米色绣红梅小竖领褙子,整个人看起来婷婷玉立,清新又娇俏,他心里一热,脑海里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母亲的话来。 “王锦绣有言在先,她不允许自己的丈夫纳妾。这样的女子,我们徐家可要不起,也不敢要。” 当时他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只觉心头闷闷的,有些不舒服,想了两个晚上,心里仍然不大舒服,沉沉的难受。但他实在不愿相信,锦绣会是这般的善嫉,但他喜欢她很久了,实在不愿因为这个原因就放弃,他仍是想亲自问了她,亲自得到答案,才会真正死心。 “那个,你现在可否有空?”徐子煜问。 锦绣想了想说,“已没什么事了。” “既然如此,可否带我随便逛逛?”他说,“我对这儿不大熟悉,你经常出入军营,想必比对这儿比较熟悉了吧。” 锦绣笑了笑,“虽然经常来这边,可我还真没有四处逛过呢。” “既然如此,那就趁此机会好好逛逛吧。” 锦绣想了想,展颜笑了起来,“也好。” 然后二人沿着军营外围慢慢散着步,宣府并没什么风光,但胜在移植在下北路军营外的梅花开得比较不错,锦绣摘了两束腊梅枝下来,放在鼻间闻了闻,“真的好香。” 徐子煜望着她秀气的脸,以及灵动的眸子,很想说,“其实你比梅花还要香。”到底矜持占据了理智,不敢说出来,只能闷在心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维持着一派的儒雅温文。 “不是说女子不得进入军营里吗?” 锦绣俏皮地说:“我是大夫嘛。”想着第一次来军营的场面,不由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把第一次来军营受到的拮难说了出来。 徐子煜也微微地笑了起来,“你的到来,倒是将士们的福气。”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这只是份内事罢了。” “就因为你把份内事做得很好,更令人钦佩。”徐子煜目光真诚,“有的人,却连份内事都做不好。” “哦,瞧这话说的,指的是谁来着?”锦绣偏头,眨了眨眼,笑着问。 锦绣偏着头,眼睛亮闪闪的,非常俏皮,不若以往的冷静自持,有邻家小姑娘的天真与稚气,轻快的言语,俏皮的眼神,却更令人移不开眼。徐子煜恍惚地想着,这样的她,其实更加吸引人的。 忽然锦绣打了个喷涕,徐子煜连忙说:“这儿冷,我们还是回去吧。”他解下身上的披风,准备披在她身上,被锦绣婉拒了。 “你穿得暖暖和和的,可别解下来,万一着了凉还要我给你治,也怪麻烦的。” 徐子煜拿披风的动作顿了顿,“反正你是神医嘛,病了也不怕的。倒是你,天气这么冷,也不多加件衣裳。”说着就往披在她肩上。 锦绣赶紧后退了两步,“你还是披上吧,我也带了披风出来的,只是在军医营里嫌热就给解下来了。” 徐子煜收回披风,“那我们先回去加件衣裳吧。” 锦绣见他并没有把披风披在身上,于是说:“还是披上披风吧,万一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徐子煜笑了笑说:“不碍事的,我并不冷。” 二人又往前边走去,“对了,令堂的病可有好转?”锦绣问。 “托你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不过仍是要坚持吃药。不能间断。” “嗯,都听你的。”又想到母亲说过的话,徐子煜心跳又加快了,鼓足勇气问道:“锦绣,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锦绣望着他,他的郑重也感染了自己,她收起笑容,“你说,我听着呢。” “呃,你对男子纳妾,有何看法?” 锦绣沉默了会,蹙了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这个?” 徐子煜心里紧张至极,但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他定定地望着她,“我听说,你们做大夫的,天生有洁,洁……” “洁癖。” “对,洁癖。”徐子煜抹了抹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我听说,你是因为不愿自己的丈夫纳妾,所以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订亲?是不是真的?” 锦绣很快就明白过来,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淡淡的,“敢问二公子,你希望自己的妻子有别的男人吗?” 徐子煜怔了怔,皱眉道:“那怎能行?我将来的妻子自是要从一而终,心里只能有我,如何再有别的男人?那岂不打我的脸?” “二公子都不允自己的妻子有别的男人,为何自己却要纳妾?” “这,这……”徐子煜被问住了,然后说,“男子纳妾天经地义,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这怎能相提并论?” 锦绣无耐地苦笑,不能说徐子煜有这样的想法就是渣男的表现,而小子本来就是封建时代的产物,有这样的想法正是正常不过了。 “你们男人倒是享受着左拥右抱的美事。”锦绣半开玩笑地说着,“却不知道女人心里该有多苦。” 徐子煜愣了片刻,说:“她们怎会苦呢?身为主母,妾室要服侍她,尊从她。庶子女也要尊她为嫡母,在内宅里有着绝对的权利,又怎会苦呢?” 锦绣淡淡地说,“我是大夫,又是女子。她们苦不苦,我最有发言权。” “……”徐子煜没有说话,但眼里的疑问与不解彻底暴露出了封建男人的渣男本质。 锦绣有些心灰意冷,到目前为止,这徐子煜是她见到过的所有男人当中,唯一一个条件好,身世优,脾气好,对她也还不错的三高男人,她也是有些心动以及憧憬的,但方方面面优秀的男人,却是标准的封建设社会里的产物,他们或许有担当,有成家立业的本领,却并不反对三妻四妾,因为他们认为那样是再正常不过了。 锦绣对他是失望的,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较满意的对像,她又不愿轻易放弃,于是,她又试着努力一把,“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女人天生就是小心眼。没有哪个女人甘愿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们表面上大度,实则心里恨不得把那抢自己男人的小妾通房给捏死踩死。” 徐子煜双目呆滞,然后摇了摇头,“你说的太偏激了……” “为什么小妾总是命不长?总会得暴病而亡,或是生产时难产而亡?二公子,你别告诉我,她们只是命薄。” 徐子煜滞住,内宅争斗他不会陌生的,他大哥屋子里就有三房妾室,平时候也是争来斗去,但那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争斗,并没有引起重视罢了。 锦绣又继续给他洗脑,“没有哪个女人会乐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们表面大度,但背地里却用尽一切手段打压受宠的妾室庶子女。不是她们心狠手辣,也不是一山不容二虎,只是为着各自的利益罢了。妾室无宠要受欺凌,所以她们不得不去争男人的宠,若是受了宠,生了个儿子,有了依仗和凭恃,她们又会有更高更远的想头,而这时候,主母又会担心自己地位受动摇,争斗便是无可避免了。” 徐子煜轻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他看着锦绣,语气真诚,“在我心里,妻子就是妻子,地位是绝无更改的。妾室就是妾室,再是受宠,又如何能越过主母呢?” 锦绣摇了摇头,“二公子,你说得太简单了。妾室也是人,也会有想法,有野心,她们受了宠,有了儿子,再利用一点子心机与运气,以及形式,便有了与嫡妻较量的本钱,没有哪个人不向往着更好的日子,所以争斗是再所难免的……算了,好端端与你讨论这些做什么?总之,我觉得不管妾室再如何的可怜,但那些把纳妾挂在嘴里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的。” 徐子煜急了,“你怎会这么认为呢?” 锦绣望着他,眼前这个男人,让她有一度的心生憧憬,以为只要她再努力一把,她的剩女生涯就会终结,但显然,她太高估自己了。 “二公子,你们男人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纳妾呢?我真心觉得,当女人真的很可怜。侍奉公婆,生儿育女,操持家秋,应付刁钻严厉的长辈、明里暗里使绊子的妯娌,这些已经够累人了,还要忍受自己的男人在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不但要忍受这种钻心的痛楚,还要替男人看顾妾室,教养庶子女,甚至还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心提妨妾室反扑和算计,这样的日子,我可不想去偿。这样的男人,家世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锦绣承认,她这话就是说给徐子煜听的。现代女人很苦,但古代的女人更苦。她无法改造像他这样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男人。但让她放弃,又觉得可惜。可若是捡来自己用,到时候左一个妾右一个通房的纳进屋子里,又不甘心。 锦绣淡淡地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就不奉陪了,二公子自便吧。”她朝他施了礼,转身离去,身后徐子煜叫了两声也没有回头。 紧闭的马车隔绝了外头的寒意,也隔绝了徐子煜的面容,锦绣靠坐在车壁上,听着车轱辘压在地面上的声响,她的心却无法平静。不让男人纳妾,是她要求太严苛了,还是她的想法太离奇? ------题外话------ 唉呀,忘了与大家说一声新年快乐。 第246章 恐怖的锦绣 “喂,听说,你已经辞了宣府官医的差事?”朱妙云来到锦绣的悠然阁,很是不客气地问。 锦绣抬头看她一眼,又把目光放到医书上,“是,请辞的折子已经上路了。”那天与赵九凌吵完了架,第二天就写好,也寄出去了。 朱妙云瞪她,“那你是不是就要回金陵?” “是。” “那,你那个徒弟,叫,叫唐成的,也要跟你一道回金陵?” “那是自然。”锦绣有些奇怪,放下医书,“朱小姐特意过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朱妙云悻悻地道:“那个,你走后,我的病怎么办?” 朱妙云先前无意中食用了过多的麝香,身体肌理损害严重,锦绣正给她调养,吃了一个月的药,虽然有点成效,但并不明显。古代女人再是身份高贵,若是没了生育能力,日子也就没了盼头,也难怪朱妙云要着急。 锦绣给她把了脉,淡淡地说:“朱小姐的脉相似乎比先前活络不少,证明药还是管用的。许小姐按我的药方继续用药便是了。” 朱妙云下巴微昂,“我过两天就要走了。” “需要到时候我送朱小姐吗?” 朱妙云瞪眼,“我才不稀罕呢。好端端的,你怎的惹表哥生气?” “我可没那个胆子惹王爷生气。”明明就是姓赵的被恶鬼附了身。 “你还狡辩,整个总督府都传遍了,说你恃宠生娇,连表哥也敢顶撞。”她又嫉又恨地瞪着锦绣娇好的面容,这王锦绣长得并不是很美,但却非常耐看,明明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女子,但却是通身的气派,举手投足间,端庄稳重,内敛而沉静,比真正的大家闺秀还要来得气派。也难怪表哥会纵容她的坏脾气。 “我可警告你,别以为表哥宠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哼,好歹表哥也是堂堂楚王,你再如何的恃宠生骄,也得惦惦自己的斤两。” 锦绣蹙眉,不悦道:“朱小姐这话我可不爱听。我怎么就恃宠生骄了?” 朱妙云摆摆手,“得了,别不承认了。反正我也要走了,也管不到你了。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告诉你,表哥虽然喜欢你,但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恃宠生娇的女人。还有,休要背叛他。” 锦绣啼笑皆非,“我想你误会了。我与王爷跟本什么都没有。” “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朱妙云原本一心打算嫁给赵九凌的,耐何她身子受了损伤,无法再孕育子嗣,这种灭顶的打击令她心灰意冷,对赵九凌也没有先前那般誓在必得了。 再来那天见识到锦绣春帮手术时残忍冷酷的面容后,对锦绣便有了几分敬畏之心,再也不敢对她熙指气使了。 不再肖想赵九凌后,朱妙云看锦绣也顺眼多了,看在她给自己治病的份上,她觉得有必要提醒锦绣一二。 “我听表姐说,表哥先前在西北的时候,曾喜欢过一个女子,为了她甚至不顾皇上和皇后姑姑的反对,要娶她为妻。耐何那女子后来背叛了她,以至于表哥心灰意冷,一直到现在都未曾娶妻。” 锦绣说:“许小姐,你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就是好心提醒你。表哥曾被女人背叛过一次,所以难免有些,呃,偏激的想法。所以你就多多担待些吧。”朱妙云觉得这王锦绣好虽好,就是脾气太差了,哪能与表哥对着吼呢?这就是恃宠生骄的典型。 锦绣哭笑不得,板着脸道:“我想许小姐误会了。我与王爷真没什么的。” 也不知朱妙云听进去没,心不在焉地摆摆手,说了句:“那个,你真要辞官的话,就不要回金陵,还是去京城吧。” 锦绣敷衍道:“好,我会考虑的。” 朱妙云的离开,在总督衙门并未生起丝毫波澜,对于锦绣来说,更是毫不相干,她依然照常“上班”,军营以及衙门两点一线活动,偶尔出诊,一边数钱一边数着离职的日子。 在这期间,她与赵九凌之间保持着一种讳和的礼貌与客气。在赵九凌面前,锦绣仍是维持着最基本的恭敬,而赵九凌这阵子似乎很忙,早出晚归的,倒也不常打照面。 开春后,宣府这边战事便频繁起来,靼鞑时常纠集着大队人马前来攻城,接二连二进攻了数回,因宣府的防卸异常严谨,在数次大规模的进攻,靼鞑仍然占不到便宜,只得偃旗息鼓。 别然经过接二连三的战役,宣府守城将伤亡颇为严重,但有王锦绣这个女神医在,大多数身受重伤的士兵都能被救下来,军医们的医术突飞猛进,但也累得够呛。 伤兵营里临时增设了数十架手术台,但锦绣的工作似乎并没有减少。 “师父,你还能撑下去吗?”齐玄英是男子,体力自是比女子好一些,但这两天下来,也熬得双眼血红,神色憔悴。 锦绣拿起摄子,说:“能。撑不下去也得撑。” 躺在手术台上的一名中年军官忽然泪花长流,望着锦绣凌乱的发,以及惨白的脸,还有通红的双眼,忽然心中涌起一阵无名的感动。 谁说军医不重要?谁说军医及不上将士的功劳? 他们一样辛苦,一样舍生忘死。为了救人,他们也和将士们一样,几天几夜不曾合眼。 救死扶伤的军医们,更是值得敬佩的。 如果没有他们,他们这些伤兵残将,就只有等死的份。 不知熬了多久,前方响来一阵欢呼,好像援军来了,过了不久,再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靼鞑退了。 锦绣也松了口气,战事结束就好,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赵九凌亲自领着援军出城与靼鞑队伍面对面撕杀起来,不但缓解了城墙上的压力,也使得靼鞑阵形大乱。赵九凌亲自带领的却是宣府最为精良的部队,个个以一挡十,在主将一声声喝令下,变幻出各种阵形,长枪兵,神弩队同时悍然出鞘,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枪雨过后,靼鞑立马倒下数百人。不愧为弓弩营里的精兵,三队人马,轮翻射击,威力硕大,百步穿杨,靼鞑骑兵根本无法靠前,便被击中倒地不起,骑兵阵营大乱,很快靼鞑也察觉不妙,赶紧收兵撤退。 这时候赵九凌乘胜追击,一直把靼鞑追了百十余里方才作罢,靼鞑紧急逃蹿,在逃到葛岭堡时,又迎来从关内奔出来的骑兵的截杀,靼鞑两头夹攻,不敢恋战,拼命地朝西逃蹿,赵九凌哪里肯放过他们,为了能一往打尽这些使得边关数十年不得太平的靼鞑,他可是隐忍了一年有余,今日若不把这些人消灭怠尽,至少也要杀他个片甲不留,让他们数年不敢进犯边关。 赵九凌领骑兵出关追击,各处关隘战事暂且结束,但军医营里却仍是灯火通明,不时有伤兵被抬进来。那些负责抬人的军医们早已累得直不起腰来,躺在地上就着个破被子就睡得人事不知,所幸有未受伤的士兵负责抬担架,饶是如此,军医营里的压力却是越发增高。 中路宫营参将徐子泰命人统计死亡兵兵人数,目前已伤亡三千余人,受伤六千余人,重伤两千余人,这一堆堆凶猛的数字使得他眼皮直跳,赶紧去了军医营。 伤兵营自古以来便有着人间炼狱的称号,徐子泰这回却发现,今日里伤兵营却异常安静,往日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没了,那扑鼻的血腥味也被药味给取代,印像中凌乱又血腥地场面也不见了,只见伤兵们一个挨一个地睡在草席上,虽然脸上有痛苦之色,却没有大吼大叫,或是指天骂地,也没有遍地打滚的声音,更没有鬼哭狂嚎的惨叫。 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疑问,徐子泰目光在几个帐子里来回行走,有些帐子上写着重伤一级病房,重伤二级三级病房,箭矢伤兵营,刀枪伤兵营,重症监护室等等。他在每个“病房”转了圈,除了重症监护室里躺着上百个没有清醒的将士外,其他重伤病房的将士们个个躺在草席上,虽面色痛苦,但并没有以往的绝望惨叫以及哭嚎。 最后,徐子泰又进入挂有将官病房的账蓬,更是不了得,草席上清一色躺着的全是有正五品以上的各级武将,有的胳膊受伤,有的腹部受伤,还有的头部,腹部受伤,一个个缠着布条,却神情轻松的聊天说话。 发现徐子泰后,一名从三品游击将军笑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徐子泰说:“刚才听到你们提起王锦绣,她怎么了?” “这王锦绣不愧为神医,确实有一手。”一个腹部被长枪刺了个血洞的操守官忍着痛说着,这样的伤势,如果放在以往,只有送命的份,但他不但被救了回来,还少受了许多苦,在清理伤口时,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被一位姓齐的大夫宣布,“手术成功。”他问这名年轻的大夫,他是否可以活命。 那位年轻大夫笑着说,“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好生将养,吃上几天的药,十天左右就可以恢复。” 操守官激动不已,后来问了才知道,这位大夫姓齐,是王锦绣的座下首席大弟子。操守官更是吃惊不已,弟子医术都这么厉害,那么身为师父的王锦绣肯定更加厉害了。 听着这些武将们说着王锦绣的功劳,徐子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打听着去了所谓的手术室。 进入手术室,只见里边人影晃动,四周一片清静,十多个手术台摆成一排,每个手术台上都有三个身穿绿色长袍,头上戴着绿色帽子,手腕上也戴着绿色袖套的军医,戴着绿色口罩的军医,正聚精会神地拿着工具对着伤口磋磋弄弄。 烛火明晃晃地映着镜子照在伤口上,显得格外狰狞,但这些大夫们却毫不为所动。 这些人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但个个双眼都熬得血红,徐子泰很容易就找到位于中间那个身形最矮的大夫,就是锦绣本人。 只见她正手脚麻利把一支箭从肌肉里拨了出来,立马有人清理伤口,“下一个。”随着低沉的清喝,那名受了箭伤的士兵被抬了下去,又有一名伤兵被抬到手术台上。这个伤兵腹部被长枪刺穿,徐子泰心头一紧,紧紧盯着锦绣的动作。 只见锦绣一边按着伤兵的腹部,一边扯出了埋在腹内断了半截的长枪,印像中会喷血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长枪被拨出来后,锦绣拿拿着摄子把伤口往外翻,在肚腹里找着什么,徐子泰想看个究竟,便上前两步,通过那五寸宽的伤口看到肚腹内血淋淋的画面,一阵血腥味混合着屎尿的臊味,冲激他的鼻子,胃里立马翻江倒海起来,他连忙冲出了手术室…… 等徐子泰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正想进入手术室,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令人作呕,他死死捂住鼻子,又是一阵反胃,先是奇怪为什么这里边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后来才发现,所有人都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难怪这些人会戴口罩,原来是怕闻到不必要的气味。 手术室的气味真的不好闻,而锦绣却面不改色地从肚腹内掏出一佗佗血淋淋的发着恶臭的东西,鼻间又冲斥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总算忍不住,奔到外头一颗大树上,哇的一声吐出了原本就吃得不多的早饭。 第248章 伤情延误 护士看了安阳郡主一眼,说:“王大人早已三令五申,所有受了伤的将士不管身份品秩高低,都统一安排救治,按受伤程度不同,进不同病房,再保中冶疗,这样对伤员对军医都是省心省力的好事。此事早已经由楚王殿下同意的。麻烦夫人还是遵守下营里的规矩吧。” 安阳郡主抬手给了护士一巴掌,骂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你别嚣张,我现在就去找恒阳侄儿,让他治你怠慢上官、对我无礼的罪名。”安阳郡主自认自己不是作威作福仗势欺人的人,但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她儿子受了重伤,身份又是正三品的品秩,按理自然有优先救治的权利,自然也能入住更好的地方养伤。但这些军医实在太可恨了,不但拦着他们不许带儿子去别的地方养伤,反而还拿规矩压她,真是忍无可忍。 等安阳郡主怒气冲冲地把徐子泰安置在中路军营里参将的住所后,又差人去请军医过来。 贴身嬷嬷出去了好一会儿又进来,一脸的难色,“夫人,那边的军医都正忙着呢,说没空。” 安阳郡主怒了,“岂有此理,我儿又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这些军医怎的这般不知深浅?”见自己的贴身陪嫁一脸的难色,又对徐子煜怒道,“军医没个分寸,自然也是王锦绣管教不力。这样的女子,你也稀罕?” 徐子煜一脸的难堪,轻叫道:“娘……” …… 不稀罕锦绣的人除了安阳郡主外,还有身为怀化大将军的亲兵兼小厮的金宝了。 金宝在地上跺了一回又一回的脚,“唉哟,我的爷,您只是腿肚子受伤罢了,没必要让王锦绣医治呀?” 何劲坐在地上,这时候他腿肚子上的箭早已被剪掉箭头,上头还绑了条止血带,抹了局麻药,这时候药效也发作了,伤口并没有疼痛感,人也比较轻松,“我只相信她的医术。” 金宝说:“可是,人家王锦绣并不在下北路呀?据说去了下西路。”那边战事更是激烈,王锦绣在那边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哪会过来专门给自己的主子医治?更何况,自家主子也只是受了轻伤罢了。 “那个,王锦绣的弟子也在这儿,她的弟子医术也是不错的,干脆让她的弟子给您医治可好?” 这时候外头有人尖着嗓子喝道:“上头有令,下西路告急,让各路军营火速增援。” 何劲陡地起身,吓了金宝一跳,“爷,您要去哪?” “去支援下西路。” 金宝叫道:“可是爷您受了伤呀?” “不碍事,只是轻伤罢了。”何劲已跳上了马,领着一令人马杀去了下西路。 金宝见状,也来不及跺脚了,只能又恨又急地跟着上了马,策马扬鞭努力赶到何劲身边去。他是何劲的贴身小厮,如今又向前兼何劲亲兵的身份,自然要护在主子身边的。 “爷,此次靼鞑分头行动,王爷严令各路军营坚守。您这一去,上北路岂不失了防守?” “上北路的靼鞑全去了上西路,我们这边解了危,自然也要去支援的。” 金宝快要哭出来了,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瞧见主子如此卖命。 …… 下西路东起新河口,西至山西大同府平远堡止,边垣一百一十六里,边墩一百八十七座,冲口一十七处。 此时靼鞑攻取的便是平远堡以及周边几处边墩,下西路军营将士除了分守各个边墩冲口外,平远堡的迎战边军,也只有不足万余人,要对付靼鞑凶猛的数万人马,确实很是吃力。虽然有各路军营支援,但战事仍是吃紧,眼看边军伤亡惨重,而靼鞑仍是不肯退去,上西路万全右卫参将江斌咬着满嘴的钢牙,嘶哑着声音吼道:“将士们,加把劲呀,援军来了,大家莫要怕,振作精神,杀光这些狗娘养的。” 城墙外的靼鞑也形同疯虎,一个个不要命地攀爬了城墙,被撵下摔得半死,其他人又继续爬上云梯,再被击落,后头的又继续攀爬,江斌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骂道:“奶奶的,这些靼鞑不要命了吗?” 身边的亲兵连忙道:“每年到这个时节,草原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再者大同那边派了一支劲旅出关,在草原上四处放火烧粮,草原各部落已面临断炊的危险。他们这是被逼急了呀。” 江斌点头,他倒是理解这些靼鞑们的想法了,与其饿死在草原,还不如来攻掠宣府碰碰运气。 这时候靼鞑也找准了边军的弱点,集中火力对城墙上一阵猛射,好些将士都中了箭,眼见城墙上的防卸又要撕开一条口子,江斌又吼道:“增援,增援。将士们迎上,后退者立斩不饶!受伤将士立即抬下去包扎。兄弟们,顶住呀。王爷早有言在先,不会让你们白流血的。牺牲的将士朝廷帮你们养一家老小,伤了的有军医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们见阎罗王的……” 赵九凌的激励措施还是很有效的,城墙的防守又继续紧密起来。各路军营都派了数千人不等前来支援,因为援兵到来,将士们的士气继续高涨,各路支援的援军从城门下边穿出,在城墙下与靼鞑交战。下西路的战事从天黑一直杀到次日清晨,靼鞑眼见攻城无望,对方又有源源不绝的援兵,眼看已方死伤也惨重,只得退去。 为怕靼鞑佯退,下西路又派探子出去,直至半个时辰后,探子回来报说靼鞑确实已退兵后,城墙城下暴发出一阵阵欢呼。 一些受了轻伤的士兵赶紧拿药给自己包扎,一些没有受伤的也赶紧把受了伤的士兵抬到伤兵营去,也有的开始清点自己杀死的靼鞑人数。 “奶奶的,这次运气好,靼鞑也死了好几千人,哈哈,咱们这回发了。” 先前宣府战事激极性并不高,赵九凌上来后,便发布了一系列奖罚错施,以杀的靼鞑多寡来论军功。靼鞑杀的越多,军功越高,奖励便越丰厚。此次下西路杀的靼鞑最多,不说升官,但奖励肯定是有的。至于友情援助的各路军营,自然也是有封赏的。 下北路的士兵们也嘻笑着这个说自己杀了两个靼鞑,那个说自己杀了三个,金宝等几名亲兵一直跟在何劲身边,然后拍了大腿,“咱们爷一共杀了九个靼鞑,哈哈,那岂不又要升官了?” 金宝忽然尖叫一声,“啊呀,爷,您还撑得住吗?”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何劲领着援军直接出城与靼鞑面对面交战,虽然有十余名亲兵护卫在周围,但何劲身上也带不少的伤。 刚开始与靼鞑作战时,那可是与阎罗王抢人的紧要关头,腿上的麻药药效没了也顾不上疼痛,只能坚持一个信念,那就是杀,继续杀。直到靼鞑退去,何劲这才发现,他腿上的伤已经痛到麻木了,而身上也带了好几处刀伤,所幸并未伤及要害,被抬到伤兵营里的时候,还有一丝神智在。 何劲拉着金宝说,“我要王锦绣给我医治。” 金宝安慰着说:“爷,您放心,拼着小的这条小命,也要让王锦绣给您医治的。”他家主子身上受了多处刀伤,自然也得让王锦绣医治,其他军医就算医术高超,他也信不过了。 对于金宝来说,何劲的伤已经很严得了。可在见怪了伤亡的护士们眼里,也只是中等的伤罢了,连重伤都算不上,自然不会把他安排到锦绣那边去。 何劲望着给他医治的面生的军医,不满地嚷道:“我要王锦绣给我医治。” 这几场战事下来,所有的军医都知道这些有身份的大人们都贪生怕死的厉害,生怕受了伤治不回来,是以一个个都要王锦绣医治,他们从最当初的不满与嫉妒,再到现在的麻木与不以为然。 军医漠然地安慰着何劲,“放心好了,虽然我医术不精,但处理大人您这种小伤,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自认自己经过王锦绣的培训,医术已经精进不少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医死过人,这简直是一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呀。 尽管护士分配给他的伤员只是普通的伤。 何劲坚决不肯让这位军医医治,这人也习惯了这些人的脾性,撇撇唇,指着锦绣那边说:“王大人那边全是重伤人员,瞧瞧吧,想要轮到给大人医治,不知还要等多久。” 军医说得是事实,王锦绣医术在那摆着,能让她经手医治的自然是伤势最为严重的,自然排队做手术的伤员也是最多的。 何劲吃力地抬头,看着那具在一群绿大褂中间最明显也最娇小的身影,闷闷地道,“罢了,我可以等。” 金宝急了,“爷,您身上的伤需得极时处理才是。否则会引发感染的。” 何劲说:“没事。”有王锦绣在,他这样的伤还轻易死不了的。 …… 徐子泰很快就清醒了,得知自己是被王锦绣的弟子齐玄英医治的,感叹一声,“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呀。” 徐子煜脸微得一红,双眼却亮了起来,“大哥,伤口可还疼?” 徐子泰说:“还好,还能忍受。” 安阳郡主一脸的心痛,把军医们全给骂了一遍,“……子泰,亏你还是正三品的参将,那些军医却丝毫不把你放眼里。若不是我主张把你抬回来养伤,说不定到现在还呆在那种腌赞地方呢?”然后又添油加醋地诉说了王锦绣管治下的军医,态度恶劣,怠慢军中高级将官,还怠慢了她,实在是可恶透顶。 第249章 暧味 徐子煜一脸的无耐,忍不住辩驳道:“娘,我知道您心疼大哥。可这不是在家中,是军营里呀,军医人手本就不足,哪还能面面俱到?刚才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还有好几个护士给累晕了的。” 安阳郡主哼了声,“他们这般怠慢你大哥,就是不应该。”在她眼里,自己儿子可是镇国侯的世子,又是正三品的参将,中路军营里的最高品秩,理就受最好的待遇。 徐子泰说:“娘,您误会了,他们并非有意怠慢我的。” 安阳郡主嗔了他一眼,“这时候你还替他们说话。” 徐子泰重申道:“娘,您真的误会他们了。军医们有军医的规定,但凡受了伤的,要区分伤势严重程度,再分别进入病房,由专门的护士进行护理。军医们在忙完后,也会抽空查房诊治。您把我移出病房,岂不让我得不到更妥善的护理?” 安阳郡主说:“你身子还有哪儿不适的?娘去叫他们过来给你瞧瞧便是了。” “军医营里早就规定了,不经主治大夫许可就擅离开病房的,概不负责任。娘还是赶紧把我抬回病房里去吧。” 安阳郡主皱眉,“这是什么规定?你堂堂参将,居然还要与一群低下的士兵挤在一处养伤,这传扬开去,你还要不要做人?” 徐子泰哭笑不得,“娘,这是军营,军里自有军里的规定。您这样擅自作主把我抬回来,军医们真的会撒手不管的。”当然,若他真的有三长两短,军医们不可能不来管他,但这样一来,岂不增加军医的工作量? 总算明白了军医营订下的规矩后,安阳郡主有片刻的惊慌,但很快又怒了,她冷笑一声,“这些军医越发胆大了,连堂堂参将也敢这般怠慢。哼,我就不信了,亲自请他们来,敢不来?” …… 有了齐玄英等人的及时支援,锦绣总算得以喘口气,小睡了两个时辰起来,觉得精神好多了,也有了力气,又继续投入救治当中。 赵九凌来到下西路伤兵营时,救治工作也已告尾声了。 他先瞧了正在做手术的众位军医,然后目光直直地望向锦绣。 朱棒槌小声道:“王爷,王大人这时候也还忙着呢,要不,让李太医给您瞧瞧?” 赵九凌大多时候都是居中指挥,受伤的机率很小,但这回靼鞑攻势凶猛,又是呈围攻的形式,宣府以及大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攻击,靼鞑妄想攻破宣府那是不可能的,但若靼鞑一直不肯退兵,边军伤亡也着实惨重。 为了逼迫靼鞑早早退兵,减少边军伤亡,赵九凌作了个大胆的决定,先是亲自率领一万精兵增援大同,等大同靼鞑退兵后,又马不停蹄沿着长城外围回到宣府,杀了靼鞑一个回马枪。 虽然此次重挫靼鞑,但也引发了赵九凌的肺腑之症,从昨晚开始就咳起嗽来。 因所有军医都投入救治当中,赵九凌想要找人医治,还得来军营里找太医才成。只是这时候所有有医术有品秩的太医全都投入救治当中,没一个是空闲着的。 望着锦绣娇小的身影,赵九凌摆摆手,哑着声音道:“不忙。反正只是老毛病了,不急于一时。” 等救治工作全面结束后,也是两个时辰后了。锦绣睁着疲倦的眸子,又被叫到赵九凌跟前。 “听说王爷病了?” 两三天的功夫,赵九凌人又瘦了一圈,下巴处也是青茬横生,他捂着唇,轻咳一声,压着喉间里的痒意,说:“不碍事,就是些轻微的毛病罢了。倒是你,应该也累了吧,还是赶紧去歇着吧。” 偷偷地打量取了口罩的锦绣,整个人被包裹在绿色大褂里,只露出一张粉脂未施的脸儿,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是衬得出奇的白。 忽然间,赵九凌只觉心头痒痒的,他有多久没与她说过话了?十天,还是二十天?天知道,他都快被憋死了,自从那天与她吵完了架后,自己也后悔死了。这丫头脾气也不怎么好,又是个记仇的,他也知道,这阵子她都尽量避着自己,在总督府里看到自己就马上远远走开。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她的悠然阁里去,可又拉不下颜面,然后就在这种违和的气氛中,一直捱到现在。 “呃,这阵子也辛苦你了……”这是最好的机会呀,他要怎么开口与她重修旧好呢? 朱棒槌在一旁着急不已,牙槽也痛得厉害,没见过为了讨好人家小姑娘连自己身体都不顾的人,“王爷,昨晚您咳得可凶了,还有些发热呢。”然后伸出手来摸了赵九凌的额头,大叫一声,“哎呀,王爷的额头好烫……” 赵九凌瞪他一眼,“大呼小声的作甚?没个体统。” 锦绣看着赵九凌说,“咳嗽,还发热,那应该比较严重了。麻烦王爷伸出手来,我先把把脉。” 赵九凌说:“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小毛病罢了……”阻止的声音在锦绣不由分说抓了自己的手后,自动消音。 他紧紧盯着锦绣的手,纤细又修长的手,这么一双手,小巧玲珑,却又是如此的厉害,能划开别人的肚子使人起死回生,还能施得一手好针法,更让他心跳陡然加速…… 锦绣皱眉,奇怪地看了赵九凌一眼,然后又拿了听诊器来,放到他的胸口处仔细听着,这下子更是奇怪了,这厮脸颊通红,确实是腑炎引发的高烧,但为何心率会跳得如此之快呢? “王爷这病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得好生休息,按时吃药。” 赵九凌却不觉得有什么,他虽然有些咳嗽,但精神还行,并没什么不妥的。 “王爷,您这可是高热呀?”朱棒槌苦着脸说。 赵九凌摸了额头,说:“是有点烫,可本王也并没有多少不适的。”虽然头有些痛,但还在忍受范围内,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锦绣严肃地说:“王爷,成年人高热更要引起重视,大多时候,成年人高热,便能证明病情已经比较严重了,所以更要严格重视。”有时候,成人高热比儿童发烧还要霸道,若不仔细注意,还有可能引发脑膜炎。 唉呀,锦绣又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干嘛要如此鸡婆?想着他的之前的恶形恶状,让他烧成白痴岂不更好? 赵九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就是发热,有点咳嗽么?比起上回又要好太多了,再来有锦绣在,他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但朱棒槌却是胆战心惊了,连忙说:“王爷,既然王大人都说您这病马虎不得,那就更要注意才是。” 锦绣面无表情地开了药,说:“还要多加休息。王爷的肺炎复发,一来是外邪入侵,二来是劳累过度所致。所以王爷现在可得好生休息才是。” 朱棒槌苦着脸,王爷可是辖管着整个北方边防,现下又是多事之秋,战事也才刚结束,王爷还有得忙呢,哪有时间去休息呀? 锦绣开了药后,又去重症监护室里查了下房,挨个检查后,开了药,这才出了伤兵营。 朱棒槌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见到锦绣的身影赶紧迎上前,“王大人,小的送您回总督府衙。” 锦绣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跟在王爷身边侍候吗?” 想到那个任性至极的主子,朱棒槌又觉得自己两肋都疼痛着,“王爷派小的过来接应您的。其实,王爷也很关心您的,虽然战事已结束,但城里也并不安生,还是让小的护送您回总督府衙。” “也好,多谢。”这时候她确实累极,只想着回到去狠狠睡上三五天,是以也没怎么拒绝,就跟着上了马车。 车子里暖和和的,驱掉了锦绣一身的寒气,她轻吁口气,正要解开身上的绿大褂,忽然睁大眼,动作也僵住。 她瞪着不应该出现在车子里的男人,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忘了尊卑,失声质问道:“你怎的也在这儿?” 赵九凌捏着脖子,压下喉间里的痒意,说:“当然是和你一样,回衙里休息去。”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坐另外的马车得了。”锦绣朝外头喊着,“停车。” 赵九凌拦住她,说:“你就这么讨厌见到我?” “我的侍女呢?她们也还在军营里。” “她们在后头的马车里。” “那我还是与她们同坐一辆车子吧。” “你就是这么讨厌我?”赵九凌眸光一眯。 锦绣不说话了,她紧紧抿着唇,把身子挤入车厢的角落中的角落里,打算以沉默来进行无声的抗议。 赵九凌很是无耐,他什么人不去喜欢,怎么就喜欢上这个脾气坏又爱记仇的小心眼女子呢? 下西路军营离总督衙门还有一段路程,马车驶得并不快,但如此均匀的速度,却让锦绣好想睡觉。 她强撑着双眼,再一次瞪了赵九凌,这个罪魁祸首,若不是他,她早就可以就着车子里的软榻小睡一会儿了。 “想睡了?”赵九凌声音低沉,虽然有些嘶哑,但听在锦绣耳里,却是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第250章 忽然心软 她警惕地望他一眼,然后把他忽来的温柔理解为他需要自己的医术给他看病,所以这才放下身段来讨好她。否则,以他过河拆桥的本领,才不会用这种算得上“温柔”二字的眼神望着自己。 锦绣眼里的警戒令赵九凌苦笑不已,这样的眼神,他真是太熟悉了,也痛恨至极。难不成,在这丫头的心目中,他就是洪水猛兽不成? “你总是怕我。”他长长叹口气,一脸受伤地望着他,“我有那么可怕吗?” 锦绣的理智再一次拉响三级警报,这家伙又想干什么?先前大摆他王爷的威风,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指责她,现在又用上哀兵政策,当她是傻子不成?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呢。 …… 锦绣回了总督衙门,自然不会再出来了,伤兵们也妥善得到救治安置,接下来便是军医们的事了。锦绣这个最高指挥自然可以功成身退,好生休息去。 军医们都知道锦绣的规矩,自然不会再去打扰她。受伤的诸位大小将军们,自然也知道锦绣脾气的,尽管也想让锦绣医治,但人家确实累惨了,回去休息也是常理。是以大多数受了伤的将士们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非得让锦绣给他们医治才算有面子。 但是,安阳郡主并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 徐子泰在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安阳郡主连忙派人去叫军医。但整个中路军营里有两百多个伤员,而军医却只有区区十来名,最让人生气的是,这些军医里头,并没几个医术高明的。 安阳郡主气惨了,对徐子泰的亲兵嘶吼着:“王锦绣呢?她辖管宣府军医,如今军医们一个个偷奸耍懒的,她身为医官,就不管了?” 亲兵苦着脸道:“回夫人的话。王锦绣王大人已回总督衙门休息去了,小的请不到她呀。” 安阳郡主气得瞪眼,“真是岂有此理,我儿现下正发高热,她倒好,不紧着过来医治,居然还敢回去睡觉?她这是哪门子的军医?有她这么做军医的吗?” 徐子煜睁着酸涩的眼说:“娘,锦绣在下西路足足累了两天,现下战事结束,回去休息也是常理呀。” 安阳郡主缓了口气,“可你大哥现下烧成这样了,她再如何的劳累,也得给他看了再去休息呀?难不成,我就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吗?” 一旁的军医很想说,你这妇人就是不讲道理的好不好? “不成,你大哥都烧成这样了,得赶紧退烧才成。王锦绣累了,休息去了,那其他军医呢?”安阳郡主说,“如今那么多伤兵们受了伤,我就不信,兵营里没个值勤的军医?” 军医回答,“有的。有齐大人,李大人,以及康大人都在伤兵营里轮留守着的。不过他们都在下西路军营。中路军营伤员比较少,只有卢大人一个人负责的。” 安阳郡主不满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去请卢大人?” 亲兵一脸的委屈,看了军医一眼,忍不住道:“夫人您忘了?昨日您要带大人走的时候,军营里的护士就有言在先。在无主治大夫的同意就擅离病房而引发病情加重的,军医概不负责。” 安阳郡主怔了怔,然后怒道:“放肆。那种腌赞地方,岂是我儿这种身份的人能够屈就的?” 一旁的军医再也忍无可忍,说:“这位夫人,您口口声声说军营里的病房腌赞。但您肯定没想过,呆在那种腌赞的地方,病人伤口却不容易感染。”军医一脸忿然地说,“让所有患者都集中治疗,一来病房里都有专人看护,有任何情况都可以随时进行救治。二则,也是减少患者感染的机会,三则,更是减少军医无谓的辛苦奔波之苦。依徐大人这样的身份呆在病房里确实受委屈了。可徐大人离开病房,我们军医就无法及时跟踪病情。夫人,徐大人之所以病重,实在怨不得我们怠慢徐大人,实是因您的一意孤行。” 安阳郡主心里一惊,难不成,真是她误了儿子的伤势? 可是,可是……她的儿子可是镇国侯世子呀,为什么就不能享受些特权? …… 何劲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趟在伤兵营里,诺大的屋子,起码安置了上百个人,一群人虽然安置在诺大的屋子里,但并不吵杂,也并没有他印像中的尿味,臭味,汗酸味、血腥味、药味等等混合的难闻的气味。虽然有种刺鼻的药味,但并不难闻,一时间,他对所谓的病房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坐起身,左右对面都躺满了伤员,有些是认得的,也有些陌生面孔,也有品秩较高的,也有普通士兵,全都集中在一间大屋子里,屋子里有几盆炭火,再盖上被子,倒也不冷,只是却不见军医的影子。 他问旁边的伤兵,“军医呢?” “军医在外头呢。” “王锦绣呢?” “咳咳,这位大人,您伤的又不严重,自然不可能让王大人那样的人物给你医治了。” 何劲挑眉,“你怎知我伤的不重?” 那名伤兵咧唇,“能住进这间病房的都只是些普通轻伤罢了,并无生命危险,自然没资格让王大人那样的人物给咱们医治的。” 等何劲明白过来,他这样的伤,还没有资格让王锦绣医治时,忽然间,不知是该埋怨锦绣“势利”,还是该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受点重伤。 …… 在卢大人的眼里,参将徐子泰的伤并不严重的,至多不过是伤口引发的高热罢了。 只是徐子泰这回的高热却比较严重,似乎就像是锦绣解释说过的“炎症凶猛引发的高热不退”,然后卢军医非常生气地质问一干人,“徐大人这伤并不算多严重,怎的还发了高热?你们是如何护理的?” 一旁的护士委屈地红了眼,说:“徐大人只是重伤三级,被安排到重监三号病房里。本来我已按着大人们的吩咐去配药的。谁知徐大人的母亲……”她漠然地望了一脸憔悴的安阳郡主,“徐夫人非要说病房里腌赞,配不上徐大人高贵的身份,不肯听婢子的阻拦,非要去别的地方养伤,自然就得不到任何护理了。” 安阳郡主嘴巴愤怒地张了张,但接触到护士射过来的埋怨,又一时没了语言,最后悻悻然地解释着,“你当时又不说清楚……” 卢大人陡然大喝一声:“什么?意思是,徐大人前天就做了手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用过药?” 安阳郡主一脸的愤怒,“可不是,前日我儿一直晕迷不醒,我心里着急,派人来叫你们,你们一个个都不肯过来。前天夜里发起了高热,又派人来叫你们,也没人肯应我们。现下我儿子的伤势拖成这样,你们就等着被砍头吧。” 卢大人冷冷地望过去,“夫人不清楚军营里的规矩,还是不要胡乱发脾气的好。” 安阳郡主怔住,然后一脸的气忿,“你居然敢教训我?”安阳郡主自认自己一向是明事理的,心宽也大度的,可涉及到自己的儿子,这两个日夜里她为儿子的病情操碎了心,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现下她儿子病得如此凶猛,这些军医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还指责她,这让一帆风顺多年又养尊处忧多年的安阳郡主极是愤怒。 “明明就是你们军医失职,害得我儿病得这般严重,你居然还敢来指责我?究竟生了几个胆子你?”不说她是郡主身份,单说她堂堂镇国侯夫人,楚王的堂姑就可以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安阳郡主自认不是仗势欺人的,但这回这姓卢的军医真的惹火她了。 “你信不信,惹恼了本夫人,我要你人头落地?” 徐子煜比母亲多了份理智,赶紧拉住她,“娘,也确实是我们的不对,不应该擅自把大哥带离病房。现下大哥都成这样了,自然不是相互指责的时候。还望这位大人看在大哥病重的份上,不要计较大哥擅离病房的过失,赶紧医治的好。” 卢大人脸色稍稍好转,说:“徐大人的病,下官自然会尽力。”他重新开了药,又打了一针青霉素消炎针,再给徐子泰喂下药物,等徐子泰退了烧后,这才剜了安阳群主一眼,冷声说:“夫人,早在先前王爷便亲自下令,将士们但凡受了伤,无论品秩高低,都需听从军医的安排,分伤势轻重被安排进不同的病房。在无军医的签字同意,任何人不得擅离病房,否则后果自负。夫人,您说究竟是下官违背了军纪,还是夫人您擅自作主害了徐大人?” 安阳郡主被堵得半天无语,她当然知道是自己的关心反而害得儿子加重病情,可她就是委屈呀,想她儿子堂堂镇国侯世子的身份,居然还要纡尊与一群下九流的普通士兵同处一室,怎么想就怎么委屈。 …… 锦绣睡了两日,总算恢复了精神,只是才刚收拾妥当,做了瑜伽,酸软的脖子得到一半恢复,就又被赵九凌给叫了过去。 赵九凌在战事结束后,并没有及时休息,反而又熬工赶夜地与幕僚们商议制订防卸事务,战事结束后,需要进行封赏,受伤的将士需要将养,牺牲的士兵需要抚恤,垮掉的城墙需要修补,退回大草原的靼鞑还得进行有效的防卸,以防他们卷土重来。尤其大同那边也传来人手不足的消息,需要增派边军,边军人数不足又得招蓦新兵……林林种种下来,也极伤脑筋,等大致步略完毕,赵九凌也病下了。 当锦绣赶过去的时候,赵九凌已烧得满面通红,虽然意识还很清醒,但血红的双眸,以及瘦削枯黄的脸颊表明这人病的也不轻了。 瞧着此人病得这样严重,手上还拿着一堆卷宗,锦绣忽然又有些心软了。 第251章 得瑟 这人贵为王爷,身份高贵,可却没有享福的命,反而劳心劳力统卸边防事务,如今靼鞑虽凶猛,但也因为有了他的镇守,使得靼鞑占不到丝毫便宜。如今病得这般严重,仍是不忘处理公务……想到这里,锦绣又为自己的小心眼而汗颜。 这人虽然脾气坏了点,为人讨厌了点,缺点毛病一大堆,但不可否认,如果没了他,大周朝的边境不会像今天这般安稳。 赵九凌胆战心惊受宠若惊地望着锦绣陡然变得温柔的动作,不明白先前还冷脸冷眸的,现在却变得轻声细语究竟为的哪般。 “王爷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锦绣给他把了脉后,轻斥一句,又拿了听诊器,站到他身边给他听了胸肺情况,眉头皱得死紧。 赵九凌坐在太师椅上,以他这个角度,刚才可以看到锦绣胸前的隆起,以及放到自己胸前的小手,是那么的纤细,那么的雪白。如此瘦长的手指,看起来却是白白嫩嫩的,活像又松又软的小馒头,不知摸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00 到底理智还存在,就算蠢蠢欲动来着,却顾忌着身份,以及对锦绣的敬畏,不敢有丝毫动作,只能强撑着一分理智,端坐在太师椅上,摆出道貌岸然的面孔。可一双贼目却滴溜溜地转着,不放过锦绣精致美丽的面容,微微降起的前胸,以及令他心痒难耐的小手…… 忽然锦绣轻咳一声,“王爷感觉怎么样?” 赵九凌以为被发现了,心头一跳,赶紧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 锦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果真是烧得糊涂了,“王爷感觉怎样了?”她再问了一遍。 “呃,啊……”赵九凌一时茫然,他刚才只顾着心虚去了,压根没听到锦绣说的话。 一旁的朱棒槌把脸别开,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不是我的主子,这不是我的主子。” 赵九凌总算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很难受,头痛,喉咙也痒。” 锦绣收回听诊器,“王爷这病确实不能再拖了,得赶紧吃药,并好生休息。不能再劳累了。” 赵九凌却不以为然,大前天她便说他这病不能再劳累,但他仍是继续忙碌了两天,不也没什么事? 锦绣看出了他的心思,说:“若王爷非要呈强,那我可不敢再开药了。” 赵九凌连忙道:“好好,我都听你的,听你的还不成吗?”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也变得和软无比。 锦绣的心跳陡然漏了半拍,她甩甩头,把心头那奇怪的感觉压了下来,“那王爷赶紧去床上躺着吧,好生休息。我马上给您开药。” 赵九凌一脸期待地问:“还需要施针吗?” 锦绣看他一眼,“当然要施针了,这样可以疏通经络,病情自然好得快些。” “那就好。”上回施一回针,也要花去半个时辰,他总算有正大光明的机会与她接触了。 赵九凌决定了,等会子锦绣施针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表现。 呃,只是要怎么表现呢?既不会显得掉面子,又不会让她产生反感,还能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正一边冥思苦想,一边脱了外裳躺上床,便有人来禀告,“禀王爷,安阳郡主求见。” 赵九凌蹙眉,“堂姑?她来做甚?” 朱棒槌连忙说:“中路葛峪堡参将徐子泰受了伤,徐夫人担心徐参将,昨天便把徐参将带回了四喜胡同的徐府将养。”他看了锦绣一眼,又继续道,“昨日里徐夫人还特地派人来总督衙门请王大人,耐何王大人那时正在休息,王爷也下令任何人不得来打扰,是以守门的连门都没让进,就给回了。” 锦绣蹙着眉说:“徐大人受伤了?严重吗?” “其实也算不得多严重,只是徐夫人关心则乱,把徐大人带离了伤兵营里的病房,得不到有效的医治,反而把病情给耽搁了。” 锦绣眉头皱得更紧了,“先前不是下了规定吗?怎的还不听劝?”为了减少军医来回奔波之苦,以及更有效地医治伤员,锦绣早在先前就规定,但凡受了伤了士兵,不管品秩高低,一律按伤势严重程度进不同的病房。怎么这徐子泰还不听劝,非要增加军医的工作量? 赵九凌哑着声音问:“算了,让她进来吧。”他正要起身,穿上衣裳,被锦绣制止住了,“王爷还是好生躺着吧。想必徐夫人这个时候来,定是有重要的事。锦绣先回避一下。” “哎,等等……”赵九凌叫住她,“堂姑这会子过来,想必就是想请你过去给子泰瞧瞧吧,等会子她来了,你随她一道过去便是了。” “可是王爷您的病也不能再拖了。” 她这是在关心他? 赵九凌咧唇一笑,声音柔柔,眼神柔柔,“无妨,一时半刻也还要不了我的命。” 锦绣低头,撇开他那太过亮晃的视线, 安阳郡主一身宝蓝打底雪花纹褙子,一张雍容的脸已是憔悴不堪,她被领入内室后,第一时间发现了锦绣,眸光一缩,声音尖锐,“王大人也在这?王大人不是说正在休息,受不得打扰吗?” 锦绣心里有些不快,说:“锦绣也是才刚醒来。听说王爷病得严重,便过来给王爷看病。” 安阳郡主又看向躺在床上的赵九凌,果然见赵九凌脸色也很是难看,双颊瘦削,面色苍白,下巴处青茬横生,整个人也厌厌的,暂且忍下心头的焦急,问:“九哥儿怎的也病了?还病得这般严重?” 赵九凌摆摆手,哑着声音道:“有劳堂姑关心,老毛病罢了。锦绣正要给我医治呢,堂姑就来了。” “哎呀,好端端的怎的也给病了?”安阳郡主眼巴巴地望着锦绣,“王大人,恒阳侄儿这病可严重?” 锦绣说:“王爷劳累过度,引发肺腑之症,高热不退,咳嗽虚火旺盛,又因没能好生休息,以至于加重了病情。” “既然这么严重,那王大人还不赶紧给王爷瞧瞧?” “已经瞧过了,也开了药,现下还得给王爷施针。可受不得打扰的。” 安阳郡主皱了皱眉,她自小在宗室里长大,自然听出了锦绣这句“受不得打扰”的含义,心下更是不满,对赵九凌道:“既然病得这般严重,为何不早先找王大人瞧瞧?” 锦绣眉毛挑了挑,她是在怪自己没有及时给赵九凌看病? 赵九凌说:“锦绣在军营里不眠不休劳累了三个日夜,回来就睡得人事不知,雷打不动水泼不醒。我也没法子,总不能真不顾属下死活强行把她叫起来给我看病吧?” 安阳郡主有些讪讪的,听他的意思,表面上他是体恤锦绣的主子,可话里话外总有指责自己不体恤别人的意思。想着儿子被自己一时的关心给挨成重病,这两日又找不到更好的军医来医治,更是忧急如焚,以至于失了分寸,见到锦绣俏生生站在这儿,一想到自己儿子病得厉害,就给指责上了。 锦绣讶异地望了赵九凌一眼,说:“王爷体恤锦绣,锦绣感激不尽。只是王爷病得这般严重,实在不应该因为体恤锦绣就拿自己病情开玩笑。”她望了安阳郡主一眼,意有所指地道,“王爷是为了主持大局才病成这的,锦绣再苦再累,自然得尽一份心力的。” 安阳郡主原本来势汹汹,这时候却被挤兑得下不了台,高挑的眉毛也平了下来,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赵九凌,“恒阳既然病得这般严重,那可得趁早医治才是。王姑娘,恒阳这病究竟如何了?” “已经很严重了,原本是要给王爷施针的。”锦绣说。 赵九凌咳了几声,说:“堂姑找我可是有要事?” 想到儿子凶险的病情,安阳郡主眼睛立马酸了起来,“不瞒九哥儿,我今日前来,就是想请王姑娘过去给子泰瞧瞧,子泰受伤都第五天了,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不成了。我这心里就跟油煎似的。” 赵九凌皱了眉头,“不是请了杨太医齐玄英去瞧了吗?”杨太医在治疗外伤也是很有成效的。齐玄英是锦绣的得意弟子,经过这阵子的战事历练,医术也是脱飞猛进,虽然有其他方面还及不上李杨二位太医,但在外伤治理方面却是有着显著的成效。 安阳郡主哭得更大声了,“杨太医开了药,也并不见好转。齐大人倒是说子泰是胸肺产生了气胸,需要做什么穿刺手术来着,但他只见过王大人施展过一次,他不敢轻易下手。子泰现下呼吸都越发重了,王大人又是难请的,我这也是被逼得没法了,这才厚着脸皮来找你了。”她望着锦绣,“我知道王大人忙,人也累得慌,前来请你的人全都被打发了。可就请王姑娘瞧在王爷的面上,抽空过去给子泰瞧瞧吧。”她抹了眼角的泪水,“王姑娘,子泰现在真的很危急了。若不是走投无路了,老身也不敢厚着脸皮来求王爷了。” 锦绣挑了挑眉,“受伤五天了,吸呼还是粗重,那证明伤口引发了感染。也不知那些护士是如何护理的。”她说得气忿。 安阳郡主心头一跳,如果在前两天,她还要把军医给臭骂一通,并治他们怠慢之罪。可在明白军医里的规定后,每每被提起此事,心虚得厉害,也后悔不已。 “……子泰病得真的很严重,王姑娘,现在也不是追究护士的时候,麻烦王姑娘就过去瞧瞧吧。” 锦绣看了赵九凌一眼,“也好,虽然王爷这病也不能再耽搁了,不过到底也不算致命的。等会子请李太医过来给王爷施针,待锦绣回来再给您研究开药。” 赵九凌摆摆手,“去吧。”尽管有些失望,但他仍是大方地让锦绣先过去给徐子泰医治。 锦绣对安阳郡主道:“夫人,咱们这就走吧。” 安阳郡主松了口气,又得瑟起来,是谁说患者擅离病房后军医不会再负责任的?是谁说擅自离开病房的人只有等死的份? 第252章 沉苛 安阳郡主与锦绣同乘一辆马车,在出了总督衙门后,发现大门口还有一名妇人与守门的侍卫拉扯着,锦绣不由奇怪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隅郡主讪讪的,“不清楚,据说想求见九哥儿作什么主的,被拒绝引见。就在大门口拉扯起来了。” 锦绣没有说话,马车很快就驶进了四喜胡同的徐府。 当徐子煜听说锦绣来了后,高兴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锦绣来了,大哥肯定有救了。” 锦绣复杂地望着徐子煜兴高采烈的脸,说:“二公子怎的也如此憔悴?” 徐子煜苦笑一声,“大哥病重,我这做兄弟的却帮不上任何忙,心里自然也跟油煎似的。” “二公子与徐大人果真兄弟情深。” 锦绣被迎入内室,看向床上的徐子泰,也在数日不见,徐子泰便被伤势折腾得面黄饥瘦,锦绣在看了徐子泰的病历后,皱着眉头说:“肩膀胸前各中一箭,伤及肺部,伤口长三寸,宽寸半,已做开胸手术。初步鉴定为重伤三级。”她对安阳郡主说,“按理,此类伤势,也算不得多严重,怎的现在弄得这般严重?” 安阳郡主吱唔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锦绣又给徐子泰把了脉,探了额头,以及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很是长长叹口气,“夫人,您真不应该把徐大人抬回来的。” 安阳郡主连忙问:“怎么了?我儿可还有救?” “我尽量试试吧。”锦绣四处观望了下,又皱起了眉头,“这儿没有手术室,我也没有助手,若是在军营里,倒是方便治疗。” 安阳郡主一听,更是悔恨无边,急得六神无主,“那可怎么办?” 锦绣望了徐子泰憋得通红的脸,当机立断地道:“拿两张平稳的桌子,把人抬到桌子上去,另外,立即把我的弟子叫来。协助我做手术。” 徐子泰肺部受了伤,引发气血胸,这需要做肺部穿刺手术,锦绣对安阳郡主说:“夫人,徐大人这病本来也没什么的,耐何因主观原因,使得徐大人没能及时得到有效的救治,现下已引发气血胸,以及伤口感染,我马上就要给徐大人设施肺部穿刺手术,徐大人能否活回来,单要看他的造化了。”医治徐子泰,锦绣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但安阳郡主这些天的表现真的太差,这些权贵人物表面上和气,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根本,就变得蛮不讲理,且野蛮无度。据巧巧说,青莲因为阻拦她把徐子泰带出病房,不但挨了打,还受了不少侮辱。巧巧是锦绣的侍女,锦绣承认自己是护短的,心里自然有气,出于报复以及对安阳郡主的不满,锦绣故意说得格外严重。 安阳郡主一听儿子病得严重,连有神医之称的锦绣都没把握医治,两眼一翻,差点就要晕过去。 徐子煜也急到不行,连忙扶着母亲,对锦绣恳求道:“我也知道这回是我们鲁莽了,害了大哥耽误了病情,也让姑娘平白奔波劳累。我代我母亲向您道歉。只是还请你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务必要救大哥呀。” 锦绣点头,说:“二公子但请放心,我一定尽力救治的。”她看了安阳郡主一眼,说:“夫人,锦绣知道徐大人身份非比寻常,自然不屑与普通将士呆在一处。可为了能让徐大人早已唐复,自然也得委屈一二了。是不?” 锦绣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但安阳郡主仍是被指责得无地自容,想着前两日在军营里耀武扬威,以及军医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烧着。 她活了一大把岁数,一直都是温和大方的形像示人,无论是宗室里还是徐氏家族,都有着贤良的名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现在可好,她跋扈蛮不讲理的名声是传出去的了,还连累长子受这么多的罪。 齐玄英等人就住在四喜胡同里,很快就过来了,胸肺穿刺手术需要的器材也准备妥当,锦绣给徐子泰做了穿刺手术后,徐子泰的脸色稍微好转,不再有呼吸不畅的难受。只是安阳郡主瞧见儿子肋骨下的血管子,双眼一翻,吓得当场晕死过去。 徐子煜自来习文,哪见识过这种血腥场面,也是吓得面色发白,望着兄长肋下那根长长约一寸宽的管子,失声问:“我大哥这,这样,还能活下来?” “只要排出肺部里的血气,自然有机会活下来的。” 徐子煜又敬又畏地望着锦绣,“大哥这么严重的伤,你也能治。” 锦绣笑了笑,“其实徐大人的伤也算不得多严重,只是耽搁了医治的最佳时间,以至于令伤口得不到有效的恢复,进而引发感染。”她顿了下,又继续说,“更何况,空气当中有着我们肉眼瞧不到的各种病菌。而我们的病房虽然简陋了些,但都是极时消了毒的,徐大人若是呆在病房里养伤,自然比在外头好多了。” 安阳郡主这时候也悠悠转醒,刚好听到锦绣的话,更是悔恨无比。她颤危危地望着儿子肋下那根触目揪心的管子里头的血水,一颗心像油煎似的,她颤着声音问锦绣:“把管子插进身子里,这人还能活吗?” “徐大人的胸肺产生了气胸,会影响肺部功能进而影响人体呼吸。唯一的办法便是进行穿刺手术,把肺部里的气体排放出来,病人就没事了。” 锦绣观察了袋子里的血液,仍是建意把徐子泰带到军营里的专属病房里医治。那边有军医轮留坐镇,也有护士全天候监护,若是有一差二错,自然能及时处理的。 这回安阳郡主不再阻拦,二话不说,便着人把徐子泰抬到了马车上。 只是把徐子泰抬上了马车后,又有人朝这边奔过来。安阳郡主定眼一瞧,居然是刚才在总督衙门大门外见到的那名与侍卫们发生争执的妇人。 那妇人一路奔过来,看也不看就跪了下来,“王大人在这里吗?王大人,求您了,给我家男人看看吧,他快要不行了。” 安阳郡主蹙眉,近距离瞧了,这才发现,妇人她也是认得的,那日与她一样,瞧不上军营里的病房,死活要把自己的男人带回自己的住处休养,现下估计熬得狠了,这才六神无主地跑来找王锦绣。 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想法,安阳郡主语气很是温和地问这妇人:“你男人怎么了?” 这妇人见有人肯搭理自己,连忙回答道:“我家男人是中路军营的守备,此次腹部被敌人的刀给刺了个血窟窿,那日被救回来后,瞧着军营里比不得家中,便作主把他给带回家中养着,谁知之后军医们都不肯上门医治了,前日里好不容易求了个军医,却只看了一眼就说没治了,准备后事。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离了我男人呀,听说王锦绣王大人医术厉害,只有王大人才能救我家男人了,这才去了总督衙门求求王大人帮忙医治。谁知连衙门的边都没摸着便被赶了出来。眼看我家男人真的不行了,又厚着脸皮去了衙门一趟,听说王大人来这边了,这才跑过来碰碰运气。这位夫人,小妇人第一眼就知道您是个慈悲为怀的活菩萨。您大人有大德,就帮我引见王大人吧,小妇人给您磕头了。”说着果真把头磕在地上,接连磕了几个响头。 安阳郡主面有难色,望了锦绣一眼。 锦绣沉着脸,看了青莲一眼。 青莲会意,上前一步沉着脸斥责道:“早在先前我家主子就三令五申,三令五申,你们一个个都把军医的话当耳边风。如今出了事,又全都来找我家姑娘了。当我家姑娘有三头六臂呀?自从战事开打,我家姑娘就一直在军营里,三天三夜不曾合过眼,好不容易得了点休息,才刚醒来就这个来叫,那个来喊的,当我家姑娘是铁打的金钢不成。当初告诫你们的时候怎的不想想后果?”她有意无意地瞧了安阳郡主一眼,意有所指地说,“还一个个地耀武扬威拿身份拿家世来压人。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安阳郡主被指责得讪讪的,这时候她也听出了青莲的声音,就是那天穿白大褂阻拦自己被自己给打了一巴掌的护士。 那妇人又哭又嚎的,继续磕着头,又跪行了两步紧紧抓着青莲的裙子,“这位姑奶奶,小妇人给您磕头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您了。” 青莲无措地望向锦绣,锦绣长长叹口气,“罢了,前边带路吧。仅这一次,下不为例。” 那妇人眼里揉进喜悦的光茫,又继续磕了个响头,哽咽道:“多谢王大人,多谢王大人慈悲。” 锦绣转头对唐成道:“徐大人就麻烦你把他平安送入军营里的病房里,并安排住院手续。继续观察病情。” “是,师父。” 锦绣又转头对安阳郡主说:“夫人,锦绣先失陪了。” 安阳郡主点点头,说:“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等锦绣离去后,安阳郡主忽然抓着儿子的手说:“这么恐怖的女人,实在太难得了,得赶紧想法子早早把她娶回家才成。” ------题外话------ 玩得惰性发作,没脸见人鸟 第253章 自我感觉良好 以往军营里的规定,除了普通受伤的士兵得留守在伤兵营里集中治疗外,其他有品秩的伤员自然可以回各自的营所,军医通常都是上门服务的,这样一来,军医徒劳奔波,伤兵营里便没了军医镇守,这些高品秩之人倒是被救活了,但普通士兵却因为军医人手不足而白白耽误了不少性命。 锦绣很是痛恨这些当权者的自大与自满,为了减少军医在路上奔波的时光,干脆下令所有受了伤的人都呆在伤兵营,集中救治,这样既然减少伤亡,又能急时救治,一举多得。 但以往的陋习早已在这些高品秩武将心目中根深蒂固,想要扭转这些人的思想,谈何容易?对于那些仗着身份就不把军医的规矩放眼里并把军医支使得团团转的人,下场自然不会不好到哪儿去。 但锦绣却管不了那么多,她也不怕得罪这些人,因为她背靠赵九凌这颗大树,命令也是赵九凌下达的,他们要怪也怪不到她身上。 锦绣去的时候,那位中路军营里的守备已经是回天乏术了。那妇人的哭声是那么的绝望,那么的无助,锦绣心里也很难过。她才刚看了这位守备的伤势,也只能算作是重伤三级,只要呆在军营的病房里,有专门的军医看管着,按时喂药,存活率还是有五成的。但这妇人却把丈夫给接了回来,不但断了药,也断了后期的护理,一般外科手术过后的风险并不低于设施的手术过程,没了精心的护理,自然也就功亏一篑了。 锦绣虽然遗憾,却一点都不同意。之前她便三令五申让人发放文书下去,这些人偏要仗着有点身份品秩不把军医的话放心里,造成了严重后果,也怨不得任何人。 这世上,有些错误是可以犯,却要看是否能够有机会挽救回来。 没有挽救机会的错误,那自是不可饶恕了。 当安阳郡主听说那位守备因耽搁得太久没能救回来时,心里一阵阵的冷汗直冒,然后又无比庆幸着,也幸好她的儿子福大命大,没有被她的愚昧给耽误了,否则,她就是徐家的千古罪人了。 徐子煜皱着眉头,一脸的惋惜,“那位守备据说伤的也不算多严重,只是术后没有进行仔细的护理,这才枉送了性命。刚才我还听给那位守备做手术的军医埋怨说,为了给那人做手术,还白白花去大半个时辰,累得头昏眼花,人没死在手在手术台上,却因为妇人的短浅而枉送了性命,真是浪费他的上好药材以及大好的时光。” 安阳郡主也无限唏嘘着,“作孽呀,唉!”庆幸过后,又是好一阵的后怕。 幸亏她及时把王锦绣给叫来了,也幸亏王锦绣买她的面子。 徐子煜也是一脸的后怕,“娘说得极是,也幸好咱们身份不同一般人,否则,若是与那守备夫人一样,连总督府的门都无法进去,自然也无法叫锦绣给大哥医治了。老天,大哥还真是福大命大。” 安阳郡主脸色发白,忽然站了起来,“你大哥还在军营里,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快,快带我去瞧瞧。” 徐子煜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忽然想到锦绣曾说过的话,大哥的伤已拖得很严重了,她本人也没多大把握的,现下也不知大哥现在怎样了。不成的,是得过去瞧瞧才行。 母子俩又赶紧去了中路军营,一路上徐子煜又告诫自己的母亲,“娘,等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您也不要再乱摆您郡主的架子了。” 安阳郡主被说得老脸一红,说:“还需要你教?”受过一回教训,她自然不敢再随意编排军医的不是了。 中路军营里的临时病房已经没多少人了,诺大的病房内,也只有不到二十来个人,看着空空旷旷的,徐子泰便是其中伤员中的一员。安阳郡主去的时候,人已经清醒了,这时候正双目含笑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娘,您怎么也来了?” 见儿子清醒了,精神似乎也还不错,安阳郡主高兴不已,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又敬畏地望着他助内那根管子,“子泰,你醒了?谢天谢地,可有哪儿不舒服的?” “胸口疼得厉害,还有这儿也疼。”徐子泰摸了自己插管子的地方,“不过,还能忍受。”比起不能畅通呼吸的痛苦,这点疼痛又算不得什么了。 安阳郡主喜极而泣,双手合什地喃喃自语,“多谢菩萨保估,我儿福大命大,总算给熬过来了。” 徐子煜插嘴道:“娘,这还要多亏锦绣一双妙手才是。” 安阳郡主白他一眼,嗔怪地说:“不用你提醒,娘当然知道她的功劳最大。” 徐子泰讶然地说:“是王锦绣给我医治的?她一个小姑娘,怎的本事这般大?”他敬畏地望着肋骨下的管子,以及床底下的瓶子,一脸的不可思议,“老天,她真是太厉害了,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医术。子煜,你小子有福了。”看着兄弟的眼光带着暧味与自豪。 如此厉害的神医,可是他未来的弟媳呢,说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事。 徐子煜脸色一红,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道:“大哥,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徐子泰哈哈一笑,“多大的人?还害羞呀……哎哟……”伤口又被扯痛了。 安阳郡主嗔怪地让他不要再取笑自己的兄弟,自己也是满面的笑容,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小儿子,说:“明日你就亲自准备一份厚礼,亲自送到锦绣手上。” …… 这时候的锦绣,正在赵九凌的住处给他仔细把脉诊治,赵九凌这回的肺腑之症是完全是邪火入侵入所致,治理起来也属麻烦。除了每日施针两次,还得配合拨火罐以及药浴治疗。 为了最大化地将针炙功效发挥到最大,赵九凌必须光着上身,先泡两刻钟的药浴里,然后再给施针,可理论归理论,真要付诸行动,却又有些难为情了。 对于两世为人的锦绣来说,男人的裸体她早就见得多了,自然没什么吸引之处,尤其这厮全身的排骨架架,又坐在浴桶里,自然没什么看头的。 再则,她是大夫,自然是百无禁忌,事急从权了。她堂堂黄花大闺女都没有害羞,偏有人却害羞了。 赵九凌光着身子,坐在浴桶里,黄褐色的药淹没到自己脖子处,自然看不到下头的“风景”,可想着等会子要让锦绣给他施针,他自己却全身光溜溜的,想来就觉难为情。 尤其他身上还带有多处伤疤,虽然是以前的伤痕,可看起来就是那么的丑陋,自然有碍美观,也不知锦绣会不会嫌弃他。 “王爷,您已经泡了两刻钟了,重新换个浴桶吧,王大人马上就要进来给您施针了。” 尽管已入了春,但宣府的天气仍是非常寒冷,水冷的很快,赵九凌呆在浴桶里这么久,水温自然会降下来,为免施针的时候水温降低,朱棒槌早已准备了另一个浴桶,只需把原先的汤药再拿去烧一下便又可以用了。 赵九凌叫住朱棒槌,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痕,“你说,这些疤痕,有没有药物可以令它消掉的?” 朱棒槌说:“这有什么的,不仔细瞧也瞧不到的。王爷放宽心就是吧。” “可是……”万一锦绣嫌弃怎么办? 也幸好朱棒槌没有读心术,如果他知道自家主子是个英雄气概长,儿女情长短之人,自己也没脸见人了。 锦绣在瑶池仙女四折乌梨木屏风后扬声叫道:“王爷,可准备妥当了?” 赵九凌赶紧把身子缩百浴桶里,只露出一张瘦削的脸,“进,进来了吧。”? 锦绣拿着银针,袖子挽得老高,露出一大堆雪白耦臂,赵九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瞪着锦绣脱掉了身上的褙子,只露出乳白色的印暗纹的中衣,本双耦臂在烛火的照射下,更是白嫩嫩的让他好想咬一口来着。 一室的暧味中,锦绣把又长又细的银针抽进赵九凌的背上,然后问:“再过十天,一个月就期满了,朝廷可是有了新的军医人选?” 此刻正想入非非的赵九凌如糟雷击,他陡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锦绣被他的动作吓住了,轻声斥道:“银针可是不长眼的,王爷休要乱动。” 赵九凌充耳不闻,从浴桶里伸出手来,捉着她施针的手,沉声道:“你真要离开?” 锦绣一边挣扎他的手一边说:“辞呈早就递出去了,难道还有假?”见挣脱不开,不得不轻叫道:“干什么呀?放开我。” 赵九凌没有放开她,捏得更紧了,声音紧崩起来,“你走了,我……本王怎么办?” “放心,还有十天的时间,王爷的病保证会好的。”虽然不喜这货的脾气,但他对大周朝的边防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尽管与他有一肚子的私人恩怨,但锦绣自认自己还是有高尚情操的。 唉呀,她真是太伟大了。 锦绣有种飘飘然的自我美好感觉。 赵九凌脸黑如锅底,这时候的害羞,难为情统统丢到脑后去了,也顾不得身上光溜溜的一片,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然后,露出他下边的风景。 ------题外话------ 还没有找回昔日的感觉,呜呜…。 第254章 就是要逗你 锦绣再是淡定镇定外加冷静,这时候也羞得满面通红,轻叫:“你干什么,快坐下。”然后赶紧别开眼,捂着双眼。 若不是他紧紧捉着她的手,她早就跑出去了。这家伙真的太没有羞耻之心了。 锦绣脸上红通通一片,又羞又气,她勒了个去,他急糊涂了,所以就拿他的风景来羞她,还要脸不要? 赵九凌却不肯放开她,依然紧紧捉着她的手,“你真的要走?” 锦绣又气又怒,“那天就把话已说清楚,你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你……”赵九凌脸色骇人,不知觉中,又加重了手头的力道,锦绣痛呼出声,“放开我,你这个野蛮人!”她拿着银针,朝他的肩井穴刺去。 赵九凌倒吸口凉气,赶紧放开了她,锦绣得到自由后,连忙后退几大步,直到身子抵到身边的屏风,这才作罢。 她胡乱抹了把脸,强忍着心头的兢惧,骂了句:“你这个疯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赵九凌跳出浴桶跑了几步,等他绕过屏风,锦绣已经离开了内室,他颓然驻足,捶了自己一拳,奶奶的,怎么又给搞砸了。 …… “姑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在外头侯着的冬暖一脸关切地问,然后狐疑地望着自家姑娘似要充血的面容。 锦绣强自镇作精神,说:“没什么,里头太热了。”她摸了摸还滚烫不已的双颊,再一次把赵九凌骂到臭头。 野蛮,粗鲁的混账男人,如今还加了个罪名,不知羞耻的骚包男。 尽管恨不得把赵九凌拉来暴打一顿,可刚才发生的事,锦绣却没胆子往外宣扬,否则她名声岂不毁了? 她揉着手腕,锦绣又问候了赵九凌祖宗十八代,这家伙劲道可真大,她的手都快被捏断了,这时候痛得钻心,这个野蛮人。 “王爷的针施完了?”冬暖不疑有他,继续问了句。 “嗯。回去吧。”锦绣只想回到悠然阁好好睡一觉,然后把今晚的事忘过干净,她看了他那个东西,也不知会不会长针眼。 唉呀,呸呸呸,不能再想了,男人长得再好看,那个东西依然丑丑陋陋的,有够恶心的。 这家伙真心受不得夸来着,先前还准备对他大发些善心的,也才不到半日功夫,就又给打回原形了。 用力捶了自己的脑袋,锦绣暗自懊恼着,明明知道这货性质恶劣,无比恶混,怎的还总是在他面前充当圣母? 现在好心没个好报,反而被反咬一口,真是自作自受。 不过也幸好她快要离开宣府了,她以后就不会再忍受这家伙令人发指的行为了,不幸中的大幸。 …… 当天晚上,锦绣难得地失眠了。 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可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东。她两世为人,虽然与男人相处的机会不多,但也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赵九凌今天的反常,以她两世为人的经历,估计可以列为是对她有那么点意思的表现。 可是一想到他的身份,她又把这份猜想给推翻了。 当然,身为高龄十八岁的古代剩女,能被异性喜欢,还是件值得高兴且自豪的事。 尤其这厮长得不差,有身份有地位。再则,她长得也不差,混得再惨,三两朵桃花还是有的。 可是,赵九凌这货的身份以及他的坏到没边的烂脾气,又给她浇了盆冷水。 算了,她还是去肖想徐子煜,或许还有可能开花结果。 唉……说起徐子煜,锦绣心情又复杂了。 这么个各方面都不错的香饽饽,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到底还要不坚持自己的底线呢? …… 第二日,听二门里的人来报,安阳郡主派了得力的嬷嬷亲自过来送谢礼。锦绣亲自接待了,这嬷嬷锦绣也是见到过的,是安阳郡主的陪嫁,人称杨嬷嬷。 杨嬷嬷对锦绣格外的客气,先是行了礼后,这才指着身后几个丫头捧着的盒子满面笑容地说:“请王姑娘安。老奴奉我家夫人之命,特意过来向王姑娘亲自道谢。昨日里多亏了王姑娘施妙手,使得我家世子爷转危为安。王姑娘这份恩情,我家夫人,以及整个徐家都是永世难忘的。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点薄礼,也代表着我家夫人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王姑娘收下。” 锦绣当然知道这些大富之家,尤其是钟鸣鼎食之家来说,对于礼节是非常看重的,她昨日救了徐子泰,按军里的规定,也只是军医的份内事罢了。可徐夫人却大张旗鼓来送谢礼,一来说明徐夫人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二来也证明徐夫人是个很重礼节的。 锦绣笑着客气了几句,“徐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徐大人的病本是我等军医的份内之事。如何还能另要谢礼?嬷嬷快把这些带回去吧,徐家与我都是老熟人了,如何还能这般见外?没的生分了。” 杨嬷嬷是安阳郡主的心腹,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打的主意,自然不会双手来双手回去,于是又笑着道:“姑娘快别这么说。我家夫人说过,若没有姑娘的一双手妙手,徐家也不会有今天了。姑娘对徐家来说,说是再造恩人也不为过。这点谢礼也只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罢了。也没别的意思?” “夫人厚爱,锦绣再推辞也就过了。也罢,锦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锦绣侧头对冬暖点了个头,冬暖会意,领着巧巧青连圆月等人把礼物接了下来。 杨嬷嬷见锦绣收下礼物,心里也高兴不已,又对锦绣说了好些感激的话,最后又委婉地提醒着世子爷的病还得锦绣多多照顾一二。 不肖人家提醒,收了人家的重礼,自然得把徐子泰的放心上,于是锦绣非常痛快地说,“不劳嬷嬷操心,我原本就要去军营的。徐大人的病可是马虎不得的。经过昨日的引流穿刺,想必今日应该好多了,毕竟是外科手术,自然不能马虎的。我正要过去瞧瞧呢。” 杨嬷嬷心头落了口气,又满面堆笑地与锦绣说了几句话后这才退去。 等杨嬷嬷前脚一走,冬暖便从里头奔出来,双眼冒着明晃晃的亮光,“姑娘,这徐夫人好大的手笔,不但送了上好的绸缎,还送了一盒子上等的珠子,尤其还有一块上好的紫玉如意呢。” 锦绣怔了怔,这徐夫人送如此贵重的礼?是单纯的感激她救了她的儿子,还是另有心思? …… 收了安阳郡主的重礼,锦绣有种拿人手软的感觉,明明计划着给赵九凌看了病就去下西路军营里查房的,这会子也只能改变路线,准备出了总督府后就直奔中路军营。 只是在离开之前,还得去给赵九凌看看。 想着昨晚的事,锦绣便觉浑身不自在。 赵九凌似乎也有些尴尬,坐在炕上,一直不敢用正眼看自己,左顾四盼的。 唉,枉他英明一世,威武一生,可总是栽在这么一个小丫头手里,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锦绣强忍着脸上的恼意,也强迫自己收复心神看病,可脑海里总是可恶地浮现出赵九凌赤身裸体的画面,怎么也挥不掉。 不过在把脉时,反现这货的脉相很不规律,锦绣蹙眉,再加重了手头的力道。仔细听了半响,又观察了赵九凌的神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货脉相跳跃性较强,她还以为这厮患了心脏方面的毛病呢,但见他双眼滴溜溜地转着,黑瘦的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潮,尽管不明显,但仍是被她捕捉住了。 原来这家伙也在害羞! 锦绣暗暗好笑,鄙夷这货原来也是个怂包,估计昨晚也只是一时的情急罢了,现在比她还有羞恼。 看他比自己还不自在,锦绣反而舒坦了。 放开他的手腕,又站起身,听了他的胸肺情况,果然心跳很快来着,忽然恶作剧来袭,她问:“王爷心跳怎的这般快?” 赵九凌一口气憋在心里,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锦绣又装模作样地蹙着眉,一脸的严肃,“王爷心跳得实在厉害,糟了,该不会是心脏方面有问题吗?” 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心脏,但涉及到“心”的病情,自然是很严重了,一旁侍候的紫苏也紧张起来,失声问她,“王大人,我家王爷以前可没这样的病症呀?” 锦绣一本正经地说,“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王爷的心跳确实厉害,并且还不规律,若是一直这样跳下去,十之八九便是心脏方面的问题了。” 紫苏脸色都白了,“真,真的吗?这,这可怎么办?” 赵九凌瞪了锦绣一眼,“胡说,本王自小身体健壮的很。哪有什么心脏问题。” “可是王爷心跳确实很快。” “应该是……屋子里太热了,所以热得慌。” 紫苏叫道:“王爷还嫌热么?那王爷赶紧松松衣服。”说着就要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盘龙纹石青灰鼠领毛边的袍子。 赵九凌抬手制止她,“没事,现在不热了。”他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头剧烈的心跳,目光四处散漫地瞟着,就是不敢看锦绣的脸。 锦绣忽然觉得这厮也挺可爱的,如此羞窘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实在是太搞笑了。可惜她现在不能笑,唉,憋得实在辛苦。 玉莹凝惑地望着锦绣,一脸关心地问:“王姑娘,您脸也好红,是不是嫌屋子里热了?” 赵九凌的住处,地龙一向烧得旺,再来屋子里还加有旺盛的炭火,只穿上两件衣服便不觉得冷了,而锦绣却穿着厚重的衣裳,呆久了,自然会觉得热了。 赵九凌狐疑地看了锦绣一眼,屋子里虽然地龙烧得旺,但他穿得如此厚,也并不觉得热,是以很难理解锦绣也会热到脸红,只是抬头就发现锦绣紧抿到扭曲的唇形,以及眼里来不及收回的笑意,他先是疑惑,再来是恍然,紧接着便是满身满脸的羞臊之意。 “你是故意的?”他咬牙切齿地问。 惨了,被抓包了。 锦绣先是心虚,再来又理直气壮地说:“王爷误会了。锦绣刚才确实以为王爷您心跳加快当真是心脏有问题。” 他信才会有鬼。这丫头满嘴的慌言,却总是摆出一副老实可欺的面容,他认识她这些年,受骗上当的次数还少了吗? 想到这些年来总是被她看侧乖巧实则包藏祸心的面容给蒙骗,赵九凌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的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他居然没胆子揭穿她的真面目。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憋屈的人吗? “刚才,你笑什么?”几乎是从牙逢里挤出来的声音了,足可以证明楚王殿正真要发飙了。 锦绣眨眨眼,说:“锦绣以为,王爷还在为作天的事害羞呢。” 轰!英明神武的楚王,一张因长年在战场上浸袭以至于变得略带古胴色的脸,腾地红了,从脸到脖子,再从脖子到耳根后。这种爆红的程度,几乎可以用来烧菜了。 紫苏疑惑又胆战心惊地望着自家主子,不明白王爷脸色怎么变得这么红,看样子又不像是气红的,仿佛是被羞红的。 ------题外话------ 抽真空的时候,被骨头给划了道口子,不长,贴上邦贴,特影响打字。再来倒春寒严重来袭,似乎又回到大冬天去了,打字慢,弄到现在才更新。 第255章 沉默是金 紫苏赶紧低下头去,找了个理由出去了,临走时又拉了还在呆愣状态的另一个丫环一把。 王爷是个爱面子的,他此刻的形像真心说不上高大伟岸,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狼狈! 赵九凌不料锦绣会这般戳他的罩门,豁地抬头,指着她“你”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见他这般模样,糟糕了一整晚的心情也变好了,锦绣笑眯眯地道:“王爷不必害羞。锦绣什么都没看到的。” 赵九凌这会子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总在她面前形像全无? 他一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尴尬事、糗事、全在她面前上演了。 锦绣见他脸上的羞恼之意甚盛,也不敢太过了,收了听诊器,一本正经地说:“王爷这病比起昨日又要好些了,料是药浴起了效果。今儿晚上,再请李太医给王爷继续做药浴以及针炙。相信不出五日,王爷这病便会好去大半的。” 赵九凌怔了怔,“你不亲自给我施针?” 锦绣眨眨眼,说:“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赵九凌哼了哼,他一方面想与她多接触,另一方面想到昨晚的窘态,又觉得不是滋味。 锦绣自然不会知道赵九凌心里的想法,开了药后,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去了军营。 因收了徐夫人的礼物,锦绣自然不能太过怠慢徐子泰,于是先去了中路军营,特地先给徐子泰检查了一番。 “徐大人感觉如何?”锦绣观看了床头的病历表,问。 徐子泰说:“已经好多了,多亏了王大人的妙手回春之术。徐某感激不尽。” “那就好,明日我再过来瞧瞧。安心养伤罢,记得吃清淡些的食物。” 锦绣查了房后,又直奔下西路军营。这儿的伤亡最大,自然病人也最多,六个大病房里足足有上千个床位,这时候也才只空出了不到一小半,足可以见证战事的激烈与惨烈。 锦绣在重伤一二级病房里挨个查了房,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何大人,你只是轻伤吧,怎的也来这儿了?” 何劲一身银色软甲,头上并未戴盔帽,头发只束成髻,用一根簪子束住。大半年的军旅生涯,他原本白皙的脸也变成古胴色,人也瘦了些,但眼神比以前更加犀利了。 他一双如鹰的眸子上下打量了锦绣,用嘴巴呶了其中一个伤兵,“我的下属受伤了,特地过来瞧瞧。” 那名伤兵受伤颇重,这时候一脸激动地说:“小人贱命一条,怎能劳烦大人亲自前来?” 何劲说:“别说话,好生养伤。”然后望着锦绣,“王大人,我这下属伤势如何?” 锦绣看了他的病历,又检查了伤口,说:“伤口复原还不错。继续坚持用药,相信后天就能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既如此,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锦绣奇怪地看他一眼,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目中无人鼻孔朝天的家伙,居然也会关心下属! 在下西路军营查了房出来,天色已晚,锦绣正要离开,又被其他军医给拦了下来,说他们已经备好了饭菜,请锦绣以及弟子们一道过去吃了饭再回去。 锦绣答应了徐子泰,等会子还要去徐府,给安阳郡主看病,是以婉拒了,只让齐玄英等人一道过去用饭,她则带着冬暖准备回去。 只是左等右等,仍是没有等到车夫把马车驾出来,不由奇怪,实在等得有点无聊,于是二人干脆去了后边的马营去瞧个究竟。 等去了马营才知道,马车又给坏了。车夫老苗哭丧着脸说:“王姑娘,马车又给坏了,无法坐了。” 老苗检查了轴承,一脸的欲哭无泪:“自从上回车子出了点问题后,小的每日在出发前都要仔细检查车子,怎的又给坏了?”车夫不信邪地拿了烛火仔细看了个究竟,忽然愤怒地吼道,“是哪个缺德的王八糕子,居然故意破坏老子的马车。”然后很是气愤地对锦绣道:“姑娘瞧瞧,这马车是被刀给生生砍断的。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东西干得好事,等我老苗捉住他,一定抽他几个大嘴巴子。” 老苗的声音太过尖锐,以至于引来了其他守卫将士,几名将士看了坏掉的轴承,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谴责那干坏事的确人。 “王大人的马车一直停在后边的马营里,是谁那么缺德干这种坏事?” “真是岂有此理,王大人的马车也敢破坏,活得不耐烦了?”这些士兵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锦绣不但医术好,对普通将士也是一视同仁。自从锦绣来了后,受了伤的伤兵们待遇也比以前好太多了,并且受了伤后也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有汐液效的救治,则不是像以前那样,等血流干了都等不到军医的医治。只因为军医们要先救治高品秩的将官。 锦绣如今在普通将士心目中,那可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如今,居然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锦绣的马车做手脚,简直是与他们作对,也难怪这些大头兵们如此愤怒。 一名士兵说:“王大人的马车确实不能再用了。王大人要怎么回去?”军营里只有马匹,没有马车。锦绣又不会骑马,这倒是难住了一干大头兵。 直到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金宝坐在车前边,对王锦绣叫道:“王姑娘可是要回总督衙门?小的送您回去。” 锦绣抬眼望过去,金宝她还是认得的,既然他都在此,那马车上坐着的肯定是何劲无疑了。 只是,堂堂正四品的怀化将军,在军营里不骑马,却乘坐马车,未免有些不论不类。 大概是看出了锦绣的疑惑,金宝解释道:“我家大人腿上受了伤,无法骑马,是以只能坐车回去。王大人若不嫌弃,就一道上车吧。” 锦绣看了看车身,很平凡普通的款式,车身也比较窄,倒是有些心动的,只是,想着之前与何劲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事件,她一百个不愿。 这时候车子里的帘子被掀开来,露出何劲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多谢何大人的美意。我想,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老苗能把车子修好。 何劲望了正在努力修车子的老苗,淡淡的扯了唇角,“轴承都断了,再修也是枉然。上来吧,你就是等到天亮都修不好的。” 锦绣当然知道轴承坏了,车子是无法再坐了。军营里没有马车,战车倒是有的,是可以坐人,但那样又得兴师动众,锦绣一向不愿麻烦别人。但要她坐何劲的马车回去,又觉得有点那个…… 大概看出了锦绣的心思,何劲又说:“上来吧,就纯当是上回对姑娘施救何某的一点小小谢意。” 锦绣被说动了,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就有劳了。”于是在冬暖的挽扶下,上了马车,冬暖也跟着坐了进去。 等车子驶远了后,留在原地一干干兵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去。 大家边走边聊,“原来那人就是上北路的怀远将军呀,上回受了重伤,还让王爷亲自去探望慰问的那个。”语气里很是羡慕。宣府八万士兵,正五品的千户约有七十多位,人家就是有那个运气,半夜里受了伤还让楚王亲身慰问不说,还亲自派人去把王锦绣从被窝里挖出来给他疗伤。整个宣府,也就他一人了。 另一个士兵恍然大悟,“哦,原来就是他呀。听说这回带伤支援咱们下西路光他带来的人马就消灭了不下百余名靼鞑,倒是个悍勇的。” “是呀,一直养到现在才被恩准回下北路呢。”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他受的伤并不严重,还听军医私下里抱怨说,明明可以拿药回家休养,可以离开病房了,偏他就是不肯走。” 另一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大概是怕死吧。这些当官的,官儿越大越怕死。没什么稀奇的。” “这倒也是……” 车厢也还不算窄,因为没有多余的物品,倒也宽敞,只是与何劲面对面坐着,是有那么点尴尬气氛。 车子上路后,马儿跑得并不快,车厢里又是令人尴尬的沉默。再来这姓何的居然毫不避讳的盯着自己,目光倒是没有放肆之意,但被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再沉稳的人也吃不消了。 于是锦绣还是觉得,大家说上两句话好些。 于是锦绣清清喉咙,问:“何大人不是在下北路吗?怎么出现在下西路?” “先前是奉命支援下西路,后来受了伤,便在下西路军营养伤。” “哦,原来如此。那何大人伤得严重吗?”其实这话只是白说了,如果严重,她肯定会在重症病房里见到他的。在一二三级病房里没有瞧到他的身影,想必受的伤也不算严重的。 “托姑娘的福,无甚大碍。” 锦绣又问:“何大人这次又立了军功,想必又要升官了吧?” “此次立下军功的人多的是,不差我一个。” “何大人倒是谦虚。”锦绣说,“王爷一向奖罚分明,再则,凭借何大人与王爷的交情,想必王爷更不会亏待何大人了。我先在这恭喜何大人了。” “你觉得我的军功是王爷给的恩典?”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大人的军功都是自己实打实挣出来的。不说我,就是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何大人此次升官,自是无人敢说半个不字的。” 何劲不说话了,又继续盯着锦绣。 锦绣蹙眉,问:“何大人这样看我做甚?” 何劲并没有被捉包后的难堪,反而振振有辞地说,“你长的很好看。” “……”锦绣有一会儿的失语,然后说:“我该谢何大人的赞美吗?” “那倒不用。”何劲说,“这本就是事实。” 锦绣一阵气闷,人家正大光明地夸赞自己长得好看,又是一脸的坦坦荡荡,她若是为了这个就生气,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锦绣觉得,基于这家伙有过重大前科,还是不沾惹为妙,于是干脆闭紧嘴巴,不再理会他,继续拿出她一惯的“沉默是金”的万金油法宝,准备来个冷处理。 ------题外话------ 这回的倒春寒还真厉害,冻得双手双脚都麻木了,哈哈,还有亲戚没有走完呢,上午干活,下午走亲戚,表嫌弃我更得少哈,俺还是满敬业的。更新了才会去走亲戚的 第256章 这个二货王爷 所幸何劲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也没有再总是盯着锦绣不放。 锦绣松了口气,觉得这人果然脾气古怪。 外头稀稀沥沥地下起小雨来,车子里并没有炭火,锦绣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今天外出的时候瞧着天气都还好好的,以为气温有所上升,是以没有带披风,谁知晚上会这么的冷。 冬暖这时候也冷得上下牙齿打着颤,尽管整个车厢都是密封的,可就是有股风从外头钻了进来,吹得主仆二人脸色发青。 何劲见状,从身上解下披风递给锦绣,“天气冷,披上吧。” 锦绣尽管冷得慌,却不敢随意接下他的衣物,只是摇了摇头说:“多谢何大人的好意,我还受得住,倒是何大人伤还未好转,可不能再着了凉。否则就更亏身子了。” 何劲面无表情,也没有收回手里的披风,就那样递在半空,“拿去披着。” 锦绣咬了咬唇,“何大人的好意锦绣心领了。您还是自己披上吧,免得着了凉。” “就算人你不为你自己打算,也得替你的婢女着想吧,瞧她脸都冻青了。” 锦绣侧头,这才发现冬暖整张脸都是青的,赶紧握着她的手,只觉她的双手冷如冰块,不由细细地搓着她的双手,“怎么冻成这样?你今日没加衣服吗?” 冬暖抖着声音说,“今儿个瞧着太阳都出来了,白日里都不冷的,谁知道晚上会这么冷。” 锦绣心里怜惜不已,紧紧接着她,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她多些温暖了。 何劲说:“给她披上吧,万一把你的婢女给冻坏了,可就没人服侍你了。” 锦绣犹豫着,看了冬暖一眼。 冬暖说:“姑娘,我能扛的,没事的。”她就算再冷,也不能让自家姑娘接受眼前这男人的衣物呀。 锦绣暗暗叹口气,冬暖牙齿都在咯咯地打颤了,总督衙门又还有一段距离,这样的天气若是冻坏了,感冒发烧都还只是小事。 于是锦绣接过何劲的披风,低声道:“多谢何大人。”然后把披风披在冬暖身上。 冬暖迟疑了下,到底是对温暖的渴望占胜了理智,紧紧裹着一半披风,她知道锦绣也冷得厉害,又把披风给锦绣披上,主仆二人紧紧挨到一起。 有了羊毛绒的大披风披在身上,锦绣只觉身子暖和了不少,但见何劲身上只着一件里衣以及夹衣,身上还穿着冷冰冰的甲胃,想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于是又低声道:“何大人把披风给了我,万一你自己着了凉可怎么办?” “若真的着了凉,不是还有姑娘你吗?” 锦绣扯了扯唇角,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暗暗低了头,对何劲的改观又悄悄改变了些许。 总督衙门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马车小跑着步,又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抵达。 锦绣对何劲低声道:“多谢何大人相助。”她正要解下身上的披风,被何劲拦下,“想必从这儿进去离你的院子还有一段路程,还是披着吧。” “这怎能行的,你这一路上回去,岂不更冷?” “我是男人。”何劲淡淡地道,“时辰不早了,快下车吧。” 锦绣原想下了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披风丢到车上,谁知她和冬暖才下了车,马车就启动了,并且跑得飞快。 望着远去的马车,锦绣连叹气的心思都没了。 冬暖也是一脸疑重,“姑娘,这下子咱们可是欠好大一个人情了。” 锦绣默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姑娘,不是答应了徐大人,还要给她母亲看病吗?”冬暖说,“现在都这么晚了,再则,您还穿着何大人的披风……” 锦绣说:“先回去换了衣服再过去吧。” 回到悠然阁时,迎上赵九凌冷沉的脸,锦绣暗叫一声不好,这厮该不会又魔鬼上身了吧? “怎么现在才回来?”仍是今早穿的灰鼠毛领边石青长袍的赵九凌质问,忽然看到锦绣身上的披风,眯眼,“这披风哪来的?” 锦绣暗叫一声糟糕,赶紧解下披风,说:“出来的时候马车坏了,坐的别人的车子。路上下起了雨,车子里也冷,那人好心借了披风给我。” 赵九凌目光锐利地打量着锦绣身上的披风,上头绣脚工整的苍鹰,栩栩如生,双眼如炬,披风领边是玄黑的绒毛,冷声质问道:“那人是谁?想必身份不会太低吧。” 锦绣并没有回答,而是说:“王爷,今儿个锦绣还答应了徐大人,要给徐夫人看病。锦绣先去徐府一趟,明儿个再向王爷解释。”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出去?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本王?” “王爷,锦绣是大夫,救死扶伤本就是职责所在。再则,徐夫人也不是外人,那可是王爷您的堂姑。人家已经事先邀请了,锦绣还能拒绝吗?” 赵九凌露出讥讽的笑,“我想,看病是假,与徐子煜谈情说爱才是真吧?” 锦绣瞪大眼,怒声道:“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九凌也拨高了声音,“你别告诉本王,徐家人对你的心思,你丁点都不知道。” 锦绣滞了滞,昨日里安阳郡主对她格外热情讨好,徐子煜看自己深情款款的眸子,今儿徐子泰对自己语气温和,一副自家人的模样,她不是笨蛋,自然看出徐家人对自己的心思,为此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徐家这样的门弟,打着灯笼都是难找的。她没理由继续穷撑着穿越女的光环与面子去扮矜持,更没理由去拒绝,相反,她心里也是有丝期待的。 她是女人,同样不可俗免地想找个家世好、长得好、有钱又有势的白马王子。徐子煜是真心不错的白马人选。这无关爱情,现代女在古代寻找爱情那是自已找死的表现。她只是想找个方方面面都比较好的男人搭伙过日子。他即能给自己一份体面的生活,又能结束自己剩女的生涯,何乐而不为? 锦绣的沉默使得赵九凌越发愤怒,似乎糟到了生平最刻骨的背叛似的,他怒火冲天地冲她吼道:“被本王说中了吧?” 锦绣并没有被看穿了小心思的难堪,她反驳道:“王爷,您不觉得您管得太宽了吗?徐家人对我有什么心思,关王爷什么事?” 赵九凌恶狠狠地道:“你,你果然……徐子煜有什么好,你就这么点出息?” “王爷,这是锦绣的私事,请恕我无法回答。” 赵九凌彻底地怒了,把桌上的瓷器全都掀下了地,发出哐啷声响,“去他的私事。我警告你,不许你嫁到徐家去。” 锦绣吓了一跳,这货发起怒来还真的令人心头发怵,瞧他怒火冲天,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满面的狰狞,在军中混久了的人,果真是杀气腾腾的令人胆战心惊,似乎自己的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般的愤怒。 真是可笑,她又不是他老婆,他有必要气成这样? 难道说,这货对自己有意思?所以才会发这么大的火? 但,可能吗? 锦绣呆愣愣地望着自己出神,更令赵九凌怒火冲天,拿起另一边几子上的茶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冲她吼道:“本王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下人快要哭出来的惊惧之音,锦绣也被这声巨响以及他的巨吼弄得心跳慢了半拍,她拍拍胸口,忽然问:“王爷,你喜欢我吗?” 赵九凌正要摔东西的动作倏地顿住,他张口结舌地瞪着锦绣,脸上红了,耳根子红了,从脚到头都红成一片。过了好半晌,这才跳起脚吼了句:“小丫头片子,胡言乱语做什么?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了……你,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对你不客气!”然后狠狠地把手头的东西扔了出去,最后还示威性地把身边的茶几重重拍了下,发出颤危危的声响。 锦绣吓得心跳又停了半拍,见他气急败坏又跳脚怒骂的模样,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这样的话居然说得出口。若是在现代还没什么,但这名声大于一切的古代,这话要是传扬开去,她也没脸见人了。 而赵九凌示完威,又怒吼完后,又见锦绣只呆呆地望着自己,估计是被自己的模样吓到了,他心里一个咯噔,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这通火发的很没有道理,越发没脸见人,双眸闪烁了下,又急冲冲地冲了出去。 在冲出门口时,忽然发现外头还有下人的存在,一张脸更是从头到尾红了个彻底,再也没了刚才的气势,只想快速逃离这儿,好冶疗自己一颗尊贵而脆弱的心。 奔得太快的结果便是在经过门口时,被门槛重重绊了下,身子差点以五体投地的方式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锦绣目瞪口呆地望着赵九凌在门口出的洋相,紧紧捂着唇,眼前这个洋相百出狼狈无比的男人,真的是大名鼎鼎的有战神美誉的楚王?不是冒牌货,也不是被笨鬼附了身的赵九凌? 等赵九凌走远后,悠然阁又恢复清静后,冬暖几人战战兢兢地上前,一脸的兴奋与不可思议,“姑娘,王爷这,这是……怎么了?”原本冬暖是想说,王爷应该是真的喜欢上姑娘了,但屋子外头还有几个下人,于是生生地改了口。 锦绣收回视线,说:“没什么,大概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所以找我出气吧。” “可是……”冬暖还想说话的,被锦绣打断,“屋子里弄成这样,叫外头的人进来收拾吧。” 守在外头的下人战战兢兢地进来,收拾打扫着,锦绣想着刚才自己大胆的说辞,心里也很不自在,她故作镇静地望着几个丫头,沉声道:“刚才发生的事……你们都听到了吧?” 几个丫头连忙跪了下来,“刚才奴婢们都在外头,隔得远,什么都没听到。” 锦绣点头,“收拾了就下去歇着吧。” 等厅子里恢复了秩序后,冬暖一脸震惊与不可思议,压低了声音道:“姑娘,王爷分明对您……” 锦绣看她一眼,冬暖只觉有冷风吹过自己的脖子,倏地闭了嘴。 “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又能怎样?”被人喜欢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但被赵九凌这样的恐怖份子喜欢上,可就不是好事了。 “那,姑娘还要不要去徐府?” 锦绣想了想,说:“现在都这么晚了……”再来赵九凌这货又来这么一出,她也着实不好过去了,于是又说:“你差个人去徐府那边通声气儿,就说我有事耽搁了,实在去不了,明日一早过去。” …… 朱棒槌觉得自己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自家王爷英明神武,气宇轩昂,可怎的在王锦绣跟前,总是屡屡犯二,面子全无不说,还总是被人家小姑娘牵着鼻子走? 朱棒槌回忆起自家王爷与王锦绣每每碰到一块就会发生的糗事,只想仰天长啸,不知该责怪王锦绣处处欺负自家王爷,还是恨王爷实在不像个男人,堂堂楚王居然让一个小女子给整得团团转,面子里子丢了不说,还害得自己这个下属气得牙痛腿痛,连钻地缝的心思都有了。 想到昨晚的情形,朱棒槌又忍不住捶胸顿足,他真不应该为了下属的职责而跟过去的。看到了王爷最狼狈没最面子的一面,王爷又是个要面子的人,自己子失了颜面,做下属的也会跟着没面子呀。 穆少清很是同情地望了朱棒槌,“王爷又在小姑娘跟前吃蹩了?” 朱棒槌哀声叹气地道,“没有的事,就是王爷被王姑娘给气着了。”他哪里敢对外人说,王爷在王锦绣跟前又吃了蹩,并且还弄得狼狈不堪?而最可气又碰巧的是,王爷每每吃蹩,他都在场,虽说王爷心胸还算广阔,可到底也是堂堂王爷,一向最重面子的,最狼狈的一面都让他瞧了好几回了,他的下场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了。 穆少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替王爷说好话了,昨晚的事,虽然外人打听不到什么,但王爷在修然阁里的事早已传遍了……” 朱棒槌心里一惊,连忙问:“先生听到了什么?” 穆少清似笑非笑地道,“也没什么的,就是安阳郡主中意王锦绣,王爷一时吃醋,跑到悠然阁里冲王锦绣大发雷霆之火,被王锦绣给顶了回去,一时恼羞成怒,从大门口摔了出来。” 朱棒槌呆了呆,说:“先生是从哪儿听来的?”昨晚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王爷在大门口差点摔了一跤的事也让人瞧到了,但他事后都去警告过了,后来他又趁王爷不注意的时候,又悄悄去了悠然阁,对那边的下人好一翻警告,按理,这样的事儿理应不会传出来才是? 穆少清一副神气的模样,摇头晃脑地道:“这还需去刻意打听吗?王爷在王锦绣跟前犯浑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是神机妙算的机军师好不好? 朱棒槌再一次呆住,然后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喃喃地道:“完了,这下子完了。”王爷昨晚被王锦绣给整得无自地容,回去后就把自己闭在屋子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如今他的糗事又让整个总督府的人知道了,这下子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题外话------ 今晚还要回农村老家一趟,明天要去城里。尽管父母都不在身边,可长辈们打了数道电话,也不好不去的。 第257章 破罐子摔碗 赵九凌确实又羞又怒,在心里不止一次有着想要把锦绣抓来狠狠揍一顿屁股的想法,想着第一次在锦绣跟前摆足了架子,后来却因为没银钱支付的尴尬,现在想来仍是非常不自在。 后来的后来,每每遇到她准没好事发生,不是被她奚落,就是被她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更气人的一次是自以为捉着了她的把柄,让她在自己跟前低头赔笑,着着实实扬眉吐气一番,谁知,事情的真相却更是不堪,人家压根只把他定义为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害人不眨眼之类的纨绔膏梁,在得知真相后,他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而此刻,他的心思被她撞破了,还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只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该死的女人,怎么如此大胆,大赤赤的话就那样挂嘴边。 赵九凌拿冰冷的帕子捂着脸,好容易把脸上的热气褪了,紫苏又莹端了药进来,提醒他该喝药了。他端过药,一口气喝得精光。 紫苏看得目瞪口呆,她家王爷什么时候如此听话了? 赵九凌见她呆呆的。误以为她也在笑话自己,板着脸把碗递给她,喝道:“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紫苏接过碗,正要说“王爷要不要吃糖”但见赵九凌脸色很不好,也就不敢再多话,等她把空碗拿了出去,又问:“王爷要不要洗脚?” 话才问出口,赵九凌已经自己行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去了。不得已,只得咽下唇边的话,一个人悄然出去了。 紫苏走后,赵九凌这才把被子掀开,望了床梁上精美的刺绣,脑海里又翻来覆去地回想着锦绣那句“王爷,你是不是喜欢我?”还有她那一张精致的小脸儿。 赵九凌又忍不住脸上火辣辣地烧着,想着在她跟前失态的表现,再一次连死的心都有了。 真的太丢脸了,他堂堂楚王,在下属面前,文武大臣跟前,都是谈声风声,威严毕现,进退得宜,怎的在锦绣面前,总是丢脸? 想着昨晚因一时情急让她看光了自己的身子,今早又让她挤兑一翻,今晚自己气势汹汹地质问,反而被她短短几个字就给整得落荒而逃,丢脸,真是太丢脸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的这么大胆?不是说江南女子是水做的吗?”他喃喃自语着,“怎的她那么大胆?这种羞人的话也说得出口?”连他堂堂大男人都羞于启口,偏她就那样大刺刺地说出来,还脸不红气不喘,一脸的平静镇定。 忽然间,赵九凌又咬牙切齿起来,真是太不像话了,他这个受害者在这儿生着闷气,可罪魁祸首却像没人事一般,太不公平了。 朱棒槌一脸苦恼地对穆少清哀求道,“先生,王爷一向最敬重您。还是由您过去安慰王爷吧。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大老粗,笨嘴拙舌的,万一又说错了话,王爷岂不更忌恨我?” 他虽是粗人,但眼色还是有的。王爷三翻王次在王锦绣跟前吃蹩,已经够窝火了,偏还每每让他撞见,王爷之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来修理他,估计是拉不下面子吧,他可不能这时候撞到枪口上去。 穆少清摇了摇头,对他勾了勾手指,“附耳过来。” 朱棒槌抒耳朵凑过去,然后双眼一亮,“先生果然高见。可是,可是,这能凑效吗?” “为何不能?若王爷真的付诸施行,现在该羞的人应该就是王锦绣了。” 朱棒打眸子闪烁不定,然后击掌,“着呀,就这么办。先生果然高见。”朱棒槌在穆少清这儿得到了致胜法宝,急吼吼地奔去了赵九凌的卧室。 出云阁的外院还有几处灯光亮着,但卧室里却是黑暗一片,朱棒槌心里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得礼仪什么的,拍着紧闭的门大声叫道:“王爷,王爷,开门,开门,小的有要紧话要与你说。” 这时候的赵九凌正在愤怒与羞忿中徘徊,听到声响,更是火大,想着他最没脸的事老是让这个该死的棒槌给瞧到,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他倒好,不赶紧躲到角落里装孙子去,反而还敢这个时候撞上门来。 紫苏这时候也睡下了,听到外头的声响,赶紧从梨花橱里起身,披了外裳,点了烛火,前去开了门说:“朱大人,王爷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来吧。” “紫苏姑娘,王爷真的睡下了?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告诉王爷呀。” “可是王爷已经睡下了……” “让他滚进来。”里边响来赵九凌中气十足的声音。 …… 尽管浓重的夜雾遮去了小半银色的月光,但仍是依稀可以看到已挂在树梢上那轮明月。 若是文人骚客,怕是又要对月欣赏,要么即兴作诗两首,要么就是伤春悲秋一番。 听闻赵九凌的其中一个侍妾在家道沦落之前,就是个官家小姐,擅长作诗,上个月就是对月吟赋,给凉了身子。 尽管两世为人,锦绣却没有多少文艺细胞。白天劳累了一整天,洗嗽了一番,在铺了朱红色宝相花锦缎炕褥上做了一会儿的瑜伽,白天劳累过度的肌肉轻松下来后,这才准备上床歇下。 然后,赵九凌闯了进来。 来者汹汹,声势夺人。 主屋里的门早就落了锁,赵九凌拍着门,大声嚷着,“锦绣,快开门,我有话要与你说。” 锦绣有些不悦,也有些不安,这么晚了,他还来干什么? 冬暖睡在外头的小床上,赵九凌想闯进来,自然要经过她这一关。她披了外袍,来到大门前,但并未打开门,而是隔着门叫道:“王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姑娘已经睡下了。” 赵九凌却不依,继续拍门,“快开门,我现在就要进去,只说一句话就走。” 冬暖哪里肯开门呀,这可是姑娘的闺房呢,最私密的地儿,一般外男哪能进来?天王老子都不成。 但赵九凌却不到黄河心不死,威胁道:“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 锦绣下了床,对冬暖道:“算了,让王爷进来吧。”她披了外裳,又把披风披在身上。 出了内室,赵九凌已进来了,他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件米色的袍子,肩上罩着件披风,头发都是散的,显然也是从床上爬起来的,但依然有首不容忽视的气势。 “王爷,这么晚了找锦绣还有什么事?”她原以为这厮被她道破了心事肯定要回屋子里躲上几天呢。 赵九凌盯着她粉脂未施的脸,在烛火映射下,更是出奇的美,头发也已披散着中,有些乱糟糟的,但一张脸儿更是耐看。 他盯着她,说:“你刚才说对了,我就是喜欢你。” “……”锦绣目瞪口呆,只觉脑袋轰轰地作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锦绣的反应让赵九凌得意至极,果然,朱棒槌的建议确实灵验。 “王爷,那个,您本来就喜欢王姑娘嘛,王爷有何好害羞的?王爷直接承认不就得了,然后反问她一句,就是喜欢你,你又怎么着?”刚才在他的卧室里头,朱棒槌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小的就不信了,王爷您来个破罐子摔碗,把这话一说,该害羞的应该就是她了。” 赵九凌觉得朱棒槌的提议不错,也就摩拳擦掌起来,是呀,反正他已经够没面子了,还不如更光棍一些。 朱棒槌又一脸奸笑地建议着,“王爷这回是破罐子摔碗了,成与不成,主动权都在王爷手上了。小的敢用人头担保,该害羞的人便是王姑娘了。然后,王爷不就是变被动为主动么?” 朱棒槌还说:“以后就不再是王爷绕着王姑娘走,而是王姑娘绕着王爷走了。” 赵九凌听得双眼一亮,心头豁然开朗,对呀,一直以来,他因为喜欢她,所以在她面前格外小心,可总驾不住她身边那群令人厌烦的臭苍蝇,而自己却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只能生硬地阻拦,反而惹得她更加不快。 现下,既然她都把这窗户纸给捅破了半边,他与其害羞,还不如借此机会来个顺水推舟。 于是赵九凌说做就做,二话不说冲进去了锦绣的悠然阁。 锦绣被赵九凌如此光棍的话给惊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杏眼圆瞪,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呆愣的模样,赵九凌只觉一口气从头酥到脚,觉得总算找回了刚才丢失的面子,并且把被动变为主动。 “……王爷来,就只为着对锦绣说这么一句话?”好半天,锦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赵九凌大方地点头,“对,你呢,你喜欢我吗?”非常欣赏她的目瞪口呆以及呆愣状态,他只觉通身舒泰,然后有模有样地说:“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睡吧。”然后转身离去。 刚才他的动作挺大,院子里已七七八八燃起了灯,披着外袍的廖嬷嬷更是如糟雷击,立在房门口,半天无话。 赵九凌刚才的光棍形像在见到这么多下人时,差点就要破功,所幸他极力撑着这份功夫,大摇大摆地离开悠然阁后,忽然双腿一软,差点就要倒地。 朱棒槌很想上前去扶他,但想着刚才的情景,又想去撞墙了。 他只是给王爷建意,等下见到王锦绣后再把话丢给她,让她也尝尝没脸见人的滋味,可王爷偏要这时候跑过来,虽然是掰回了一城,也让王锦绣今晚睡不着觉,可自家主子的“光辉形像”,估计是一却不复返了。 第258章 大家一起光棍 朱棒槌太过欠抽的神情,使得赵九凌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又干了件蠢事。 如果他是十来岁的小毛头,自然可以百无禁忌。可问题是,他今年都二十有六了,还统领着北方边防事务,原本稳重威严的形像,还活像愣头青那般,顾头不顾尾地弄出这么一出,估计明日里,整个北方都会传遍他的丢人事迹了。 ……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赵九凌的脸再一次发烫,这时候,他有脸见任何人,却没脸见朱棒槌了。 如果他听从他的劝,等第二日再设施这个行动,他的面子里子自然捞了回来。但今晚的行动,虽然在锦绣面前是掰回了一城,可在下人跟前,却是形像全无。 不过,经过接连两次的丢脸行为,赵九凌脸皮已经练得非常厚了,尽管脸上羞得发烫,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吩咐朱棒槌下去休息,明日再过来。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时,赵九凌这才捂着脸,再一次咒骂自己。不过他很快就安慰自己,算了,反正已经这么丢脸了,也不怕再丢一回脸了,就纯当是一回锻练吧。 反正他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如此安慰一翻后,赵九凌心情舒坦多了,四脚大张地睡了下来,想着明日锦绣会有的表现,忽然间又兴奋起来。 …… 昨晚悠然阁发生的事,一大早间就在总督府下人里传开了,众人兴奋不已,纷纷摩拳擦掌地讨论着锦绣有可能会嫁给赵九凌,也有的则抱理智态度,说“虽然楚王喜欢王大人,但楚王毕竟身份不凡,王大人估计很难做正妻了。” 也有的说:“那可不一定。瞧王爷对王大人上心的劲儿,王妃的位置非王大人莫属啦。” 下人间里的流言以及议论锦绣并不知道,第二日照常起来,果然看到两枚传说中的黑眼圈,暗自苦笑,想着昨晚的情景,又好气又好笑,赵九凌昨晚的的表现,实在太符合传说中一个笑话了。 丈夫晚上睡不着觉,妻子问他怎么了,丈夫说,他欠了朋友的钱,规定明天还的,可他明天却还不上,所以睡不着觉。妻子二话不说就打电话给那位朋友,说:“明天我丈夫无法还钱,改日再还你吧。”挂断电话后,对丈夫一脸得意洋洋地说,“现在已轮到你朋友睡不着觉了。” 赵九凌昨晚的表现,与这则笑话倒也相差无二,以他那个二货的水准,肯定想不出这么好的反击法子,应该是身边有人给他出了馊主意吧。 只是这货还真是个蹩足虾,大晚上的就跑来堵她。 冬暖看着锦绣脸上的黑眼圈,说:“奴婢给姑娘化个妆。” 锦绣没有异义,昨晚睡得又迟,又让赵九凌那货给反将一军,确实没有睡好。上点妆也是好的。至少脸上不那么难看了。 冬暖给锦绣上好妆后,廖嬷嬷也进来了,偷偷摸摸地看了锦绣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姑娘,出云阁的洪妈妈来了,请姑娘过去给王爷诊脉。” 锦绣淡淡地点头,“知道了,吃了饭就过去。” 赵九凌今天异常的奋亢,虽然也顶着两个厚厚的黑眼圈,但精神出奇的好。昨晚的阵仗闹得实在太大,整个总督府的都被惊动了,紫苏等人自然也是知道的,虽然心里酸楚的厉害,但她们也有自知之明,就算没有王锦绣,王爷的心中也不可能有她们的一席之间地。 但赵九凌的其他侍妾可就不这么想了。 她们都是下属送给赵九凌的,刚开始倒还能沾点雨露,可早有半年前,赵九凌便不大进她们的院子了,甚至她们主动去出云阁都会被无情地打发回来,一次两次都被毫不留情面地拒绝,再脸皮厚的人都经不住这种冷漠待遇,久而久之,这些侍妾们便也安份了,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枯等着哪一天赵九凌心血来潮,能过来看她们一眼。 呆在这院子里已有近一年,先前的雄心壮志,早已被赵九凌的冷漠消磨怠尽。现在她们已不敢奢求这份宠爱,只希望能够得个一男半女,她们的后半生也就有着落了。 对于锦绣,她们自然也是嫉妒的,可架不住赵九凌喜欢人家的残酷现实。她们尽管生得貌美,但在宣府这种地方,也不敢冒着得罪赵九凌的危险去使绊子,她们有那个想法,却没有施展的胆子。 锦绣来到赵九凌的往处,发现出云阁的下人一个个都把耳朵竖得老高,她不禁苦笑,在心里再一次问候了赵九凌这个恶混的祖宗十八代。 赵九凌今日一袭白色中衣,外罩紫红色蹙金绣八团花蟒袍,大红绣石青蟠龙排穗褂,金银绣线宝相花抱肚,腰间压着枚羊脂玉佩以及松花色绣苍松荷包,头戴紫金嵌玉冠帽,整个人看起来既威武又精神,高坐于阔榻上,一手端着喜鹊登枝的汝窑茶盏,一手拿着茶盖,正缓缓地拨弄着茶水。 紫檀木的宽榻后边是一座大琉璃坐屏,上边绣着雄鹰图案,援翅欲飞,目光眺远,精神抖擞。阔榻两旁各放着个束腰高几,一边放着个尺来高的白抵青花细腰美人觚,插着几束才露出花骨朵的腊梅。另一边放着小黄瓜镏银小香炉,炉子里插着几支檀香,正袅袅地散发着几缕青烟。 赵九凌喝了口茶水,淡淡地道:“怎的这么晚才来?可让本王好等。” 锦绣上前施礼,“让王爷久等了,是锦绣的不是。王爷病情可有好转?” 赵九凌放下茶杯,仔细盯着她的面容。今日的锦绣穿着蜜合色夹衣,大红石青刺绣小袄,外罩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下身葱黄绫棉裙,脖颈上带着枚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又典雅,婷婷玉立于阶下,见惯了盛装打扮的丽人,锦绣这身装扮,即不失庄重,又不失姑娘家的俏皮,再则脸上上了淡妆,看起来更加明艳,如同开在寒冬腊月的梅花,俊丽无比,压轴独秀。 她脸上虽然妆容完美,但赵九凌仍是从她略显浮肿的眼敛看出了些许名堂来,总算心情又大好。 “昨晚的事……”他故意停了下来,只想看她的反应。 昨晚的事,锦绣不是没有恼怒的,不过这时候正是双方拉据的时候,所以坚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此刻也只是佯装镇定了。 “昨晚还能有什么事?锦绣都给忘了。” 赵九凌抓耳搔腮总算把锦绣骗了来,原本心里还激动来着,正想着一鼓作气拿下她,谁知她居然满面的防备,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小。 他正要斥责她,但话到唇边,又给咽了下去,虚弱地说:“昨晚的事,是我不好……咳咳……抱歉……” 锦绣狐疑地望着他,刚才瞧着他还生龙活虎双眸亮晶晶的,怎么转眼间就如此虚弱了? 但这时候她也不可能掉头就走,只得暗暗提了神,上前给他把脉,所幸,赵九凌并没有俞矩的动作,一直安安份份地躺在床上,连手指头都没有动过。锦绣微微松了口气,暗笑自己草木皆兵了,自作多情。 她尽管有几分姿色,但人家堂堂楚王,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岂能瞧上她?更别说用这种自毁名声又拙劣的伎俩了。 赵九凌偷偷地瞄着锦绣的面容,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幸好他没有莽撞行事,否则,他在锦绣眼里本就不好的形像岂不更加毁得彻底? 只是,这丫头对他的成见也确实太深,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打动她的心呢? 锦绣拿出听诊器,正要对紫苏吩咐,可赵九凌却摆摆手说:“口有些渴,你下去给我弄一杯水来,记住,我要喝冰tang/梨子汁。” 就算楚王屋子里一样不缺,应有尽有,可这大清早的,想要去弄碗冰tang/梨子汁,也是不容易的。 锦绣有些疑惑,不明白赵九凌在搞什么鬼,但很快,她便明白过来了。 侍候人的紫苏离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赵九凌二人,她正要给他检查胸肺,检查胸肺就得解开衣裳…… “王爷,麻烦自个解开衣裳吧。” 赵九凌躺在那一动也不动,“那个,昨晚的事……”他故意不往下说,只是想看锦绣的反应。 锦绣面色依然淡淡的,“承蒙王爷喜欢,锦绣受宠苦惊。” “……”赵九凌一时没了语言,怎么与他想像中的不一样?她怎么还如此镇定? 她不是姑娘家吗,在他向她表白后,怎的还如此镇定? 他咬咬牙,问道:“你不喜欢本王?” 锦绣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来,说:“王爷身子现下可是妥当了?” “这个不急,你还没回答本王的话。”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昨晚想了一整个晚上,也想通了,既然已丢脸丢尽了,干脆破罐子摔碗,脸面什么的也不要了,直攻进取,看她还往哪儿逃。 锦绣抬头,“王爷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赵九凌眯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锦绣笑了笑,“假话就是承受王爷错爱,锦绣受宠苦惊,您英明神武,气度不凡,锦绣福薄,不敢高攀。” 果然这丫头不是省油的灯,赵九凌沉声道:“那么真话呢?” “我不喜欢王爷。”锦绣昨晚确实没有睡好,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对于赵九凌的恶意“表白”,锦绣一方面气他坏自己的名声,另一方面又恼他把难题丢给自己,弄得自己左右不是人,既然他都把那块遮羞布撇下,如此光棍了,她也学学他,继续光棍给他瞧瞧。 第259 拉据 赵九凌不料她回答得如此干脆,一时间倒没了语言,气她干脆俐落的拒绝,更气她如此不给面子,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直白的拒绝,一时间也弄得下不了台,恼羞成怒,“怎么,本王配不上你?还是你瞧不上本王?” “锦绣柳莆之资,配不上王爷,亦不敢高攀。”锦绣委婉地说。 “若是本王准许你高攀呢?”他身子朝前倾着,目光继续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锦绣无耐至极,“那还真是锦绣的荣幸。”多的话一个字都不肯再多说。 “少给本王打马虎眼,一句话,本王喜欢你,你是否也喜欢我?” 在一旁听壁角的朱棒槌恨不得再一次去撞墙,他家王爷在其他方面都是精明又强悍,可怎么在女人方面如此的不中用? 如果他是王爷,哪会像他这样,与王锦绣这么多废话,直接来一句:“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的女人了。不许再对别的男人笑,不许亲近别的男人。若是违背本王的命令,当心我杀光你全家。” 多么霸气的王爷本色呀。 男人嘛,就是要霸气一点,厉害一点,才能镇得住这些难缠的女人来着。 如果王爷真把他平时候发挥在战场上的本领拿三分出来,看她王锦绣还敢不敢装模作样,看她还敢不敢不把王爷放眼里。 锦绣愕然,然后啼笑皆非地说:“王爷,锦绣可以不回答吗?”她退一步还不成吗? “不行。”赵九凌眯着眼,盯着锦绣娇好的面容,把她的示弱当作自己占了上风的表现,起身,下了榻来,对锦绣道:“你坐。”指了指旁边的花梨木的官帽椅,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 锦绣连忙说:“锦绣站着就是了。” “你要违背本王命令吗?” 听墙角的朱棒槌总算长长舒了口气,他家王爷,总算有了点王爷本色了。 锦绣无耐,只得在他旁边的下首位置坐下,然后对他道:“请王爷伸出手来,锦绣给您把脉。” “不急。”赵九凌拿出茶杯,并自倒了杯茶水,“这茶水还不错,你尝尝。”然后不给锦绣说话的机会,亲自执了仙鹤纹紫沙壶,倒了大半杯茶,亲自递给锦绣,“请。” 锦绣先是呆了片刻,然后垂下眸子,望着他修长的手指,他的手指并不算漂亮,古胴色中带着黝黑,看得出来,这人虽身份高贵,但并不养尊处忧。 赵九凌此举,又让她迷惑了。他这哪是敬茶,分明是强买强卖。 但依他的身份,也实在不必如此的。 赵九凌并没有动,依然端着茶水。 锦绣有点儿不高兴,这人大有不喝他的茶水就不罢休的姿态……她接过茶水,稍稍抿了口,然后把茶盏放到茶几上。 “王爷实在客气了,茶水很不错,唇齿留香。多谢王爷的款待,王爷,时辰不早了,锦绣还有其他要事要办。就先让锦绣给您看看可好?” 这小丫头还真不给面子。赵九凌气结,他都亲自捧茶了,也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她总要对自己和颜悦色点嘛? 锦绣见他没有动作,干脆又说:“既然王爷不愿看病,那锦绣也就不再多此一举了。锦绣告退。” 赵九凌叫住她,“莫非我面目可憎?姑娘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朱棒槌很想击掌,着呀,王爷总算拿出身为王爷的气势来了,化被动为主动。 调戏?这可是赤裸裸的调戏呀。 锦绣转过身来,板着脸道:“王爷,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王爷自然是英俊潇洒,威仪不凡。锦绣自形惭愧。时辰也不早了,锦绣还要重要的事要做,请容锦绣先行告退。” 她自然知道赵九凌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虽然也有点沾沾自喜的心思,但还没有昏了头地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着与他开花结果。 有一种男人,就是天边那皎洁的月,明明把月光撒在自己身上,但你并不是他的唯一,而你,也够不着他。 瞪着锦绣大刺刺离去的背影,赵九凌再一次气结。这丫头越发大胆了,仗着他喜欢她就敢当着他的面阴逢阳讳了。 …… 清晨的四喜胡同格外的冷清,只偶尔有两声狗叫响在清冷的夜间。徐府的大门紧闭着,只有大门下挂着两盏还来不及收起来的气死风灯。 车夫上前拍了门,说明了来意后,那守门的老汉儿一脸的惋惜,“唉呀,昨晚我们夫人等到深夜都不曾见到王姑娘的身影,二公子还特地去了军营一趟。” 锦绣不好意思地道:“实在抱歉,昨晚有事耽搁了。”然后又问:“二公子昨晚还去了军营里找我?” “是呀,不过无功而返了。也幸好王姑娘及时派了人过来知会了一声,否则我家二公子还真以为姑娘不肯来呢?” “老伯这是哪儿话,若非有事耽搁,昨晚定是要来的。昨晚气温骤降,二公子出去没有冻坏自己吧?” “二公子身子健壮,不碍事的。唉呀外头冷,王大人赶紧里边请。” 徐夫人安阳郡主听说锦绣来了,非常的高兴,赶紧命人出去迎进来,她自己本人也从炕上起来,披上外裳亲自来到正厅把锦绣迎到了自己的内室。 “夫人,真的抱歉,昨儿让您久等了。” “谁没个事儿耽搁来着,不碍事,不碍事。” 锦绣笑道:“已经答应了徐大人,自然要信守诺言。只是昨儿个运气不大好,临出走的时候马车坏了,这不,好容易赶了回来,身上又冷得厉害,又赶紧回了总督衙门加了衣裳,谁知王爷又病下了,又给王爷诊治,所以就耽搁得晚了。夫人可不能怪罪我哦。” 安阳郡主哪里会怪罪她,若是以往,她还会不高兴一阵子,但自从亲眼见到锦绣救治儿子过程中的血腥与精妙绝论的医术,对锦绣只有十二万分的满意。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叫好。 锦绣装模作样地给安阳郡主把了脉后,又问了最近的腰部情况,没有仪器检查,她也不知道她的盆腔炎是否已经拴愈,还是保险地给她施了一回针,又加了五天的药筑固。 锦绣施完了针后出来,又去了中路军营,徐子煜正在病房里陪徐子泰说着话,已看到锦绣后,不知怎的,陡然手足无措起来。 想着刚才看望长兄,徐子泰直言不讳地让他赶紧行动,把锦绣早早娶回家去。可他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昨晚锦绣没有给母亲看病呀,也不知是真的有事耽搁了,还是已经放弃他了。 “昨晚姑娘没能来,我还以为姑娘恼了我了。”徐子煜看了锦绣一眼,双眼亮了又亮,锦绣今天穿的真美,脸上还上了淡妆,看起来更是晚艳照人。 锦绣一脸的歉意,“二公子哪儿的话,我是真的有事耽搁了。让夫人和二公子久等了,实在是罪过。” 徐子煜松了口气,锦绣又说:“才给令堂做了针炙,再多吃几天的药筑固,相信不会有大问题了。” “多谢姑娘。”徐子煜拱手。 “这是我的份内事罢了。”锦绣又说:“哦,对了,过两日我便要回金陵了,恐怕无法再给令堂看病了。麻烦转告一下令堂,让她按我的药方多吃上一段时日,多加筑固一下。尽量穿暖和一些,不要晾到腰。” 徐子煜怔了怔,“你要回金陵?” “嗯,已经向朝廷递交辞呈了。还有几日就要离开了。” 徐子泰也一脸的吃惊,“好端端的,怎的又要离开?” 徐子煜也是一脸的大惊失色,眼巴巴地望着锦绣。 锦绣苦笑,低下头来,一脸的羞涩,“我医术再如何的厉害,总归是要嫁人的。”她在在心里咆哮着,丫的,姑娘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了,你可别让我失望才是。 徐子煜脸色忽变,一时间手足无措。 倒是徐子泰,此人到底与三四个女人滚过床单的人,儿子也有两个了,自然见过的世面要比弟弟多到海里去,非常沉稳地问道:“姑娘要准备嫁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锦绣一脸的无耐,“世人都嫌我操持贱业,想要找个方方面面都好的婆家,谈何容易?” 徐子煜落了口气,连忙说道:“姑娘医术这么好,又如此的秀外慧中,自然是一家女百家求的,姑娘岂能灭自己志气?” 徐子泰说:“姑娘何必舍近求远?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 锦绣微微扯了唇,尽力让自己的脸部表现出正常,半开玩笑地道:“哦?怎么,徐大人想替锦绣作媒?”剩女的压力来了,唉! 徐子泰哈哈一笑,与徐子煜有六七分相像的俊脸却是一派的爽郎大方,“若我说是,姑娘可否让我当一回媒人?” “好。只要四肢健全,不是麻子跛子,有两间遮风雨的地方,没有不良嗜好,没有纳妾的想头,不嫌弃我大夫的身份,我就嫁。” 她捏着拳头,一副恨嫁的模样。惹得徐子泰喷笑。 对于大周朝的礼教来说,姑娘家在异姓面前擅自提及自己的择偶对像是要糟受耻笑的,但锦绣摆出一副恨嫁以及视死如归的模样,却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她很率真,也很可爱。 徐子煜双眼发亮地望着她,锦绣提的条件,实在是太低太低了,只除了那句不纳妾让他微微皱了眉,但很快,他又释然了,他并不是滥情的人,一辈子守着锦绣也还是成的。 ------题外话------ 昨天因忘了锁抽屉,害老公2000多元的零钱被偷了,被男人骂到头都肿了,夹着尾巴,屁都不敢放一个,怎生一个惨字了得。咒偷钱的龟孙子出门被车撞。 第260章 锦绣这个香馍馍馍 锦绣说完后,又对徐子泰道:“徐大人,这就是我的条件。这个媒好做么?” 徐子泰说:“姑娘你这要求未免也太低了。徐某还以为你还要讲究非公侯之家不嫁呢。” 锦绣说:“公侯之家也不错。但他们一个个的都要纳妾,还是算了吧。” 徐子煜急了,说:“若是保证不纳妾呢?” “那,这还可以考虑考虑。”锦绣故作沉思。 徐子煜双眼一亮,正要说话,被徐子泰不动声色地踢了一脚。 徐子泰对锦绣笑道:“即如此,我这儿就有个现成的。喏,我兄弟,既不是麻子也不是倔子,房子两间以上,无不良嗜好,至于纳妾嘛,那就要看王姑娘的本事了。” 锦绣望着徐子煜一眼,掩唇笑了笑说:“徐大人就别逗我了。” 徐子泰挑眉道:“莫非王姑娘瞧不上我兄弟?” “徐大人,你就别开玩笑了。”锦绣板着脸。 徐子煜急了,很是认真地说:“若我说的是真的?” 锦绣露出一副吃惊的面容,然后脸腾地红了,也后退两步,结结巴巴地道:“二,二公子……” 徐子煜脸也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想,既然你未曾订亲,我……是不是可以上门提亲?” 锦绣也是满面通红,根本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我还要去下西路查房,我,我先去了。”然后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徐子煜傻了眼,心也凉了,但他又不肯死心,又追了出去。 徐子泰想叫住他都没来得及,暗自摇了摇头,“真是傻小子。”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冬暖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家姑娘慌里慌张地奔进马车里。 锦绣坐进了车厢,松了松因奔跑而发热的领子,淡淡地道:“没什么。” 冬暖狐疑地猜想着,姑娘神色淡淡的,但双眼却亮晶晶的,应该是有好事发生吧? 锦绣想着刚才在病房里的表现,觉得自己可以去逐鹿最佳影后奖了。 “姑娘,要去下西路军营吗?” “嗯,走吧。”尽管徐子煜没有追出来,有些遗憾,但已探得了徐家人的真实心意,她也松了一半的气。只要不出任何意外,她嫁入徐家已没什么悬念了。 马车离开了中路军营,徐子煜从后头追上来了。 冬暖探出窗帘看了看,“姑娘,是徐二公子。” 锦绣强烈压下上扬的嘴唇,说,“想必徐二公子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我说吧。让车夫停下。” 徐子煜打着马儿过来,来到马车前,锦绣掀开窗帘,声音细若蚊吟,“二公子,可还有别的事?” 锦绣的声音很小,徐子煜以为她是害羞的表现,心里也有些谱了,于是放柔了声音,“王姑娘,可否私下说两句话?” 锦绣沉默了一会,继续小小声地说:“二公子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吗?” “这个……”徐子煜有些犹豫,看了前边的车夫,以及车厢里的冬暖。 冬暖看了自家姑娘的表情,又见徐子煜红通通的脸色,也大概明白过来,自动下了车,并找了个非常正经的理由,在临走时又给车夫使记眼色。 老苗尽管是大老粗,但这时候也明白了什么,瞅了徐子煜一眼,露出暧味的笑。 锦绣觉得冬暖这丫头不愧为自己的心腹,实在太可爱了,但面上却并不显,依然声音细若蚊吟,“二公子有什么话就尽讲吧。” “我说……”徐子煜深吸口气,心跳得越发快了,“我喜欢你,锦绣,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锦绣脑海有片刻的空白,她不是傻子,她早就看出来徐子煜喜欢她,但这种喜欢,在安阳郡主以及徐家的门弟面前,又非常薄弱了。所以尽管她心里也有丝甜蜜,觉得她这样的剩女能让人喜欢,已经让她非常高兴了,却不敢有任何想法,怕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徐子煜见她不说话,心里也紧张起来,但这时候也由不得他退缩,他加重语气道:“我是真心想娶你的,真的。” 锦绣缓缓收回胡思乱想的心思,轻轻掀起窗帘一角,定定地望着他,认真地问:“你是认真的?” “是。我是认真的。”徐子煜狠狠地点头,尽管脸色有些潮红,但最困难的一步已迈了出来,这后边的话就容易多了。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想聘你做我的妻子。姑……锦绣,我可以派人上门提亲吗?” 锦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两世为人,在上一世,求学时代至力于学医,所以没有半朵桃花。参加工作后,从实习转为正式医师,也得花费很多力气,所以没来得及理会那一星半点的桃花。转为正式医师后,又向主治医师的位置进攻,对于身边那零星的桃花也没有过多理会。等她成了急诊室里的主治医师后,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熬成了大龄剩女了,恨嫁的心思冒了出来,开始四处寻找着身边那些桃花,可惜医院里年轻有为的男医生全都死会了,剩下一些油头粉面满面青春豆的实习医生又提不起兴致,以至于一年一年地耽搁了下来。 在现代那种宽松的氛围里,剩女的滋味都不好过,更别说古代剩女的处境了。 此时此刻,被人如此告白,尤其这徐子煜同志相貌上乘,家世上乘,十足的白马王子人选。 她原以为身为女儿家的自己济世行医,虽然能挣得几分名气,但在姻缘方面却是无比坎坷的,想不到她的春天这么快就来了。 锦绣很想大笑三声来表示自己这时候的激动,但到底还是要些矜持与面子的,于是她故作害羞地低下头来,“那个,父母之命,媒约之言……” 锦绣的反应大出徐子煜的意料,但见她脸上的羞涩,心里也乐开了花,拨云见天的心情令他连忙保证说:“这个我知道,我马上回去让我娘去总督府向你提亲,可好?” 人家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由单纯的喜欢升级为负责的表现了,这样的男人,就算再不好,也不会坏到哪儿去。于是锦绣半推半就地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既没反对,也没说同意。这是身为姑娘家惯有的矜持表现。不会有人挑半个不是来的。徐子煜听在耳里,喜在心头,只觉一口气松了下来,剩下的全是满心满身的喜悦。 “那好,为免夜长梦多,我现在就回去,要我母亲向你提亲。”徐子煜高兴极了,觉得他真的太幸福了,他喜欢锦绣,锦绣也喜欢他……虽然锦绣没有明着说出来,但她并不反对嫁给自己,那就证明她对自己也是有意思的。心爱的女子也喜欢自己,这有比什么事更来得高兴? 锦绣低下头来,扭妮了一会,忽然抬头,双眼晶亮亮地望着他,郑重地点了头:“好!” 徐子煜只觉心都要飞起来了,这时候的锦绣无疑是最迷人的,红得像胭指一般的脸儿,再加上羞涩的表情,更是像挠得他心痒痒的。 他深吸口气,摆出沉稳的面容来,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走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锦绣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来,轻轻地点头,“好。” 如果说赵九凌是皇帝桌案上的玉玺,那么徐子煜便是别人头上戴着的华贵宝石,尽管也稀珍,但只要努力,总也有机会拥有。 …… 如果说安阳郡主先前还嫌弃锦绣成日里与一群大头兵们打交道,那么从儿子口中得知锦绣已递交了辞呈,不日就要离开宣府,对锦绣的那么点小小的不满更是烟消云散,她没有去细探锦绣为何会忽然辞去宣府军医的目的,只觉得这样是再好不过了。锦绣辞去了宣府军医的身份,日后就嫁入徐家,相夫教子,依她的名气,自然也不会太闲着,在开封府也依然可以行医的,相信凭她的医术,开封府的权贵自是一网打尽,对徐家来说,自然是好事一件。 安阳郡主连忙又去了同一个胡同里的姚府,去找姚老夫人去了。 姚老夫人听得安阳郡主的来意,微微地皱了眉,“你还要给煜哥儿娶王锦绣?” 安阳郡主满面的笑容,“那是,所以还是劳烦姨母帮忙保个媒。” 姚老夫人问:“王锦绣曾有言在先,不许丈夫纳妾。若是小门小户也就罢了,可徐家那是什么门弟,煜哥儿若真的娶了她,就守着她一个妻子过日子,未免委屈了。” 安阳郡主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几分,“姨母放心,我徐家自来就有规定,男子三十方可纳妾,就让她多享几年快活也未尝不可。”她一向是开明的婆婆。 姚老夫人低声道:“你可想好了。她是大夫,又是神医,能救人,亦能害人。”若是想要整死一个受宠的妾室,或是庶子女,那是再轻易不过了。旁人千防万防还能防得过本身就有高明医术的主母? 安阳郡主蹙了蹙眉,心里也有些不豫,但到底折服于锦绣高明的医术,“姨母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姚老夫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笑了笑说:“也好,徐家徐风正,又素来有规矩,想必她再如何的厉害,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想着自家可怜的侄儿,暗自叹了口气,在心里对儿子说,我已经尽力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徐家什么门弟,你自然比不上人家的。 …… ------题外话------ 经过两天的时间洗礼,丢钱的阴影总算揭过去了,但总算留下一个致命污点,至少半个月之内得装孙子。 第261章 告白 因锦绣去了军营查房去了,晚上才能回来,姚老夫人递了贴子进总督衙门,言明明日前来拜访。总督府的下人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把贴子送去了悠然阁。 廖嬷嬷是悠然阁的总管,收到贴子后,心里一阵讶异,赶紧拿了去找赵九凌。 赵九凌正在书房里看大同发来的邸报,正是一肚子火的时候,听了廖嬷嬷的话,心下讶异,“好端端的她来拜访锦绣做甚?”忽然想到上回姚老夫人的目的,心里一禀,暗暗生着闷气,心想徐家动作还真快,上回他故意黑了锦绣一把,徐家仍是想聘请锦绣做媳妇,看来也是真心实意瞧上了锦绣的人。 望着贴子冷冷一笑,丢进了竹篓里,徐家倒是有点眼光,可惜了,在他在,他们注定失望了。 他对廖嬷嬷似笑非笑地说:“我这个表弟眼光倒是不错。” 廖嬷嬷心头一颤,她在总督府做了多年奴才,能熬到管事的位置,自然有着寻常人不及的眼力劲儿,赵九凌这话摆明了让自己来出这个头。 想着徐家虽然是勋贵名门,可到底尊贵不过楚王,廖嬷嬷很快就把心的天平移到赵九凌身上,恭身说道:“徐二公子眼光确是不错,但他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王爷放心便是。” 赵九凌再度看她一眼,说:“平日里观你行事还是个稳妥的,也有眼力劲。本王在京城的王府就差你这么一号人物。” 廖嬷嬷心跳得厉害,王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她把这事办妥了,就有可能得到王爷重视,不说日后跟郁王爷回京城做管事嬷嬷,但只要在王爷心目中留下“她办事稳妥”的良好印像,还愁得不到更好的差事么? 于是廖嬷嬷很是谦卑地说,“王爷,奴婢刚才发现,安阳郡主的陪嫁老妈子与奴婢还是同乡,王爷您也是知道的,奴婢虽说在总督府当了多年的差,可老家却是山西的。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位投缘的老乡,请容奴婢去与那位苏妈妈聊聊天,叙叙旧。” 安阳郡主身边的陪嫁嬷子自然不止苏妈妈一个人,但此次安阳郡主来宣府看病,却只带了苏妈妈这个陪房来,在安阳郡主心目中,地位自然是旁人所不及的。 赵九凌点头,“也好,去吧。顺便代我向堂姑问个好。” …… “你姨婆去总督府的时候,锦绣并不在里头,所以只让人递了贴子进去,称明日再去。”安阳郡主对儿子笑着说,也看出了儿子的心思,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又说:“你姨婆也答应了替你保媒,这门婚事,没有不成的。” 徐子煜俊脸略红,小声道:“娘先前不是还不满意她的身份来着?” 安阳郡主嗔笑一声,“人都还没娶进门,你就得瑟了,嗯?”她并不否认,自己确实是瞧不起锦绣的出身以及医者的身份,对于普通勋贵人家来说,锦绣神医之名自然是百家求千家娶的,但对于身于天家的郡主身份来说,又不够瞧了。 不过后来瞧到长子受了重伤,锦绣三两下就给治好了的场面,仍是时不时飞进脑海里,也让她看清了锦绣的利用价值……长子走的是武将路数,虽说已经是三品大员,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的机率自然比平常人高了许多,娶了锦绣这个儿媳妇,长子岂不多了道保命符? 更何况,徐家娶了这样一外神医儿媳妇进门,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徐子煜红着脸说:“娘,这回确实多亏了锦绣。想到那个守备因擅离病房而平白丢了性命,儿子就一阵后怕。” 安阳郡主脸色也是一白,然后拍拍胸口,一脸的后怕,“可不是,也幸好锦绣及时出马,否则,你大哥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成了徐家的罪人?”说着又拿了帕子拭眼角。 徐子煜连忙道:“锦绣医治好了娘的病,又救了大哥。上回若不是她医好了无夜的肺腑之症,儿子还真难向韩国公府交差。娘,锦绣对咱们有大恩,以后娶了她进门,可不能让她受委屈了。” 安阳郡主瞪了儿子一眼,骂道:“果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这媳妇都还没娶进门呢,你倒是先护上了。” 徐子煜见她说得凶狠,但脸上并未有不悦神色,这才松了口气,又讨好卖乖地说了几句贴心话,把母亲哄得乐呵呵地笑着,对锦绣这个未来媳妇,倒也期待起来。 母子俩又说了会子话,有下人进来,称厨房里的饭已做好,是否开饭。 安阳郡主这才发现传话的是另一个婆子,不由问:“苏妈妈呢?一下午都不见人影。” 正说着,苏妈妈进来了,一脸的疑重。 “夫人,奴婢有要事向您禀告。” …… 今天的伤员比昨日又少了不少,查房也查得快,不出两个时辰便把房查完。锦绣见天色还早,就又对陪同她一道查房的军医们讲解了听诊器的临床功用。 等大家把听诊器的原理弄明白后,天色也晚了,锦绣便打道回府,回来的时候,收到了几束开得含羞带怯的腊梅枝,虽然数量不多,却是军中将士们送的,证明了锦绣这个高级女性技术人员也有是桃花的。 锦绣收到花的心情,总体来说是比较不错的,这儿也没有江南地区男女不得私相授受的严苛,相对来说,男女大防方面,要松散许多。锦绣收花收得毫无压力。 但是,回了总督府后,她的压力就来了。 因为赵九凌就呆在她的屋子里。 并且对她说了令她震惊到下巴落地的话。 一身雨过天青色黑貂毛领边遍绣五福捧寿长袍的赵九凌清了清嗓子,屈着手指在红木桌上轻轻地敲着,道:“最迟今年年底,我便要回京。” 锦绣不说话,这个她自然知道,赵九凌是亲王,又是皇后嫡子,自然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边关,尤其这货二十五高龄,还一直未曾娶妻。他自己不急,皇后肯定也要着急的。 据说去年上半年,这货为了娶妻一事,就与帝后大闹了一场,就算他趁着靼鞑入侵宣府而脚底抹油溜了,但相信只要宣府平静下来后,帝后自然又要把他召回京中,让他娶妻生子。 “所以?”锦绣歪着头,看着赵九凌,不明白他与她说这事有什么用意。 赵九凌目光紧紧地盯着锦绣,“我的楚王府,还少了位王妃。”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似要把她的灵魂瞪穿。 “你应该明白了吧?” 俗话说得好,月下美人,灯下玉,在灯光的映射下,赵九凌的五官出奇的英挺,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五官清俊,气势不凡。再让锦衣华服一番烘衬,居然有着难以言喻的勾魂。 锦绣愕然过后,然后又是一阵飘飘然,心里也痒痒的。 没有人不喜欢帅哥,尤其还是镶了金踱了银,又拥有这般身份和美色的男人,一脸深情款款地跟你说,他还是钻石王老五,房子车子票子有,权势名利也有,就缺一个老婆,哪个女人敢不心动来着? 可是,可是…… 她要该如何反应呢? 锦绣决定,灰姑娘之所以会得到王子的青睐,是因为她生了副花容月貌。 但若是还想得到王子的尊重,那就得有份矜持。 于是锦绣非常大气冷静并且矜持地说:“哦。”然后眼观鼻,鼻观心。 这回轮到赵九凌愕然了,而他的表情,则让锦绣乐开了花,她的矜持冷淡路线果然生效了。 她是剩女,但她却是个有格调的剩女,也是有原则的剩女,还是有个性的剩女。 对于从天上砸下来的泼天的富贵,如果无法保持冷静与自制力,那么灰姑娘也不会得到王子的青睐了。尽管她并不认为自己是灰姑娘。 锦绣冷淡的反应,令赵九凌心里纳闷,这丫头是太笨了,脑袋没有反应过来,还是…… 他摇摇头,他再如何的谦虚,但凭楚王的身份,哪有什么“还是”“但是”之类的说法。他笃定这丫头是因为感情迟钝,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他又直白地说:“我的王府,还需要位女主人。你想做我的王妃吗?”这样够直白了吧?尽管他还想委婉一点的,但没办法,谁叫他看中的女人是个不解风情的小女子呢? 锦绣果然面露怔然,然后是呆滞。 赵九凌心里微微地笑了起来,一直紧张的心,也跟着平复,果然,还是穆少清说对了,对付锦绣这种见惯了世面的女子,与她玩情呀爱的并不适合,闹别扭更是只会把人推得更远,还不如直捣黄龙,开门见三。 所以,他才鼓足勇气,一改往日的被动,变为主动。 至于效果嘛……虽然还没有立马见效,但至少自己是站在主动的一方。 锦绣咬了咬下嘴唇,小心翼翼地问:“我?”她愕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赵九凌抿了抿唇,又说:“对,做我的王妃。”他很想收回刚才“你想做我的王妃吗?”的那句话,穆少清与他说得明白,对付锦绣这样有主见有脾气的女子,有商有量好是好,但确实不是他的作风。 尤其在这种求婚的事儿上,就该霸道一点,主动一点,甚至野蛮些都无所谓的,反正,他是王爷嘛。王爷自有王爷的威严,霸道些又何妨? 果然,锦绣这下子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变得慌乱起来。 ------题外话------ 装孙子也是我的强项,低眉顺目,逆来顺受的受气小媳妇角色被我在家里家外演得淋漓尽致,现在所有人都在同情我了,老公也不再指责我了,今天还主动做了饭,洗了碗,总算见到阳光鸟,啦啦啦…… 第262章 诚意 赵九凌微微地笑了起来,原来,果真是当局者学,旁观者清。 以往他把面子看得贼重,虽然心里喜欢锦绣,却又顾忌重重,不敢表白,不敢对她太好,以免让人发现了让他羞于见人,以至于一直遮遮掩掩的。 对她太好了,怕被人看穿他的心思,放纵她呢,又惹来一缸子的醋,酸得要命。 与她发大雷霆之火,过后又后悔得要死。 想要与她道歉,又拉不下一张脸…… 总之,堂堂王爷,在锦绣面前就是没有威严过一回。 后来还是穆少清给他来了记当头棒喝。 “王爷是天黄贵胄,自然要比旁人多了份骄傲,就算霸道一些又何妨?对于女人嘛,自然要霸道些的。太过温柔,反而被瞧不上。” 朱棒槌也适时出了主意,“王爷您是什么身份?看中哪个女人,直接把她叫来便是,何苦还遮着掖着的?何苦憋坏自己。” 锦绣当然不知道赵九凌这时候的想法,也不会知道,这厮在穆少清和朱棒槌两个臭皮匠的相助之下,恋爱功力陡然一日千里,突飞猛进。她只觉得有些惊异,还有些做梦的感觉。 “我没听错吧?”她不是傻瓜,观前些日子的表现,这货对自己是有点那个的,虽然她是有些沾沾自喜,但也还没有到昏头的地步。双方身份太过悬殊,云与泥的区别,让她从来没有想像过,会嫁给他,或是做他的楚王妃。 赵九凌微微一笑,伸出修长的手臂,撩起锦绣头上的羽纱银狐狸的风帽,露出一双精致清丽的面容,以及一双略显慌乱的眼。 他没有看错,虽然屋子里灯光并不炽亮,但他看得仔细,这丫头真的在慌乱。有多久没有瞧到她平静冷淡面容下的真性情了? 想着上回在金陵设计故意污陷她拿假药害他的时候,她也是慌乱且惊慌的。 想着那回的事,他眸子暗了暗,那件事,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耻笑,也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真的,我喜欢你,想要你做我的楚王妃。”赵九凌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低沉的嗓音就在耳畔响起,锦绣缩了缩脖子。 “……王爷抬举……”锦绣结结巴巴地说,她原本还想摆出矜持的面容的,也很想摆出喜怒不形于色,可她做不到了,这时候的她又慌又乱,也很紧张,如果说徐子煜是高富帅中的上品,那么赵九凌就是这里头的极品。她可以在徐家人面前做样子,摆姿态,但在赵九凌跟前,却又力不从心了。 就好比普通人家意外中了三十万与三千万的大奖一样,中了三十万只会欣喜若狂,但绝不会像中了三千万那样兴奋到疯掉的地步。 赵九凌勾起了双唇,手指沿着锦绣的双眸,一路来到她的脸颊,落在了她柔软且冰凉的唇上。 亭子里的冷风灌了进来,赵九凌的手指头也是一片冰凉,锦绣微微战粟着,她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进一步侵狠。 尽管肩上披了厚厚的披风,呆在这儿久了,身上也有些冷。这时候,因为所有心神都被浓浓的惊讶以及慌乱战据,倒也顾不上冷与不冷了。 锦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心里电转着这家伙究竟有几分真,也没有问“为什么是我”之类的不自信的话来,而是直接说道:“王爷,我们不适合的。” “不,你适合的。”赵九凌上前一步,握着她的双肩。 锦绣猛然掀开他的手,不让他与自己肢体接触。但赵九凌却飞快地抓了她的手腕,被锦绣反手躲开去。 锦绣使出她在现代学过的擒拿手,可惜太久没有使用了,技术生疏,没有擒住他,反而让他捉住了自己,并且把她的双手牢牢地握在了手掌心。 银色的月光下,锦绣的手上捏着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长长的银针,在明亮却又微弱的月光下,散发出幽暗尖锐的冷茫。 望着这枚银针半晌,赵九凌双眸闪闪发亮:“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当年,袁正芹那竖子好端端的从马上跌落下来,应该是你动的手脚吧。”当年的惊鸿一瞥,却将那个把上前调戏的二世祖给整得摔下马来的身影印在了心里。 尽管那时候隔得远,又只看到一个远远的背影,也没有看清她的面容,自然也没能认出她来。但他分明看到她的手动了一下,然后袁正芹的马儿就疯了起来。他直觉认为,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小姑娘,有着泼辣的脾气,也是不好惹的。却不知,当年那个小丫头,居然就是眼前的锦绣本人。 果然第一印象决定了很多事情。 当年,他从重伤昏迷中醒来,黑漆漆的破茅草屋里,她一身灰扑扑还带着补丁的衣裳,梳着两条辩子,在见到高贵的自己,理应露出卑微讨好或是恐惶的表情,可她没有,她的脸上,眸子里,只有冷淡。 那样一个立于破烂茅屋里的清丽女子,却有着与平常贫家女所无法拥有的不卑不亢,以及敏捷的反应力,尽管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感叹,从那时起,他就把她牢牢记在了心里。 又比如,锦绣在赵九凌心目中的形象,虽然后来再仔细观察,就发现这丫头脾气特别的不好,平日里也完全没有女子应有的妩媚,也没个傲人的家世,然而他就是看上了她,并且无法自拔。 袁正芹?几百年的事了,再来人又死了,他不提及,锦绣还真的给忘了。只是,当年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纵然王爷能制服我,但我这银针,能救人,也能害人。”尽管双手被控制住,但锦绣仍是扬着扬,傲然地说。 尽管被他控制了自由,但输人不输气势。 赵九凌看着眼前的银针,若不是仔细瞧,还真不易发现,他当然知道锦绣的话并不作假。她是大夫,又擅长使针,以后嫁给了自己,如果惹她一个不高兴,想要结果他,确实轻而易举。 “为了抢治伤兵能累到晕倒的地步,几天几夜都不曾合过眼,这样的大夫,不说仁心仁德,至少亦是个正直善良的。”他松开她的手,把银针还到她手里头,悄悄地揽上她的腰,“我就不信,在我一心一意对你好的时候,你真下得了手。” 锦绣握着银针,高高的举动。 赵九凌心里一跳,但仍是没有松开手。 锦绣的针到底没有落下去,只是踩了他一脚,低声叫道:“你放开我。”她收起银针,并推了他的胸膛一把。 赵九凌放开了她,冽唇无声地笑了起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果然是至理名言。朱棒槌那个大老粗倒也是个妙人儿,回去还得好生感谢他。 他解下了腰间的盘龙玉佩递给锦绣:“这是我十六岁生辰那年,父皇送我的及冠礼。” 锦绣并没有接下,这块玉佩,她还是有些印像的。 那年,在总兵府里,他就拿这枚玉佩来,说要放在她那,抵药钱。她看出这玉佩大有来历,所以没有要。 “王爷,我们之间并不适合。”锦绣静静地说,也没有接下他的玉佩,“就算王爷想娶我,也得有父母之命,媒约之言。我的意愿算不得什么,纵然您贵为王爷,恐怕也做不得这个主。” 锦绣承认自己很理智的,她并没有问他究竟是看中她这个人,还是看中她的医术,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喜欢她,想娶她为妻。 至于她的容貌,她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还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 她更不会白痴地问“为什么是我,王爷看上我什么了”之类过于自卑的问题。 赵九凌眼里闪过一丝欣赏,这丫头果然够聪明。一句话就命中核心。 “这些事无需你操心。我只要你一句话。愿意嫁给我,做我的王妃吗?”赵九凌神色平静。他现在已完全找回了主动权,穆少清说得对,以他的身份,看中了哪个女子,直接命人去提亲便是,再嚣张一点,直接请父皇下旨赐婚,她不干也得干。 他之所以还要私下里询问她,也是出于一种尊重。 他觉得,尽管锦绣已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他有必要拿出诚意来。 锦绣抿着唇,这算是求婚吗? 说是求婚,又不像,没有深情款款地保证婚后如何如何,也没有证明自己有多么爱自己,就那么一句嫁给他的话,这男人太自信了。 他笃定她不会拒绝他。毕竟他贵为王爷,又是皇后嫡子,太子能力出众,其他诸位皇子要么年纪幼小,要不出身不够高贵,并没有储君之争的风险。赵九凌又是太子嫡亲兄弟,将来地位仅次于皇帝的尊贵人物。如果他安份守已地做他的王爷,那便是凌驾于其他诸王最为尊贵的王爷,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花富贵。 但是,有得必有失。这是从古至今的至理名言。 “我只是个大夫,身家虽然也算清白,也只是一介白丁。”锦绣双手相互手进袖子里,拢在肚腹前,这是她平时候最常做的动作。 她静静地望着他,“我从小就与医书为伍,《女戒》《女则》,《烈女传》之类的书,从来没有沾过。凭我的聪明才智,装装大家闺秀,摆摆王妃的雍容风范还没问题。但要我主持中馈,长期与天家人物打交道,可就要我的命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赵九凌真要笑出声来。 他认识她这么久,还从来不知道,这丫头不但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居然还喜欢自卖自夸。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表面看起来是自贬的话,可听在他耳里,似乎还在嫌弃王妃的身份。 ------题外话------ 上午11点之前没有更新,大家就没必要再等了,晚上8点左右上来看就成了。上午9到10点左右更新。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些空闲。 第263章 鱼和熊掌 赵九凌也学着她,把手插进袖子里,他这时候双手也确实有些凉。 “我们会在京城举行大婚。但日后我并不住在京城的王府。”他看着她,微微地笑了起来,“我天生就是闲不住的,等边防安定后,我还想有我有生之年,游遍我大周山河。” 锦绣惊讶,他的意思是,做了他的妻子,并不需要主持中馈,也不需要像个外交家一样,与同等的圈子里的贵妃来往交际,也不需要进宫立规矩,更不需要被王妃的条条框框束缚住。 他开的条件确实诱人,但男人的承诺,又有几分真呢?就好比媒婆通常都会扬长遮短是一样的道理。 她仍是用她平静的眸子看着赵九凌道:“王爷能有这般打算,想必已经调查过我了。再则,我与王爷也认识许久了。想必王爷也知道我的性子。若是不想家宅不宁,最好管住自己的花花肠子。” 锦绣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但凡有点身家背影,无不以纳妾为自豪的事。有些公候人家,若是男人不纳妾,只守着一个妻子度日,反而还会被指责为没本事。像赵九凌这种身份的男人,更是妻妾成群。 她再是有几分医术,却也架不过人家天黄贵胄的身份,若是拘着他不许纳妾,就算赵九凌不出手,皇后估计也会灭了她。 赵九凌细细地望着她,良久才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放心? 锦绣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她真的能放心吗,在这个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为礼数的时代,从来都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尽管他很有本事,可是,他上头还有皇帝及皇后。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这事泄露出去,最后又不成,她的名声也就完了。不说嫁徐子煜,恐怕连阿猫阿狗都不会要她了。 就算皇帝点头了,恐怕也难以让京中众位顶级权贵的名门千金们服气吧? 在现代锦绣又不是没见识过一朝飞上枝头的灰姑娘,被顶级社交圈子排在门外的尴尬与无措,更别说这等级森严的古代了。 人家不理你还是轻的,冷嘲热讽让你下不了台也只是小儿科,怕就怕大家集体抵制你,暗地里使绊子。 刚才被告白(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她大人有大量,估计当作求婚吧)的沾沾自喜,被残酷现实如此一分析,又烟消云散了。 想到徐子煜,锦绣再一次为难起来。 鱼与熊掌,真的不能兼得的。 …… 锦绣在床上烙了一个晚上的烧饼,次日清晨起来,不得了,又是两颗又重又厚的熊猫眼。 冬暖大惊失色,“姑娘昨晚没睡好么?” 锦绣揉着酸涩的眼,说:“嗯,给我补补妆吧。” 冬暖一边给她补妆,一边说:“昨日里查房的时候,重伤病人也没几个了,姑娘今天仍是要去查房吗?” “就让玄英去吧。他也有了较足的经验了。”果然战场是最好的实习场所。这才短短不到半年的功夫,齐玄英的医术便脱飞猛进,已严然有名医级的风范了。 “那今日姑娘可有什么安排?” 锦绣想了想,说:“去作坊里瞧瞧制药的情况吧。” 在临出门之际,锦绣又把昨晚赵九凌强行塞到自己手头的玉佩交给巧巧,“你把这玉佩交给王爷。” 接过触犯手生温的盘龙玉佩,巧巧愣愣得说不出话来。 锦绣淡淡地道:“这可是王爷一直带在身边的,名贵着呢,你就说,我身卑位轻,可不敢戴在身上。” 巧巧想着昨晚锦绣被赵九凌叫去说话,心里也明白了什么,低声说了声“是”。 …… “你说,她让你把玉佩还给我?”阴沉的嗓音再加上拉长着的一张脸,巧巧心里打着哆嗦,结结巴巴地道,“是,是的。” 赵九凌神色阴鸷,瞪着玉佩好半晌,忽然说了句:“下去吧。” 巧巧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行了个礼,赶紧退了这个似要吃人的地方。 赵九凌紧紧地捏着玉佩,仍色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她这是在拒绝自己? 他都把话说得如此清楚了,这怎么可能? 难道说,这世上真有不稀罕权势之人? …… 从头到尾看了制药作坊的流程,提了些意见,又纠正了一些陋习,锦绣又去了中路军营。 冬暖很是不解,“姑娘,中路军营的病人早就光了。您去那边做甚?” “再给徐子泰瞧瞧吧。免得徐夫人担忧。” 冬暖不再说话了,她看了自家姑娘一眼,把心里的疑惑咽下了下去。 徐子泰已经拨了管子,转入了普遍病房,安阳郡主瞧着简陋的病房,强忍着要把儿子带回去休养的冲动,只让人白日黑夜地轮留照看。 望着母亲憔悴的神色,徐子泰紧皱着眉头,说:“九哥喜欢人家是九哥的事,与我们何干?娘您也忒糊涂了。就是因为九哥喜欢她,更应该早早让姨婆去提亲才是。” 安阳郡主嗔道:“你这孩子,怎的这么死脑筋?你想想,恒阳喜欢她,若是咱们去提亲,岂不摆明了跟恒阳抢女人?” 徐子泰不以为然,“什么抢不抢的?他喜欢他的,我们去提我们的亲。决定权在王锦绣手里。她若是同意嫁到咱家,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想攀高枝,那这样的女子,娶进门来也非咱家的福气。” 安阳郡主长长一叹,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既然恒阳也喜欢她,我看,就算了吧。”不是她畏惧赵九凌的权势,而是她不愿因为一个王锦绣就让儿子与赵九凌的关系弄拧了。 “子煜怎么说?” 想到小儿子,安阳郡主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是个死心眼的。”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都一睦呆在屋子里,连饭也没有吃。只一个劲地求她赶紧去总督府提亲。 徐子泰想了想,低声说:“子煜都二十岁了,他从来都是个死心眼的。娘您这么做,岂不是在割他的肉?” 安阳郡主一脸的委屈,“他是我儿子,我何偿不心痛他?可如今恒阳跑出来横插一脚。你要我怎么办,难不成与恒阳硬着干?你又不是没听过他在西北的凶名。” 一个杀伐果断,又有着修罗以及战神美誉的天之骄子,自己看中的女人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任谁都不会善罢甘休。虽说她是郡主身份,又是他的长辈,那也只是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给予些尊重罢了。 若是真的因此得罪了此人,整个徐家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她身为徐家的族妇,自然得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就得靠后去了。 徐子泰紧皱着眉头,他虽然觉得赵九凌不似那般心胸狭隘之人,可在明知他喜欢王锦绣的情况下徐家还非要去提亲,那就是真的不给他面子了。 想到这里,他低声问道:“那个廖嬷嬷,是什么来头?” 安阳郡主脸色更加不好看,“是王锦绣院子里的管事。” 徐子泰说:“片面之词,如何能信?” 安阳郡主急了,马上说,“刚开始我也不愿相信。可今早我差人去总督府打听,可不得了,恒阳大晚上的就冲进王锦绣的院子里,大张旗鼓毫不避讳得说他喜欢人家。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这还有假?” 徐子泰睁大眼,“当真?” “总督府的下人虽然言辞不一,但也确有此事。” 徐子泰这时候也没了主意了,良久,才喟然长叹,“早知如此,娘就应该提前一步去提亲。”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咦,你说什么?” 徐子泰一脸的惋惜,“若是娘早一步去提亲,咱们又何至于这般被动?到那时,王锦绣是拒绝还是首肯,对咱家都是有利而无害了。” 如果早一步提亲,以锦绣谨慎的性子,自然不会立马答复,总会先说考虑考虑,之后他们再进一步表达诚心,锦绣若是同意嫁给徐家,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也不存在得不得罪人的。如果因为赵九凌的插足而拒绝,自然是人家的事,对徐家来说,也不会受任何名声上的影响,相反,徐家还会进入“受害者”的角色。 安阳郡主愣了半天,总算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又开始后悔起来。 “都要怪我……唉,我先前确实是请了你姨婆去提亲的。是她后来与我说,王锦绣善妒,不适合徐家,所以我才作了罢……”说到这里,安阳郡主又怪罪起姚老夫人了,“我想起来了,头一回让你姨婆去提亲,她说王锦绣善妒,恐非良配,要我三思。而这回,又说她是神医,能救人,也能害人……说不定,她并不想让子煜娶王锦绣,或许,她也知道恒阳喜欢她,所以这才故意阻挠的。” 可如果不是她说风就是雨的,总是对王锦绣事先就存了一分轻视,事情也不会弄到如今这副田地。徐子泰很想这样说上两句的,但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总要给些颜面,于是说:“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着急也没用了。要不,先派人去探探口风吧。” “还是算了吧,事情已经都这样了。”安阳郡主现在也想通了,王锦绣对她对儿子都有救命之恩,可她也给了重重厚礼,大家也就两不相欠了。王锦绣入不入徐家都无所谓了,反正天涯何处无芳草。 徐子泰也觉得事情到了这一地步,确实很是可惜,但娘说的也有些道理,徐家并不是非王锦绣不可,再则,有赵九凌高调地宣布喜欢王锦绣,徐家若再凑上一脚,也就是不识趣的表现了。 锦绣去的时候,刚才听到徐子泰说了句:“可惜了,那么好的医术。” 锦绣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但站在病房门口的婆子却已发现了她,连忙满脸堆笑地说:“王姑娘来了。” 徐子泰母子赶紧看了过来,安阳郡主起身,堆出满面的笑容:“唉呀,王姑娘来了。快请坐,请坐。” 锦绣说:“夫人太客气了,我来看看徐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徐子泰笑了笑说:“托姑娘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夫说,再修养两日,便可回家休养了。” 锦绣给他检查了伤口,说:“伤口复原不错。再吃上两天的药,就没问题了。” “有劳姑娘再特意跑一趟。”徐子泰想到弟弟与她无缘,心里很是可惜。 锦绣笑着说:“份内事罢了。徐大人休要客气。”检查完毕,她直起身,对安阳郡主说:“夫人您的病也才刚好,还得多加休息才是。可不能再劳累了。” 安阳郡主笑道:“只是过来瞧瞧子泰伤势如何了。都有丫头婆子侍候着,也没怎么劳累。” 锦绣点点头,说:“想要病情不复发,夫人可要时刻牢记我的话哦。”她半开玩笑地说,“否则等我回了金陵,可就没机会给夫人看病了。” 安阳郡主说:“是是是,一定谨记姑娘的吩咐。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锦绣颔首,“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然后向这对母子礼貌地告辞。 徐子泰也坐起身,笑着点头示意,嘴里还说着“王姑娘路上走好,真是麻烦你多跑这一趟。” 安阳郡主也起身,还并自把锦绣送到病房门口。 “夫人请留步。”锦绣笑着说,“我先走一步了。” 望着锦绣的背影,安阳郡主暗叹一声,折回了病房。 而上了马车的锦绣,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该死的赵九凌,她与他的梁子可结大了。 第265章 意难怦 冬暖胆战心惊地望着她,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只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是要回总督府吗?” 锦绣面无表情地说:“嗯,回去吧。” …… 总督府高大威武的建筑已近在眼前。 府衙前两蹲威武的石狮子狰狞地向着路上露出深深的獠牙。恍惚中,这对石狮化身为赵九凌那般模样,青面獠牙,杀气腾腾地朝她奔来,然后对她露出森森的笑意,“有本王在,你休想嫁给别的男人。” 生平第一次,锦绣在种想拿刀砍人的冲动。 锦绣下了马车,从侧门进入,紧挨着门房的回事处的人,已奔了过来,一脸的恭敬讨好。 “王大夫,您总算回来了。您今早上刚刚出发,下北路军营的定远将军何大人就来了,已经等了你一个晌午了。” 锦绣心回乱七八糟的心思,“定远将军?”她只认得中路军营的定远将军,下北路的定远将军又是何方神圣? “就是那个何劲啦。”冬暖语气有些酸意,“人家现在又升官了。已经是从三品的将军了。” 去年还只是正五品的千户,如今三个月不到,就升成了从三品的定远将军,不知是老天眷顾他,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他来找我做甚?”想着那天晚上何劲的表现,锦绣没由来的心中不安。 “好像他老子也有些不好了,军医束手无策,想请姑娘去大同医治。” “何总兵得了什么病?” “据说是肠痈。” 锦绣挑眉,“他找我有什么用?应该去求王爷才是。” 何劲的老子何天刚,任江苏总兵期满后,又被调至山西,任一省总兵。大同离宣府倒也不远,快马加鞭,半日功夫就到了。 锦绣是宣府的军医,并没有义务过去救治,但何天刚身为朝廷命官,又是边防重镇里的最高级将官,若是上头有了命令,自然也违背不得。 何劲担心老子的病情,请她过去医治也无可非厚,但这种跨地区的诊治,还得让上头的同意才是。 当然,以何劲与赵九凌的交情,赵九凌自然也会同意的。 果然,回到内院里来,便有人向她通报,让她立马去见赵九凌。 锦绣满肚子里装的都是火气,自然也要去找赵九凌算账,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到底没有发出火来。 赵九凌的屋子里还有何劲,而何劲一身素色青衣劲装打扮,一身青衣也有六七分陈旧了,但穿在此人身上,并无任何寒酸之态。 果然人的出身决定了一切呀。 赵九凌心情估计也不怎么好,锦绣一进来,冷溲溲的目光就射了来。 他的目光带着愤怒与委屈。 锦绣有些惊讶,也有些愤怒,恶狠狠地瞪了过去,怎么着,你还委屈?奶奶的,老娘比你更委屈。好好的白马王子被你给搅了,都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 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撕杀,一个愤怒一个凶狠。 何劲因着急父亲的病情,并未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见到锦绣后就急急地上前拱手作揖,“王姑娘,家父目前已然病危,大同军医俱都束手无策。听闻姑娘擅治肠痈之症,还望姑娘略施振手。何某代家父感激不尽。”然后深深作揖到地。 锦绣收回与赵九凌撕杀的视线,一脸难色地对何劲道:“何大人,令尊的病情,若只是初期,锦绣还有把握医治。只是……”她目光飘了赵九凌一眼。 何劲连忙道:“这个姑娘放心,王爷也已同意姑娘前去大同给家父医治。如今,就请姑娘略施援手,随何某一道去大同,给家父医治。”他望了锦绣一眼,一脸的郑重,“家父的病就拜托王姑娘了。”说着再一次深揖到地。 锦绣连忙说:“既然如此,那锦绣领命便是。何大人不必多礼。”奶奶的,原来她也是怕强欺软来着。这姓何的当初这般对待她,以前还曾发过毒誓,姓何的千万别犯在自己手上,否则一定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但如今呢? 不止救过他一性命,如今还要给他老子看病,有天理么? 最可恨的是,她还没法子拒绝。也不是没法子,而是,不好意思拒绝。 早晓得会有今天,那天晚上就算冻死也不会接受他的好意了。 拿人手软的感觉,真的不爽。 再来,她原想趁着这两天的功夫再努力一把,争取与徐家定下婚约,然后风风光光嫁到开封徐家去。现在可好了,被赵九凌这货搅了她好不容易寻觅好的白马王子,让她又重新沦落为剩女,这笔账都还未算呢。 安阳郡主的病已经好了,徐子泰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对母子自然要回开封去,到时候她从大同回来,说不定他们都已经走了。 痛苦地想了一个晚上,痛苦地从鱼和熊掌里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徐子煜,却又给泡了汤,锦绣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如果不是赵九凌,如果不是他的大放阙辞,徐家如何会放弃她? 可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却什么都不能做。还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真的太憋屈了。 她连生吃赵九凌的心都有了。 赵九凌也很委屈,更是火大。 他都把话说得如此清楚了,还把自己的随身玉佩也给她了,这就是定情之物呀,她不但不领情,还让人给退回来。退回来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一个小丫头退回来,这让他的颜面何存? 她已经让他颜面无存了,还又来怪罪他?真是没有天理。 在赵九凌与锦绣大眼瞪小眼中,还是朱棒槌出声提醒了下,“呃,王爷,何总兵的病可是不等人的。还是让王姑娘尽快动身吧。” 他在背后轻轻捏了赵九凌一把,示意他以大局为重。 赵九凌当然知道现在不是与锦绣使气的时候,他深吸口气,平复心头的火气,冷冷地对锦绣说:“何总兵身为我大周肱股重臣,为了大同边关军务,劳心劳力。如今得此重病,本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王大人,就麻烦你跑一躺了。务必令何总兵转危为安。” 锦绣还能如何,只能领命而去了。 然后,她收拾了一番,带了齐玄英和唐成,冬暖,巧巧,以及另外两个辅医,一道上路了。 何劲据说身上的伤还没大好,便弃马而坐进了车子里。 又因为他身上的伤,与锦绣同坐一辆马车,说是好方便就近冶疗。 但看在冬暖眼里,这个借口,有些烂。但她见锦绣并没多说什么,也就没有啃声了。 马车驶得很快,虽然凳子上垫了厚厚的宝蓝色八团花弹墨垫,但没有防震功能的马车一路急驶下来,仍是把人抖得腰都要折掉。 锦绣紧紧握着车壁上的扶手,努力忍着这种不适。 如果能躺下就好了,可惜……她瞪了眼罪魅祸首,真是个脸皮厚。 当初那样对她无理,如今还有脸来找她帮忙? 接收到锦绣厌恶的眸子,何劲苦笑,给自己倒了杯水,但车子震动得厉害,手没有拿稳,水溅湿在锦绣露在松花色裙据下的绣花鞋上。 “对不住。”何劲很是歉意地从怀里掏出帕子,弯腰给她擦鞋。 锦绣连忙把脚缩了回去,厉声道:“你干什么呢?” 何劲一脸无辜,“给你擦鞋。” 给她擦鞋?锦绣又惊又怒,难道他不知道女人的脚是不能随意让人看到的吗?更别说碰触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 冬暖早已从身上掏出了帕子蹲下来给锦绣擦了起来。“姑娘,鞋子湿得好厉害。” 锦绣当然也感觉到脚背上传来的温热之感,气得恨不得把这货踹下车去。 何劲更是一脸的歉意,“真是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他有些无措地望着锦绣,以及她湿得厉害的鞋子,“要不,赶紧脱下来放到火上烤烤。” 车子里有炭火,还是搁有薰笼的那种,火势并不大,但烤湿掉的鞋子,应该没问题的。 可问题是,鞋子湿成这样了,肯定得脱下来,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脱鞋子,锦绣并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但冬暖不干呀。 冬暖是标准的古代女子,虽是奴婢之身,但一直都在大富之家受着严格的训导,自然知道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自然不会由着锦绣当着何劲的面脱掉鞋子,露出女子最隐私的部位。 冬暖的目光太过“灼热”了,但何劲的脸皮却比城墙还要厚,佯装没有瞧到冬暖的暗示,说:“没事,姑娘不必顾忌我。反正出门在外,一切从权。” 锦绣也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但她仍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脱鞋,不是她被古人同化,把男女授受不亲看得比命还重,主要是,她怕自己有脚臭…… 虽然大冷天的,脚臭倒不至于,但女人在异性面前,通常都想留下最好的形像,尽管何劲与自己并不对盘,还是她生平第三大讨厌之人,但仍是不能改变女人想在异性面前保持完美形像的想法。 冬暖当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心里的想法,她见何劲如此脸皮,心里极不痛快,可锦绣的鞋子湿得厉害,也不好一直穿在脚上,万一着了凉,可就麻烦了。于是,冬暖只好一边给锦绣脱鞋子,一边警告地盯着何劲,为怕他偷看。 何劲倒也君子,把脸别向一边,冬暖赶紧换下锦绣的鞋子,然后再用裙子遮住脚踝。脱了鞋子后,脚还真有些凉,锦绣又往火炉子里移了移,离何劲越发远了。 过了好一会,何劲开口说:“我身上的伤还没好。” 锦绣愕然了一会,很想说,你伤好没好关我屁事。但想着自己大夫的职责,于是挤出和蔼可亲的面容,“既如此,那就该好生休养才是。” “那,我可要躺下吗?” 锦绣沉吟了片刻,说:“何大人请自便吧。”反正车厢里靠车壁各设了坐榻,虽然并不宽,但平躺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何劲果然躺了下来。 然后,锦绣又后悔了。 他这般躺下来,只需一抬眼,目光就会与她接触。她本不想理会他的,把脸别到一边去,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但何劲又要话要说了,“你讨厌我?” 她确实讨厌他,任谁都知道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可这样说出来,锦绣还真不敢承认。 “没,何大人多想了。”在心里又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脸皮厚到城墙的境界,她还是第一回见到。 “既然如此,那为何对我这般冷淡?” “没有的事,何大人多虑了。”锦绣忽然又有些恨自己的懦弱了,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就算说了实话,又不会少块肉。得罪了他又如何?如今是他有求于自己,她理应摆摆架子才是。 ------题外话------ 这回的倒春寒实在太嚣张了,都大半个月了,仍是没有消褪的迹象。比冬天最冷的时候还要冷。 第267章 名气 她理应摆摆架子才是。 “还在记恨以前的事?” 锦绣装傻,“以前还能有什么事?我都忘了?” 何劲一时无言。 “上回你救了我一命,还一直不曾亲自向你道谢。” “份内之事,不提也罢。”锦绣声音冷淡。 “可若不是你,恐怕早已奔赴黄泉。于情于理,自要亲自相谢的。” “若何大人真心要谢我,麻烦让我静一静,好吗?” 何劲嘴巴张了张,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见锦绣不耐烦的冷淡面孔,心里一紧,心里喟然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但心里却异常难受。 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大同离宣府并不远,半日的车程便抵达了。 大同的军医早已接到命令,早早就在总兵府候着了。据闻这位传说中的女神医,医术出神入化,堪比扁鹊,华佗,若能在有生之年见上一见,再让其指导一二,说出去,也是极长脸了。 如果再让他们见识一翻这位神医的剖腹神技,那死也无憾了。 只是,一干有品秩的军医在瞧到年纪甚轻,一身天青色遍绣玉色缠枝花交领镶白兔毛边褙子,下身同色月华裙的锦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无不惊呆地张大了嘴巴。 这位女神医,居然如此年轻。头上梳着个简单的纂儿,斜插八宝簪,额前流苏用米粒小碎珠穿成,简洁明快。身披银灰羽缎质地的披风,看上去稳重又典雅。 锦绣这么一身装扮,看上去很是沉稳,尽管年轻甚轻,但却没有十七八岁姑娘家会有的稚气之态。 尽管众人心里讶异得厉害,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恭敬敬地给锦绣见面行礼,大家相互寒暄后,直接进入府衙。 大同总兵衙署主体,由南至北分别为府前街、牌坊、影壁、大门、仪门、戒石坊、大堂、总兵祠堂等,锦绣如今身份今非昔比,自是从中门进入。 一路穿过仪门,大堂,再来到后院历任总兵的居住之所。 山西总兵何开刚确实是肠痈,大同军医束手无策,所幸锦绣的大名如雷灌耳,何天刚对自己的病也并不悲观。见到锦绣后,反而还爽朗大笑,“久闻金陵名医锦绣大夫的超凡医术,有锦绣大夫在此,阎王想收我这条命,还得看您肯不肯啊。”语气倒是乐观,其余军医也纷纷附和着。 锦绣却苦笑起来,但凡手术,都是有着风险的。谁能保证当大夫的,都能包治百病?如今,她的名气被以讹传讹传得神乎其神,万一失败了,那就是从天堂掉入地狱了。 锦绣检查了何天刚的病情后,出了内室,让齐玄英对何劲讲解手术须知,以及术前协议。 齐玄英自然知道锦绣的顾忌,拿了术前协议以及手术须知细细讲解给何劲听。 而每当他说出一项风险,众位军医便惊呼一声。 “若真遇上了大出血,确实难救了。” “若是脏器粘连,那确实没救了。” “……那个,什么叫腹膜炎?” 齐玄英又细细解释了一翻,军医们倒吸口气,原来做手术还有这么多风险! 何劲不再说话了,他盯着齐玄英,说:“先前不是有成功的案例吗?怎的还有这么多风险?” 齐玄英正色道:“自古以来,做大夫本就存在着高危风险。给治好了是涌泉相报,治不好是拔刀相向。何大人,令尊之病,连我师父都说有风险,那自然还得小心为上。毕竟,师父曾说过,但凡做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晌父再是厉害,也不敢保证包治百病。” 何劲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宣府的曾家奶奶不就是让锦绣给治好的?我父亲与曾府大奶奶一样的病,为何就不能保证了?” “那也是佼幸治好了。”锦绣走过来,她望着何劲,语气严肃,“我是大夫,名声再响亮又如何?同样是吃五谷杂粮,哪能包治百病的?令尊之病,我只敢保证有七成的把握。另外三成便是手术中存在的各种风险。我们当然要尽最大的努力控制手术风险,但不怕万一,就怕万一。” 何劲脸色阴晴不定,好半晌才道:“我知道……你说,我爹这病,你有七成的把握?” “嗯。” “好,那就做吧。” 齐玄英连忙把术前协议书递给他,“那麻烦何大人签个字吧。” 何劲接过协议书,逐一看了起来,当看到手术中有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和后遗症时,心里一个激灵,指着那行字问齐玄英,“还有这么多风险?” 齐玄英望向锦绣。 锦绣解释说:“虽然发生的机率很小,但为了让病人家属了解手术风险,还是有必要告诉病人家属。” “你的意思是,签了这协议,就算家父有一差二错,也怪罪不到你们身上,是吧?” 锦绣有些不耐烦,“我说过,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哪能包治百病?对每一位病人,我自然会尽一切办法医治病人。手术有风险,这是无法避免的。”她盯着何劲,语气不无讥讽,“明知手术有风险,但我仍是要做手术,何大人,你明白在刀尖上跳舞的滋味吗?” 何劲心头一跳,连忙说:“你这话可就严重了,就算家父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自然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锦绣唇角微弯,如同天边的下弦月,美好而冷清。 “如此,那就开始吧。” …… 数个琉璃围屏临时围出来的手术室里,除了锦绣以及三个助理医师,两名护士外,其余闲杂人等全退到五尺远的地方,四周用透明的围屏遮挡着,尽管不得在手术台前围观,但如此近距离下,还是可以看清手术室里的情形。 军医们全围在屏风后,睁大了眼,看着全副武装的女神医拿了刀划开病人的肚子,纷纷倒吸口气,再瞧着锦绣把手伸进肚子里时,更是吓得双腿打着哆嗦。 不过这些军医们常年呆在军医里,也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是以虽觉恐怖,但并不惊悚,全睁大了眼瞧着锦绣的动作。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小细节。 而何劲,在看到锦绣的动作后,从脚底冒出一股冷气,骇得他心跳倏停,半天动弹不得。 他从来没有想到,做手术是如此的恐怖血腥。 因为先前已有做剖腹手术的经验,这回倒也没花多少时候。只是在何天刚的肚腹里仔细地翻找着肠子,一根一根地清理着时,散发出的阵阵恶臭,手术室里的人倒无所觉,而外头的人则纷纷掩面捂鼻,有些还冲到外头去干呕起来。 望着外头那些人的反应,齐玄英扬扬得意,看见手术已进入尾声后,连忙说,“师父,剩下的让我来吧。” 锦绣点头,翻出那根烂掉略有红肿的肠子,齐玄英拿起剪刀,很是俐落地剪掉,接下来,便是缝合,手术室里所有人都会的,锦绣便放手让他们去做,自己则索先出了“手术室”。 …… 一群人把锦绣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锦绣解下口罩,说:“手术成功。接下来,护理是最关键的。何大人,令尊虽然手术成功,但还有十二个时辰的危险期,等过了这道危险期,便无大碍了。” 何劲僵硬地点了点头,望着锦绣的目光带着敬畏,以及某些说清道不明的暗涌。 锦绣赶了半天的路,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做手术又站了近两个时辰,现在早已累极,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径自去休息了。 何天刚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手术过后很快就清醒过来,也平安渡过了危险期,没有发烧,也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手术第二日便排了气,可以吃东西了,也可以下地走动了。锦绣瞧着也松了口气。 很快,看到桌上堆积如山的贴子,又头痛起来。 冬暖把烫金贴子一张一张地翻来看,秀眉皱得老高,“这些下贴子的人大都来头不小,有太原知府,还有北六省的巡抚,连代王府的郡主也下了贴子,姑娘,要去吗?” 大同也有好些富贵人家,如今得知锦绣来到大同,有权有势的,直接递了贴子进来,没权没势的,也想方设法套关系让人递消息进来,就想请锦绣过府一叙。 锦绣说:“不去了,我又不是这儿的军医。”她可不想去抢本地军医们的饭碗。这无关医德品性什么的,而是见惯了生死场面,也早已变得麻木了。 若是人人得了难治之症都要来找她,那她累也要累死了。再说了她自己有几分医术自己清楚的很,也不过是比别的大夫多了份古人早先累积在那的经验罢了,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再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这么点医术,也只能在军中称一时雄罢了。 锦绣对外一律声称公务繁重,不日就要回宣府,并不接待任何形式的邀请。但有门路的却不会受此限制,有些人干脆直接走何天刚的门路,何天刚亲自出面,锦绣少不得也要给几分薄面。 反正要等何天刚的病情完全康复,也要等十来天功夫,锦绣便在总兵府接待些特殊身份的病人。 名声这东西,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便是这些权贵人物对她很是客气。坏处便是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见缝插针让她把脉看病什么的,不管有病没病。 除此之外,锦绣还破例给一个同样患了肠痈的妇人做了剖腹手术。 巡抚夫人张氏一脸讨好地对锦绣说:“想不到王大人不但医术超群,还是如此得的仁医仁德。小妇人钦佩不已。” 锦绣淡淡地说,“夫人过奖了。在我眼里,病人可是不分贵贱的。”她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巡抚夫人身畔的一位有着一对倒三角眼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面色不忿,但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说话 ------题外话------ 昨天上午更新。 第267章 傲慢 巡抚夫人佯装瞧不到这妇人的脸色,又温和地笑了笑,“王大人当真是医者仁心,小妇人佩服得紧。王大人有公务在身,按理,我也不好打扰的,耐何我娘家叔父的儿子患了怪病,看了不少名医,都没个效果。先前倒也听说了王大人的大名,可惜王大人那时候一直在宣府,又抽不开身,今儿总算借着何大人的光,把王大人给盼了来,还望王大人赏个脸,可怜可怜我这位婶娘吧。” 巡抚夫人张氏的婶娘,便是这位妇人黄氏,她面色凄然,拿着帕子抹了把眼角的泪水,说:“王大人,如今犬子的病,就全拜托您了。” 锦绣并没有立即答应给她儿子看病,但这妇人似乎笃定她不会拒绝,或许,她以为只要巡抚夫人亲自出面,她无论如何都要走这一趟。 锦绣淡淡地说,“既然那么多大夫都医治不好,我去了恐怕也无能为力的。” 黄氏立马说:“怎会呢,谁人不知王大人医术厉害,药到病除的,王大人,我家小五的性命,就都拜托到您了。” 锦绣不喜欢这人前倨后恭的嘴脸,于是借口还有要务在身,不方便上门诊治,让黄氏把她儿子带到总兵府。 黄氏面有难色,绞着帕子下意识地望向巡抚夫人张氏。 锦绣不想把她宝贵的时间花费在这些无聊的人和事上,佯装没有瞧到这妇人的小动作。 给何天刚做复查的时候,何劲也在屋子里,锦绣刚好听到何天刚骂何劲的声音,“你个没用的,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别对外说你是我儿子。” 锦绣讶然至极,这姓何的自大狂居然也有瞧得进眼的女人?不知那姑娘是何方神圣。 “若真的喜欢,就写信给你娘,让她亲自向人家提亲就是了。” “爹您又不是不知道,娘现在想法越来越让人无法理解了。再则,她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弟弟。”何劲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无耐。 “那更好办呀,一个孤女罢了,有人要就不错了。更何况,咱们家的门弟,还配不上她?” 尽管心头好奇,到底不关自己的事,锦绣在门外清咳一声,里头的声音陡然消失,她扬起礼貌的笑意,说:“何大人的伤口好些了吗?” 何劲从里头出来了,古胴色的脸带着可疑的红晕,一向沉稳自恃的人,这时候说起话也结巴起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何大人可醒了?”锦绣打量此人一番,这时候才察觉,原来这自大狂长得还不难看,居然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长身玉立,长腿阔肩。还是标准的瓜子脸呢。与何秀丽还有五分相像。 被锦绣这么一打量,何劲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见她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与父亲的话,小小松了口气,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淡淡地说:“外头冷,请里边说话。” 一身灰色中衣的何天刚靠座在罗汉床上,腰上塞了个弹墨大抱枕,见到锦绣后就爽朗大笑,“王姑娘来了,子昂,还愣着做甚,还不去叫丫头进来给王姑娘倒热茶。” 锦绣连忙说:“不必麻烦了,我还有其他事,给何大人看了伤口就要走了。” 何劲亲自动手,倒了杯茶亲自递到锦绣面前,“请用茶。” 想着之前器嚣张恶劣的男人如今摆出这副模样,倒显得低眉顺目,锦绣那个震惊,她迟疑了会,笑着接过茶盅,“何大人客气了,我并不渴的。” 何劲把垂着双手,半握着拳,淡淡地说:“喝口热茶也好,可以驱驱寒。” 锦绣很想说自己也不冷,但觉得这话题实在毫无营养,于是笑了笑,低头小口啐了口茶后,放到一旁的矮几子上,对何天刚道:“麻烦何大人掀开衣裳,让我瞧瞧伤口。” 其实做盲肠炎手术,伤口创面并不大,根本不需要看伤口的,但为了表示自己很尽责,还是每日过来打打酱油也好。 给何天刚瞧了伤口后,锦绣说:“复原的还不错,再吃上两天的药,再休养半个月,便没大问题了。”然后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 何劲连忙说:“怎的不多坐一会?” “不了,我还有其他事。” “可是还要去军营?”何劲问。 锦绣略有意外,“是的,答应了海大人的邀约,给几个身受重伤的将士施行第二回手术。” 何劲说:“总兵府离军医还有些距离,路上也不大安全,我送你过去吧。” “这倒是不用,海大人会带我去的。” 但何劲压根没有理会她的抗拒,已径直告别父亲,只说让锦绣去门口等他,他换了衣服便来。 锦绣再一次惊呆了,这个印像中的自大男怎么忽然间变得如此有礼了?是吃错了药,还是别有机心? 何劲换了一身银灰色长袍,外罩暗红色遍绣六团花惠褂,腰缠三指宽的乌蟒镶红宝石的玉带,头戴北方人常见的小毡帽,肩披猩红色披风。与锦绣大红亮缎白毛边披风倒是相形得益。 锦绣一向喜穿鲜亮的颜色,不是她爱招摇,而是剩女的压力在头顶上悬着,尽管已有着成年人的心智,可在打扮方面,仍是得装成少女般鲜活亮丽。 剩女确实惨呀,都不敢老去,还得小心翼翼地吊在青春的尾巴上。尽管她的青春还比较长,可这该死的古代,女子过了二十还未结婚,就好比现代女子四十还未嫁人是一样的恐怖。 何劲骑马,锦绣坐车,朝军营驶去,一路无话。 到了目的地,锦绣进入军医营,解下身上的大红披风,露出简洁的竹青交领比肩窄袖小袄,外罩下身是兰色襦裙,腰间垂着枚玉色宫绦,整个人看起清淡素雅又简洁。 但竹青的小袄,以及兰色印花披帛却又备显清冷。有种不可亵渎的神圣之态。 何劲飞快地收回目光,努力复复着胸间汹涌的心跳,跟在锦绣身后,看她戴上蓝色袖套,以及口罩,在伤兵营里挨一检查着。 锦绣虽然第一次出现在大同军营,但大同的将士早就听说了她的大名,如今瞧着本人后,无不讶异于她的年轻。 没有初到宣府时的刁难,锦绣很顺利地查了房,然后对某些将士实施了二次手术。再回到总兵府时,天已黑透。锦绣肚子也饿得响叮当了,只是屁股还没有沾到凳子,便有人急忙来告知她,说巡抚夫人的婶娘已带了儿子住到总兵府衙的后罩房。让锦绣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过去。 锦绣这时候又累又饿,实在不想动身,说:“我过会儿就过去。” 那人是总兵府的下人,知道锦绣的名气,连何天刚都是礼遇有加的,哪里敢多说一个字,于是又去复命去了。 何劲这时候开了口:“天气冷,从厨房端了饭菜到你院子里,菜也冷了。要不,就在这一起吃饭如何?” 大同地势宽敞,总兵府建得也很是宽阔,锦绣居住的地方自然也是阔蔽的,离大厨房确实比较远,何劲也算是一片好意,但锦绣却总有些不对劲。 他们明明就结下了梁子好不好?不说他老娘妹子曾经干过的好事,单说他曾经那般折侮她,稍微有骨气的穿越女都要给点颜色瞧瞧。 锦绣微微一笑,说:“不了,我还要回去换衣裳呢。”虽然做手术时还要罩上一件手术外袍,但衣裳上仍是有些不小的血腥味。 何劲略有些失望,不过仍是好声好气地说:“那我让人把膳食端到你屋子里。” “也好,那就多谢了。”锦绣再度看了他一眼,忽然又释然了,他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大概是看在她救了他父亲的份上吧。 唉,可惜了,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摆摆架子来为难他一下呢? …… 在后悔与不甘的心态中,锦绣回了屋子换了衣裳,吃饭,洗嗽,因为实在饿得狠了,还真把巡抚夫人的婶娘的儿子的病表抛到脑后了。 这边,黄氏对着传话的总兵府的下人对自己的侄女抱怨道,“你瞧瞧,这人架子可真大呀。我们都来了这么久,还让我们好等,连你这个三省巡抚夫人也不放眼里了。” 张氏说:“我们来的也确不是时候。” 黄氏恼怒地道:“我知道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可她都从军营里回来了,咱们也派了人去通知她了,就该第一时间赶过来呀,她倒好,居然这么拿架子。” 总兵府的下人忍不住解释说:“这位夫人,王大人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呢,自然得先吃了饭才能过来呀。” 黄氏越发恼怒:“晚饭早迟都可以吃,反正诺大的总兵府还会饿着她不成?我家小五如今病得这般厉害,她还有心思吃晚饭?是不是不打算给小五看病了?” 张氏皱了眉头,说:“婶娘,你这话私底下说说就是了,等会子王锦绣来了可不能这么说人家。” 黄氏斜她一眼,气鼓鼓地道,“不需你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为了儿子的病,她自然得讨好王锦绣。这些抱怨的话,也只是私底下说说罢了。 等锦绣吃饱了饭后,来到前院的后罩房里。 黄氏挤出笑容来迎接,“王大人,您总算来了。可让我们好等。” “刚才去了军营,做了几例手术,实在抽不开手脚,夫人莫怪。”与病人打交道了这么久,锦绣如何看不出黄氏的言不由衷,若不是她儿子的病需要自己看,估计这人早就发飙了。 ------题外话------ 今天双更。晚上还有一更哦。 第268章 何劲受伤 黄氏也不客套,拉着锦绣的手便往旁边屋子里走去,“王大人,求求您赶紧给我家小五瞧瞧吧,小五这病,真的不能再拖了。” 锦绣安慰着说,“夫人莫急,我马上给令郎瞧瞧。” 黄氏的儿子小五是个年约二十来岁的青年,因长年卧病,早已面黄肌瘦,瘦得皮包骨头,双眼也窝了进去,看上去有些骇人。 锦绣第一眼接触,便大吃一惊,瘦成这样,精神状态如此不济,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像小猫叫似的,这可是病入膏盲的表现呀。 把了脉,问了病情,锦绣眉毛拧了起来。 黄氏心头一跳,连忙问:“王大人,我家小五可还有救?” 锦绣探了脉后,把病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对黄氏说:“我们去外边说话吧。” 黄氏见锦绣神色严肃,心里一跳,等级出了内室,来到外头小厅子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王大人,我儿的病可还有救?” 锦绣沉声道:“令郎已经是胃癌晚期,五腑六腑已被癌细胞侵占,请恕锦绣无能为力。” 胃癌?那是什么东西? 黄夫人又惊又恐,失声尖叫:“怎么可能,你不是神医吗?怎么也没办法?” 巡抚夫人张氏连忙拉了她一把,对锦绣道:“王大人,我这婶娘心疼我兄弟的病,所以一时口不择言了,请不要放心上。” 锦绣淡淡地道:“夫人的心情我能够理解的,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张氏松了口气,又说:“王大人,您说的胃癌是什么意思?我兄弟的病,当真没救了?” 锦绣探了脉后,把病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对黄氏说:“我们去外边说话吧。” 黄氏见锦绣神色严肃,心里一跳,等级出了内室,来到外头小厅子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王大人,我儿的病可还有救?” 锦绣沉声道:“令郎已经是胃癌晚期,五腑六腑已被癌细胞侵占,请恕锦绣无能为力。” 胃癌?那是什么东西? 黄夫人又惊又恐,失声尖叫:“怎么可能,你不是神医吗?怎么也没办法?” 巡抚夫人张氏连忙拉了她一把,对锦绣道:“王大人,我这婶娘心疼我兄弟的病,所以一时口不择言了,请不要放心上。” 锦绣淡淡地道:“夫人的心情我能够理解的,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张氏松了口气,又说:“王大人,您说的胃癌是什么意思?我兄弟的病,当真没救了?” “抱歉,夫人,锦绣虽然有几分医术,但也不敢包治百病。病人得的便是绝症中的胃癌,如今已发展为晚期,就算有大罗神仙降世,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张氏面色黯然,捂着唇小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兄弟。” 黄氏在沉默了一会后,忽然对锦绣横眉竖目,“你不能治,为何不能治,你不是自称神医吗?为什么连你都不能治?你是不想给我儿治病,还是瞧不起我?” 锦绣不大舒服了,她可以理解,失去儿子的痛苦,但也要讲道理好不好? “夫人,我真的很抱歉,令郎的病已无药可救了。请尽快准备后事吧。” 黄氏一脸狰狞地吼道:“既然没本事,为何还要拿架子?医不好我儿的病,还敢自称神医?我打死你这个沽名钓誉的贱人。”说着举起了巴掌。 锦绣肺都气炸了,自她行医以来,见过的病人有千万种,极品也不是没遇到过,但像黄氏这样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她一把捉住黄氏的手,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冷声道:“黄夫人请慎言。令郎之病本已病入膏茫,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何况我一个凡夫俗子?”她见此人一脸的悲痛中与厉色,又缓了口气,“我理解黄夫人此刻的心情。但你也要讲讲道理,令郎的病,我确实无能为力。”然后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黄后拉住她,哀求道:“你别走,求求你了,王大夫,求求您再给我儿瞧瞧吧,我接连生了五个儿子,都夭折了,如今唯一存活下来的小五也要离我而去,王大夫,您不能见死不救呀?” 锦绣默然,古代医疗条件落后,孩子夭折的也较多,可以想像生一个死一个那是什么样的打击。但是,这世上有人定胜天这句话,可也架不住病魔的侵袭呀。 黄夫人的儿子,已经是病入膏盲,药石无医,吃药也无济于事,再则,就算开了药,估计他已吃不下去了,何苦再折腾呢? 锦绣又放软了声音安慰了几句,但黄氏哪里肯放她,又是哀求又是哭诉的,锦绣无耐,只好对张氏求救。 张氏也知道堂弟的病确实不行了,也怪不得人家,只好上前劝了黄氏。锦绣这才得以脱身。 锦绣离去后,黄夫人一边痛哭一边咒骂,说锦绣名不副实,是庸医,冬暖听得气忿不已,正要找她理论,被锦绣拉住,“算了吧,由她说去吧。” 出了后罩房后,冬暖犹自忿忿不平,“这人太无理了,姑娘又不是神仙,哪能包治百病的?” “她只是迁怒罢了。甭理她,说起来,也算是个可怜人。” 冬暖不以为然,“可怜人?呵,昨天她那副嘴脸姑娘可瞧到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一点都不假。” “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都是如此的,不必介怀。”对于这样的人,锦绣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冬暖却不服气,她在心目中,她家姑娘可是离神医只有一步之遥了,理应得到尊重才是,怎么还有一些人总爱自恃身份在姑娘面前摆架子呢? 人家总兵大人何天刚都对姑娘礼遇有加,一个巡抚夫人娘家婶娘又算哪根葱嘛? 总得来说,锦绣名气在那摆着,还是得到了大多数的尊重与礼遇,当然,也有少部份人自恃身份,但也只是微微摆出些傲慢的面孔罢了,倒也真不敢像黄氏那样,因为无法医治就恶言相向的。 锦绣在大同总兵府呆了十一天,便接待了将近二十位非富即贵的病人,在后头的几天时间里,都是泡在大同的军医营里,指挥着本地的军医们做流水线式的救治方式。再把麻醉药的秘方以及专治外伤的锦绣丸的方子写了下来,让他们拿去练制,因齐玄英等人一直泡在军医营里负责指挥,数日下来,倒也有模有样。 若不是宣府那边又有了战事,估计锦绣还真的无法脱身。 在回来的路上,何劲骑马而行。然后很不幸的,在徒中遇到一小股靼鞑。 靼鞑约有百十来名,所幸一个个伤兵残将的,真正能作战的只有不到一半的数量,战斗力打了很大的折扣,锦绣一行人随行的护卫都是总督衙门里精挑细选的勇猛兵士,虽然人数不多,但对付这一群人,还是打了个平手。 尤其何劲身边的二十名亲兵,更是精挑细选,战斗力格外惊人,撕杀了将近大半个时辰,靼鞑的队伍被消灭干净,只余下几个虾兵残将躺在地上喘着气。 虽然胜利了,但伤亡也满重的,除了立时阵亡的十一名将士们,剩下的三十多名士兵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在战事结束后,锦绣等人的临时急救也才进行了一半。 除了当场死亡的被就地掩埋外,好几名身受重伤的,也有两名不治身亡。好不容易让大部份重伤士兵捡了条命回来,剩下的就是给受了轻伤的士兵包扎,进行到尾声,局麻酒没了。 局麻酒没了,仍是得包扎,但这种痛楚,却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惨叫声非常的慑人,一个伤兵还得让几个士兵同时按到地上,才能顺利包扎妥当……正当所有人都投入救治中时,不幸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所有人都投入了救治中去,以至于防守薄弱,几名躺在地上装死的靼鞑偷偷朝人群里射了几支冷箭,其中,三支冷箭朝最多的人堆里射去,有二人当场倒地,另外三支冷箭齐齐朝何劲射去。 也要该怪何劲倒霉,如果他不是这群人中的首领,靼鞑自然瞧不上他,怪就怪他是这一行人的首领,再则,擒贼先擒王的铁律,蛮横的靼鞑似乎也是懂得的。 何劲反应还算是快了,当箭矢夹杂着破空声响朝他射来时,他反应敏捷地跳了开来,并挥刀横格开了射过来的箭矢。但靼鞑的箭术,天下无敌,他才刚躲开了三支冷箭,靼鞑的箭又射了来,一前一后,非常紧密。 他佼幸射过了第二轮射在脸上的箭矢,但身上却中了一箭。 他身子踉跄了下,顾不得身上的箭,手上的刀飞了出去,那放冷箭的两名靼鞑一个被划中胸膛,惨叫一声,挣扎了两下,也停止了呼吸。一个正中脖子,鲜血如注,很快就咽了气。 紧接着,另外几个偷放冷箭的靼鞑也被反应过来的边军们给砍成肉泥。 锦绣又赶紧吩咐弟子们给几名受了箭伤的边军拨箭,她本人则拿了工具来到何劲面前,“伤到哪儿了?要不要紧?” 何劲脸色很是难看,他面色古怪地看了锦绣一眼,一手捂着被射中的部位,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道:“还是让你的弟子给我拔箭吧。” 锦绣刚开始不明所以,以为他不愿让她碰触他呢,她的视线来到他被射中的部位时,又释然了。 过了会,她又想笑,却又不敢笑。 第269章 我愿意负责的 她主动叫住齐玄英,让他过来给何劲拨箭,她本人则去了他处给别的士兵拨箭。 何劲只觉没脸见人了,也恨那不长眼的靼鞑,真他妈的太缺德了,什么地方不射,偏射他的屁股。这箭还有倒刺,射进去却难取出来,他并不怕痛,他怕的是他大男人的隐私地方要让一个女人给看到,想他出身将门,军中从三品的怀远将军,居然被一个小女子看光他的屁股,怎么想就怎么别扭。 打死他都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外人看光他的屁股,尤其还当着锦绣的面。 可是,当他发现锦绣接过齐玄英手上的伤兵时,又赶紧叫住她,“算了,你的医术自然是最好的,还是你来给我拢箭吧。” 开玩笑,那个伤兵受伤的部位比他还要缺德,伤口好死不死居然也在大腿内侧处。锦绣一个黄花大闺女,他才不要让那家伙占锦绣的便宜呢。 要看也是看他的才成。 当然,他也可以熬到回宣府,请别的大夫医治。 可是,靼鞑的箭矢,众所周知,箭上没有啐毒,却是浸过粪的,粪毒若是侵入身体里,若没有处理好,也会弄出大毛病。 锦绣不明白何劲心头的想法,听他这么喊她后,又折了回来,拿了剪子把箭头剪掉,众目睽睽之下,也有些赧然。 何劲也觉得让她医治这种隐私的地方有些不妥,他更不想让锦绣看他的屁股,事急从权都是不成的。于是,何劲死死捂着腰间的裤头,“算了,再等等吧,齐大人那边似乎也快完了。” 何劲的亲兵兼贴身小厮金宝干瞪着眼,嚷嚷道:“爷,这种时候了,就不要呈强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命要紧,还是让王姑娘给您拨箭吧,反正事急权从嘛,王姑娘,你说是不是?” 何劲嘴里说道:“边儿去,我可不能这样坏了锦绣的名声。”嘴里这么说着,可脸上却不这么想,他面含期待地望着锦绣。 可惜锦绣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盯着他中箭的屁股,犹豫要怎么下手。 金宝一脸的绝倒,“爷,这时候也别呈能了,这箭射得又深,箭头又大,还啐了毒粪,这种箭很霸道的,若不好生医治,有可以留下严重后遗症的。爷也别顾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王姑娘是大夫,她经手的病人没有上万也有成千,人家一个姑娘家都不羞了,你害个什么臊呀?小的还曾听说,王姑娘为了替谨阳候世子看病,还曾趴在胸膛上好久呢。” 金宝一心一意想拿庞大的事实数据来证明,一个大男人的屁股被女大夫看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没有注意到何劲脸色陡然黑了起来。 锦绣瞪了八宝一眼,解释说:“你别胡说,那时还没有听诊器,我只是听肺部是否有杂音罢了。可不是趴。” “不管如何,看病本来就百无禁忌。所以,为了治伤,看光了爷的屁股也没啥大不了的。是不是,爷?” 何劲又羞又怒,“金宝,你给我闭嘴。”但一双贼眼却忍不住看向锦绣,想看她的反应。 金宝忽然眼珠子一转,击掌说:“王姑娘是女儿家,这男女授受不亲,王大人要顾忌名声,这也无可厚非,可爷你的命也要救,要不,干脆王姑娘嫁给我家公子,不就得了?反正我家爷也还没娶妻。” “不行。”锦绣柳眉倒竖。 “……这怎能行……”何劲倒没有立即反对,迟疑地望了锦绣一眼,不知怎的,脸上火辣辣的一片,有心虚,还有羞赧,以及不好意思 忽然人叫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事儿?王大人救何大人还要以身相许?这是哪门子规矩?” 说话的人是总督府的侍卫长,正四品骁骑都慰王文强,录属总督府,直接听命于赵九凌,尽管何劲官位比他高了半级,却并不惧怕他,他冲着锦绣道:“当初王大人也曾救过我,那时候也还脱光了我的裤子呢,若真要讲男女授受不亲,王大人要嫁也得嫁给我才是。” 锦绣感觉头顶有乌鸦飞过。 何劲却不高兴了,“那时候锦绣若真是顾忌自己的名声,那你也甭活到现在了。” 王文强瞪眼,“对呀,王大人都不在意了,何大人你还在意什么?王大人,别理他,赶紧治吧,万一粪毒入侵体内,久了也不是个事儿。”顿了下,又道:“在下可是答应过王爷的,要妥善保护王大人。也要保护好何大人的安危,可不能让何大人有任何闪失。” 金宝快要晕倒的模样,何劲也是满头的黑线。 锦绣却觉得这些男人也太小题大作了,现在正是冶伤的时候,偏还顾忌着顾忌着那,她还是女人呢,都没这么多的顾忌。偏他一个大男人还前怕狼后怕虎的,真是。 锦绣拨开与王文强与金宝,冷冷地道:“得了,别吵了,统统让开,我来。” 何劲急了,正在挣扎着起身,被她按倒在床上,喝道:“老实点,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怕什么?没用的男人。” 何劲瞪眼,“你这是什么话?” “人话,没听明白吗?” “我还不是为着你好,虽说你是为了救人,可传出去,可是有碍名声的。” “放心,就算真的嫁不出去,也不会怪罪你的。”虽然与这何劲并不对盘,但经过刚才的事了,锦绣稍稍对他做了改观,这货虽然自大了点,目中无人了点,但为人还勉强不差,没有其他庶族提拨上来的军官那样粗俗无礼,也没有其他勋贵子弟的高傲,这人还是个务实的人物,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样的冲突,说不定她对他还会有更多的好感。 何劲胸口一堵,脱口而出:“若是真的嫁不出去,你倒可以考虑我。”话一出口,他就羞愧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人家不顾名声好心救他,他居然趁火打动,真是太不应该了。 尽管他也想将计就计来着,可话又说不出口。一颗心紧张得厉害,脸也红了个彻底。 “那个,我说的是真的……”他结结巴巴地道,“你行医救人,自是功德无量的事。可世俗却是不容的。若是嫁不出去,你倒可以考虑我。” 锦绣愣了下,说:“多谢你的好心,可惜用不着。” 何劲心头郁闷,他都这样说了,怎么还要拂他的好意?他还想进一步证明自己是真的不介意她大夫的身份,但目光尽头发现金宝如被雷劈的表情,以及王文强一脸震惊又了然的神情,脸上又是一红,下意识地想挽回一些颜面,“那是,你这么粗鲁,估计也没人会要你了……啊……”一声惨叫,箭头被拨了出来,紧接着,锦绣开始拿水给他的伤口反复清洗,因为没有局麻酒,何劲可是受足了罪,他想大吼出声,但又觉得没面子,只能死死忍住,双手握得死紧,全身肌肉崩得紧紧的。 锦绣说:“放轻松,处理这样的伤口在无麻药的情况下,确实很痛的。要叫就叫出来吧。我不会笑你的。” 何劲也想尽情放声大叫,可他拉不下面子,只得强行忍了。 锦绣冰凉的手指头在他屁股上的伤口上来回拨弄着,先用清水洗,然后用酒精洗,他痛彻心扉,可正是痛到极致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想着,他的一世英名全毁了,这以后要如何见人?以后要如何面对她? 他刚才都把话得如此清楚了,却被她一口给拒绝了,心里很是委屈,又觉得锦绣怎么能这样呢?他都开了口了,怎么她就不顺着他的话说要嫁给他呢? 针线也用完了,锦绣也只好拿随身携带的手帕把伤口擦干净了,再给抹上她就近采集来的草药,再把帕子折成四折,用布条固定住,在绑布条的时候,最终还是让金宝帮忙弄。 虽然伤口还火辣辣的痛,但比起刚才那种钻心的疼痛又要好上太多,何劲却止不住的脸红,只趴在地上铺就的白虎皮上,不敢抬头。 锦绣并不知道这人的心思,四处望了望,说,“好了,也全都包扎妥当了,也该赶路了。” 好些受了伤的边军不再适合骑马,齐玄英等人也不得不打着发颤的双腿战战兢兢地上了马,冬暖巧巧有幸留了下来,与锦绣一辆马车。 因何劲伤口在臀部,也不再适合骑马,几个士兵小心翼翼地把他抬到唯一还有点空间的马车上,他一个大男人就占据了马车一半的地盘。何劲身形高大,虽然他尽可能缩着身子,但仍是把车厢给占据了大半。 冬暖巧巧锦绣三人也只好挤到一边去,因为有外男在,三人也觉尴尬,左望右望,就是不敢望向对面男人的脸。 而何劲也好受不到哪儿去,趴躺在榻上,他很想装死,老天却不给他机会,他想装晕也没法子,直恨不得立即死去。 因顾忌着伤员,上路后,马车驶得比较缓慢,在走了一段路程后,何劲总算抛开脸上的羞窘,侧着头,目光偷偷地地望着锦绣。 第270章 话家常 锦绣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又气又恼,瞪了他一眼,“何大人干嘛总是这样盯着我?” 冬暖也忿忿地道:“就是,这世上哪有这般盯着人家姑娘瞧的?” 何劲握着拳头,暗暗鼓励自己,扬了扬眉,“你莫要怕,我没有恶意的。” 锦绣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拿他当空气,或是不把他的目光当回事,然后又自我安慰,他看他的,反正她也不会少块肉。 只是这王八蛋的眼睛越来越放肆了,如此大刺刺的一点都不避讳,亏他还出身名门呢,也太没礼貌了。 锦绣实在忍无可忍,蓦地大喝一声:“停车!” 何劲吓了一跳,说:“这还没到总督府。” 锦绣冷着脸道:“姑娘不坐了。给我停下。” 外头响来金宝的疑惑,“爷?” 何劲说:“驾你的车。”然后对锦绣无耐地道:“别任性了,外头冷,再则你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骑马吧,很危险的。” 锦绣冷笑,“不劳何大人担心。危险与否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何劲定定地瞅着她,忽然咧唇笑了起来,“你怕我?”语气可恶透顶。 锦绣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个口下来,“何大人,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有失君子行为吗?” “哦?我做了什么?”他挑眉问道。 “……”锦绣气闷不已,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却是用那可恶的可恨的可耻的眸子盯着自己,她咬了咬牙,又使上哀兵政策,“何大人,好歹我也救了你的命,你怎能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就是因为姑娘是何某的救命恩人,所以何某一直都想着要报答姑娘的大恩。” “报恩就不必了,只劳烦何大人平安把我送回总督衙门就是了。” “这不正是回总督府的路上吗?” 锦绣心里气闷不已,早知这家伙是如此的没脸没皮的,她就不应该同意让他坐自己的马车,让他与后头的伤兵挤在一起得了。 何劲见她不说话,又轻轻咳了几声,在心里抓心抓肝地找着言语,可惜他一向嘴笨,又冷心冷情惯了,这会子尽管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滚到嘴边,仍是觉得不大妥当,只好咽了回去,如此再三,连他都要鄙视自己了。在面对凶猛数倍的靼鞑都临危不惧,为何还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 “你不是一向与令弟相依为命吗?怎的这回来宣府,却没有把他一道带来?”想了许久,总算找了个没有危险性又极能拉近双方关系的话题。 锦绣尽管仍是介意他以前那般折辱自己,先前还发过毒誓,总有一生要报复回来,或是给他点颜色瞧瞧什么的,可女人一向是心软的,一来最近天天接触相处,对这人也有了质的改观,再则,时间也有些久了,那种怨恨之意也就消淡了不少。 “锦玉去了京城,奉皇上之命,进了国子监念书,又拜在沈阁老门下。”尽管怜惜锦玉小小年纪就要离开自己,去人生地不熟权贵遍地的京师,但在外人面前,锦绣仍是有种自豪感的。 “想不到令弟这么优秀。”何劲大感意外,脑海里闪过一张稚气却又散发着聪明劲儿的面孔,又笑了笑说:“当年第一眼瞧他的时候,很是稳重懂事,也难怪这么出息。令弟今年多大了?” “再过五个月便满15岁生辰了。” “年纪这么轻,就能破格召入国子监进学,还拜在沈阁老门下。少年有为,也不过如此了。”何劲一半是奉承,一位是真心话。 自己的弟弟如此出息,锦绣自然也有种自豪感,但她可没望这人的恶劣性子,“何大人客气了。他就那点子本事,可当不得你这般夸他的。” 何劲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唐突,现在正努力弥补,又不痛不痒地提及了有关锦玉的事来。锦绣渐渐放松了警惕,有答有问。 果然,与她聊她弟弟的事就能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何劲见她笑得毫无诚府,脸上再也没了先前礼貌且疏远,再接再励地问道:“好像明年就要进行乡试了。不知令弟是否要参加?” 锦绣说:“去年已经参加了,有幸中了第十八名。” 何劲听得暗暗吃惊,才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中了举人,放眼大周朝,算不得史上第一人,但也极难得了。 “果然是有其姐必有其弟,你都这么厉害,令弟也不枉多让。日后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过奖了。只要锦玉平平安安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做官与否,还从未有考虑过。”锦绣倒不指望着锦玉光宗耀祖,她也没有想过锦玉考取了功名后就去做官,她只是觉得,家中有人考取了功名,就可以少缴些税,少受些官府盘剥。尽管到目前为止,已没人敢盘剥她了。 “我真羡慕令弟,有你这样开明的姐姐。” “你也该羡慕我,有这么个懂事的弟弟。” 何劲哈哈一笑,想换个姿势,耐何扯痛了屁股上的伤口,呲牙咧嘴一番,锦绣下意识伸出手去,但顾忌着受伤部位而不得不把手缩了回去。 “小些心呀,你的伤,大约要养上五六天,也尽量附卧,别压到伤口了。” “我知道。刚才也多谢你给我治伤。” “份内事罢了,不必言谢。” 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都说出来后,又一时冷了场,何劲又抓耳搔腮地想着怎样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可一直找不到机会,锦绣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幸好锦绣又无意间提及了他的妹妹何秀丽的事来,倒让他找到了突破口。 何劲苦着脸,故意哀声叹气地道:“家慈一直心仪我表弟,也就是谨阳侯府世子顾东临。耐何舍妹与表弟妾有意,郎却无情,舍妹一翻痴心白白错付,家慈不得已之下,只得另劈他径,给舍妹另议了婚事。” “哦,不知令妹又议了哪户人家?”不是锦绣真的关心何秀丽,而是私人认为,那何秀丽在金陵城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估计也嫁不到好人家去吧。 何劲淡淡地道:“京城沈家。” 锦绣迟疑地问道:“京城有几个沈家?” 何劲笑了起来,“京城姓沈的人倒是挺多的,一是福国大长公主夫家,沈国公。二是官拜礼部尚书的沈燕文,沈阁老。舍妹的婆家,便是沈阁老的……第三子,人称沈三公子。” 锦绣在脑海里搜索着有关锦玉提到过的沈阁老家中的人物典故,沈阁老官拜礼部尚书,又身兼阁老之位,自然是位高权重。沈家的公子在父亲的恩荫之下,自然也有着不俗的成就,这是锦玉告诉她的。只是,锦玉在信中只提到过沈家的长公子及二公子,沈三公子……她还真没半点印像。 锦绣心里是这样想着,但嘴里却笑着说,“锦玉奉圣命拜在沈阁老门下,对沈阁老自然是执师礼。他上回写信与我,与沈家的几位公子相处极是友好。令妹如今也嫁入沈家……这转来转去,倒转成了自己人了。”古代不比现代,古代是极讲究情份的,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一旦沾上点亲,带上点故,原本还是陌生的人一下子就拉近了关系,然后大家就可以共同挤在一条船上,风雨同舟……不对,应该是相互利用。 何劲却并没多大的喜色,淡淡地道:“那倒是呢。”就再也没别的话了。 锦绣奇怪,也没多说什么,又问:“令妹什么时候出嫁的?” 何劲看她一眼,“已有一年多了。洪德24年,家父任期已满,进京叙职,在京里呆了小半年,家慈便趁此机会,与沈家三公子结了亲,同年12月便嫁过去了。如今,孩子都半岁了。” 锦绣哦了声,然后又说:“连孩子都有了,真是快。”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这回在大同总兵府,怎的没有见到令堂?” 何劲看她一眼,说:“大周朝的规矩,封疆大吏出任期间,得将家眷留在京中,家慈一直住在京里头。” 锦绣又说:“唉呀,令妹出嫁,你又远在宣府,令堂一个人岂不孤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何劲倒没什么遗憾的神色,“更何况,家慈还与祖父母叔婶住在一起,倒也热闹。” 何秀丽嫁过去一年多就生了孩子,有子万事足,再来父兄都得力,母亲也在京里,想必在夫家也过的还不错吧,没有听到她“过得不好”的消息,锦绣反而还有些遗憾,自己果然不是个好人,一心一意盼着人家过得不如意。 何劲似乎找到了感觉,又对锦绣说:“我听说,大周朝的规矩,女子年过二十还未出嫁,就会由朝廷安排嫁人。不知是不是真的。” 锦绣挑眉,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何劲又盯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但他却聪明地不再说话,只闭目养神。但却偷偷观察着锦绣的神色。 锦绣确实是恼怒的,她好不容易找了徐子煜这样的大白马,偏偏让赵九凌给生生破坏了,一想到此,她就恨不得把他砍成八段。 在一路的沉默中,锦绣一行人已进入宣府地界,靼鞑日子不好过,边关自然也不会太平,锦绣抵达宣府总督衙门时,便接到通知,下西路又发生了战事,虽然只是小规模的战斗,但军医肯定得到场的。 在经过数场大规矩的战役后,齐玄英等人包括军医们的医术都是脱飞猛进,等锦绣去了军营后,发现救治环节非常有序,救治过程也是忙而不乱,而战事也已结束,伤兵们的救治也接近尾韦声,她反倒是无事可做了。 检查了几名重伤将士,又指导了军医们的工作后,锦绣回到了总督衙门。 赵九凌正在大堂里进行战略布置,等他与将士们制订了新的防卸方针后,朝后院走去,听说锦绣有事找他,心里美得不行。 ------题外话------ 本来今天双更的,但不知怎的,这阵子真是犯太岁冲小人了,总是遇上些无理取闹的买家,虽说原因都是快递引起的,如果真是快递引起的延误也就罢了,偏偏就是这些了不得的买家,花普通快递的钱,硬想买来顺丰式的服务。可能么? 第270章 口舌之争 锦绣离开宣府有多久了,十五天还是十六天,虽然只是十来天的时间,可对他来说,却比一年还要长。如今,锦绣从大同回来,第一时间就来找他,这说明了什么? 赵九凌越想越美,脚步也越来越快。身后的朱棒槌等人很是纳闷,却也只好紧随其后。 待赵九凌回了出云阁,进入正屋里来,锦绣已经在正厅里等着了。 此刻的锦绣已换了件雪里青的锦缎长褙子,下身同色的长裙,整个人看上去娇俏却又清爽迷人。盈盈地立在小儿手臂粗的莲花台巨烛下,一张俏脸儿更是增添了三分妩媚。立在花梨木椅子前,冲他脆声声地喊着:“锦绣见过王爷。” 声音清脆,如同珠玉落盘,噔噔地响在赵九凌心间。 看着灯光下盈盈而立的少女,面容娇好,柔美可人。赵九凌只觉心头微微蔽亮起来,有根羽毛在心间拂呀拂动着。 “听说你找本王?”他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撩了袍子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又便了便手,“坐下说话。” 锦绣低声道了谢,跟着落了座,赵九凌就坐在自己对面,这样一来,双方便成了平视。 赵九凌目光柔和地盯着她,语气温和,“什么时候回的宣府?何总兵病情如何了?” 锦绣一一回答,当说到徒中遇到的小股靼鞑,他倒吸口气,一脸后怕地说:“何劲受伤了?” 看他的反应,锦绣心想,看来这货与何劲倒真是有些交情的,嘴里说着,“何大人身上中了一箭,不过幸好没有伤及要害,养上几日就没事了。” 赵九凌点了点头,又一脸担忧地打量她,“那你没事吗?” “我没事的,也幸亏何大人以及王大人拼命保护我,这才安然无漾的回来。” 赵九凌松了口气,“也幸亏你没事,否则,本王少不得要问罪何劲。” “……”难道说。在这厮心目中,她比何劲还重要? 锦绣被心头的想法骇住了,连忙打住,一脸正色地说:“王爷误会了。当时情况危急,靼鞑人数众多,若非何大人拼命保护我,恐怕锦绣也不会安然完好的站在王爷跟前了。” 赵九凌脸色越发阴沉,“你在维护他?” 锦绣愣了愣,说:“王爷真爱说笑,锦绣与何大人非亲非故的,维护他做什么?” 赵九凌又咧唇笑了起来,“那是,你可别忘了,当初他是如何对你的。” 锦绣有些啼笑皆非,这叫什么,五十步笑一百步?当初他的所作所为,也非好人呢。 “锦绣记性好得的很,自然不会忘掉的。”锦绣拉长了声音,意有所指。 赵九凌也想起了当年他曾对锦绣做过的混账事,以及偷听到锦绣对他的评价,也很是不自在,稍稍移了下屁股。这下子,他又偶然发现自己石青色的袍子还破了个长长的口子,那是在上战场上不小心被什么给划破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换下。而他却就这样大刺刺与锦绣面对面说了半天的话…… 他再一次移了移屁股,不动声色地把破了口子的袍子给遮住,可袍子下的一双露了缝的靴子又给露了出来,赵九凌只觉脸火辣辣的一阵滚烫,又赶紧把双腿双脚缩了进去。 锦绣奇怪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刚才还大马金刀极有气势地坐着,这时候却又缩脚收腹为了哪般。 锦绣自然也发现了赵九凌袍子上那条长长的口子,以及他脚上小羊皮靴的裂逢,但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这是边关嘛,哪有在家中那般讲究的。于是清清咆咙,说:“王爷,此次锦绣来,是来向王爷告辞的。” 赵九凌还正沉浸在自己狼狈的形像让锦绣给看了个遍的懊恼中,正在想着要如何挽回他英俊威严的形像,谁曾想,锦绣却给他来这么一记重弹。 他豁然抬头,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一个月的期限早已满了。锦绣也该回金陵了,自然要向王爷辞行的。”锦绣微笑着说。 赵九凌陡然坐正了身子,妇眸迸射出一道厉道:“回去?谁许你回去了?好端端的干嘛要离开?” 锦绣一脸的讶然,“王爷忘了?早在一个半月前,锦绣就已经向朝廷递交了辞呈。王爷也是同意了呀?” 赵九凌如遭雷击,这才陡然想到,一个多月前,他因为吃无谓的酸醋,与锦绣大吵了一架,然后锦绣忿然要离去的事儿。 “你还在记恨上回的事?那个,确实是我冲动了,误会了你。”赵九凌急急忙忙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在怪我?” 锦绣淡淡地道:“王爷,早在先前,锦绣便已朝朝廷递交了辞呈,当时也已经说好,在朝廷另派了人来,与锦绣交了交接手续,便可以离开。王爷也是同意的。” “可是,朝廷并未有派适合的人来。”赵九凌盯着她,胸口沉沉的,“在朝廷还未派人来前,你自然不能离开的。” 锦绣静静地望着他,“可是,当时王爷也也说好的,一个月后,不管朝廷是否有派人来,我都可以离开的。”现在都将近两个月了。 赵九凌滞住,然后火大地道:“我不管,反正本王不许你离开。” “王爷,你可要讲点道理好不好?” 赵九凌起身,“你真要一心离开?” “锦绣在宣府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亲人在身边……” 赵九凌摆摆手,不耐烦地道:“别拿这些来敷衍我。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心里还在记恨我,所以不想再顺在这?” “王爷误会了,没有的事。”就算真的有,她也不能承认呀。 “我看你分明就是在怨恨本王,所以这才忿然离职。”赵九凌指责道,“你怎能这么做?就因为对本王不满,就不顾宣府将士的死活,一走了之?” 因为私人恩怨所以不顾宣府上下将士的死活,这个罪名可就大了,锦绣忍不住道:“王爷,锦绣自认没那个能耐,能一已挑起拯救宣府将士的伟大重任。王爷您太抬举锦绣了。” 赵九凌死死地盯着她,什么激动,什么欣喜,全统统见鬼去了,这时候的他,满身满脸只有愤怒,还有心慌,心乱。 “我不管,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你离开。”他霸道地说。 锦绣柳眉倒竖,“当初明明说好的,就算你贵为王爷,也要讲点道理好不好?” “本王就是不讲道理,你又耐我何?”赵九凌摆出霸王的面容,倒把锦绣气给得娇躯乱颤,半点找不出话来。 见她真生了气,也觉得自己太过了些,赵九凌于是又放软了语气,“那天的事,确实是我的不对。你心中有气也是应该。只是,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再大的气儿也该消了吧?再则……再则,我这不是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吗?” 锦绣很想喷他一头一脸的口水,他什么时候向自己道过歉了?可如今她的自由还捏在这人手头,也不敢真的撕破脸皮与他闹僵,只得忍气吞声,化愤怒为哀兵政策,“王爷顶天立地男子汉,怎的说话不算话?当初明明就说好的,一个月后,不管朝廷是否派有人来,都要放我离去的。”末了,还假装试着眼泪,果然发现赵九凌神色已有不安,更是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抽抽噎噎地道:“堂堂楚王殿下,怎能说话不算数呢?” 赵九凌傻了眼,也慌了手脚,印像中,锦绣总是伶牙利齿,又牙尖嘴利的,她暴怒如母老虎、冰冷如冰山的面容都让他见识过了,可唯独没见过她哭泣的画面。 “哎,也不是不让你离开,你哭什么呀?”赵九凌急了,慌忙上前,想给她拭去泪水,又怕唐突了她,双手僵在半空,又颓然放下。 果真是英雄难过眼泪关呀! 最后,不得已,只能不甘不愿地说:“不是我不想让你离开,而是,如今战事频繁,将士们伤亡惨重,你这样一走了之,将士们岂不又要回到水生火热中去?京里的那群御史笔锋可尖利的很呢。” 锦绣一边拭着眼,一边说:“早在一个多月前我就递交了辞呈呀。他们凭什么参我?” 赵九凌面露讪然神色,“那个,你递交的辞呈,并未递交到京里去。所以,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你已递交了辞呈。” 锦绣心头一跳,“我明明辞交了呀,为何京里会没收到?”她不是笨蛋,已看出了不对劲,他脸上的心虚是如此的明显,不由大怒:“是你搞的鬼?” 赵九凌摸了摸鼻子,眸子四处飞闪着,“那个,也不能全怪我,如今战事频繁,你真的走了,将士们怎么办?所以,我就……” 锦绣恶狠狠地瞪着他。 赵九凌越发心虚了,“……反正将士们如今也离不开你,锦绣,你就看在将士们保家卫国的份上,继续为朝廷效力吧。” 锦绣气得发狂,杏眼圆瞪,斥道:“你,你堂堂王爷,怎么能这样?” 赵九凌被指责得很是心虚,但仍是强辞夺理地道:“本王也不想这么做的,谁叫你气性那么大,受了点点委屈就要离开……”在锦绣要杀人的目光中,又赶紧讨好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还不成吗?” 现在才来道歉?道歉还有个屁的用。 锦绣气不打一处来,“若是一句赔罪就能挽回我的损失,我还需要如此生气?” 赵九凌不解,“除了不能离开外,你还能有什么损失?”锦绣如今名气越发大了,私人出诊的诊金已算是天文数字了,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再来她的衣食住行用全都让他包了,他实在不明白她还有什么损失。 锦绣气得双眼通红,她恨恨地抹了把脸,恨声道:“损失可大了。” “你说,你究竟还有什么损失,你告诉我,我来赔偿你。”赵九凌挑了挑眉,傲然地说。 锦绣紧紧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从牙逢里挤出话来,“王爷真要赔我的损失?” 赵九凌有些不悦,负着双手,“我赵九凌说话一向算话。” 锦绣冷笑一声,然后挑眉挑衅地道:“王爷英雄盖世,顶天立地,乃世间真男儿本色。可再如何的厉害,就能让锦绣有个好的姻缘?”原本已与徐子煜进行到议亲的阶段,不出任何意外,她便能嫁入徐家,摘掉剩女的帽子。可就是因为他从中作梗,害得她又重新成为女光棍。 放眼整个大周朝,像徐子煜这样的优秀白马,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这笔账,可是一辈子都算不清的。 赵九凌愣了愣,脱口而出,“你答应做我的王妃了?” 锦绣差点要吐血,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谁稀罕你的王妃之位。”锦绣恶狠狠地道:“若不是你从中作梗,说不定我与徐家都早已议亲了。” 赵九凌蹙眉,“你喜欢徐子煜?” 锦绣抿唇,不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徐子煜以及安阳郡主已经离开了宣府,她想再努力一把都没地方使了。 刀的沉默,赵九凌便以为锦绣是真的喜欢上徐子煜,心头酸得厉害,大男人的王爷本色又重回脑海,下意识地吼道:“谁许你喜欢他的?我不许。” 锦绣冷笑,“王爷管得可真宽。您虽是我的上峰,可也没有管下属私事的道理。”她喜欢谁也是她的自由。 赵九凌怒中火烧,刻薄的话脱口而出,“徐子煜有什么好?你就这么点出息?” ------题外话------ 最近确实犯小人冲太岁,得了,我夹着尾巴做人吧,化愤怒为力量,加油码字。大约还有20多万字就能结局了。争取在下个月月底完结。 第272章 不错的买卖 锦绣柳眉倒竖,他的意思是,他还瞧不上她的眼光?“王爷倒是说说,徐二公子有什么不好?”论家世,论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再去挑半根刺。 见锦绣如此维护徐子煜,赵九凌神色赵发阴鸷,“你好像还忘了本王曾说过的话吧?本王说过要娶你做王妃的。” 锦绣冷笑:“香饽饽任谁都会画。” 他眉毛一挑,觉声道:“你不相信本王?” “王爷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锦绣反问,“就凭王爷先前的所作所为?” 赵九凌滞住,他的作所作为,确实多了去,并且没有一件是拿得出场面的。 在言语上无法占上风,又见锦绣如踩着了尾巴的母老虎般怒气腾腾,他心里虽然堵得厉害,但瞅着她因为生气而变得红通通的脸颊,如同上了粉红色的胭脂,娇艳明媚,却又朝气勃勃。 尤其她那双杏眸,因为生气双眸变得陡亮,宛若灼人的黑翟石,闪动着动人心弦的华光。灯光是是映射下,双唇格外的娇艳,如同鲜艳欲滴的葡萄,极具欲诱,又如成熟了的水密桃,真想令人采撷一口。 赵九凌深吸口气,平复心头的骚动,缓缓地道:“先前本王做了什么?我怎么一点印像都没?”死不认账虽然有违他磊落光明的作风,但这种场合下,却是最好的自我还击方式。 什么叫无赖,什么叫没脸没皮,这就是了。 锦绣在心里忿忿地骂着,她也知道再继续下去,也无法再有任何进展了,于是果断离去。 赵九凌不料她会这般离去,连忙上前两步,“等等,好端端的怎的又走了?” “回去写辞呈。”锦绣恨恨地道:“这回姑娘我亲自交上去。”看他还敢不敢作怪。 赵九凌神色一黯,“你真要离开宣府?” “对。” “那好吧。本王现在就准许你辞去宣府军医的身份。” 赵九凌忽如其来的爽快,反而让锦绣狐疑窦生,她一脸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这厮又要打什么歪主意? 赵九凌弯了唇角,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本王的王妃,自然不能再抛头露面行医。你辞去军医也好,以后就乖乖的服侍本王就足够了。” 锦绣脸色胀得通红,大声斥道:“谁,谁说我要做你的王妃……” 赵九凌皱了眉头,“做本王的王妃不好吗?”瞧着她的气急败坏,似乎又找回了主动权,他从容坐了下来,坐的便是锦绣刚才坐过的椅子,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袍子长长的口子,以及裂了缝的靴子,闲闲地道,“你是聪明人,难道还算不出,嫁给徐子煜有比嫁给本王来得威风吗?” 锦绣深吸口气,压下心头升起的不知名的情绪,冷静地反驳:“威风又不能当饭吃。” 嫁给徐子煜也有可能会遇上通房妾室,但她相信,以徐子煜宽厚温和的性格,她有办法让他只守着她一个人。就算不到万不得已,徐子煜仍是要纳妾,但她的嫡妻之位绝对不会动摇半分的。 但赵九凌,她想都不敢想像。 楚王妃确实会很风光,但这种风光却是建立在与多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这种滋味,她都想都不敢想。更别说,以她的身份,家世,也是远远不够格的。 虽然她也欣喜于自己也有魅力的飘飘然中,但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赵九凌是进口劳斯莱斯,开上这种世界级的名车确实有面子,但万一哪个零件坏了,还得千里迢迢地里去国外补零件回来,并且维修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这种世界级的豪车,保险公司可是不承保的。 一点保障也无的婚姻,也不过是面上光鲜罢了。一旦出了问题,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仍是觉得,徐子煜是最适合她的男人了。 赵九凌蹙着眉,也有些无耐,这丫头,脾气坏,还特别小心眼,嘴巴也伶俐,牙尖嘴利地让他几乎招架不住。不过,认识她这么久,他还是发觉了她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端起几子上的茶水浅浅喝了口,茶水都已放凉了,味道自然打些折扣,他又重新放下茶盅,闲闲地笑望着她,“做本王的王妃,是否威风,不是本王说了算。但你做不做楚王妃,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锦绣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锦绣先是不以为然,但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确实土匪了些,还流氓了些,但在封建时代,却是被广泛认可的。在君主至上的封建朝代,天下的子民都得臣服于君王。 赵九凌好端端的说这句话,是在彰显他是威风的天家人物么? 但他本来就贵为王爷,还需要显摆么?很显然,他这句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锦绣蹙了眉,一时没能想明白,但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看着他含笑的眸子,这种笑她很少见到过,但也不是没见到过。带着高高在上,睥睨一切,还有唯我独尊不容人抗拒的威仪……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失声尖叫:“难不成,我若是不同意,你还想以权势逼我不成?” 赵九凌微微勾了唇角,“你说呢?” 锦绣后退两步,俏脸涨得通红,恨恨地嚷道:“什么时候堂堂楚王也学会了仗势欺人了?不怕被人戳背脊骨?” 印像中的赵九凌,很是威风不可一世,自高自大,还特别的唯我独尊,傲气,霸道,野蛮,但还不至于仗势欺人。 锦绣认识他也有点年头了,就算不太了解他的脾性,但也知道,这人很是看重面子,以及名声的。她实在不敢想信,他当真不顾名声要对她以权相逼。 赵九凌自然也猜出了她的心思,不屑地道:“若是别的女人,本王还不屑对她仗势其人。” 锦绣绝倒,他他他这是什么话,意思是她还得感谢他?让她有资格让他使出仗势欺人的戏码,还是她的荣幸? “你知不知道,你很无耻?”锦绣实在找不出能形容她此刻的愤怒,以及气急败坏的语言。 赵九凌哈哈一笑,“本王的无耻,也只针对你一人罢了。” “……”锦绣气得双眼发黑,她真想不顾一切地拿鞋狠狠抽他,这个无耻至极,卑鄙至极的混球。 赵九凌见她气成这样,生怕她气出个好歹,于是起身,轻轻捏她的脸颊,软言软语地说:“好了,别生气了。嫁给本王有什么不好的?” 锦绣一个激灵,她尽管愤怒,但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时候。嫁给他,当然没什么不好,天上掉下个超级高富帅,踩着小言世界里的男主光环,霸道自负威严地对她宣布,“我看中了你,你必须嫁给我,没得商量!” 如此霸气的宣言,不是告白,却比告白更震撼人心。女人其实就是个犯贱的动物,这话果真不假,如果他深情款款地说喜欢你,请你嫁给他,说不定还会不屑一顾。可若是男人摆出霸道的野蛮来,表面生气,但内心里却在偷偷窃喜着。 女人并不喜欢太过霸道的男人,但有时候,霸道的男人却更能打动女人的心。 锦绣当然不会承认,她此刻愤怒的表相下,其实是有丝窃喜的。 她更不会承认,她也是犯贱的动物,在赵九凌如此无耻的步步进逼之下,却没有太多的气忿,反而还有着洋洋自得……瞧瞧,如此尊贵而权势薰天的男人,也拜倒在她的石榴群下。 这是多么的无上荣光! 在灰姑娘嫁给王子版的童话史上,也算是头一份了。 锦绣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故作平静地道:“嫁给王爷自然是天下女子的梦想。可是,王爷确定,您真能作主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是她看低他,而是在父母之命的古代,再是厉害的男人,也逃不了这一关的。 她就不信,他既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帝后会任由他胡来。 赵九凌笑了起来,“这个不劳你操心。你只需答应嫁给我,乖乖做我的王妃便成了。” 他的手再一次摸上她的脸颊,略显冰凉的手指头,令她忍不住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碰触。 她的皮扶还真不错,嫩嫩滑滑的,柔柔软软的,手感非常美好!赵九凌略有遗憾地放下手来,柔声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也该回去歇着了。” 锦绣有些不解,她是在做梦吗?好端端的,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对于赵九凌的告白……虽然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对她告白过,可接下来,她要怎么表现呢? 是宁死不屈,不为权势折腰傲然离去,亦是给他一巴掌,厉声表明自己富贵不会移,威武不会屈? 还是以退为进地与他把话说清楚,能让你喜欢,是我的荣幸,但,我们并不适合,然后转身潇酒离去? 三种方案,似乎都不怎么好。 她对他,有那么点点心动。当然,这里头没多少爱情成分的,她主要是被王妃的位置给吸引住了,真要让她骨气地拒绝,还真的说不出口。 可就这么接受,似乎又是没骨气的表现。唉,这叫什么来着?明明贪图富贵,却还想着名声? 锦绣暗暗鄙视自己,目光闪烁不定,在心里取舍了一翻后,总算下定决心,忍痛来个以退为进吧。 “王爷厚爱,锦绣倍感荣幸。不过,王爷若真心要娶我,那就三媒六聘,把一切程序都走齐了再来找我吧。”锦绣很佩服自己能如此镇定地说出这翻话来,她看了他的神色,又道:“王爷说得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既然瞧中了我,自然没有锦绣拒绝的余地。不过,王爷可得想清楚了,我这人,从来都是宁做鸡首,不做凤尾的。” 赵九凌神色不变,实际上,她还没厉害到能从一个人的脸和双眸就猜出此人的内心世界。尤其这男人已是二十六高龄,又是皇室中人,常年在边关混,哪会真的喜怒于形?她看不出他的心思也是常理。 锦绣说完话后,潇洒离去。 连她都有些佩服自己,在如此高富帅男人的糖衣炮糖下以及深情告白下,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并且进退得宜,真的太厉害了。 至于是否要嫁给赵九凌,她在经历了剩女的压力,以及徐子煜这个快要煮熟的鸭子飞走的打击后,赵九凌也算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说是救命稻草又有些夸张了,但在目前来说,赵九凌忽如其来的告白,倒也能弥补了她因眼睁睁看着徐子煜这个白马从手头溜走的遗憾。 虽然以她丰富的人生阅历来推断,赵九凌这样的男人,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人选,可架不住人家的硬件优秀。 如果在得到不所谓的幸福的情况下,那么也只能选择面包了。 她从来都是冷静且理智的人,也不会苛刻自己,在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她自然要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 得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就要面包和风光,这也是笔不错的买卖。 ------题外话------ 昨天被急事耽误了,今天事情也满胸了,明天补上双更。 第273章 原来还是情敌 想通了的锦绣自然是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所幸这阵子外头一直不大太平,靼鞑时常入侵,边军的防守异常严密,让靼鞑占不到任何便宜。虽说边军渐渐占据了主动,但伤亡也是在所难免的。 锦绣每天都要出入各个军营,医治重伤边军,而赵九凌也异常忙碌,二人倒并不常见面,倒也省去了再见面后的尴尬。 但再怎么的忙碌,大家同住中总督府衙,抬头不见低头也要见着的。 这日里,在锦绣回总督府的时候,便在门口碰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而来的赵九凌。 封建时代等级制度森严,在大街上见到顶头上司或是权贵人物,自然得回避的。 锦绣的马车一般是驶到后头的巷子里,从角门里进入,但等她下了马车来,刚好发现赵九凌也从前院进来,狭路相逢之下,锦绣这个低级份位的下属,自然得行礼问安。 赵九凌说了声“免礼,”背负着双手,渐渐放缓了脚步,缓缓来到她跟前,“这阵子军营里事务繁多,也没把你累坏吧?” 锦绣微微低着头,恭敬地回答:“有劳王爷关心,累是累了点,但只要将士们转危为安,也是值得了。”每日里早出晚归的,站到手术台通常就是大半天,累得双腿打颤已是家常便饭,军医地位又低,再不诉诉苦,估计更被打入尘埃里去,再来,她并没有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 赵九凌果然很是内疚,“辛苦你了,回去好生歇着吧,若军营里无甚要紧事,就不要去了。好生呆在屋子里休息。” “王爷慈悲。耐何锦绣身在其位,必谋其政。王爷一片关怀之意,锦绣心领了。”她也很想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可也知道,就算身为公主都有不得已的时候,更别说她。 赵九凌微微点头,他的锦绣,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却是很明白事理的。 “如此,那你就赶紧回去歇着吧。”他说,见锦绣眼底下的青影,又有些心疼。 锦绣又福了身子,“是,锦绣先行告退。” 等锦绣那身桃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处,赵九凌这才收回视线,对一旁的朱棒槌淡淡地说:“走吧,去前院。” 朱棒槌松了口气,赶紧往旁边站去,让赵九凌走到前头。 赵九凌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离开了小院,一些路过的下人很是纳闷,“刚才王爷不是要去后院么?怎的又折回来了?” “谁知道?王爷心思,哪是我们能猜透的。” 另一个正在打扫的下人则默默收拾了扫帚,悄悄地去了另一边打扫,在心里得意地想着,“谁说主子们的心思难猜?今天王爷的心思我就猜到了,嘿嘿。” …… 赵九凌在外书房处理完了公务,便回到后院里来,只是在经过照壁时,发现正要从侧门离去的金宝,不由扬声叫住他,“金宝,是你吗?” 金宝连忙回过头来,赶紧伏下身子,“小的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赵九凌走近他,“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回王爷的话,我家爷身上的伤还未好,差小的来这边请王姑娘再开些金创药拿回去给爷上药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子来,“就是这个,效果还满不错的。” 赵九凌问:“子昂的伤现在养得如何了?” “有劳王爷挂怀,也托王爷的福,爷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金宝点头夸腰地说,自家主子与王爷私交不错,说出去也是有面子的,就连进了总督衙门,这里边的人见了自己也是礼遇有加的。 “这阵子一直忙着战事,还真的把子昂给忘了,究竟伤到哪了,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好转?” “让王爷操心了。我家爷伤并不重,只是伤的部位有些……复杂,所以一时半刻也不易好转。不过有王姑娘上好的疗伤圣药,也差不多快拴俞了。” 金宝这么一说,赵九凌越发好奇,“子昂究竟伤到哪了?” 当金宝不好意思地说了受伤部位时,赵九凌也是一脸的啼笑皆非,“伤在这种地方,还真是……”忽然眸子一闪,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是谁给他拨的箭?” 在得知是锦绣本人后,赵九凌勃然大怒,“锦绣身边不是还是侍女以及弟子吗?怎么轮得到她给子昂拔箭?” 金宝一脸的尴尬,搔了搔了头,不好意思地道:“这个,当时,当时齐大夫他们都很忙,再则,王姑娘说了,在大夫眼里,病人不管伤在哪个部份,都是一样的……” “那锦绣岂不是把子昂给看光了?”赵九凌很想如是说,但又说不出口,只是脸色很是难看。 第二日,傍晚时分,赵九凌再一次碰到一身便装的金宝,很是不悦,“你怎么又在这?” 金宝嘿嘿地笑了笑说:“爷身上受了伤,还没好呢,小的这是来向王姑娘要些药回去,想不到还真凑巧,又在这儿也碰到了王爷。” 赵九凌冷着脸道:“那些药军营里杨李二位太医那儿都有,为何不去找他们要?” 金宝张大眼,一脸的疑惑,“他们那儿也有吗?唉呀,刚开始小的并不知道呢。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让爷白跑一趟吧?” 赵九凌下巴一抽,说:“子昂也来了?” “是,是的。”怪了,怎么王爷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他眼花了? “不是伤还未好,怎么又跑来了?”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 “他现在在哪?” “就在前边的偏厅里头。” 总督府衙外院有五开门的正厅,两旁还有两个偏厅。正厅是公开且正式的场合,偏厅则是私下会客之所。 锦绣在这种地方面见何劲,是把何劲当普通的病人看待了。 一时间,赵九凌的心情又大好了。 “既如此,那便去瞧瞧吧。” 偏厅里,锦绣与何劲分别坐在椅子上,中间隔着个窄茶几。锦绣问了何劲的伤势,又亲自给了他些药,让他回去内服外用。 何劲收下,却并没有立即离去,锦绣奇怪,又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的,就是这回你救了家父,这回又救了我,我这心里还真过意不去,家父临走前也没来得及向你说声谢。”何劲一边说着,一边双眸四处瞟着。 锦绣笑了起来,何劲这种严肃稳重又一向注重礼仪和名声的男人,陡然被她看光屁股,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何大人言重了,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本是职责所在,也谈不上谢不谢的。何大人此次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我也不过是尽身为大夫的职责罢了,真要说起来,理应是我谢何大人才是。”当时她与何劲所处的位置,在靼鞑的角度里,是一条直线的距离,若是他没有挡下那一箭,估计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她了。 这次锦绣是真心感激他的,身为堂堂总兵之子,又是三品武将,年轻英俊,前途又光明,却为了保护她而甘愿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箭,虽然她救了他父亲,得到他的保护也理所当然。 但在遇上人手众多的靼鞑时,就算边军对抗靼鞑吃力,他仍是派了十数名亲卫贴身保护自己,他自己本人也一直护在自己周围,更没有离开她半步。光凭这一点,也得好生感谢他。 对于何劲,锦绣有恼怒,也有感激,也是无比钦佩的,但想着那样一个重礼又古板的男人,在被她看了屁股后羞赧欲死的模样,锦绣就很不厚道地乐了起来。 何劲呆住,与锦绣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促狭而调皮的笑,溶化了总是老气横秋的面容。不知怎的,明明这女人就是幸灾乐祸地笑,可他居然百看不厌,甚至还恨恨地暗骂着,真是见鬼了,明明这女人可恶又不安好心,还暗地里笑话他,他居然还被她那可恶的邪恶的笑容给吸引了。 而赵九凌进入偏厅,第一眼便看到锦绣毫无诚府地笑得欢快,而何劲,他望着锦绣的眼神,脸上的表情都让赵九凌脑中警铃大作,这样的表情,他见得多了。强忍下心头的不舒服感觉,他对何劲道:“听说你受了伤,怎的还到处乱跑?” 何劲与锦绣连忙起身,向他施礼。 赵九凌轻哼一声,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射,何劲一身雨过天青色遍绣飞鹤箭袖长袍,脖子处一圈黑色毛领,衬得一张脸如冠玉般丰姿卓越。 何劲长相确实不差,是那种阳刚与轩昂的俊美,虽然并非时下书生般的白面俊雅,却自有种北方男儿的豪气与英姿。与一身雪里石青锦缎小袄的及白色绣花沙裙的锦绣站到一块儿,还真是般配,也非常扎他的眼。 何劲拱手道:“金创药用完了,所以特地过来向锦绣再讨上一瓶。” 锦绣?他居然直乎锦绣的名气,他们之前不是相看不顺眼吗?怎么现在又尽释前嫌了? “昨日不是用完了吗?”赵九凌质问。 “我身边的亲卫也都受了伤,昨日拿回去的药一个晚上就用没了。”何劲笑了笑说,“所以只好再厚着脸皮向锦绣讨些药了。” 赵九凌继续质问:“你不是住在下北路军营里吗?那儿就有现成的军医驻守,还需跑到这儿来?” 何劲有些心虚,不过仍是冠冕堂皇地道:“我只相信锦绣的医术。” ------题外话------ 这两天姐妹们都说有重复的,可是,我找呀找,总是没找到,先前几章看了又看,仍是没找到,看得睛都花了,麻烦亲们指明哪一章重复了,我好直接修改。请原谅我这大眼宝。 第274章 一较长短 赵九凌紧紧捏着拳头,虽然理智上告诉他,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也实在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与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翻脸,可他就是心头不舒坦。 深吸口气,赵九凌问道:“你的伤没甚大碍吧?” “有劳九爷关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何劲揉了揉屁股上的伤,但当着锦绣的面,又觉得不雅观,赶紧放下手来。又忍不住讪讪地看向锦绣。 锦绣别开脸,佯装没有瞧到。 何劲微松了口气,又说:“那个,我身边又有好几个亲卫受了伤,营里的其他军医也瞧过了,开了药,可就是一直不见好转的。只能再麻烦你过去一趟,不知是否方便?” 一旁的金宝很是纳闷,爷身边的亲卫虽好些都受了伤,可也只是受些轻伤,受伤最严重的现在都能下地了,他实在想不出,他们还有看大夫的必要。 赵九凌也是这般想的,他不无讥讽地道:“是吗?究竟什么样的伤,居然还得锦绣亲自出马?” 何劲面不改色,“大概他们也和我一样,习惯了锦绣医治吧。” 遇上这般脸皮厚的,赵九凌还真拿他没办法,只好忿忿地咽下心口恶气,说:“现在这么晚了,外头又冷,锦绣也劳累了一天,再车马劳顿恐怕就无法应付明日有可能的战事。依本王看,干脆把你的亲卫送到总督府衙门吧,再由锦绣医治,岂不更好?” 锦绣也觉得这样再妥当不过了,她还真不想再去下北路军营的,尤其这么晚了,温暖的被窝多舒服呀。 何劲心下失望,他自然知道他的借口有多烂,但为了能与锦绣多一份相处,也顾不得这些了。可偏偏,被赵九凌横插了一脚。 目光怨怼地望了赵九凌一眼,忽然何劲愣住了。 赵九凌虽然面上带着笑,可一双眸子却是出奇的炽亮,何劲先是不解,然后心里一个咯噔,他也是居心叵测之人,所以对心怀鬼胎的人自然有着不俗的鉴定能力。 看赵九凌这般神色,又想着之前他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何劲心下大悟。看赵九凌的神色就复杂了起来。 而赵九凌这时候也有些复杂,他当然生气,居然也有人打锦绣的主意,还明张目胆跑到总督府来,但对像却是何劲,他视为肱股又是私交甚好的子昂,这令他很是不悦,也很是气闷,想摆出王爷的威风,又拉不下这个脸,可让他忍气吞气,又实在难受。 两个男人都猜出了对方的心思,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连金宝也发觉了什么,忍不住悄悄后退。 锦绣也察觉了两个男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但却不愿介入他们之间去,于是笑着说:“王爷这个法子好,何大人,现在确实有些晚了,锦绣实在累了,不想再车马劳顿,所以还是请何大人辛苦一下,把他们带过来,我再给他们医治也不迟。” 如果还未发现赵九凌的心思,何劲自然还要争取一翻的,可现下,他也没这个心思了,今天的打击实在有点大…… 于是何劲僵硬地说:“不用那么麻烦了,既然你也累了,那就算了吧,我再请别的军医瞧瞧。” 锦绣笑了笑说:“那也行。不过受了外伤还是不要拖得太久,实在不成,还是把人带过来吧。” “好,我会的。” 锦绣看了看赵九凌,又看了看何劲,然后说:“时辰也不早了,锦绣就先走一步了。”她对赵九凌福了身子,又对何劲施了半礼,这才翩然离去。 锦绣离开后,气氛越发沉默了。 赵九凌冷哼一声,撩了袍子坐了下来,目光斜视着何劲,“坐吧,咱们说会子话。” 金宝搓了搓手,在心里哀嚎,这是什么情况来着? 何劲回过神来,对金宝道:“你先出去。” 金宝怔了怔,但仍是坚定地执行他的命令,对赵九凌施了礼后悄然退了出去。 何劲深吸口气,“九爷要说说什么?”他仍是用的以前的称呼。 赵九凌神色暗了暗,语气有些缓和,“你喜欢她?” 何劲愣了愣,然后说:“原来九爷已经瞧出来了。”他苦笑。 赵九凌冷哼一声,“你的表现太过明显,我又不是瞎子。” 何劲松了口气,虽然赵九凌语气不善,但也在正常反应当中,若是他笑呵呵地与他说些冠冕堂皇的话,那才要警惕。 他拱了拱手,说:“诚如王爷所言,我确是喜欢上她。” 他如此的坦然,倒令赵九凌一时无话可说,下巴一抽,冷着脸道:“坐下说话吧。” 何劲依言坐了下来,刚好与赵九凌相互平视。 “不好意思的很,本王也很中意她。”赵九凌也开门见三地说,他在锦绣面前总是施展不开手脚,那是因为他总是有心虚的感觉,但在何劲面前,身为天家人物的霸道性格便表露无疑。 何劲目光毫不退缩,“王爷眼光不错。” 赵九凌神色不善,一脸霸道地道:“锦绣是我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果然是王爷本色,霸气毕露。但何劲也不是轻易就屈服的人,他毫不退让地道:“王爷打算给锦绣什么名份?侍妾?还是姨娘,侧妃,王妃?” 赵九凌说:“自然是王妃。”他非常高兴地瞧到何劲豁色变色的脸,很不顾道地说:“虽然何家门弟也不算低,将来令尊也极有可能加封伯爵之位,而你,三五年后,也将是何北下一任总兵。就算锦绣嫁给你,也不过是总兵夫人罢了,若是嫁给我,那便是堂堂楚王妃。你可好生想想,如果你是锦绣,你愿意嫁谁?” 赵九凌这番话已透露了三种信息,一是他有意提拨他们父子,将来有可能进封伯爵,陡然进入大周勋贵阶层。二是他将来有可能领何北总兵的大印,成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自然是威风的。三是他再如何的厉害,锦绣嫁给他,也不过是被封个诰命夫人罢了,比起王妃的身份,自然要逊色不少。再则,他们父子的前程,都是捏在他的手头,若是选择锦绣,前程估计就没了。 何劲是男人,又能文能武,自然希望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但若是想达成所愿,就得放弃锦绣,他二十余年来,总算有了动心的女人。 赵九凌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知道他的野心,所以尽可能给他制造挣军功的机会,只为了将来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何北总兵。但这时候,他的野心却又成了他的弱点。 如果他想要施展一生抱负,就得舍弃锦绣。赵九凌自然也善于抓住他的弱点,利用他毕生追寻的目标与梦想,让他在功名与女人间进行决择。 赵九凌目光温和地望着何劲,“你能看中锦绣,证明你还有点眼光。但是,对于锦绣,我是不会放弃的。” 何劲心头电转,想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很荣幸,我还能成为王爷的威胁。但是,对于锦绣,我也不想放弃。” 赵九凌下巴一抽,“你应该明白,你争不过本王的。你更应该明白,鱼与熊掌是不可兼得的。”不是他以势压人,而是实话实说。 何劲知道,他与赵九凌之间的女人之战还未打响,他已经输掉一局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 想要功名利碌,誓必得放弃别的,比如,让他心动的女人。 何劲扬眉,“锦绣并不是爱幕虚荣的。”他毫不畏惧地直视赵九凌,以前他们算得上惺惺相惜的好友,此刻,却是他的情敌。 他也知道,与赵九凌竞争,他是毫无优势的,可他天生就有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格,再来,以赵九凌的脾气性格,如果他就这样轻易放弃,未免会令他瞧不起。 所以,为了自己的颜面,还是为了私心,他都要力争到底。 “虽然我与锦绣相处机会不多,但我也知道她是个疾恶如仇的,最是痛恨仗势欺人的权贵。”他在战场上呆的时光自然没有赵九凌呆得长,但也熟读兵法,也知道以已之长,攻彼之短,对手太过强大,不能力拼,只能智敌。赵九凌贵为王爷,在边关有着较高的声望,但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赵九凌神色一黯,他能迅速掌握何劲的弱点,可这小子也是厉害的,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迅速将他一军。 何劲的话,又勾起了他人生中最不愿提及的污点。 锦绣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她对仗势欺人的人确实没有好感,甚至是厌恶的,尤其他之前还对她做过多起仗势欺人的事来,若不是她天生畏惧权贵,说不定早就对他破口大骂了。 其实,锦绣并非真的畏惧权贵,她只是一味的把他当作以势压人的卑劣之人罢了。先前他勾结……伙同刘子云一道陷害锦绣时,她表面对自己恭敬感激全都是装的,实际上,真正的她,对他却是恨之入骨,已把他打入“卑劣无耻、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睚眦必报、以势压人”的小人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努力表现,尽可能扭转她对自己的看法,可他一向骄傲惯了,刚开始还能坚持一二,可总是无法坚持到最后。 每每在欺负了她过后,又是一阵后悔自责,等他下定决心发誓下回一定要好好待她时,但看到她刻意露出的恭敬讨好,又让他气闷不已,总想把她最真实的一面揭开来。 他倒是情愿她大骂他,或是揍他一顿,也比她戴着面具在他面前故意摆出恭敬的面容好。 何劲知道他的话凑了效,信心又微微增加了,“王爷也知道锦绣并不是那种爱幕虚荣的人,楚王妃虽然风光,但未必就能吸引他。” 他这话再一次踩着了赵九凌的痛脚。 赵九凌握着拳头,反唇相讥,“是吗?当初是谁把她当作下作轻浮的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家赶出去的?” 真要踩他的痛脚是吧?好,何劲的屁股也不是干净的,要踩大家一起踩。 何劲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攻击他,居然面不改色地道:“关于那件事,我已经诚心向她道过歉了。”他望着赵九凌愕然的脸,非常庆幸地说着,“锦绣不是小心眼的人,她虽然仍是怨我当初那样对待她,但我诚心向她道歉,她已经原谅我了。” 他不怀好意地瞅着赵九凌害然变色的脸,又说:“锦绣亲口对我说过,他虽然恨我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她,但却更恨袖手旁观,让她下不了台的旁观人。” 赵九凌木住,心虚的同时,又万分恼怒,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能屈能伸。 但接下来,又暗自悔恨着,他为什么非要端着王爷的面子呢?如果我也像何劲这样能屈能伸,是那锦绣应该早早就飞到我怀抱了吧? 越想越后悔的赵九凌也没有兴致与何劲较劲,他现在只想立即飞到锦绣跟前,向她道歉,诚恳地道歉,相信锦绣不是那种得理不绕人的女子,等锦绣原应该了他,他再趁机向她告白,嗯,对,就这样。 赵九凌越想越激动,在心里浮想连篇,想像着锦绣含羞带怯地扑向他,娇嗔地捶他一拳,然后又嗔又怨又柔又嫩地说一句“你这个大坏蛋,你好过份……” 蓦地,赵九凌站起身来,何劲吓了一大跳。 赵九凌白他一眼,说:“从哪儿来就从哪儿去吧。恕我不夺陪了。”说着大步离去了。 何劲怔了怔,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金宝哆嗦着挪着步子进来,“爷,时辰不早了,现在要回去吗?” 何劲沉默了下,说:“走吧。” 金宝松了口气,“那小的去把车驾过来。”何劲屁股上的伤虽然已好了大半,但仍是不能骑马,所以最近外出都是坐的马车。 何劲上了车后,再抬头看了屹立在黑暗中的总督衙门,在心里暗暗叹口气,虽然他刚才暂时占了上风,但他也知道,他与赵九凌的实力,确实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第275章 道歉 锦绣从净房里出来,穿着松软的月白色小袄,坐在暖阁里的炕上,手上拿着锦玉的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冬暖和巧巧一个正在往炕子里添火,一个正收拾被褥,听到笑声,连忙问道:“姑娘,公子又在信上写了什么好玩的,值得您这么高兴?” 锦绣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拿着信上上下下再看了一遍,说:“这小子,仗着我的名头,在京里耀武扬威,弄弄玄虚呢,也不怕被穿了帮。” 冬暖压根不愿相信:“公子会是那样的人吗?” “我与他自小生活在一起,他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吗?”上回她也不过是例行弄了些外伤药丸,以及制作好的一些成品药丸一并捎了回去,让他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谁曾想,这小子居然拿来用作人情。她给的金创药,可是以云南白药的药方配制而成,效果自然是最好的,还有治伤寒的药物治疗普通的感冒还是不错的,这小子倒是毫不怜惜,一脑脑地拿去做人情,用完了就再向她要。 锦绣也知道,锦玉一个人在京里,虽说有沈阁老钟阁老拂照,但总归是无父无母无靠山的半大孩子,京里权贵如云,随便出来一个就是大有来着的,国子监也不是普通人就混进去的,若没有一点令人信服的本事,自然要受排济。 锦玉虽说顶着沈阁老门生的身份,可家世实在太过寒微,自然要另劈奇径,利用姐姐的医术收买人心,还是不错的法子。尤其目前锦绣的名气确实是如日中天,古代医疗条件落后,权贵们更是惜命的很,自然抱着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大夫的心思,尤其是像锦绣这样名动一方的神医,犯不着去特意巴结,但相互交好,以便以后随时都能用得着。 锦玉投其所好,拿姐姐自制的药丸去做人情,自然成效不错,锦绣也是支持的。但一想到锦玉靠着她给的那些药丸,在国子监里横着走,仍是感到不可思议。 特别是锦绣给锦玉捎去的专门缓解眼睛疲劳谨防视力下降的眼药水,在国子监广泛受欢迎后,这小子居然坐地起价,一瓶叫价十两银子,短短一个多月,就让他赚足了银子,怎不让她又好气又好笑?更甚者,人家给了他银子,还对他感恩戴德,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忽然间,锦绣有种奇怪的想法,以锦玉能言善辩的本领,相信日后在官场上应该会混得如鱼似水吧,瞧他那不打草稿的忽悠本领,连她这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人都叹为观止。 冬暖笑着说:“公子这般厉害,姑娘应该放心才是。怎的还愁眉苦脸的?” 锦绣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我倒是不担心他混得不好,我只是担心,他将来娶的姑娘会很受罪就是了。” 冬暖捂唇笑了起来,“姑娘,您自己的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操心起公子的事来。” 巧巧也跟着道,“若是姑娘想早早看到公子娶亲,就先把自己嫁了再说吧。” 锦绣瞪她,“死丫头,皮在痒了不成?” 巧巧连忙吐吐舌头,“奴婢该死,一时嘴快。奴婢该打,该打。只是姑娘呀,再过三个月您就十八岁了,按江浙人家的习惯,还要算虚岁的,姑娘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婚事?” 锦绣长长一叹,“你以为我不担心呀?” 冬暖见她神色抑郁,连忙安慰说:“姑娘不要着急,正所谓好事多磨,有一句老话叫姻缘天注定,等缘份来了,自然就好了。” 锦绣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起赵九凌那张可恶又嚣张的脸来,很快甩甩头,她虽然对这厮守有点点想头,但也知道,这货并非自己的良配,偶尔在脑海里臆想一下当王妃的威风倒是可以,但若成了魔可就不好了。 巧巧正在整理药箱,“这阵子锦绣丸用得极快,箱子里都没多少了,明日还得去补货才成。” 锦绣怔了怔,“又没了吗?”前两天才补了满满几瓶来着,这阵子也很少用到药箱的机会,也没有出过私诊,哪会用的这般快。 巧巧清点了瓶子里的药丸,埋怨道:“不止锦绣丸用的快,连锦绣白药也还只剩下两瓶。那个何大人也真是的,就那么点伤,还好意思天天来要。”想起何劲,巧巧却是一肚子的气,其实按何劲那样的伤,也只需吃三粒锦绣丸,外搽的锦绣白药也只需一瓶罢了。也不知他怎么用的,从受伤到现在,也才不到五天,就用去了不下二十粒锦绣丸,五瓶锦绣白药了。更气人的是,还以他的名庖又向她们要了好几瓶上好的金创药,实在太气人了。 锦绣说:“何劲是高官子弟,自然惜命。这不足为奇。” 巧巧忿忿不平,“可是这些药也不便宜呀,他倒好,一个人就用去那么多药。”虽然锦绣去药坊拿成药并不花任何钱,可药坊的制药成本却是要记入公账的。 锦绣笑了笑,没说什么,反正他的伤也已经快好了,也不会再有机会用到药了,也就没有多想。 倒是冬暖却是一脸沉思的模样,她眼珠子转了转,对锦绣小声道:“姑娘,不知您发现没?奴婢总觉得那何劲这阵子怪怪的。” 冬暖与锦绣一样,当着何劲的面称他为何大人,私底下就是直呼其名。 锦绣怔了怔,说:“连你也察觉出来了?”她以为就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呢? 冬暖狠狠地点头,“嗯,早就察觉出来了。” 锦绣蹙眉,“你觉得他哪里怪了?” 冬暖仔细想了想,说:“这个,奴婢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之,何劲确实有些怪怪的。” 而赵九凌凭着他王爷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悠然阁,悄然进入暖阁后,便听到冬暖这么一句话,当场就心里一个咯噔,暗想:难不成,锦绣也知道何劲对她的心思了? 心里想着,脚步却停了下来。 暖阁里的主仆三人丝毫不知外头已有人偷听壁角,说:“甭去管他了,反正他不再怪,也不会像赵九凌那般恩将仇报吧?” “奴婢感觉何劲对姑娘并没有恶意的。”她顿了顿,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何劲近日的表现,倒让奴婢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冬暖一脸的凝重,“姑娘可还记得,当初楚王找姑娘麻烦之前,不也对姑娘礼貌有加?今天看病,明天抓药的。可结果呢?却那般设计陷害姑娘。”冬暖之所能成为锦绣的头号心腹,自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性格相投,看法一致,才会大合锦绣的口味。 锦绣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反驳:“应该不至于吧?”她可是救了他老子呢。 冬暖还要说什么,忽然赵九凌大步从外头进来,夹杂着一身的冷气,伴随着他阴鸷的质问:“在你眼里,本王就是这么不堪的人?” 主仆三人被忽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住了,尤其是冬暖,更是脸色发白,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惨了惨了,她背后说楚王的坏话还被抓个正着,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她的小命休矣。 锦绣也吓得不轻,他拍着胸口,瞪着他:“你来做什么?”看到他一脸的杀气腾腾,又忍不住道:“你要干什么?” “出去,这么晚了,我要歇下了。”她凶巴巴地叫道。 赵九凌这时候也恢复了理智,他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深吸口气,紧握了拳头,“我来,是向你道歉的。” “……”锦绣双眸呆滞,她没听错吧? 赵九凌伸手捂着唇,轻咳一声,抑制不住的红晕往古胴色的两边脸颊蔓延开去。 “那个,就是那年在金陵,我因听信刘子云馋言冤枉你的事……”他尴尬地看着她,“我知道我冤枉了你,也一直想对你道歉,可一直没有机会,也一直拉不下脸面……”他说不下去了,唉,怎么道个歉也这么困难? 锦绣直接木住,她没听错吧?这个自大又自负的男人,居然向她道歉?是吃错了药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王爷,您没事吧?”锦绣下了炕来,很想去摸他的额头。但她又没那个胆子。 赵九凌脸色火辣辣的,他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道:“你看本王像有事的样子吗?” “可是王爷脸好红。”锦绣一脸的担心,“是不是旧疾又复发了?”她指的是他先前两回肺炎发作的事。 赵九凌自然知道自己为何脸红,更是心虚尴尬,见锦绣这么一说,立马说:“是,确实有些不舒服,你给我瞧瞧吧。”说着就撩了袍子坐到炕上来,并把脚上的玄色靴子也给脱了,盘腿坐到炕上去。 锦绣迟疑了下,对冬暖说:“我肚子有些饿了,你去小厨房里瞧瞧可还有什么吃的没有。” 冬暖知道她这是在支开自己,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绕着赵九凌离去。 屋子里还剩下巧巧,她手足无措地望着锦绣。 锦绣吩咐她:“还愣着做什么,把我的听诊器拿出来。”然后她自己也撸了袖子,上前给赵九凌把起脉来。 赵九凌见她穿着中衣,连忙说:“地上冷,你还是上炕来吧,炕上暖和。” 现在都已是三月天了,就算倒春寒来袭,也是冷皮不冷心了。锦绣给他把了脉,疑惑道:“王爷的脉相,似乎并没什么大碍的。” 自己的身体赵九凌自然清楚,闻言道:“我没病。只是,刚才喝了些酒,现在酒意有些上来了。头有些晕了。”他确实喝了点酒,主要是为了壮胆的,谁知道会听到让他如此伤心的一幕,想到刚才冬暖的话,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颜面,他盯着锦绣,说:“上回那件事,我知道冤枉了你,可一直没向你道歉,你该不会一直都在心里怪我吧?” 锦绣淡淡地说:“王爷多虑了,那件事,王爷不提,锦绣还真给忘了。” 赵九凌盯着她,“你说谎。本王瞧你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这样想。”他有些委屈,“你心里还在一直怪我是吧?” 那回的事,锦绣自己倒没什么的,可却连累锦玉受那么多的痛楚,她自然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尤其她与锦玉相依为命多年,却不得不因为他的从中作梗而分隔两地,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当然,说水深火热又太夸张了,但人的思想就是那么奇怪,先入为主的观念,哪能轻易扭转的?尤其对赵九凌打从心里的畏惧,以及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早已让锦绣给他打上了“自大蛮不讲理”的标签。尤其在大过年的日子里,居然以莫须有的罪名吼她,还禁她的足,让她在总督府里格外的没面子。这笔账,她可是不会轻易消去的。 但这样的话真要说出来,锦绣又没那个胆子,只能委婉地表示,自己真的没放在心上的。 赵九凌哪会相信她,这丫头本来就是小心眼又爱记仇的,哪会如此轻易就原谅他的。 ------题外话------ 今晚加班,10点有一章 第276章 明朗 “为什么不愿对我说实话?你明明就在心里怨我。”赵九凌愤怒了,到现在她还在他面前戴着面具,可在何劲跟前,却又有说有笑,太不公平了。 锦绣奇怪地看他一眼,无耐地道:“既然王爷说是那便是了。” “你自然还在心里怨我。那件事确实是我不对,今晚,本王便是特意过来向你道歉的。”赵九凌一口气说完,忽然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他紧紧地盯着她,“我知道那件事确实是我过分了,让你弟弟受了伤,你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已经诚心向你了歉,你也该原谅我了吧?” 还说诚心诚意给自己道歉,原来就是这么个道歉法的。她以前不原谅他,是因为他没向自己道歉,如今,他向自己道歉了,她就得原谅他了。果然是霸王本色,擅做强卖强卖之事。 锦绣无语了半天,嘴里说道:“好端端的,王爷怎会忽然想到要向锦绣道歉呢?” 赵九凌脸色不大自然,吱唔着说:“本王早就后悔了,耐何……”而何一直拉不下面子罢了。 不用他细说,锦绣也知道一二,心头稍稍舒坦了些,如此恶霸又要面子的人亲自向她道歉,也算是极难得了。 她笑着说:“王爷的道歉,锦绣收下了。看王爷脉相,也没什么大问题的。时辰也不早了,王爷也该回去歇下了。” “那你原谅我了吗?” 锦绣故意歪着头,“若是我不原谅你呢?” 赵九凌愣了下,脱口而出,“你都能原谅何劲,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锦绣愣了愣,“这关何劲什么事?” “自然关他的事,因为他……”想到何劲对锦绣的心思,又想到刚才偷听到的话,赵九凌心头又不舒坦了,只觉胸口酸得要命,他沉声道:“你喜欢他?” 锦绣冷下脸来,斥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喜欢他干嘛?” 赵九凌冷哼一声,“不管你是否喜欢他,反正你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 锦绣心头一跳,故作挑衅,“光说不捻又有何用。有本事,三书六媒聘我进门呀?” 赵九凌深深看着她,“你放心,等战事一歇,我自然会请父皇亲自赐婚的。” 锦绣尖叫:“你是来真的?” “本王什么时候与你说笑了?”赵九凌很是不悦,难不成,他在她心目中,就是言而不信的小人? 锦绣紧紧握着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她一脸冷静地望向他,“王爷瞧中锦绣什么了?王爷千万别与我说,你是喜欢我才会娶我。” 赵九凌眉毛挑了起来,“为何不能?本王就是喜欢你,所以想娶你做王妃,怎么着?哎,你这是什么表情?”锦绣一脸吓着了的模样,令他十分火大。 锦绣当然是受惊不轻,对于既是剩女,又是灰姑娘的她来说,被高富帅如此表白,自然是一件荣幸的事。可若是这个高富帅曾与自己有间隙,脾气还不大好,这份喜悦自然又要打些折扣了。 锦绣在心里电转,她是该相信此人的一言九鼎,还是该保持谨慎态度,以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亲口承认喜欢自己,锦绣倒没怀疑,只是不知这份喜欢有几分罢了。 想到这里,锦绣平静下来,定定地望着赵九凌,说:“能让王爷喜欢,自是锦绣的福气。楚王妃的位置锦绣固然很是心动,只是王爷,锦绣也是个胆小之人,从来没有做白日梦的习惯。若王爷真有诚意,锦绣就等着王爷的三媒六娶吧。” 锦绣觉得,自己银行账户里陡然有了五百万来历不明的巨资,是取出来点为已有,还是为持谨慎态度暂且进行冷处理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前者风险太大,一旦被发现了,那就是不当得利的罪名。后者却是可攻可守,对自己也并无害处。 锦绣选择相信赵九凌的说辞,但却巧妙地把问题抛给他。如果她真的嫁给了他,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最终没能成,她也没啥损失。目前她最先要做的便是不能让这消息外传。 想到这里,锦绣又对赵九凌道:“王爷,您的身子并无大碍,就是天气干燥,王爷略有些上火罢了,等明日锦绣做些润咙清肺的食物给您送去。相信吃上两日便没事了。王爷若是觉得舌头燥,回去后多喝些水,少说些话,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赵九凌明白锦绣的意思,他这个时候来悠然阁,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的,当然,看病除外。而锦绣也是个聪明的,也确实是谨慎的,她刚才那番话,也在警告自己,今晚他来,也只是单纯地找她看病,也委婉地提醒他,他们之间的事儿,不得对外透露半分。而今晚他的举动,会被称为找她看病的表现。这样一来,不管他是否娶她,对她的名声也是没任何影响的。 当然,她这份谨慎也可以理解为对他的不信任。这令他有些不悦,但他也知道,这也不能怪她,如果换作是自己,他也会如此的。 在对锦绣的不悦与钦佩中,赵九凌下了炕,穿上靴子,说:“也好,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她的脸颊,锦绣的双唇颜色极好,总是鲜鲜艳艳的,如同上了蜜的水蜜桃,散发出诱人的纯净色泽,粉红而且鲜艳欲滚。 若不是怕唐突了她,他真的想吻下去。 锦绣也有些紧张,理智千里诉她,应该及时推开他的,在事情还未明朗之前,她应当保持矜持与端庄,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太过主动或是轻浮的女子。 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任由激烈的心跳把自己淹没。 这个时候,连她都有种错觉,她居然并不讨厌他的碰触。相反,还有着隐隐的期待。 这个想法,真的很要不得,可有时候,人的理智总是会被身体的本能打败。她微微仰脸……赵九凌忽然放开了她。 她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如果他继续用这种算是温柔的眸子注视着自己,用他宽阔的手掌抚摸自己的脸,她真的难以保证,接下来她会不会对他饿虎扑羊。 赵九凌低头看着她,这时候的她难得地温柔,也没有牙尖嘴利地说着令他生气的话,他的心越发痒了。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呆下去了,他已经几大个月没开过荤了,真怕自己不算多出众的自制力会崩溃掉。 于是他微微退开一步,低声道:“我走了,你好生歇着吧。” …… 第三日清晨,锦绣照例在收到锦玉寄来的信后,在第三日清晨汇寄了出去,锦绣的回信比较长,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她乐意与锦玉分享自己在宣府的生活点滴,并顺便把赵九凌的心思透露给了他,让他参考参考。 锦玉虽然年纪不大,可在锦绣眼里,已经不能再把他当小孩子了,在京里呆了半年的时日,这小子在信中的表现,已经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不出意外,半个月后,她便会收到锦玉的回信。 果不其然,在四月底的某一日,春天明媚的大好天气里,锦玉的信件如期而至。比往回提前了五天,足可以证明,这小子对这件事的重视。 锦玉在信上写的很是简单,就那么一个字,“嫁。” 锦绣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她实在不敢相信,以前对赵九凌无比痛恨的锦玉,什么时候给想通了?居然想也不想就让她嫁?难道他就不怕他如花似玉楚楚动人柔弱无依的姐姐被欺负? 腹诽了一阵子后,锦绣继续往下看,然后没能忍住,给笑了出来。 锦玉在信上写的极是霸气侧露,“……此人虽凶名在外,但依姐姐出神入化之医术,还怕会受欺辱?” 锦绣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无可耐何地笑了起来,但一颗对前景不甚明朗的心却有豁然开朗之势。 …… 先前靼鞑数度进攻没能占到便宜,反而还损失了他们的小王子,想当然激起了这些人的凶性,其后不久,便纠集五万大兵对宣府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战场上的激烈锦绣也没空去理会,这时候的她,正聚精会神地救治伤兵,伤员实在太多了,重伤士兵实在太多,大多被箭矢射中胳膊,胸膛,有的甚至射在脸上,靼鞑手劲大,箭头射进肌肤里,足足没去箭头三寸长,虽然大都不至于致命,但处理伤口也比较费力。 足足处理了两天的箭矢伤兵,锦绣发现,中箭将士们渐渐被刀伤以及重击将士替代,忍不住问一名被刀砍中肩膀的士兵:“靼鞑还没有退去?” 那名士兵在吃了麻醉丸后,伤口已感觉不到疼痛,他抹了脸上的汗水,说:“没有,进攻越发猛烈了。不过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拼掉一条老命,也不会让他们越雷池半步。” 锦绣轻声道:“你们都是我大周的好儿郎,老天会保佑你们的。” 战事持继了三天,大家都熬得双眼血红,战事越发激烈,伤兵们越来越多,不说锦绣熬不住,那些专门负责抬伤兵的辅医也支撑不住了,这三天来,他们只喝了些盐糖水补充体力,吃了碗玉米稀粥裹腹,除此之外,不分白天昼夜地救人,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过来。 锦绣也是累得双眼发黑,她站在手术台前也不知站了多长时间了,这时候只觉手都抬不起来,四台手术室,一直不停地做手术,一个接着一个,似乎没有尽头。她望着源源涌进来的伤兵,一口气支撑不住,双腿发软,就那样栽倒在地。 锦绣很快就醒了过来,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下去了,但战事还没结束,任何人只要有一口气在,都要坚持到最后,她喝了一壶盐糖水,喝了两大碗稀粥,感觉有了点体力后,继续投入了救治当中。 此次伤兵人数是锦绣来到宣府半年以来最多最猛的一回。 战事足足进行了十天十夜,先前的数天里,靼鞑顽抗到令人望而生畏,但边军气焰却是异常高涨,尽管伤亡惨重,却没一个怕死的,全是真枪真刀地迎战。 第277章 战事 徐子泰望着城墙下作战人数逐渐降低的靼鞑,捏了额上的汗水,“靼鞑实在凶顽,尤其是这回,简直不要命似的。真是奇怪。”他在边关也有五六年了,自然知道靼鞑人凶顽归凶顽,却是很惜命的,一旦有了较重大的死伤,对方便会心生怯意,赶紧鸣锣收兵。历年来都是如此,所以边军在体力与箭术上及不上他们,便只有拼人海战术了。边军不怕伤亡,而靼鞑却是异常的畏惧伤亡。 何劲一脸木然地说:“先前王爷下了死令,禁止关内商人与胡人通商,草原上失去了他们急需的盐巴、铁锅,以及珍贵的粮食,自然会着急的。更何况,王爷先前放火绕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米粮、牛羊,他们已面临着饿肚子的风险,他们除了四处抢掠外,毫无办法。” 徐子泰点点头,草原上确实日子不好过,不是不好过,而是非常非常的难过。早在去年,赵九凌便下了死令,禁止关内商人与胡人通商,血腥镇压了几回后,没有人再敢冒着风险与草原通商,彻彻底底地切断了靼鞑视为最珍贵的盐巴供应,以及做饭用的铁锅。 紧接着,赵九凌又卑劣阴险无耻地派人去大草原上四处杀人放火,烧掉了他们不少的牛羊以及马匹,连他们收割贮存好的草料也给烧毁了,靼鞑全靠战马支撑战事,可马儿连草都没得吃,战斗力自然太大打折扣了。更何况,与关内失去通商的机会后,他们更是面临着断炊的窘境。饥饿使得他们只能不顾一切地去骚扰边关,尽管宣府的城墙固若金汤,尽管整个北方边防已被赵九凌训练得牢不可破,但对着生存的渴望,靼鞑除了攻关外,也没别的路子可走了。 可以说,这场规模最为宏大的战事,是赵九凌一手挑起来的。赵九凌确实把靼鞑逼得走投无路,但也激起了靼鞑同仇同忾的悲忿与凶顽。 徐子煜望着城墙下死亡无数却仍是不顾一切攻关的靼鞑,微微叹息着,“王爷此举好虽好,可边军的伤亡,也实在太大。” 何劲沉默了下,说:“战争,自然是免不了伤亡的。”目光尽头,刚好看到一名边军被靼鞑利箭砍在肩膀上,那受伤的边军很快就被人抬了下来,他自我安慰道,“有王锦绣在,也不是想死就能死的。” 徐子泰摇摇头,“你可知此次伤亡有多大?整整一万余伤兵呀,军医才多少人?王锦绣就算生了三头六臂,这时候恐怕也招架不住吧。” 何劲怔了怔,他只知道,有锦绣高明的医术,只要没有伤及要害,都还有救活的机会。可万万没有想过,伤兵多了,她也会有救治不过来的时候。 过了不久,徐子泰欣喜地叫道:“靼鞑正要撤退了。”靼鞑退了,城墙自然就转危为安了。 “传令下去,分一部份人马继续镇守在此,其余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兵。”已升为宣府总兵官的徐子泰威严地下令。 “是。” “慢着。”已升为宣府下北路参将的何劲果断阻止道,“靼鞑在此轮留撕杀了十个日夜,早已人困马乏,我们还等什么?自然要趁胜追击才是。” 徐子泰语气不悦:“边军伤亡也非常大……” 何劲冷酷地道:“消灭靼鞑成败就在此一举。大人,还是立即下令开关追击吧。” 徐子泰又气又怒,“何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何劲忽然手掌一番,厉声喝道:“这是王爷的命令,徐大人敢不听从?”何劲的手掌上赫然是赵九凌的贴身信物,自然是见令如见人。徐子泰纵然有不服,也只能尊从命令,但内心里仍是挣扎不已,“边军伤亡够大了,此时休战,正好可以增援军医救治伤兵……”他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战场上的急救,越早救治生还希望越大,如果耽搁了,再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回来了。 何劲毫不为所动,冷冷地道:“这是王爷的意思。牺牲的将士,朝廷会优怃的,就不劳徐大人操心了。大人,还是赶紧下令吧,若是让靼鞑跑了,你我可就难逃作战不力的罪名。” 徐子泰胸口怒火翻腾着,他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给踹到城墙上去。 良久,徐子泰才咬牙下达命令:“传令,打开城门,趁胜追击靼鞑余孽。” 赵九凌这时候并不在宣府,而是领着两万精兵,在平原堡外十余里之外等待仓惶出逃的靼鞑。 列队迎战之际,前方步兵在对方骑兵快要冲到跟前时,百夫长一声厉喝,“绊马枪!” 站在最前排的布兵一手拿盾,一手迅速凌厉地使出长枪,又狠又准地勾住了对方战马前蹄,然后再快速往后一拉,对方战马一声声嘶声,马儿向前倾倒,马上骑士全滚落地面,后边骑兵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收势,踩踏前边不少滚落于地面的靼鞑,靼鞑骑兵阵形很快就凌乱起来,而这时候,边军队伍又传来一声厉喝:“掷长枪!” 一根根浸了桐油的条枪如箭雨般掷向靼鞑,尽管靼鞑穿着厚厚铁甲,却也架不住那重重的条枪掷射在身上的剧痛疼痛,靼鞑里有好些人倒了下去,但靼鞑的凶悍却也直震云宵,很快就反击回来,提缰勒马,一根根利箭也射向太原兵。 “坚盾!”伴随着一声厉喝,站在最前排的步兵坚起人多高的草盾,后边的士兵蹲了下来,第三排的士兵迅速站在前边士兵的肩上,也坚起了草盾,这样一来,便坚起了三人高的盾牌,靼靼的箭矢大部份射在草盾上,而后边的士兵基本没有影响,等靼鞑的箭雨过后,又开始向前冲去,边军阵里又传来一声大吼,“放箭,掷长枪,绊马索。” 随着一声声令下,弓箭手齐齐放箭,长枪营也齐齐掷出手头的长枪,而前排的步兵赶紧拉起结实的绊马索,靼鞑的骑兵还未靠近,前边的战马已被绊马索绊倒,靼鞑阵形再次打乱,而死在太原兵箭矢与长枪下的靼鞑也有数十人,但靼鞑凶悍,被摔落于马上很快就翻了跟斗爬起来,举着狼牙棒嗷嗷地冲向太原兵。 边军并不单独作站,而是五人一小组,背抵背,睁着血红的眼也嗷嗷地杀了过去。边军没有花哨的招式,长枪兵直刺下腹,咽喉。而刀兵则从上往后斜砍过去,看谁力道大,看谁速度快,恪刀闪躲这些都没有用了,全是真刀真枪的砍杀过去,毫不留情。步兵专砍敌人马腿,而骑兵则抡着长松专刺倒地那一瞬间来不及反应的靼鞑,刚开始太源兵靠着阵形倒也稍占了上风,但很快,双方胶作在一起,再也无法摆开阵形,便只有激发最原始的力量,相互撕杀。 全场观战的太原总指挥使代长清与赵九凌并肩于马背上,眺望着与靼鞑纠缠到一起的边军,尽管双方已呈胶着状态,但边军的顽强已渐渐压过凶蛮的靼鞑,喜得胡子都快要飞舞起来。 “不愧为北方雄狮!瞧这临危不乱以及有勇有谋的进攻,就非一般边军能比。” 身后众将士纷纷点头附和。他们呆在边关多年,靼鞑凶猛的形像早已深入人心,边军尽管与之交手多年,但多年来士气低迷却是不争的事实,更别说与靼鞑一对一拼杀,大周朝开国以来,除了太祖皇帝时期真刀真枪地干过外,这后来数十年间,便只有守城的份了。 而这份功劳,都要记在赵九凌身上。 众将士看赵九凌的目光很是敬畏。 人家年纪轻轻便有战神的封号,并不是因为他是皇帝之子,而是有真本事的。 当然,也因为他老子是皇帝,所以才能做到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兵给兵的境界。但不管如何,赵九凌节制北方军务一年多,便把凶猛如虎的靼鞑打得节节败退,且大有灭族的危险,这份功劳,非他莫属。 但也有不以为然的,缀在一群高级将官队伍后的小校卒们则小声地滴咕着,“人人都称他为战神,还不是由将士们的尸骨给堆起来的?” “嘘,你小声点,不想要命了是吧?”与他并排的校座赶紧踩了他一脚。 那名校卒沧凉一笑,“我爹爹,大哥还有二弟,全都死了。反正范家就我一人了,若是死了也算是解脱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楚王是有魄力,是有用兵如神的美誉,可他的一切荣耀全是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换来的。 一将功成,万枯骨。 与他交好的校慰沉默了下,又小声安慰道:“谁叫咱们只是小小的士卒,别难过了。靼鞑若真的被灭了也好,至少边关不会再有战事了,你我的妻儿老小就不会再受侵拢了。” 战争,从来都是残忍的。赵九凌急功近利也好,不顾将士们死活也罢,但若能消灭掉大周边镜的心腹大窜,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在他们这些小人物里,他们只想到的是,上战场不会被抬着回来,能得一份温饱,在他们在前线守着,妻儿老小不会受到外族侵犯。可那些远在天边的大人物们心中,他们只在乎的是胜利,杀了多少靼鞑,立了多少军功,而普通将士们的性命,从来就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赵九凌有战神的美誉,又何偿怜惜过他们的贱命? 经过赵九凌长达三个月的严密计划及布暑,靼鞑伤亡极其惨重,草原各部落因粮食严重短缺又陷入了永无休止的混战中,草原上最大的靼鞑部落,在赵九凌施展的连环战术下,早已失去了独统大局的资格,他们想要继续保持首领位置,就必须给草原带来粮食,使大家不会活活饿死。但是,他们办不到。整个靼鞑部落流尽了大半人的血,仍是啃不动大周边关的城墙,不管他们如何的凶猛顽强,都翻不过那道高高城墙。反而还被赵九凌的人马给围追堵截。 以往,大周士兵什么时候出过关与他们正面迎过战呀?他们只会龟缩在城墙的另一边,与作最勉强的防守。那时候,他们想关内的美酒了,想里头的女人了,想他们的粮食了,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代价,便能抢得十倍百倍的战果。 可如今,他们付出了十倍百倍的代价,却抢不到一颗粮食。 现下,草原各部落都面临着断炊的巨大恐惧,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仍是抢不到梦寐以求的粮食。好不容易从赵九凌的围追下脱围而出的一小股队伍,却没有生还的喜悦,望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茫茫草原,他们也隐隐猜出了接下来的结局…… 此次交战,是大周朝建国至今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了,战事足足进行了十四天。边军消灭了靼鞑五万余人,但边军伤亡也是史无前例的。 望着书记官报上来的数字,赵九凌深吸口气,说:“按级优恤已牺牲将士。再传我命令,命军医们不惜一切代价救治伤兵。” “是。”书记官应了声,但又忍不住道:“王爷,军医也死了几个了。” 赵九凌豁然抬头,“怎么死的?” “劳累过度而死。”书记官语气涉涩涩的,“宣府所有军医加起来,也不过区区四百名,却要医治数万名伤兵,其辛劳可想而知了。” 赵九凌心头一跳,连忙问:“那锦绣呢?” 书记官回答:“王大人这时候情况也不大好……”忽然只觉眼前有人影一闪,抬头,前边已不见了赵九凌的身影。 书记官暗自滴咕着:听闻王爷喜欢王锦绣,看来并非传闻呀。 第278章 八卦 之后的某一天,赵九凌忽然单方面宣布休战。 边军们先是大惑不解,但很快,振臂欢呼的声响几乎冲垮各处城墙。 边军休战,赵九凌又破天荒地准许关内商人与胡人通商,盐巴、精细的米娘、铁锅、猪肉、布匹,以及丝稠、布帛等。 先前受到赵九凌血腥镇压的晋商们先前还不肯相信,后来见总督府衙以及官府的告示文书,以及赵九凌亲手盖的印章,这才真的相信了,好事又从天而降,全欢天喜地各自回去禀报喜事了。 而靼鞑先是大惑不解,为防汉人有诈,但饥饿迫使他们无法去深究这里头是否又有汉人的阴谋,只能纷纷拿了唯一赖以代步的战马、或是牛羊拿去交换。 临时作为边防贸易负责把关的徐子泰皱着眉头向赵九凌禀报:“最近关内与胡人通商大都是以物易物。草原目前极需大量的盐、粮食、麻布、铁锅、以及药物。尤其盐巴、粮食,以及药物需求最为广泛。看来草原各部落确实面临着饥饿与伤亡的风险。” 姚梦凡亮着一身大嗓门,说:“如今草原都成这般窘境了,咱们还与他们通什么商呀,直接城门一关。就能把让他们活活饿死算了。”根本不需一兵一卒就能消灭掉,多好。 何劲看了赵九凌一眼,说:“靼鞑凶顽,我边军无人能及。若真到了饥饿难忍的地步,更能激发骨子里的凶气。而我边军经过三个多月的战事洗礼,人员伤亡极大,目前整个边防三省总共还只剩不到十万的兵力。而草原各部落都面临断炊的风险,一旦被逼上了绝路,他们会屏弃成见,刀口一致向外,到那时,他们夹着哀兵之势,我边军再是勇猛,恐也难挡其锐势。”议事厅里一阵沉默,他顿了下,他又继续道,“这时候的靼鞑,才是更加凶顽。若再与他们力拼,就算有城墙抵御,但我们也并没多少胜算的。” 更何况,这阵子边军伤亡实在太大,虽然从各地方强行征来数百名军医,也是杯水车薪,再来药物短救治器具短缺的情况下,连锦绣都累得爬不起来了。这也是赵九凌主张休战的根本原由吧。 何劲看了赵九凌一眼,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穆少清赞赏地道看了何劲一眼,说:“何参将说得正是此理。靼鞑虽说被咱们逼得走投无路,但他们若是夹着哀兵之势,我边军恐也抵挡不住。尤其边军伤亡实在重大,而朝廷眼下又物资短缺,将士们士气也是低下,再这样下去,只会对我边军更是不利。”他又看了赵九凌一眼,说:“所以,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休生养息。先与胡人通商,缓解关内外情绪,一来,边军也可以缓口气。二来,给草原各部落一点好处,相信他们也不至于找咱们拼命了。” 穆少清说的也是在理,草原各部落并不团结,可汉人要想要灭掉他们,也是极其不易的,这回虽然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但部落之间反而会紧密联合起来,这对边军可是极其不利的。所以目前,他们只能以退为进。 与胡人通商是目前比较有利的法子,草原各部落解决了饥荒,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来骚扰关内。再来,总督府也能借着这次通商机会,向商人索取高额的税源,这样才能有足够的银两支付将士们的抚恤和军饷。 锦绣不知道大同太原那伤亡如何,只知道宣府的战事后来又进行了三天,靼鞑留下上百具尸体后便退去了。之后便听说赵九凌主张休战,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事。 锦绣不懂战争,也不明白紧要关头休战的最终原因,她只知道,一旦休战,军医们的压力也能缓解不少了。 宣府伤亡也异常惨重,所幸先前流水线式的救治方式早已深入人心,宣府军医们也是轻车驾熟,战事歇下后,之后又忙碌了十来天后,锦绣便渐渐闲了下来。 战事结束后的第十五天,总督衙门办了场不大不小的庆功宴。 伴随着一群已阵亡的将士的抚恤,有品秩的追赠两级,无品秩的也是厚抚其家属。侥幸活下来的则是名利双收。此刻正在总督府里一边看戏一边喝美酒,顺便再搂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在怀。高声笑语,气慨万千,好不快活。 “俺在宣府呆了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打仗打得如此痛快。” 一名面满风霜的中年将官也笑着说:“可不是,我还以为这次深入大草原回不来呢,谁曾想,草原的战斗力,实在不堪一击呀。” 众人哈哈一笑,纷纷分析着靼鞑伤亡如此惨重,能继续上战场的靼鞑早已死在他们的刀下,留守在各部落的都是些老弱妇孺罢了,打了多少年的仗了,也只有这回是最痛快的,想打就打,想休战就休战,靼鞑完全处于被动了。 此次边军虽然伤亡惨重,但收获并不小,靼鞑攻城伤亡也大,赵九凌也趁他们与关内商人通商之际,又悄悄派敢死队深入大草原,好一番烧杀抢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并非常卑鄙无耻地挑起了草原其他部落的内斗,偷偷摸摸地杀了瓦刺部落的首领,然后嫁祸给靼鞑小王子,相信等他们回去后,等待他们的不会是歇息享受的场所,而是刺部落的复仇。 相信此番作战,靼鞑元气大伤,再也无力骚扰边关了,大家倒可以高枕无忧一段时日了。 一些已靠此回战争升了官的将士非常感慨地嚷嚷道:“还是跟着王爷打仗好呀,有吃的有喝的,还有美人作陪呢。”最重要的是,升官也升得快。 众人哈哈一笑,又纷纷对赵九凌好一番感激颂辞。 赵九凌淡笑不语,这时候的他,并未有胜利的喜悦,相反,还有些微的不快。 他与锦绣已有大半月没见过面了。而送进京的折子却一直没有消息呢。 …… 此次庆功宴不但宴请了宣府所有有品秩的将士。连将士们的家眷也请来了。将士们在前院喝酒喝得痛快酣畅,女眷们则要斯文多了,数十个大大小小几乎都有诰命在身的将官夫人们刘聚在总督衙门的偏厅里,正斯文地恭喜着这个升了官,恭喜着那个喜添孙子什么的。 赵九凌二十有六了,却还没有老婆,以至于每回庆功宴都没有正经的主角主持大局。一群官太太们齐聚在一起,也就按着各自的夫婿所等级高低而按品入座,倒也相安无事。 锦绣是医官,又有神医之名,也在受邀之列,虽说只是区区五品的官位,在一群最高正三最低正五品诰命夫人们面前,还要执下属礼。 不过并没有哪位夫人在锦绣跟前摆过架子。这些人都是聪明的,自然知道身为武将,哪有不受伤的,而受了伤,就得靠军医救命,军医虽说品秩不高,但却是不能得罪的。再来,锦绣医术在那摆着,在军中声望也是非常高的,她们就算脑袋被被挤了、想特别摆摆新诰命夫人的威风也不会与锦绣过不去。 在酒过三巡后,锦绣收到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全是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诰命夫人们送的,理由千篇一律都是,“此次多亏了王大人,若不然,我家那位恐怕连命都没了。这点礼物也只是小妇人的一点小小意思,还望王大人莫要嫌弃。” 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锦绣不收也是不成了。只是在收下后,又无比汗颜,这就叫传说中的收授红包?不过这儿没有记者……咳咳,没有御史,也没有头头来监督,她就是这儿军医的最高头头,相信不会有人来为难她吧。至于最高级别的赵九凌,堂堂楚王,估计收的礼比她还多几百倍,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儿就与她过不去吧? 想到这里,锦绣又放下心来了,心安理得地收了礼,又与一群夫人胡天海地聊起天来。 一些妇人对锦绣那是由衷的尊敬的,但在见了锦绣本尊后,又有些犯嘀咕,如此神医,怎么年纪这么轻?又瞧了锦绣一身少女的装扮,玉色的中衣,杏黄色比甲,大红色坎甲,姚黄的裙子,粉粉嫩嫩的颜色,哪里有身为名医的气派与威严?有的只是堪比邻家姑娘的俏丽与亲切,当然,锦绣面上的表情可称不上如沐春风,但因为至始至终都带着笑,倒也亲切。这些妇人与锦绣处得久了,发现锦绣除了话有些少外,还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于是胆子便大了,又问起锦绣的私事来。 “……王大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医术,当真是世间难得。恐怕我大周都找不到第二人了。不知王大人师承何人?” “听说王大人还有个弟弟,今年多大了?” 得知锦玉十五岁了,又有人叫了起来,“哓呀,十五岁了呀,也已到了娶亲的年纪了,王大人这么优秀,想必弟弟也差不到哪儿去。不知令弟可有订亲?” 立马又有人驳斥此人,“你急什么呀,这长幼有序,王大人身为姐姐都还未嫁人,身为弟弟的哪能先成亲的道理?” 众人立马想到先前传言甚嚣的种种传闻,纷纷靠了过来,一些被挤到边上的妇人也竖起了耳朵,若是能听到最新的一手消息,回去可要好好与自家男人告诫一番,赵九凌看上的女人,可是不能得罪的。 “王大人,冒味问一句,王大人正是花信之龄,不知可有婆家?” 锦绣非常庄重地道:“有了。” 众妇人相互望了眼,各自脸上都闪过一丝兴奋。然后又有人迟疑地问道:“那王大人什么时候办喜事?可要记得提前通知咱们才是。” 锦绣笑着说:“到时候再说吧,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等战事结束后会提上日程的。” 意思就是锦绣已经有了婚约,但因为宣府战事一直没有间歇过,所以给耽搁了下来?还是因战事的原因,与楚王还没有过明路?众妇人在脑海里火速地转动着。 “……不知王大人订下哪家公子,可否提前让咱们高兴高兴?” 锦绣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这个嘛,自然得保密。” 众人这下子倒是弄糊涂了,不是传言楚王喜欢这位从金陵来的神医吗?甚至为了她连深夜表白的事儿都干过了。 不过众人很快又转念一想,楚王或许喜欢这位女神医,但双方身份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估计也只能是一场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而这位王大夫,看上去也是个理智且聪明的,想来也不至于为了那么点子浮于表面的花团锦簇就给迷瞎了眼吧。 众人也是极有眼色的,既然人家不愿多说,也不好再穷追猛打了。不过都在心里嘀咕着,看这王锦绣在说起夫家时,并没有任何喜悦以及女子该有的羞涩之态,想必婆家只是普通人家吧。 众人转念一想,王锦绣虽说医术超群,可到底成日里在外抛头露面,虽说行医济世,是功德无量的事,可在那些豪门大家族眼里,却又上不得台面了,也难怪只能找个低门户的。更别说高高在上的楚王了。 众人看锦绣的目光又多了份同情与怜惜。 但这世上既然有千金女低嫁,自然也有贫寒女飞上枝头的,个别妇人仍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又委婉地问起了锦绣与赵九凌之间的事。 ------题外话------ 今天周六,又下雨,无事可做,就专心码字吧,向三更挑战 第279章 克妻传闻 “……王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耐何宣府战事频繁,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定下来。”然后又仔细观察锦绣的神色,试探性地问:“这事儿也要怪王爷,若非他雷厉风行,把靼鞑逼得走投无路,也不至于如丧家犬一样天天跑来啃宣府的城墙。以至于耽搁了王姑娘的婚事。王姑娘若是真熬成了老姑娘,王爷的罪过可就大了。” 一个心直口快的妇人连忙接过话来,“伍夫人说得极是。王姑娘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家,生生被战事给拖累了,王爷肯定要负起责任的。” 锦绣淡淡地道:“这怎能怪王爷呢,王爷不也因兵弋而耽搁了自己的婚事?我一个小小的大夫,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为了大周朝的边境安宁,这点子牺牲又算什么?” 锦绣的无私牺奉献精神倒让一群别有居心的人哑口无言了,只能讪笑着夸上两句:“王姑娘虽为女流之辈,却比我辈强多了,小小年纪就心怀天下,哪像咱们,成日里只知道算计柴米油盐的。” 锦绣谦虚地道:“比起真刀真枪上场杀敌的将士们,我这又算得什么?诸位大人那才是真英雄,真豪杰。” 想着自家男人挣下的军功,众妇人听得面色舒坦不已。倒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锦绣见她们不再继续追问自己,松了口气,天知道,她现在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呢,赵九凌说要娶她,可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如果他到时候两个巴掌一拍,不认了,她也没地方诉苦去。所以她与赵九凌私下里的协议,却是坚决不能对外透露半分的。 但凡女人聚在一起,除了聊自家的男人,孩子外,首饰珠宝,衣裳聊上两句,如果放到现代,还会讨论一下某某明星长得是否帅气,有什么诽闻。但这儿没有,所以她们聊着聊着便聊到赵九凌的八卦去了。 古人娱乐活动并不多,像这样一边吃菜一边看戏一边聊天的情景对于这些官太太们来说,已算是天大的享受了。有瓜子嗑,有戏可看,自然还要聊聊八卦才是。而通常能让一群妇人有着共同聊天欲望的,莫过于赵九凌本人了。 赵九凌年轻,地位又高,并且难得的是长得还不差,也难怪这些妇人喝上几杯酒后就原形毕露,说起此人的八卦一个比一个夸张。 “……听说楚王已有意中人,你们可有听说过?”一个头戴赤金展翅凤杈的妇人问旁边比较熟悉的妇人。然后让原本有些冷清的场面立马活了起来。 “真是奇怪,楚王今年都二十有六了,却一直没有娶妻,这是什么道理?”一名妇人小声地对平时候比较相好的闺密小声咬着耳朵。 “据说楚王十六岁那年封王另建王府那一年,皇帝本来要赐婚的,据说当时楚王看中了定国公的侄女,想聘为妃。谁知后来不知怎的,在圣上赐婚头几天,定国公那个侄女居然暴病身亡了。不得已,便改为定国公的亲闺女。不过好像还没举行大婚,定国公闺女也给生病没了。紧接着,皇帝又另赐了门婚事,是永昌伯府的嫡孙女,谁知,在大婚前几天,永昌伯那个孙女也得怪病没了,一时间,楚王克妻的传闻便传出来了。” 众人恍然,怪不得赵九凌二十六岁了,还一直未曾娶妻,原来是克妻呀。 锦绣则听得挑眉不已,想不到这家伙还克妻?是真有其事,还是凑巧,还是人为?她是大夫,自然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多半是人为吧,至于凑巧,太过凑巧,可就说不过去了。 大家被勾起了八卦,一时间可就无法收场,于是,有关赵九凌的婚事便成为众人关注的话题,有的说,赵九凌就是因为背负着克妻的传闻,所以一怒之下,去了西北。隐姓埋名从士卒做起,三五年间便脱颖而出。 “你们肯定不知道,那时候在西北呀,隐姓埋名的楚王也又看中了一个姑娘,便是西北侯的嫡孙女,白氏,俱体叫什么名字给忘了。不过这白氏生得花容月貌,有西北第一美人之称。楚王为了她再一次动了凡心。双方论及婚嫁,眼看都要过明路的,谁知……” “那白氏死了?”众人问。 说话的妇人摇了摇头,语气不屑,“倒是没有死。当时双方正准备过明路的,白氏长得花容月貌,又是西北侯的嫡孙女。当时楚王虽隐姓埋名,可到底是前徒不可限量的青年才俊,西北侯倒也慧眼识英才,便准许楚王迎娶白氏。谁知在即要过明路时,半路里杀出个成国公世子。” 后来的事儿便屡见不鲜了,因为成国公世子的横插一脚,西北侯倒也不势利,仍是坚持当时只是区区四品小小武将的赵九凌作孙女婿,但白氏却不干了。赵九凌当时还未公开自己的身份,在西北边防,小小的四品武将,与堂堂一等公的成国公相比,高低立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白氏舍弃所谓的真爱,投入成国公世子的怀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尽管这样会被说成势利。 但显然,白氏是个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人。 说起白氏,这位正三品诰命夫人,丈夫是宣府下北路参将的路氏,更是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屑,“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白氏真的舍弃楚王选择了成国公,外人就算心里说两句势利也就罢了,顾忌着西北侯和成国公府,自然不会拿到明面上说去。谁知白氏做事可真够绝的,自己明明生了双势利眼,却又怕被人说三道四,反而还倒打一耙,恶意陷害楚王与她的庶妹通奸,她羞愤之下,这才与楚王取消了婚约,改投成国公怀抱。” 众人开始同情赵九凌,转而痛骂白氏不是东西,蛇蝎心肠,可恶透顶。然后又一脸兴奋地问起白氏的下场来。 锦绣莞尔,白氏这样的人,自然是惹了众怒,尽管在场诸位夫人也都是势利之人。 如果说白氏恶意陷害的对像只是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座,这些人大抵也不会如此痛恨白氏的所作所为了。但赵九凌不同,人家年轻又英俊,位高又权重,又是悲剧爱情里的男主角,受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 对于白氏的下场,锦绣倒也略有耳闻,成国公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白氏身为成国公世子夫人自然也不能幸免,被打入贱籍,没入教司坊充作官妓,从天堂一朝跌入地狱,便是赵九凌对她最好的报复了。 锦绣暗想,白氏在得知赵九凌真实身份后,估计肠子都会悔青了吧。 当诸位夫人们得知白氏的下场后,无不拍手称快,还恶狠狠地道:“活该,这种人就要这样收拾。可惜了,她被没入金陵教司坊,若是落在宣府,我倒要好好收拾她去。” 锦绣默然,白氏纵然可恶,可赵九凌的报复手段,何偿不残忍?怎么却没有人去质疑赵九凌手段狠辣呢? 显然在这些妇人心目中,赵九凌是受害人,怎么报复也不为过。反正白氏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至于赵九凌是否心狠手辣……心狠手辣又如何?反正又不关她们的事。 女人之间的八卦通常是天马行空东边一句西边冒一回的,一会儿有人说赵九凌因有着克妻的名声,所以一直不曾娶妻,一会儿又有说赵九凌不但有克妻的名声,也因为在边关呆得久了,养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性子,一般的女人哪里敢嫁他呀。 还有人信肆旦旦地说:“……据说去年楚王回京,今上原本就想趁此机会给楚王选一门秀外慧中的王妃,谁知今上中意的那几家闺女一夕之间就全给嫁了人……” 锦绣听得一脸乍舌,赵九凌真有那么恐怖吗?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真有克妻的名声,一般怜惜女儿的自然得退避三舍了。但是这古代大家族里的女子,身份再高,总归得走上联姻的道路。她才不信那些位高权重的大家族,会是真心心疼女儿所以不愿让女儿嫁给赵九凌。估计应该有别的原因吧。 那名先前挑起话题的妇人极是兴奋地道:“你们有所不知,据说楚王早就有了意中人,耐何宣府战事一直不曾停下,所以给耽搁了。” 这话果然把成功地众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那妇人年纪约有五旬,却只穿着五品诰命的青色矍服。在人群里并不显眼,再加上一脸的局促,与一些出身名门的夫人格格不入,从开席一直到现在,一直是默默无闻的角色。但此番一句话却把众位眼高于顶的贵妇人们给吸引了过去,纷纷扬着友好的笑容问道:“楚王有了意中人?是哪家闺女?” 然后目光似有似无地望着锦绣。 锦绣心里发虚,但她早已有防备,这时候很是光棍地笑了笑说:“诸位看我做甚?黄太太,您千万别说楚王的意中人是我,那样锦绣会当真的哦。” 众人见锦绣这么说,心里又疑惑起来,难不成,真的不是锦绣? 第279章 暖味 这位黄太太见自己已成为话题中心,有些得意,挺直了胸膛,说:“楚王的意中人至于是不是王姑娘,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据可靠消息讲,楚王确有意中人,这是事实。” 众人又问究是哪家闺秀,哪里人,是宣府人,还是别的地方的闺秀,那妇人仍是摇着头说不清楚,只一口咬定,“楚王确实有了中意的姑娘,但究竟是谁,却不得而知。” 众人有些失望,有些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妇人急了,又加重语气,“真的,不骗诸位。前些日子,我家那口子亲眼瞧到楚王从怀里掏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银手环给掏出来了,掉到了地上,又被朱大人给不小心踩到了,楚王就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呢。” 锦绣心里一堵,还有这等事? 银手环,众位夫人眼里冒着兴奋的八卦,“然后呢,然后呢?” 黄太太也是个爱显的人,见吊起了大家的口味,越发矜持了,“然后朱大人就赶紧把手环捡了起来,用袖子拭得干干净净,但仍是有些脏,就丧着一张脸说等战事歇了,他一定给洗得干干净净,再交到王爷手上。你们猜王爷怎么说?” “嘿嘿,王爷把手环抢了去,拿了个手帕仔仔细细的包了起来,听我家那口子说,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差点把睛珠子给瞪掉了。” 黄太太倒也有几分八卦的潜质,说得掩人耳目扬顿坐,成功地把酒桌上的气氛给推上高潮,随着她的讲解,众人又情不自禁地望向与楚王有着绯闻关系的锦绣。 锦绣神色依然淡然,脸上毫无波澜,倒让大家心里头的疑惑给消去了大半。 但是,若楚王的意中人并非锦绣,那么会是谁呢? 黄太太也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楚王有意中人是事实。” 众人失望不已,又说起赵九凌的冷酷与凶名,纷纷感叹着,如此凶名在外的人物,也不知将来会娶什么样的王妃。 有的说,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估计没戏了,应该有可能是将门虎女,毕竟赵九凌凶名在外,万一对老婆动粗,一般的闺秀哪经得起折腾?所以娶个将门虎女应该是上上之选,最好是有功夫在身的,至少经得起打。 锦绣听得满头黑线,虽然那个银手环的故事让她心里沉了几分,不过转念一想,红尘男女,哪个没有初恋情怀呀,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又想着自己的小身板,再想着赵九凌那牛高马大的体格,她空有一身医术,但倘若遇上家暴,自己只有被痛扁的份呀,于是,她机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与她挨到一起的妇人连忙问她:“王大人,你冷么?” 锦绣连忙说:“没,只是觉得张夫人说得太恐怖了。”她一脸怕怕地望着张夫人,“楚王真的会打女人吗?” 一群女人又笑了起来,“这个谁知道?不过王大人也不必感到害怕就是了,反正又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她的事呢?如果……如果她到时候真的嫁给了赵九凌,万一这厮真有暴力倾向,她的后半辈子岂不完蛋? 锦绣脸上的纠结,使得这群妇人又想到先前她与赵九凌发生过的不愉快,以及赵九凌曾在今年年初不分青红皂白处罚锦绣的事,纷纷心照不宣地互望一眼,于是张夫人又安慰锦绣道:“王大人一直住在总督衙门,与楚王朝夕相处,自然比咱们更了解他的性子才是?怎的还问起我们来了?” “就是就是,王大人,楚王私下里与你时常碰面吗?有没有凶你?还有,楚王先前也病过两回,还挺凶猛的,听说是王大人给医治的。不知楚王现下身体如何?” 锦绣看了问话之人,此人一脸的好奇与兴奋,估计关心赵九凌病情是假,想从赵九凌的病情里得到珠丝马迹才是真吧。 锦绣也很想声讨赵九凌一番,但基于职业道德,于是言简意亥地说:“王爷都是老毛病罢了,并没什么要紧的。” “老毛病?”一群妇人的眸子立马亮了起来,“是什么样的老毛病?” “听说,楚王身边有六名侍妾,不知是不是真的……” 赵九凌身边的侍妾,锦绣倒也并不陌生,也曾被请过去给她们看病,然后私下里央求她给她们开一些温和的生子秘方,或是美容养颜的,倒也小小赚了些银子。 “王爷身边有好几个侍妾呢……”想着赵九凌那几个差点成闺怨的侍妾们,锦绣又释然了,她在宣府也有大半年时间了,赵九凌这货在女色方面还算得上节制。 “听说那些侍妾都生得花容月貌,不知是不是真的?” 锦绣想了想,说:“王爷的女人,自然是顶美的。” “可惜却没一个有福的,这么久了,也没传出个动静来。”又有人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直至月上柳梢,赵九凌的八卦总算被降了温,毕竟这货再如何的英俊再如何的权势滔天,私生活再精彩,与她们也没多大联系,唯今之计,还是趁着功庆宴,好好与诸位太太们拉拉关系,日后大家在战场上,才能相互战斗,相互提携。 也就在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侍女,对锦绣说:“王爷有些酒醉不适,请王大人过去瞧瞧。” 众妇人正说得起劲,也没有过多留意,反而觉得锦绣一个小姑娘,成天要与那种活阎罗处在一起,估计也是个折磨吧,于是一干妇人对锦绣露出同情怜悯的目光。 锦绣觉得挺好笑的,吃醉了酒,自然会身子不适,哪有请大夫的道理?吃上两碗醒醉汤不就没事了么?估计应该是赵九凌的借口吧,想来,他们已有半个多月没见过面了。 尽管不愿承认,锦绣仍是不得不说,她还真有点儿想念那货了。看官们可别误会,她并不是喜欢赵九凌什么的,而是觉得,不管他是否要真心娶她,总要给自己一个说法才是。总不能这样一直吊着她吧? 来到赵九凌的院子后,锦绣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整个出云阁是赵九凌的天下,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防守,她一旦进去了,岂不羊入虎口? 上回赵九凌跑到她的悠然阁对她撒野,不对,应该是“另类的表白”时,那时候有侍女随侍在旁,她倒没多少想法,但如今不同,她这回是有史以来,第一回孤身前往。 出云阁很宽阔,标准的北方建筑,正院进去,有一个还比较宽阔的天井,两边厢房连着正屋有个抄手回廊,她从右边的抄手回廊,穿过西厢房,来到北屋,也就是正屋。 赵九凌并不在正屋,而是在他的书房里。 赵九凌的书房是用左边耳房布置的,锦绣进去的时候,屋子里亮晃晃的,赵九凌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身上穿着紫色左衽箭袖长袍,领边绣金色盘龙图纹,一腿屈在炕铺上,另一条腿则放到地上,露出整个白绫裤腿,裤腿被包裹在黑羊皮靴子里,更衬得一双腿越发修长。 “来了?坐,尝尝我母后赏的碧螺春。”赵九凌指了指他旁边炕上空位,白日里戴的紫长玉冠已被取下,这时候正以一根玉簪子束着,露出湿漉漉的长发。 赵九凌边说便执起珐琅小南瓜型状的水壶,对着茶杯冲茶。 锦绣依言坐到视上,隔着中间小小的黑檀茶几,几子上放着一盅薄胎粉底喜儿戏水的茶碗,赵九凌把茶碗推到她面前,“尝尝看。” 望着白玉般的杯子里呈浅褐色的茶水以及碧色的茶叶,叶子呈碧绿颜色,此刻在沸水的浸泡下,瓷意的伸展着身姿,苗条轻盈又暗香浮动。 而此刻的赵九凌,似乎也褪去了往日的冷硬与咄咄逼人,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锦绣端过茶碗,轻轻拨动着茶盖,缓缓喝了口,茶水有些滚烫,但小口地喝着,倒还过得去,茶水有丝苦涩的味道,但滑喉而过,又有种芬香甘美。 “果然是好茶。”锦绣赞道,又多喝了口,“挺解渴的。” 等了好半晌,没有等到赵九凌的声音,不由抬头,只见眼面前的男人已垂下眼睑,又拿了茶壶往自己的茶杯里注满了茶水,冲着她笑了笑,“口渴吗?那就多喝点。” 锦绣又从善如流地再喝了一口,茶水并不烫,一边轻轻地吹着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刚刚够好。 “王爷找锦绣来,就是为了请我喝茶?”茶水喝到半饱,锦绣觉得这样枯坐着,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于是清清喉咙,问。 赵九凌有些不满,“想你了,不成吗?” 锦绣摸摸鼻子,对于这种无赖式的语气,她还真没有语言应付。所以只能低头,保持沉默的害羞了。 赵九凌盯了锦绣半晌,又皱起眉头来:“怎么又瘦了?”不等锦绣反应,一双带着厚茧的手已摸上她的脸。 正在锦绣想着到底是该拍开他的手还是继续任他摸下去时,赵九凌又开口了,“这阵子战事吃紧,也确实累坏你了。” 锦绣依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在前一世时,因忙着专研医术,所以被剩下来了,连恋爱都没谈过呢,现下,他们的关系叫什么来着? ------题外话------ 话说,我与我家那口子都是速成式的,恋爱,结婚生子,不到一年全搞定。没风花雪月过,更没谈情说爱过,每每写这爱情的桥段,以及相处的模式,真的好吃力哦。浪费了我不少脑细胞呢。有不合理之处,敬请包涵。 第281章 变脸 锦绣的皮肤还算不差,细嫩的脸部肌肤很快就感觉到这只手掌的不对尽。于是,她拉过他放到脸上的手掌,就近一看,不得了,好长一道伤口,从虎口一直延到手腕处。虽然已没有在流血,但还是露出了狰狞的裂口。 “怎么伤成这样?没有上药吗?”这种伤口,对于见惯了伤口的锦绣来说,真的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伤口,可不知怎的,她居然有种心疼的感觉。 得知赵九凌没有上药后,锦绣又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他,“伤口虽小,但若是不仔细处理,也会酿成大祸的,以后可得注意了,切莫再如此大意了。”锦绣凶了他后,开始四处找着药物,耐何她今天没有带药箱,身上也没有应急的药物,所以只能作罢,说等她回去后,就让人送一瓶药过来。 赵九凌一味的盯着自己,倒把她的脸给盯红了,于是她又故作平静地问道:“这伤是怎么弄的?” “忘了。” 锦绣瞪她,有些不满,赵九凌又道:“真的,那时候正是生死倏关的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小伤小痛的?等战事结束后,这才发现手上有道伤口。” 锦绣微微舒了眉毛,说:“既然遇上了我,还是得好生上药才是。”锦绣起身,“我回去让人送药来。”然后作势便要离去。 赵九凌又拉过她,“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就别计较这些小伤了。” 锦绣也并非要离去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闻言又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那王爷找我来……”这时候的她,有些紧张,还有些羞涩。 赵九凌忽然就笑了,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打开看看吧。” 锦绣疑惑地接过,当看到熟悉的字体后,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这,这是锦玉的字!” 赵九凌微微哼了声,锦绣又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上边的字,忽然傻住了般,然后哭笑不得,这小子…… “锦玉这是写给谁的?我上回的家书可没有收到这样的信。”锦绣疑惑不已。 赵九凌哂笑,“还不明白吗?他可是哀求我,要我给你寻门好亲事呢。” 锦绣脸一红,又仔细看了锦玉的信,锦玉的信写得很是直白,直言了当地说,王爷呀,承蒙您瞧得起我姐姐,特意把姐姐召到宣府做了军医,为朝廷,为宣府将士作了贡献。这是身为大周子民的无上荣幸。但是呢,我姐姐到底只是女儿家,为了大周边境的安宁,已奉献了自己的青春与血汗,眼看就要错过婚嫁之龄,他这个做弟弟的,真心替姐姐的婚事着急。但他远在京城,夫子又严厉,轻易不得离京,所以再是心焦,也是鞭长莫里,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拜托王爷您,如果有适合的人选,不拘身份,只需人品过关就成了,还望王爷多多费些心思。 锦绣看完信,忽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没有料到,锦玉那小子,居然背着她来这么一手。 “王爷,这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赵九凌似笑非笑地说:“前阵子与太子长兄的信一道附在里头送过来的。” 锦绣再度呆了住,锦玉的信,是和太子的书信一道寄过来的,这能证明了什么?证明锦玉与太子勾结在一起?不对,应该是这小子什么时候巴结上了太子,然后请求太子帮忙太子给寄信。 “这小子也太胆大妄为了。”锦绣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居然如此明张目胆干涉她的婚事,“难不成,真的怕我嫁不出去?”她小声嚷着,有点儿窝心,又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王爷既然收到了锦玉的信,那打算如何回复我弟弟?”锦绣有些俏皮,还有些……紧张。 赵九凌摸着下巴,说:“已经回了。” 锦绣木了一会,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拉长了声音,“再过半个月,估计父皇的赐婚圣旨就会过来了。” 锦绣立马呆住,“什,什么赐婚圣旨?谁的?我,我的?”她指着自己。 赵九凌点头。 锦绣脑袋一片空白,皇上给她赐婚?给远在宣府的她赐婚?对于古人来说,这是多么的荣耀,别看她有着现代灵魂,其实骨子里也是特别哈权势的。就好比一名老工人只不过与毛老人家握过后手,就被写进老工人的族谱里是一样的道理。 赵九凌又点头道:“不止你的,而是你我二人的赐婚圣旨。” 锦绣木住,脑袋一片空白。 脸颊再一次被轻轻拍了两下,“傻住了吗?” 锦绣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瞪着赵九凌,“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九凌却没有再说话,而是从身后拿出个匣子里递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锦绣有一肚子话要问,正抠心抠肝地难受,但这时候也只得强行按捺住,身为灰姑娘,最不能缺的便是底气与自我。 锦绣接过盒子,盒子很轻,并且非常普通,比起她见接到过的动辄用红木梨木楠木或是檀木制的镶金踱银还镶宝石的那种盒子,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锦绣打开盒子,便愣住了。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枚银镯子,镯身细细的,镯子上还拴着几个小小的金花生,虽然足金足银,但颜色款式一看便知早已过了时了,最重要的,这款镯子真的太熟悉了。 锦绣抬头,瞪着赵九凌献宝似的双眼,“这是我的镯子,怎的到你手上了?” 赵九凌眨眨眼,“当年在何天刚的画舫上,你落到甲板上,由我捡着了。” 锦绣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还以为掉了呢。原来被你捡到了。”然后又想到什么,问:“王爷还一曾保存着?” 赵九凌抿了抿唇,有些不可一世,“原本是想丢掉的,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扔,就一直放在身上了。现下就物归物主好了。” 锦绣也跟着抿了抿唇,想笑,又不敢笑,于是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那我需要感谢王爷么?” “那倒不必。”赵九凌飞快地说,“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锦绣白他一眼,把镯子重新戴到自己手上,有些陈旧的银镯子戴在雪白皓腕上,再配上今日身上穿的喜庆的朱红颜色的衣裳,并不怎么般配。 赵九凌拉过锦绣的手,又把镯子给勒了下来,“还是别戴了,不好看。” 锦绣也觉得戴起来确实不怎么好看,不是寒碜,而是觉得有些幼稚。金花生银镯子,也只是小姑娘戴的,她都是成年人了,哪还能戴这种镯子。 赵九凌动作有些大,褪镯子的时候,勒痛了锦绣的手背,她轻呼一声,忍不住拍他的手一把,轻叫:“轻点呀,很疼的知不知道?” 等她打过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这样是不是有种打情骂俏的感觉? 赵九凌却觉得这样的锦绣更是鲜活,心下又痒了起来,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锦绣心里一跳,想抽回手,但赵九凌握得死紧,她有些急了,红了脸小声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快放开我。” 赵九凌果然依言放开了她,锦绣后退两步,揉着手腕,但心里却又暗自奇怪地浮出失落来,唉,可惜了,现在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正式公开明朗化,否则,她真的想把他扑倒。 “王爷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先回去了。”锦绣低声说,她也觉得再继续呆下去,会出什么乱子,所以只好以退为进了。 …… 锦绣回去后,想着今晚发生的事,以及赵九凌透露给自己的信息,一方面紧张,另一方面也觉得欣喜,那种仿佛中了五百万大奖但又没能得到最终确认的感觉,一直在心里像拨河一样折磨她。 她也一再告诫自己,要保持平常心,免得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道理是这样讲的没错,但真正的荣华富贵摁在跟前,高富帅男人加上顶级的社会地位就在眼前,似乎随手就可得到,不心动那是扯谈。 清晨,悠然阁的门被敲响了,锦绣正睡得正香,很是恼怒,但也知道,她是大夫,又有几分医术的,既然进入了这个行业,便要承受半夜被敲门的突发事故。 尤其现在天都亮了,更是不能再赖床了。 她披了外袍,穿戴妥当后,让人打开门来,便见到紫苏一脸的忐忑与讨好。 “给王姑娘请安,姑娘昨晚可睡得好?”一身灰鼠毛领边短褙子下身竹叶青袄裙的紫苏面容娇艳,低眉顺目。如果不是眼睛底下有丝青影影响了整体美观,那么紫苏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锦绣一边系上天蓝色的狐狸面小披风,一边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不适?” 紫苏飞快地看了锦绣一眼,又低下头来,恭敬到拘束的姿态,令锦绣不禁自问,难不成自己很有威严?居然让堂堂楚王身边的一等大丫头恭敬成这副模样。 “这个奴婢也不知要如何回答,姑娘去了便知道了。” 锦绣更是好奇了,昨晚与赵九凌相处还好好的,也不知一大早就把她叫过去有什么要紧事。 去了赵九凌的内室后,发现这厮并没有想像中的生病或是有什么不适的症状,相反,只着一身中衣的他,盘座在床上,板着一张脸,双唇紧抿,目光带着谴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锦绣上前两步,“王爷哪儿不舒服?” 回答锦绣的,是一声冷哼。 锦绣一脸的莫名其妙,昨晚都还好好的呀,走的时候他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变脸了? ------题外话------ 给儿子听写生字,这死小子居然敢作憋,可没把我给气死。想当年我读书读到中学都不知道作憋为何物。这小子倒是厉害,小小年纪就学会作憋了,把他胖揍了一顿,自己也气惨了,今天与他耗上了。今天只有两更,晚上8点左右。 第282章 雨过天晴 锦绣忍不住看了看紫苏,而紫苏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身为贴身大丫头的她也不清楚自家主子怎么好端端的就心情不好了。 锦绣又问:“王爷可是心情不好?” “你说呢?”总算开口说话了,但语气却是浓浓的不满。 锦绣现在很是肯定,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身上了。只是,她实在想不出,她又做了什么令他生气的事来。昨晚回去后她就睡下了,一没出诊二没私会男人,他生哪门子气呀? 但是,当赵九凌朝她伸手,摊开他的手掌后,锦绣恍然大悟,失声道:“……唉呀,昨晚回去后一时给忘了……我这便让人回去拿药……”然后急忙吩咐冬暖回去拿她的锦绣白药,等冬暖走后,她又转身,对他讪讪地道:“那个,昨晚我是真的给忘了……” 赵九凌脸色稍雯,但依然不怎么好看,望她的目光带谴责。 锦绣尽管有些愧疚感, 宝_书_网_w_w_w_._x_ b_a_o _s_h_u_._c_o_m 却又有种哭笑不得,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该不会是,昨晚我没有给您送药来,所以您就恼了我吧?” “你说呢?” 嘿,火气倒是挺大的。 锦绣倒是一时无言了,当着紫苏的面,她也不好当哄孩子一样哄他,只能软言软语地道:“是我的错,请王爷原谅。” 又是一声冷哼。 锦绣摸摸鼻子,这时候的她倒没有以往在面对此人的那种诚惶诚恐,以前的赵九凌,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且冷硬不近人情的,总是把鼻孔摆到天上,还特权意识非常强烈,害得她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造次。但现下,这货倒没怎么摆他王爷的架子,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动物,锦绣也不例外,以前此人强硬的时候,她尽管心里恨得要命,但面上却连屁都不放一个,现下对上此人的冷脸,却没多少惧意。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有恃无恐罢了。 至于她的仗恃,锦绣也不得不承认,被高富帅男人看中后都会有的得瑟心理。鄙视一番后,又心安理得起来。 紫苏心下却是惊讶得厉害,她家王爷这是在使性子?老天,快来一记雷劈了她吧。 她一定是眼花了。 赵九凌瞟了紫苏一眼,紫苏心下一凛,又明白了什么,赶紧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临走时又忍不住偷偷望了眼锦绣,在心里想着,看来王爷对这位王姑娘是真的上了心的,否则不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的。 而正在使孩子气的赵九凌,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此刻正在使气,他是真心觉得愤怒。昨晚锦绣明明说得好好的,回悠然阁后就拿药过来给他上药,害得他想入非非东想西想,想着接下来锦绣亲一边埋怨一边小心地给他上药的情景,只觉全身都似要飞起来……谁知,左等右等,却等不到锦绣的人影,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又打人过去瞧瞧,回来报的消息只差没让他吐血。她不给自己送药来,倒是自个睡去,太不像话了。 紫苏出去后,屋子里没有外人在场,锦绣倒放开了胆子,上前温言温语地安慰道:“对不住,昨晚我是真的给忘了,你不要生气了嘛。” 锦绣放下身段来的声音,格外的娇软,与平时候冷淡自持的语气大不相同,赵九凌听得骨都都快酥了,被她用歉意的眸子这么一瞅,再加上难得柔软的声音这么一激,肚子里的气早就没了。但面上却依然板着脸,忍不住埋怨道:“你可知昨晚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锦绣惊讶,失声叫道:“王爷真的等了我一个晚上?” 这下子轮到赵九凌有些心虚了,他只是说得夸张而已,前后也不过等了大半个时辰罢了,在得知锦绣睡下后,尽管有气,但见她睡下了,又不好去打扰她,于是就生一肚子闷气也睡觉去了。只是在心里暗自发誓着,待明白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那倒是没有,但生了一肚子气是事实。”赵九凌依然板着脸,用赵某人的眸子斜瞟着她,“害得本王昨晚都没怎么睡好。”然后一副,你该如何赔我的表情。 锦绣忍着心底的笑意,依然软软地道:“是我的错,王爷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哼!”一声中气十足的冷哼结束于冬暖的及时出现。 锦绣接过药,又拿来消毒水和棉签,把赵九凌受伤的手掌仔细清理后,这才开始上药。上了药后,又准备给他包布条,但药箱里的布条都是替战场上受了外伤的人准备的,全是比较长的布条,锦绣找了半天,没能找着适合的布条,冬暖适时建意,“姑娘,要不用奴婢的帕子吧。” 锦绣看着冬暖手上的帕子,淡淡的浅黄色的绣帕,上边绣了朵粉红色的荷花。锦绣摇头,说:“这怎能行,女子的随身物什,可不得随意外用的。”尽管对古代礼教嗤之以鼻,但想要这儿生存下来,就不得不去遵守。女子的手帕荷包等贴身的物品,是不能任意丢弃的,就怕被有心人士捡到而被坏了名声。更别说用在外人的身上,事急从权都是不成的。 冬暖知道锦绣的顾忌,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也给了锦绣一个启示,于是,她把自己的手帕掏了出来。 这下子轮到冬暖阻止她了。 “姑娘,您的手帕怎能随意外用呢?” 赵九凌却不满了,“一个帕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本王书房里像这样的帕子可多得很呢。” 锦绣望了他一眼,笑着道:“我一向没有拧手帕的习惯,不过身上倒是随身带了几条的。不过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帕子,用到王爷身上倒是无妨的。”高兴了赵九凌,也成功阻止了冬暖接下来的话。 冬暖望着用来包扎的手帕,便没再多说什么了。反而夸了锦绣一句,“姑娘倒是设想周到。” 赵九凌显然是误会了锦绣的意思,既然锦绣也知道女子的随身物品不得私自用作他徒,但她却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给自己包扎,这说明了什么? 浓浓的喜悦与兴奋击中赵九凌,他面色柔和地望着锦绣,以及缠在手掌上雪白的帕子,对锦绣柔声道:“改明儿本王再送你一打的手帕。” 锦绣的帕子,雪白的颜色,上边花纹全无,四四方方的,质地倒是柔软的棉布,即透气又易吸收,但比起大富人家专用的各类高档缎面类的帕子,就逊色多了。 但是看在赵九凌眼里,却是异常的顺眼。 锦绣抿唇笑了起来,“多谢王爷。” 赵九凌摸着手掌上充当崩带的手帕,非常满足地笑了。 锦绣奇怪地看他一眼,刚才还黑着一张脸的他,这么快就消气了,倒还是个好哄的。 …… 那晚的庆功宴过后,宣府倒也平静了几日,将士们仍然要进行训练,军医们也不得空闲,得趁着战事未打响之前,对各临时病情进行消毒,补齐一切救治工具,再隔三岔五地被教授些理论知识,偶尔再进行一两回急救演习。 因军医的待遇与地位大副度提高,再则有了锦绣的麻醉药问世,伤兵们大大减轻了痛苦,对军医们的态度也大大改观,军医们得到了尊重又得到了不低的待遇,倒也生出了几分向心力与学医的势情。 锦绣很是欣慰,看着斗志昂扬的军医们,照这样下去,不出三五年,宣府军医的医术整体都能提高几个台阶呢。 没有战事的时候,并不比战事时能有多大休息空间。 主要是锦绣名气在那摆着,无战事时,送往总督府的贴子每天都有十多张,偶尔还会接上一两张外地来的病人。刚开始锦绣还有种“医者医德”之类的高尚情操,但凡有相请的,都前去医治,后来贴子多了,就忙不过来了,但这些有本事下贴子的,都是有点身份有点来头的。锦绣一个小小的太医身份,还没有到能睥睨众生的境界,少不得还要赔一番笑脸。 就拿今天收到的贴子来说吧,六品的守备夫人虽然品秩低,可人家是本地方的土皇帝,轻易得罪不得;主簿家的公子也是有点来头,某致仕曾任三品京官的员外家的夫人也有点身份,宣府有名的富户女眷,与皇族宗室有沾亲带故的贵族……最后锦绣实在没法,只好一律推说不空,有病有痛大可去找李杨二位太医,以及大弟子齐玄英等。 这日里,锦绣按例给赵九凌诊平安脉时,被黑口黑面的赵九凌说了两句,少不得又委委屈屈地解释了。 “……那些人,一个个都有点子身份,我一个小小的大夫,哪开罪得起的?”对上赵九凌的质问,锦绣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对于真正的权贵中的权贵,她就算是脑袋被门挤了,也不敢怠慢呀,还要三催四请?除非活得不耐烦了差不多。 赵九凌面色稍有缓和,但依然板着一张脸,“你忘了,父皇在圣旨上可是明明摆摆的写着,你不但是整座北方边军的医官之首,还有官大一级的特权。宣府的权贵是不少,但再如何的厉害,你都要高他们一级。” “话虽如此,可我也不好真的仗着有皇上膛腰就作威作福吧?”锦绣说,“人家来头也不小呀,锦绣哪敢真的仗着一点身份就怠慢的?”这些人虽然现在有求于自己,可若自己太过傲慢了,也会给自己埋入隐窜。若是碰上心胸狭小的,说不定还要给小鞋穿。小心驶得万年船,做人谦虚些,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赵九凌不屑地道:“你马上就要做我的王妃了,有我罩着你,谁敢为难你?”活得不耐烦了不是? 锦绣满面黑线,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幸好屋子里没人,否则,这没这谱没保证的话被人听了去,要她如何做人呀。如果她真的做了楚王妃,那还好说,以后至少可以横着走了。 但万一不成呢? 第283章 剥削 赵九凌大概知道她的想法,又向她保证,“你放心,父皇已经同意你我的婚事了。” 锦绣却并未有多少喜悦之色,“……皇上真的同意?” “那当然。所以你只需安安心心等圣旨赐婚便可。” 锦绣一脸惊疑地望着他,这时候也顾不得害羞什么的,她一本正经地道:“也好。只是请王爷答应我一件事。在赐婚圣旨未抵达之前,还请王爷代为保密。” 赵九凌挑眉,有些不悦。锦绣连忙说:“王爷您是男人,自然不必理会那些世俗舆论。但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可经不起流言侵袭。” 赵九凌心中一凛,这时候的锦绣,已没了先前的冷静稳重,此刻的她,是难得一见的忧伤,带着丝丝倔强,又隐隐有一丝柔弱。 莫名的,他心中一紧,原本玩笑的心思也收起来了,一脸郑重地道:“你的顾虑,本王都明白。”眼前的锦绣,低垂着头,颊边露出一屡发丝,俏皮又可恶地贴在她脸上,时不时地动晃来晃去,晃得他的心都痒起来了。 蓦地,赵九凌伸出手来,把她颊边的头发给拂到她耳根后,在她讶然又略带惊惶的注视下,缓缓一笑,长臂一伸,带着薄茧的手摸一她柔软的双唇。 近距离下,他发现她小小的如黑葡萄般的眸子里带着血丝,不由心疼,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扬声道,“来人。” 锦绣赶紧往后退了几大步,来到安全的距离后,连忙收拾了心情,望着从外头进来的修长身影。 外头进来一个青年男子,锦绣定眼一瞧,不正是赵九凌的贴身侍卫之一的紫剑么? 紫剑单膝跪于地上,目不斜视,“王爷。” 赵九凌坐到榻上,淡淡地道:“你去告诉门房,本王身子不爽,军医王锦绣要替本王看顾身子,一时不得空闲。” 尽管惊讶,但紫剑仍是执行命去了。 锦绣惊讶地望着赵九凌,“王爷明明好好的……”声音倒是有些骄嗔。 显然,赵九凌非常喜欢她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的,不可一世地挑眉道:“本王就是觉得身子有些不爽,你身为太医,自然要侍奉在左右的。怎么着,你有意见?” 锦绣说,“王爷一已之身关系着宣府十万将士的性命,自然马虎不得。锦绣定竭尽所能,侍奉王爷。”打官腔,谁不会呀? 但赵九凌显然听错了意,眉开眼笑地道:“竭尽所能侍奉本王?”语气尽是一派的暧味。 锦绣红了脸,这个不正经的家伙,她跺了跺脚,轻斥一声:“少想些毛七八糟的。既然王爷病了,就该有病人的样子。还不快去床上躺着?” 赵九凌挤眉弄眼地道:“你要本王去床上?现在可是大白天呢。” 锦绣再跺脚,忍不住喊道:“赵九凌!你别得寸进尺呀。”也不知是不是羞怒,她居然连名带姓地把他喊了出来。 但喊过后,又发觉不妥,现在他们是有点点小奸情,小暧味,但还没有阳光化,如何能够露出本来面目呢? 正要进行挽救弥补的锦绣,又干巴巴地添了句,“那个,我不是有意要对你不敬的,谁叫你存了心要逗我?” 赵九凌倒是没有生气,锦绣连名带姓地喊她,虽是恼怒,却明显地带着娇嗔的意味,只让他心里痒痒的。不过他也知道,她面皮薄,可经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逗弄,于是赶紧收起了笑意,说:“好,也不过是逗你的罢,你倒当真了。”他顿了下,又说:“只是觉得,你成日里忙个不停,我想见上你一面,还得三催四请,你一个小小的大夫,倒比我这个王爷还要架子大。这可了得,不给你点教训,还真要上房揭瓦了。” 锦绣目光转了转,说:“我再忙,可只要王爷一句话,不就闲下来了?” “那倒是。倒省得你四处奔波之苦。”赵九凌煞有其事地点头,“说,你可要如何谢本王?” 锦绣巴着指头,说:“按我现在的名气,看一个最普通的病人,也有五两银子的进账。比较有钱的,十两二十两银子也是不在话下。若是遇上出手大方的,或是几只肥羊,那更是可观了,真可谓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可现下,王爷却因为一点儿指甲大的小事儿,就断了我的财路,王爷您说说,这笔损失,我要找谁算账?找王爷您吗?” 赵九凌放声大笑,“放心,只要嫁到我们赵家,金山银矿任你搬。” 锦绣故意双眼一亮,“做王妃比做大夫还更能赚钱?” “……”赵九凌唇角抽搐,他忍不住道:“那是。嫁给了本王,王府的银子,自然全都是你的了。”摆出一副非常不可一世的傲然模样。 锦绣故作思考,末了点点头,“听王爷这么一说,做王妃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赵九凌差点儿从榻上跌了下来,锦绣又说:“也罢,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一回王妃好了。” “……”赵九凌再也笑不出来了,瞪她,“你是故意气我不成?” 锦绣在心里偷笑,她现在越来越喜欢与他斗嘴了,也不知是不是骨子里欺软怕硬的因子在作怪。总之,她现在在赵九凌面前,说话行事越发自如了。 “王爷这是哪儿话,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拿个香饽饽给我画上,若非锦绣见过些世面,岂不连骨子渣子都不剩?” 赵九凌哭笑不得,“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这嘴皮子功夫越发厉害了。” 锦绣说:“不敢,都是跟王爷您学的。” 他挤了挤眼,“本王从来不会教别人嘴皮子功夫的。本王一向只教……”然后故意顿了下来。 “教什么?”锦绣顺口接了过来。 赵九凌目光邪肆地在锦绣胸前来回扫荡,这个地方,他很早之前就想去扫荡了,但为了王爷的威严,一直克制着罢了,现在,倒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看了。 锦绣再度红了脸,跺脚道:“还王爷呢,总是没个正经。”以前这货一直是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模样,原来都是假像。这一身痦里痦气的流氓气息,估计是在军里给沾染的。 不是有句话叫,天下最荤的地方,铁定是军营。 …… 因赵九凌身子不爽,锦绣得随时侍疾,倒是不好再随意离开总督衙门。自然,外面送来的贴子,便无法去理会了。 那些权贵人物们尽管心里焦急不忿,却也不敢去得罪赵九凌,只不过是在心里暗暗骂上两句罢了。 这样一来,锦绣倒是轻松了不少,每日里除了去军营露露面,再讲解两堂理论知识,其他时间都呆在总督衙门,偶尔去赵九凌那露露面,与他说上两句话,顺便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来表现。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忙坏了齐玄英等人。打着锦绣高徒的名号,齐玄英已渐渐接下锦绣在军营里的事务,再加上外头的病号无法请到锦绣,便一窝蜂地涌向齐玄英的住处,倒把他们给累得人仰马翻。 能单挑大梁,再则单独施行手术成功了几例,齐玄英唐成等人信心倍增,出诊率大大提高,但过了没几天,便大感吃不消了。纷纷来到总督府请求支援。 “师父,病人实在太多了,弟子实在忙不过来。”齐玄英很是苦恼,他一直没有忘记,他的职责先是管好了军营,其次才能挣外快。但现在,每当天一亮,便会有不少的人来到门口排队等候,这个说自己是某某权贵的管事,拒绝也得垫垫斤两才是。那个说病人病得很是严重,得马上出诊,诊金三倍支付云云,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害得原先能够独挡一面的喜悦全消失怠尽,现在只剩下苦恼了。 周强也大倒苦水,“那些人真不好侍候,脾气又大,架子也高,还特别的不通情理,病人本来已病入膏盲,非要我们想办法。弟子说无法医治,便冷言冷语的挤兑,说师父您沽名钓誉,名不副实,要去官府告我们欺骗之罪。” 锦绣沉吟半晌,说,“这些人倒不必理会。只是,眼下病人多,但你们人手却是有限,再则都是上门服务,也实在浪费时间。要不这样吧,我去恳请王爷,若是在总督府衙开劈一间屋子,成立专门的医疗机构,由大夫轮流坐镇看诊,病人则上门看病,这样一来,倒也省去不少时间。”在总督府里开设医疗机构,那些想仗着点身份就想闹事的人,也得垫垫斤两才是。 齐玄英双眼一亮,直说这个主意甚好,但很快新的顾虑又上来了。 “师父主意倒是好,只是不知王爷是否会同意。”他一门心思醉心于医术,所以并没有听到外头的传言,对赵九凌的感观一直还停留在“算不上作威作福,但王爷架子却老大,总爱对师父鸡蛋里挑骨头”的恶劣印像中,生怕赵九凌又会借机刁难师父。尤其这阵子并无战事,按往常的规矩,这段时日便是太医们外出看病敛钱的大好时机。最会钻研的李太医虽算不得日进斗金,但也是外快不断。最不会钻研的杨太医也是成日不得空闲,据说前阵子还特意花了八十两银子给自己的妻子打了个头面。但医术最好的师父,却不得不因“楚王身子不爽利”而被拘在总督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赵九凌故意不让师父外出的腌赞理由。 锦绣不知道齐玄英的内心想法,只是说:“不试试怎能行呢?你们先回去吧,暂且不要透露任何风声出去。待我禀明了王爷再另作决定。” “那师父您可也要小心行事。”齐玄英说,“若是王爷不同意,那就算了吧,师父犯不着为了弟子们的事与王爷拧上。” 锦绣笑着说不会的,她肯定得量力而行的。不过想来赵九凌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果真如锦绣所料,赵九凌并未反对在总督衙门开设医疗机构的事,但他却是有条件的。 锦绣一脸无耐,“就知道王爷不会做无本的买卖。”开设医疗机构也不是不可以,但每个月收来的诊金,得拿出五成利润充公,这不明摆着剥削嘛。 第284章 娶妻要娶财 “五成太高了,光玄英他们几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必须还得从军营里调些人手来。再则,还要装篁,打造器具,床板,药物等等,另外,军医们待遇低,开设医疗机构,一来也是方便老百姓,二来也是让军医有挣外快的机会。王爷您一不为老百姓着想,二不为军医着想,反而坐地起价了,也太狠了吧?” 赵九凌挑眉,“若是我不同意在总督府开设医疗机购,你们军医可就一文钱都无法挣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些老百姓呢?王爷也不管他们的死活吗?”锦绣说,“若是王爷答应军医可以对外看病,若是价格公允的话,老百姓肯定会在心里感激王爷的。” “他们感激与否,与本王何干?”标准的赵某人的回答。 锦绣无耐,只得进一步解释,“话也不能这么说呀……”锦绣努力拿理由说服他。 赵九凌也有自己的理由,“不是我不同意,而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能保证,军医在给普通老百姓看病的时候得到了利益,还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本职上去?” 军医的本职工作便是为受伤的将士们服务的,若是他们有了另一项更加可观的收入,并且比在军营里还要轻松不少,银子又挣得多,谁还会去坚持自己的份内事? 锦绣一时哑然,半晌无话。 赵九凌却见不过锦绣黯然,于是又安慰她道:“不过你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但没能够想得全面。你一心为老百姓和军医着想,但你想过没,就算开设了医疗机购,老百姓是可以来看病,但他们有银子医治吗?还有那些权贵人物,他们会乖乖的排队等候?” 锦绣仔细想了想,说:“我在金陵的时候,都是让病人按先来后倒的顺序进行排号看病的,虽说权贵人物是傲慢了点儿,但医馆也得先把规矩做出来,有了规矩,自成方圆。” “按先来后到排号看病?”赵九凌喃喃地说,“这个也不错。不过,不管如何,在任何时候,依然得以将士们优先。” 锦绣见他同意了,很是高兴,“王爷同意了?那真是太好了。” 赵九凌古怪地看着她,倒让她纲闷了,不过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得意忘了形,居然主动扯着他的手臂,锦绣脸腾地红了几大片,一张老脸都快烧起来了,赶紧讪讪地放开了他,讪讪地道:“那个,一时高兴到忘了形,你可别乱想。” 不若平时候的冷静稳重,这时候的锦绣,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娇羞姿态,又扭妮,又羞涩,一张脸儿胀成烟霞色,却是更加娇艳,比她前襟那朵桃花更加可爱。 锦绣这时候还梳着姑娘家的发髻,额头的刘海齐整地垂下,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一双秀气的眉毛,以及挺翘的鼻子。赵九凌思付着,等她日后嫁给了自己,梳上妇人的发型,戴上宫中内务府精打细造的朱杈首饰,肯定比现在更加娇美。 一时间,赵九凌的心思又飞进了他京里的皇宫中,宫里的美人匀都是梳着高高的髻,然后戴着各式精美的凤叉,额头上垂下精致婉约的宝石抹额,更是衬得一张脸儿国色天香,娇媚若三月桃花。 锦绣正在害着羞,发现赵九凌半天没反应,又不得不抬起头来,发现这货只是用呆滞的眸子盯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锦绣这下子倒不害羞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王爷这样看着我做甚?” 赵九凌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就是在想,不过是拉一下手罢了,就让你羞成这样。若是到时候咱们大婚洞房的时候,不知又要羞成什么模样了。” 锦绣才不会害羞呢,她不过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罢了。但显然,眼前这位却是见缝插针地又来逗弄自己了。 锦绣鼓着腮,下意识地想到若果与他洞房时的情景,这回倒是真的害羞了。她恨恨地瞪他一眼,小声啐骂:“下流无耻!”然后非常骨气地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赵九凌得意的哈哈大笑声,锦绣的速度更快了,在心里忿忿的咒骂着这个恶混,总爱在嘴上占她的便宜。王爷的威严都被他给丢尽了。 有了赵九凌同意开设医疗机构,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在李杨二位太医及总督府的总管多方努力以及安排下,总督府左边的空地临时建了间屋子,号召了有品秩的军医的坐诊之点,锦绣又从军营里抽出十多名医术不错的军医入伍,又抽调了十来位辅医,不出十来日,总督府官方医疗机构便成立了。 依锦绣的名气,虽然她并不亲自出面,但开业第一天,便迎接了近百位病人,虽然头一天收入不多,却也能维持开支。再则,锦绣又安排军医们任何时候都要留一名军医在医馆里守着,好方便就诊的病人及时就诊。并吩咐军医们,不管何时何地,宣府的将士都有优先看病的权利。当遇上战事时,就必须听从上级的安排。 虽说古人消息闭塞,但总督府开设医馆并由诸位名医镇守的消息仍是很快传遍了整座宣府,在民间反响甚嚣。不出几日功夫,总督府医馆的病人便已排起了长龙大队,连赵九凌都经不住好奇前去瞧了热闹,回来后便找到锦绣,说要五五分账。 锦绣哭笑不得,“王爷您是天家人物,什么样的富贵没见过,还稀罕这么点银子?” 赵九凌瞪眼,面不改色地道:“没有人会嫌钱多的。更何况,本王再如何的高贵,也得识人间烟火是不吗?” 锦绣失笑,虽然这人霸道起来像土匪,但话里话外,还算沾了点地气,知道银子的重要。倒不是那种目下无尘的清高派人物。虽说爱财了些,但这样的人,倒也倍感亲切。 经过三天三夜的讨价还价,锦绣总算坚守了最后的底线,没能让赵九凌砍去军医护士们的最后一点血汗钱。原本的五五分成,改为四六分,医馆盈亏自负,所得营利,总督府得四成,剩下的六成,则由军医们自由分摊。 亲兄弟明算账,赵九凌还有模有样地让人拟了份官方合作文书,锦绣代表医馆,与专管税赋的张文英代表双方共同签下合约。张文英接过文书,笑得合不扰嘴,据说身为神医的王锦绣,少说也是日进斗金。还是王爷厉害,居然有办法让军医们把挣来的钱分一部份给衙门。虽然银子并不算多,但有总比没有好哇。尤其现在战事吃紧,宣府的户所里空空如矣,满目凄凉,每遇上战事,尤其要抚恤阵亡将士家属时,最是让他肉痛了,尤其战事上的各项支出,每每害得他急白头发。有这么一项收入,倒也聊胜于无了。 …… 边防十万边军,又常年与靼鞑作战,开支自然庞大。除了本地方自给自足外,朝廷也要补贴一部份,但就算如此,远在京城的户部尚书李敬修的压力也渐渐袭来。 皇帝看着户部尚书上凑的折子,眉毛一挑,“又缺银子?哼,李敬修这老家伙,越发不像样了。恒阳常年在边关,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花十万两银子给他举行大婚,也敢向朕穷哭,真是岂有此理。”皇帝越说越气,当年他以皇帝之尊迎娶皇后进宫,可是出了三十万银的聘礼,太子迎娶太子妃,前前后后也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如今,他的嫡次子,尊贵仅次于太子的老九娶个王妃,他也才给预备五万两银子,真真是太不像话了。堂堂皇帝的儿子,举行大婚居然如此寒碜,老百姓会怎么看?朝臣会如何议论他? 一旁的万太监小心地道:“皇上请息怒,李尚书什么为人,皇上还不清楚么?虽说此人为官清廉,可就是小气了些,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此人的脾气?何苦来哉,没得气坏自己。” 皇上被气乐了,瞪他一眼,“恒阳常年呆在边关,为我大周边境安宁,延误终身至此,朕甚是愧对他。如今恒阳总算有了娶妻的念头,这老东西居然敢如此行事,真是岂有此理。”皇帝越说越怒,大有想把李敬修抓来治罪的念头。 万公公瞧着不对尽,赶紧劝道:“皇上息怒,如今北方边境一直不得安宁,听探子回报,草原如今日子很不好过,越发骚扰边关,如今宣府,大同,太原三处防线,战事频繁,光战事补给便已沉苛,更别说还有抚恤阵亡将士以及安抚家属,修补城墙,每一样都要银子呀。边关乌不拉屎的地儿,连将士们的肚子都填不饱,只能靠朝廷补给了。李大人身为户部尚书,若非没银子,也不会这般行事了。” 皇帝自然也知道如今边关不太平,国库里的银子如流水般花去,虽然他身为皇帝,也不禁心疼万分。可再如何心疼银子,自己儿子大婚,总不能寒酸举行吧? 想到这里,皇帝又有些埋怨起儿子的眼光来,“也不知这孩子怎么想的,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的闺秀不要,偏要个寒门小户的医女,娶这么一个医女为王妃,能有多少嫁妆?” 万公公唇角抽畜着,在心里叫道,妈呀,皇上您可是堂堂天子呀,怎的也学护国公府夫人那般,媳妇没进门就开始算计起媳妇的嫁妆来了?您可是一国之君呀!但嘴里却说着,“皇上您有所不知,这未来的楚王妃虽说身世差了些,可银子却是不差的。”然后又向皇帝介绍宫里的御医们,虽说奉禄只有区区五两银子,可每日里给达官贵人们看病,那可是日进斗金呀。而未来的楚王妃,那可是神医的名头呀,每日里自有大把的人捧着大把的银子跪请此人看病,能差钱吗?不说富可敌国,至少也是不差银子的主。 皇帝捋着胡须,“当真?” 万公公笑得见眉不见眼,“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去查查许太医许大人的身家便成。”许太医是太医院之首,正四品的院判,医术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想当然,银子也是大把地挣。 万公公又向皇帝灌输着身为大夫尤其是医术厉害的大夫挣钱的本领,先拿许太医在皇城北面那幢占地三十余亩的五进宅子三房妾室六个子女例举,又说太医院最年轻的小苏太医,每年光给奉国公府以及各大勋贵世家的人请平安脉,银子也是大把地挣,更别说还有神医名头,响彻大江南北的王锦绣了。 皇帝被说得活泛了心思,在心里暗忖着,这王氏虽身份低微了点,但手头的银子肯定不少,日后嫁给老九,银子便是老九的了,老九常年在军中,也落下了一身的病根,若是有王氏随时照看着,自然也是美事一件。越发觉得,这王氏倒也与老九般配。更别说,那王氏的兄弟王锦玉也挺入他的眼缘,罢了罢了,这个儿媳既然是老九一心认定的,他这当父亲的,就当作成全吧。反正过了村就没那个庙了。 ------题外话------ 大约还有20万字左右就能完结。正在加班加点地赶结尾,虽然结局快出来了,但还得时时温故而知新,尽量避免前者不对后尾的窘境。另外还要润色,修饰,所以,存稿真的很重要的。以我现在的功力,也还没达到现写现传的境界。 第285章 算盘 这边,皇帝对王锦绣这个未来儿媳妇总算满意起来,放下成见,开始写赐婚圣旨。对于户部尚书李敬修只肯拿出五万两银子给赵九凌置办大婚的事儿,也就不那么生气了。反正到时候等儿子回京后,他再找那老东西算账。 老而弥勒的李尚书自然知道皇帝对自己不满,但他也有委屈呀,楚王大婚,是该隆重地置办,但国库里是真的没银子呀,就算把他老骨头敲碎了重组,没银子还是没银子。 皇帝写好赐婚圣旨后,又献宝地拿去坤宁宫给皇后瞧,但皇后却恨声道:“这王锦绣,九儿娶不得。” 皇帝一路上正美兹兹地想着等新儿媳妇王锦绣进京后,有儿媳这个神医在,以后看病,不知要省去多少打赏银钱,正美得冒泡呢,被皇后泼上这么一盆冷水,很是不高兴,板着脸问道:“这是为何?” 皇后忍着怒火,对身边的女官道:“绘春,你来说吧。” 叫绘春的女官立马跪了下来,“启禀皇上,今儿个上午,成国公老夫人进宫拜见娘娘。成国公老夫人向娘娘禀告成国公爷顾东临在顾老国公生前,曾与金陵女名医王锦绣订下婚约,因当时王锦绣还在守孝期间,是以秘而不宣,只等王锦绣出了孝期便可成婚。谁知顾老国公却为国捐躯,又被皇上召见进京,并替成国公爷与吕家小姐赐下婚约。顾老夫人很是对不住王锦绣,耐何圣旨已下,不得挽回,只能忍痛与王锦绣解除婚约。” 皇帝听得头都大了,“什么,王锦绣还与顾东临订过婚约?” 皇后恨声道:“可不是,这王锦绣,好大的胆子,如此大事,居然隐而不报,其心可诛。”皇后自小学得便是三从四德,对于女从的名声尤其看重,特别是给自己儿子选娶媳妇,更是恨不得找个完美无缺的来,先前看在儿子的面上,还能勉强同意。如今又曝出王锦绣还曾与顾东临订过婚约,只觉受了欺骗,怒不可竭。若非锦绣不在京城,否则依皇后的脾气,真恨不得把她宣进宫来好生痛骂一翻,再治她欺君之罪。 皇后气锦绣的瞒而不报,又气顾夫人,“这顾夫人当真好大胆子,当初臣妾还特意问过她,顾东临可否有婚配,她毫不犹豫得说不曾,臣妾这才恳请皇上给威国公指婚。谁曾想,这人胆敢欺弄臣妾。”为了儿子及顾家圣眷,居然敢故意蒙骗她。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他皱着眉说,“虽说顾东临与王锦绣有曾过婚约,然圣旨即下,自是不得反悔的。吕家三代显赫,自然不会让闺女委屈做小,难不成,顾夫人还想让王锦绣给她儿子做小?” …… 宣府这边,专管户部的张文英清点了库房里的银两物资,望着账面上的数字,好一番长吁短叹。恰巧今日他腿上的毛病又犯了,大有加重之势,不敢再耽搁,干脆也去总督医馆瞧瞧,顺便探查总督医馆现下的营运状况。 尽管天已擦黑,但总督医馆里仍是人头攒动,张文英也随大流地在导医员的建议下,花了十文钱挂了个号,他看了手头的号,吓了一跳,居然排到二百三十号去了,拿惯了算盘的人下意识地算起医馆光排号就能拿二十多两银子,比他一年的月奉还要高呢。等他去看了病,抓药,算账的给他算得很是详细,看病费用二十文钱,药费四十五文,加上刚才的挂号费,今天看病一共花去了七十五文,比以往请大夫到家中看病又要省几倍的银子,倒也划算。 高兴过后,张文英新的担忧又来了,看个病才花这么点银子,除了人工各项开支外,到时候交到他手头的银子,岂不更少? 一群打扮光鲜的人从正陷入无上愁苦中的张文英身边走过,边走还边庆幸地说:“这回看病真划算呀。以往成哥儿看一回病,光打赏就得花去好几十两银子,更别说看病抓药了。这总督医馆倒是不错的,成哥儿病得这般严重,前前后后也不过花了不到五十两银子。” 又有人笑着说,“可不是,以前盈姐儿染个风寒请太医上门少说也是十两银子起价,但如今来这儿抓药,也还不到一百文钱,真是太便宜了。” “这儿看内腑方面的病确实便宜,可若是做什么外科手术的,就有些贵了。”又有熟识的人插进话来,“我家那位,得了肠痈,由锦绣大夫的大弟子齐玄英大夫作主开刀,前前后后也花了三百两银子呢。” “唉呀,肠痈可是绝症呢。也幸亏这儿的大夫医术高明,还有办法医治,三百两银子又算啥?只要能把命捡回来,再多的银子都不成问题。依我看,三百两银子也还是便宜了……” “……肠痈真能医好么?”旁边又有加入进来,一脸期待,又一脸迟疑地问道。 刚才说话的妇人看她一眼,一脸矜傲地道:“肠痈虽是绝症,可这总督医馆的大夫,有一半都能治的,不过听说医术最好的还要数锦绣大夫的大弟子齐玄英。不过此人也因为医术好,所以架子有点高,等闲还请不到他动手术。若是想请他医治的话,就得单独排号,五两银子的排号费,手术费用以及各项护理算下来,大约也要三百两银子左右,” “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将我家老爷的病治好,再多的银子都没问题。只是,这儿的大夫,真能医好我家老爷的肠痈?” 张文英看了过去,很想对这位操着外地口音的妇人骄傲地宣布,咱们宣府的军医,随便拉一个出来,一个就能顶两。 先前说话的妇人也向这位外地来的妇人讲解了总督医馆的坐镇大夫的资历以及身份,还有各成功案例,成功地把这位外地妇人说服了,说要赶紧回去把自家老爷带来,请这儿的大夫医治。 那名妇人又好心地提醒她一句,“齐大夫忙得很,听说光做手术就已经排到十天后去了,你若是真要给你男人看病,还是先去挂个号预约。记着啊,一定得挂齐大夫的号才成,需要五两银子。若是挂急诊,还得另加银子。” “五两银子排号?”张文英怪叫一声,又问道:“那急诊需要多少银子?” 妇人奇怪地看他一眼,并没有多想,还以为这人也是家中有重病的需要齐大夫看吧,于是非常好心地说:“也只有做手术排号才会这么贵的,尤其是齐大夫的号,便是5两银子起价。若是急诊,还得另加5两银子。你家中的病人若是严重的话,我建意你还是不要去挂号了,多花些银子从先前挂过号的人手上买吧,否则,真要排到十天过后,人也熬没了。” 张文英乍舌,“需要排这么久?” “那是,做手术排号一天就只排五个,宣府病人那么多,就那么几位大夫,能忙得过来吗?若是不差银子的话,也只能花高价从别人手上买了。” 妇人解释一通后,见张文英张口结舌,误以为他估计是手上缸银子,也没兴致说话了,傲然一笑,扬长而去。 剩下这位外地的妇人还在风中凌乱着,她咬着唇,巴着把头算,“三百两银子真能治好老爷的病,也罢,就试上一试吧。”然后,她警戒地看了张文英一眼,误以为他也要进去排号,赶紧抢他一先进入医馆,对里头的人叫道,“替我挂个号,我要排齐大夫的。” 看到医馆里的人建意那妇人把病人带过来,先交十两银子住院观察,等大夫作了详细检查后才能动手术,并且约摸估计需要花三两两银子左右,张文英心里激动不已,又屁颠颠地奔去所谓的住院部,这一看不打紧,一看就吓一跳,住院部二十张病床全都住满了人,一打听之下,才发现这些全是需要动手术的,有的已经动了手术,有的还在等做手术,张文英快速地在脑子里盘算着,一个病人做手术需在三百两银子,那么二十个病人,便是六千两银子,一个月下来,那是多少?除去各项成本下来,再按四六分成算,官府最低也能得一千两银子…… 越想越兴奋地张文英双眼闪闪发亮,接下来几天里,天天花十文钱排号看他的腿病。 …… 皇后冷笑一声:“皇上高见。吕小姐是皇上亲自赐的婚,吕家门弟显赫,她还没那个胆子让人家嫡女给她儿子做小。可又舍不得王锦绣这个名动天下的女神医,还妄想靠先前的婚约让人家给她儿子做小,真真打的好算盘。” 皇帝皱着眉,“那依皇后之见……” 皇后冷色冷凝,“顾夫人势利,臣妾也略听说了一二,不过但凡勋贵之家,哪个不是势利的,也就没当回事。当时听明此人来意后,臣妾恨不得当场把她叉出去,可到底要顾忌着天家颜面,也并未给她明确答复,只说若是王锦绣愿意做小,臣妾便不反对。”末了又冷笑一声,“若臣妾是王锦绣,自然择高枝攀去,堂堂楚王妃不做,还跑去做一个国公府的侧室?傻了不成?” 皇帝点头,“皇后说得极是。咱们九儿瞧中了的王妃,怎可与他人做小?真真是天大的笑话。顾夫人还真是心高,既得了圣眷,又与吕家攀上了姻亲,如今还想把女神医也娶进门,哼,她就那么一个儿子,还想把天底下的便宜都占尽不成?” 皇后愕然,嗔道:“皇上……” 皇帝哈哈一笑,拍了拍皇后的手,温和地道:“朕知道皇后不满意王氏,可九儿喜欢呀。再则,此人医术如此厉害,不收为已用,难不成还要眼睁睁地把她推给别人,便宜顾东临那小子不成?” 第286章 自恃身份 这日里,医馆来了位穿着华贵的中年妇人,领着一大堆婆子丫环,这妇人一脸的傲慢,张文英立马锁住她,把她列为肥羊人选,非常热情地上前介绍着,“这位夫人,是来看病吗?是内腑还是外科?是重症还是普通症状?” 离午饭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医馆,是一天之中最为忙碌的时候,医馆里的医护人员忙得脚不点地,只除了导医处的伙计还可以得点儿空闲。但这时候伙计也忙里偷闲地上茅房去了,就让张文英给临时充当了导医员,经过数天来的观察,这老家伙倒也学得有模有样,分析了这中年贵妇儿子的病情后,立马让他去挂齐玄英的号,并且是急诊。 “我儿子得了肠痈,据说只有这儿的军医能够医治,不知是不是真的?” 张文英见这妇人穿着华丽,身边下人一大堆,想来是头肥羊,再来儿子又得了难治的肠痈,竟然比任何人都还要高兴,闻言点头如捣蒜,把锦绣夸到天边去,又把锦绣的弟子齐玄英也给夸到海里去,并且拍胸脯保证,肠痈非常好治,前后只需花五百两银子便能医治。 这贵妇面带喜色,当下傲慢什么的也不摆了,立马让人交了五百两银子去柜台,并且承诺,若是儿子的病能够医好,另外还有赏赐。喜得张文英恨不得抱着齐玄英猛亲。 虽然这银子与他半毛钱没干系,但医馆与官府可是签了四六分成的,医馆挣得越多,官府得的也就多。是以大公无私的张文英大人,非常隆重地接待了这位从京里来的病人家属。 中年贵妇拿了号,交了银子,便命人把儿子扶了进来,果然是虚弱至极,传说的绝症之一……肠痈。 张文英双眼晶亮,非常热情地把这对母子迎入后院的住院部。 中年贵妇对热情有礼的张文英很是有好感,误把他认为这儿的大夫,觉得这宣府的太医们也挺和气的,也放下了一半的心,客客气气地问是不是王锦绣给自己儿子医治。 张文英说:“王锦绣王大人一心忙着军务,根本不得空闲,如今坐镇总督医馆的是她的大弟子齐玄英。等会儿便由他给令公子医治。” 中年贵妇有些不悦,说:“我大老远的从京城赶来,就是冲着王锦绣的名气来的。麻烦这位大夫帮忙把王锦绣叫来吧。你放心,只要医好了我儿子的病,银子好商量。” 张文英解释说锦绣并不坐镇医馆,但她的大弟子医术依然没得说,完全得了她的真传云云,但这妇人仍然坚持要锦绣给她儿子医治,否则宁愿不治。 张文英一个头两个大,这时候只好脚底抹油把齐玄英找来。 齐玄英这时候正在忙着做手术,哪有时间,于是便由得了空闲的周强给检查,确实是肠痈,并且已到中期,得立马做手术。但是呢,这儿的手术台也只有四台,并且全都排满了号,暂时还做不了,于是只能先施针给病人止痛,并且吃药控制病情,等手术台空出来后,方才能实施手术。 经过大半年的血腥强化洗礼,周强也已能独挡一面,于是非常权威地发布了术前通知,让中年贵妇戚丁氏签字。 戚丁氏哪买他这个嘴上无毛的家伙的账,一个劲地说只要王锦绣医治,别的大夫她都不相信。害得周强特别的郁闷,只觉自己的能力受到质疑与侮辱,这大半年来被人捧得有些飘飘然的他自然也就没了好脸色,硬邦邦地说了句:“我师父并不接受私人治疗,请恕我无能为力。若是不相信在下的医术,就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这戚丁氏也是位横着走的人物,当下便恼了起来,越发要让锦绣医治才肯罢休。 周强冷笑,没有理会她,去看别的病人去了。 戚丁氏气得两肋生痛,身旁的婆子劝道:“夫人,还是算了吧,既然那位老大夫都说王锦绣的大弟子已能独挡一面,那自然是没差的。不如就请王锦绣的弟子给公子医治吧。” 另一个婆子也劝道,“是呀夫人,这阵子咱们也仔细打听过了,这王锦绣并不在医馆里坐镇。寻常人根本请不动她,连楚王的同父异母兄弟齐王也碰了钉子呢。” 戚丁氏却傲然道:“若是别的大夫也就罢了,可这个王锦绣,我自然是有办法让她给我儿医治的。” …… 皇后脸色不是很好,嗔怨地望着皇帝,“皇上糊涂了,那王锦绣虽说有神医之名,可到底只是个白丁出身,论家世,哪能与九儿匹配?不过到底是九儿亲自瞧中了,臣妾这才勉强同意她嫁给九儿。谁知这王锦绣还曾与顾东临订过婚约,这都被人毁过婚的女子,任她有着通天之能,也休想做九儿的王妃。” 皇上哈哈一笑,“皇后才是糊涂了,王氏被顾家毁婚,可是被谁害的?” 皇后一时无言,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要怪也要顾丁氏。若非她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要给她儿子赐婚的意愿,臣妾哪会强拆人家姻缘?” 皇帝点头,“皇后说得也是有理。只是这顾丁氏心也太大了。” 皇后是何许人矣,自然也知道这顾丁氏确实心太大了,靠着丈夫生前的功劳,成功捞得圣眷后,又嫌王锦绣身份低微,配不上儿子,借着赐婚的名头,成功甩掉了此人,与吕家攀上了关系。若是顾家会经营,也可保顾家三代荣宠不衰。已经是锦上添花的顾丁氏,也应该知足了。如今,王锦绣名气大了,又心动了,还想啃这棵回头草,还想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一副可怜无辜又无可耐何只遵从圣意的可怜妇人,呸!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皇后自然知道顾丁氏的打算,先前嫌弃王锦绣低微的家世,是以靠上吕家后,毫不犹豫地把人家弃了,如今王锦绣名气大了,连在京城权贵圈子里也有着较高的影响力,甚至还有几家勋贵有意无意透露出想给自家儿子娶王锦绣的意思,这顾丁氏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明珠了。又来她面前扮可怜无辜。 皇帝又说,“也幸亏皇后没有应她。鱼与熊掌如何兼得?若是天底下的好事都让这顾丁氏得了,还有天理么?所以氏必须嫁给老九。” 皇后心头一急,失声叫道:“皇上……” 皇帝摆摆手,一脸的威严,“好了,朕意已决。赐婚圣旨也已写下,哪能反悔的?更何况,就算王氏不嫁给九儿,也会嫁给韩国公世子。哼,王氏虽说家世差了些,但奇货可居,哪能便宜旁人的道理?”一副肥水坚决不露外人田的面容。 皇后被逗乐了,也哭笑不得,忍不住埋怨道:“就算她有医术又如何?若是皇上召她看病,还敢抗旨不成?” “那可难说。”皇帝捋着胡子,“你也别嫌人家了。若真的嫁进沈家,便是沈家妇,大长公主规矩可大着呢,王氏如何还能抛头露面?所以,还是嫁给九儿好。”至少肥水不会流入外田。见皇后面色仍是不豫,又有些不满了,加重了语气,“你也别总端着家世不放了。九儿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么?先前那些难听的传闻你都给忘了?如今好容易有了娶妻的念头,你就成全儿子一回吧。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庙了。” 皇后见皇帝动了气,哪里还敢犟,再来儿子也确实可怜,顶着克妻的传闻一直熬现在,就算他面上不说什么,肯定心里也是极难受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媳妇,她这个母后自然得高兴才是。 于是皇后又赶紧陪笑道:“皇上说得极是,是臣妾一时糊涂了。王锦绣虽说家世差了些,可正如皇上所言,奇货可居之人,哪有便宜外人的道理?虽说曾被顾家毁过婚,可也错不在她。皇上不愧为一国之君,看得高,想得远,又有容人的雅量。倒是臣妾一时钻了牛角尖,没能明白皇上的苦心。臣妾在这里向您陪不是了。” 不愧为皇后,说话就是有艺术,皇帝见皇后想通了,又被她拍一通马屁,自然高兴,龙心大悦之下,对于王锦绣被顾家毁过婚的事儿也就不再介怀了。 “这宫里,也只有皇后与朕一条心。”他感慨万千,看皇后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皇后能想明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王锦绣,朕不但要赐婚给小九,还要大肆操办。召告天下。” 皇后尽管心里仍是有些不满,但多年夫妻,哪会不知道枕边人的性子,是个标准护短的,再来当年还未登基时,也因为不得圣眷而受到多方排挤冷落,见惯了世人踩低爬高的嘴脸,最恨的便是倾炎附势之人,也难怪会看势利的顾丁氏不顺眼,却反而同情起王锦绣来。 皇后暗叹一口气,见皇帝那“贼亮”的眸子,以及不可一世的威风,也知道王锦绣成为九儿的王妃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罢了罢了,既然皇上都满意,她还能说什么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 在大周朝,为医者,在老百姓心目中,却有着极端的地位。 一来医者有着治病的本领,老百姓自然有着敬畏之心。但身为大夫的,却是唯财是命,一般普通老百姓,为给家人治病,通常被大夫弄得家破人亡的,也比比皆是。 所以,大夫这个身份,在老百姓心中,便有着两种极端的地位。 在权贵眼里,他们不差钱,就怕大夫医术不好。医术不好的,自然得被挤到天边去,并受打压。医术好的,自然得拉笼,并且礼遇有加。毕竟这些权贵人物都是惜命的,一旦生了病,自然得靠大夫救命了。在权贵心目中,有本事的大夫自然会受到贵宾般的待遇。 但那也只是表面。 在顶级权贵心目中,他们觉得,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大夫请不到?就算是宫里的太医,见了他们也得恭敬行礼,若是有丝毫马虎,小心人头不保吧。 当然,这也只限于普通的太医或大夫罢了。 像许太医小苏太医之流的顶级太医,自然无人敢怠慢的。尤其人家还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再顶级的勋贵,也得给七分薄面。 顾丁氏自认自己也是顶级勋贵人物,却也不敢对医不好自己儿子的许太医大吼大叫,更别说治人家的罪了。 但是,对于王锦绣,她却可以。 第287章 戚丁氏的威风 婆子好奇地问戚丁氏,“夫人这么有把握?” 戚丁氏撇唇,越发的矜持傲然,“那是自然。她可是我那妹妹未过门的儿媳妇,我可是她未来婆母的嫡亲姐姐,若是怠慢了我,当心我在她婆母面前告她一状,让她嫁不去顾家。” 婆子恍然大悟,“原来二姨奶奶的媳妇便是这位王锦绣呀,只是,咦,不对呀,二姨奶奶的媳妇不是魏国公府的嫡次女吗?”这王锦绣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更何况,二姨奶奶只有顾东临一位嫡子呀。 戚丁氏说:“魏国公府吕四小姐自然是东临的嫡妻了。但这王锦绣却是我那妹夫生前给东临订下的。我妹妹不想忤孽圣旨,又不想违孽我妹夫生前遗愿,是以干脆让吕小姐作嫡妻,王锦绣作平妻得了。” 婆子一脸的惊讶,“唉呀,这世上还有这等子事?表公子也实在幸运,不但有幸娶吕家小姐,还能娶女名动天下的女神医,真真是好福气呀。” 戚丁氏对妹妹顾丁氏也是有些嫉妒的,但她毕竟出嫁多年,又主持戚家中馈多年,自然也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是以尽管嫉妒这个庶妹,但表面上仍是与顾丁氏亲亲热热地来往着。 这不,好处便来了。 若非有顾丁氏这层关系,她哪里敢带着儿子来宣府直接就找王锦绣呀。 …… 肠痈、腹绞痛、腹内疾病等一直是困扰着太医们的一项绝症,但如今却被王锦绣这位女大夫给攻克下来,这自然是一项历史性的大突破,在杏林界如炸开了锅,消息宛若长了翅膀飞向全国各地。如今各地的大夫都知道肠痈已有了医治之法,但能够医治肠痈的大夫,人却在宣府,是以一些有条件的自然不顾辛劳带着病人一道来到宣府,只为请王锦绣给医治。 戚丁氏也是不例外的,她从京城风赴尘尘地来,自然是冲着锦绣的名号,再则,听妹妹说过,她觉得王锦绣虽然家世差了些,但医术没得说,若是把这样的一个人人尊敬的女神医往外推,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所以王锦绣极有可能嫁入顾家,成为顾东临的平妻。对于一个有着超高名气却家世卑微的平民女子来讲,这已是最好的出路了。 戚丁氏并不认为王锦绣会拒绝,不但不会拒绝,还极有可能巴接她。因为她是她未来婆母的嫡亲姐姐。 于是,在总督医馆碰了丁子后,戚丁氏果断地让人持威国公府以及定国公府的拜贴,投进了总督衙门。 …… 冬暖很是讶然地望着两张精美的贴子,“威国公府?那不是新晋级的顾家吗?”她恼怒不已,“顾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攀了高枝还不肯满足,如今又见咱们姑娘还有用得着的时候,又跑来套近乎了,呵,当初干什么去了?” 定国公府的下人戚丁氏的陪嫁婆子面上堆起了笑容,指着桌上的礼物,对冬暖道:“还望姑娘转告王锦绣王大夫,今下午我家夫人要登门拜访王姑娘。请王姑娘务必看在我们家二姨奶奶的面子上,尽量回过话才是。”然后眼眶一眼,“可怜我家世子爷的病情已不能再耽搁了,还请王姑娘发发善心,早早施妙手给治了吧,以解我家夫人燃眉危急。事成之后,我家夫人必有重谢。” 冬暖一脸的迷惑,“请问你家二姨奶奶是什么人,与我家姑娘有何关干?” 婆子笑着道:“姑娘还不知道吧,我们家二姨奶奶便是新晋封的威国公府的当家夫人。顾夫人与我家夫人可是嫡亲的姐妹呢。” 冬暖冷下脸来,“原来是顾夫人的亲戚,失敬失敬。” 婆子以为冬暖总算认出他们来,越发高兴起来,又道:“其实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不是,还望王姑娘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情份上,多加通融通融,待事成之后,一定重重酬谢。”估计王锦绣也会看在二姨奶奶的份上,连酬金都不会收的。这样岂不更好? 冬暖冷笑一声,“什么一家人,什么亲戚?你这婆子可真会胡乱攀关系。我家姑娘除了一个弟弟外,在这世上可没半个亲人。什么威国公定国公,与咱们姑娘有何相干?少拿你鸡毛当令箭穷惹人恶心。快滚,我家姑娘忙,没空见什么捞什子的亲戚。” 也不给这婆子说话的机会,扭头就走。 婆子傻了眼,赶紧上前拉住冬暖,“姑娘这是什么话呢,谁人不知,王锦绣与我们二姨奶奶家的公子也就是威国公爷订下了婚约,二姨奶奶择日便要进宫请皇后娘娘赐婚了。日后王锦绣嫁入成国公府,不也要叫我家夫人一声姨母?这可是实打实的亲戚情份呀,你这小小婢女也好大的胆子,胆敢私自作主陷王姑娘于不仁不义之中,该当何罪?” 冬暖又气又怒,甩手给了婆子一巴掌,冷笑道:“给我闭上你的臭嘴。我家姑娘清清白白的名声,岂能由你破坏?我家姑娘什么时候与威国公府订过婚约?谁人不知威国公府与魏国公家嫡女订下了婚约,那还是圣上赐的婚的呢,你这老婆子居然红口白牙污陷我家姑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冬暖怒气,也气极,手下自是没个轻重,再来回事处的人也特别讨厌这婆子明明一个奴才身份,却大摆架子,这时候自然要帮着冬暖,几个人合着力道,把这婆子给叉了出去。 冬暖站在侧门里,插着腰,一脸的怒火,“给我滚。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 戚丁氏听说自己派去下贴子的婆子被王锦绣身边的丫头给打了出来,气得花枝乱颤,怒不可竭道:“你个蠢货。人都没见着你与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难道你不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在没见着王锦绣之前,你就不知把身段放软些么?”等见着了王锦绣本人,自然有的是机会报仇。 婆子唯唯喏喏地应了声,又甩了自己两巴掌,哭道:“夫人息怒,是奴婢办事不力。奴婢再去总督府一趟,务必把王锦请来给世子爷看病不可。” “快去。我儿病情越发严重了,若再敢耽搁,我扒了你的皮。”原以为在向王锦绣下了贴子后,王锦绣会立马亲自登门拜访的戚丁氏愤怒地把早已准备拿来待客的茶水给掀了一地。 “真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奴婢,胆子居然这般大,连我身边的人也敢打。”戚丁氏越想越气,暗自发誓,等王锦绣来了后,她一定要她严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 …… 傍晚,锦绣从营里回来,便见门口似有人在拉扯,本来她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但这拉扯的人已挡了她进府的路,不得不上前问道:“怎么回事来着?” 回事处的人连忙恭敬地回道:“禀王大人,这婆子持着威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拜贴,非要见王大人您。当时您在不府内,小的谨记着王爷的吩咐,不让任何人持贴进府打扰到您。但这婆子口口声声说是您的亲戚,非要见您不可。小的不敢作主,便回了冬暖姑娘。冬暖姑娘是您的贴身侍婢,也说王大人没有这门亲戚,今儿上午便打发了此人。谁知,这婆子还不肯死心,下午又来了,还口口声声说她家主子是您未来婆母的嫡亲姐姐。可把小的搞糊涂了。” 锦绣先是疑惑,然后听说威国公府四个字时,大怒,目光如箭地射向那闹事的婆子,“你刚才说谁是我婆母,再说一遍。” 婆子见到王锦绣后,还是欣喜来着,但此刻见杀气腾腾,误以为小姑娘年轻面浅,脸皮薄,所以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的婚事,于是也就陪笑道:“姑娘息怒,刚才老婆子一时嘴快,胡言乱语了。姑娘,这是威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拜贴,想请姑娘前去悦升客栈一趟,我们世子爷得了肠痈,京城的许太医说这天底下,只有王姑娘才能医治,所以我家夫人这才马不停蹄来到宣府,请姑娘看在我们家二姨奶奶也就是成国公老夫人的份上,高抬贵手,救救我们家世子爷吧。老婆子给您叩头。” 锦绣被气乐了,她与顾东临先口头订下了婚约,后来又因顾夫人从中作梗使得她不得不与顾家解除婚约,为了名声着想,这事儿自然声张不得。若真的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受损不说,顾家也要落得个势利名声,所以她倒不担心一向爱面子的顾夫人会四处宣扬她与她儿子曾经有过婚约的事儿。 但如今,半路里冒出了个婆子,口口声声还要她看在顾夫人的面上救她家主子,真真是可笑。顾夫人恶意婚婚在前,她凭什么还要看在她的份上救她的亲戚?当真以为她真是医者仁心,烂好人? “我是宣府的军医,食朝廷奉禄,自然要为朝廷办事。我的责职便是替边军将士们效力。至于外人,请恕锦绣无能为力。”锦绣冷着声音,打起了官腔。 婆子急了,连忙跪行了两步抓住锦绣的桔黄色绣花鸟镂空纹纱丝帛裙摆,“王姑娘,您这能见死不救呀。我家世子爷可不是外人,那可是威国公府老夫人的亲侄子呀。我们家夫人,与威国公老夫人可是嫡亲姐妹的。王姑娘,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才是。” 锦绣被气乐了,反问一句:“我与威国公老夫人又不熟,凭什么要看在她的份上给你家世子治病?” 她与顾夫人从来没有对过盘。 这个表现雍容华贵,实则小心眼小鼻子又尖酸刻薄的妇人,她看自己不顺眼,锦绣也看她不顺眼。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又特别的自以为是,宁愿我负天下人,不肯天下人负她,典型的自私自利还特别的自以为是的人。先不说她三番两次对她恩将仇报,单说她为了攀高枝毫不犹豫地舍弃她的行为,便把她打入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都不可原谅的黑名单中。 如今,居然还有人打着她的名头跑来让她救治,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婆子张口结笑,但她反应还算快的了,又道:“姑娘还在记恨二姨奶奶么?姑娘您误会二姨奶奶了。” 锦绣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你家世子爷若病的严重,还是早早抬去总督府的医馆让那儿的太医给医治吧。你放心,他们的医术都是非常厉害的,并不比我差。总督医馆就在前边不远处,一射之地便到了。去吧,别再耽搁了。我是食朝廷奉禄的人,怎可公器私用给私人看病呢?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可会治我的罪的。” 直到现在,锦绣才真正感激起赵九凌来,原来这货之所以不让自己在医馆里行医,也并非私心作祟,而是出于保护她的心思。如果没有他先前霸道又蛮不讲理的命令,说不定她现在估计会被那些自以为是又有不凡身家的病人给累垮了。 第287章 有人喜有人怒 不再理会那婆子的苦苦哀求,锦绣进入总督衙门,冬暖又把今日的事儿与她原原本本说了,锦绣大怒,“没见过这般无耻之人。”当真是开了她的眼界了。 如果她是顾夫人,早在先前攀上高枝后舍弃了她自然是没脸再见她了。想不到还有脸跑来找她,还冠冕堂皇地说看在她的面上,呸,她的面子有多大?在锦绣眼里,一毛钱都不值,甚至倒贴都不要,这定国公夫人还大言不惭地说看在她妹子的份上,滚他奶奶滴蛋。 因为狂怒,锦绣连最原始的粗话都冒了出来,显然气得不轻。 冬暖也百思不得其解,“当初顾夫人那般对您,眼下又厚颜来找姑娘您,估计那定国公世子病得不轻了。所以这顾夫人这才又放下身段跑来哄姑娘您了。” 锦绣冷笑,“她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么?想毁婚就毁婚,想拉笼就拉笼?” 冬暖却蹙起了眉头,“可今日听那婆子的话,似乎,姑娘您还是顾夫人未过来的儿媳妇呢。刚开始还在奴婢跟前摆架子呢,好像姑娘您在见到威国公府的拜贴后就得立马赶去悦升客栈拜见定国公夫人似的。” 锦绣再一次冷笑,“典型的自以为是的东西,甭理会去。” …… “碰!”定国府夫人戚丁氏把手头的茶盏给扔了过去,厉声道:“她当真这么说?” 婆子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奴婢有半句谎言,定糟天打雷劈。” 戚丁氏气得脸都红了,咬牙骂道:“好你个王锦绣,不知好歹。我妹子也不过是瞧在你有一身医术的份上才这般抬举你,你居然,居然如此的不识抬举。” 也就在一瞬间的功夫,戚丁氏想了很多种让王锦绣低头的可能,写信回京向妹子哭诉,指责王锦绣拿大无礼数;持定国公府的拜贴亲自去见楚王,让楚王亲自出面让王锦绣乖乖地给儿子看病;抑或是亲自回京面圣,请圣上作主,让那王锦绣乖乖地给她儿子看病…… 种种办法想了又想,但全被她打消了,毕竟宣府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这一来二去的,又要浪费不少时日,她等得起,儿子可等不起呀。 …… 京里的威国公府也不甚平静,顾老夫人从皇宫里出来,一脸的晦色。一旁贴身侍候的婆子小心翼翼地道:“夫人,事情可成了?皇后娘娘可是答应了?” 顾老夫人冷眼瞟她一眼,“闭嘴。让我静一静。” 王妈妈不敢再吱声,在顾老夫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撇了唇退了出去。 出了房门来到前头的抱厦里,王妈妈这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从侯爷,哦,不,应该是前国公爷去了后,老夫人的性子越发拧了。 先前为了攀上吕家,请了帝后赐婚,然后暗地里与王锦绣退了婚。她笃定王锦绣未出阁的女子,就算生气,但为了名声着想,也不敢四处声张的,是以只备了份厚礼回金陵便是。那王锦绣也果真如老夫人猜想那般,为了自己的名声,确实没有声张,很平静很容易地退了婚。可谁又曾想,王锦绣姐弟却被圣上瞧中,一个去了宣府,还被封了官大一级的太医,在地方上深得楚王重用,并且隐隐统御了整个北方杏林。弟弟王锦玉也是个厉害的,去了国子监读书,又拜在阁老门下,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又与太子殿下交好,前阵子还走了太子殿下的门路,被皇后娘娘召见宫中,并且还留了午饭,据可靠消息讲,连皇帝也对王锦玉赞赏有加。 紧接着,山西那边又传出王锦绣的弟子成功医治好了一名肠痈患者,消息传至京城,整个帝都都为之震惊。 肠痈呀,那可是众多太医都公认的绝症呀,患了肠痈的人,不会马上病死,但却会极其痛苦地熬上几大个月,然后慢慢地在恶心呕吐中死去,极其霸道残忍。如今,王锦绣的弟子却能亲自医好肠痈,那么身为师父的她,医术岂不更加厉害? 接下来京城的各大世家都如炸开了锅,一些家中有患了重病的都想方设法进宫面见圣上,想请圣上把王锦绣召进京里给各大世家看病,但却被皇帝毫不犹地拒绝了。 “王锦绣一人之力关系着整个北方边境将士的性命,若是你们家中病人的性命比整个北防还要重要,那朕就立马把王锦绣召进京来。” 皇帝这句话非常狠,还毒,成功让好些勋贵消了音,不敢再去惹皇帝不痛快了。甚至连皇帝眼前一些宠信之人也碰了钉子,自然得把尾巴给翘下来。 但也有仗势皇亲国戚身份的仍是进宫哭诉,却被皇后软软地刺了回去。 “楚王身子也不大爽利,王锦绣一直随身侍候着。恐怕短日内也是不成的。”皇后一脸难色地说。众人没了法,也只好整装车马,把家中病人一道送去了宣府。皇后倒是没说什么,于是乎,整个京里的勋贵名门的主妇,陡然少了一小半。 之后又传出有奉国公府老公爷瞧中了王锦玉,想把自家嫡孙女嫁给他的消息,紧接着,钟阁老也跳了出来指责奉国公老公爷,说他也瞧中了王锦玉,原是想把自己小女儿嫁给锦玉的,老国公爷不许跟他抢。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但王锦玉极有可能成为高门大户的女婿是事实,王锦玉人又聪明,学问也是不错的,又与太子是忘年交,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有神医之称的王锦绣,有这么一个兄弟,在婚事上,自然不会寒酸了。自家老夫人又眼红起来,舍不得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官场资本,居然异想天开想重新把王锦绣占为已有。甚至还兴冲冲地进宫找皇后作主。 想着自家老夫人的嘴脸,王妈妈只觉嘴角发苦。老夫人太过天真了,过惯了多年的养尊处忧的日子,被人捧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再来老公爷为国捐躯,帝后也是看在老公爷的份上,对老夫人多有礼遇。老夫人便以为她面子大,在皇后跟前都说得上话。现在总算明白了吧,其实她在皇后的眼里,不就是众多外命妇里的其中一员罢了。哪有什么好稀罕的? …… 张文英这阵子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中。 连他的夫人都察觉出来了,这日里在给他穿衣裳时,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爷这阵子看起来心情极好?” 张文英嘿嘿地笑着,这会子他也不嫌弃自家黄脸婆肤黑身材庸肿了,居然捧着老妻的脸亲了下去。惹得张夫人受宠苦惊,放柔了声音问道:“唉呀,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没个正经……老爷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嘿嘿,其实也算不得喜事。就是最近京里来了好多勋贵名门,一个个都是肥羊呀。” 张夫人听得云里雾去的,“老爷说什么呢?”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张文英也不好向她解释,只简短地道:“最近库房空虚呀,为夫主管户部,为了银子的事,只差头发都急白了。眼下总算衙门里有了一门较好的收入进账,怎能不高兴?” 张夫人恍然大悟,“老爷指的是总督府的医馆?一个小小的医馆,能挣多少银子。” “夫人可别小看了这小小的医馆,因着王锦绣的名气,全国各地都来了好些求医之人,如今医馆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扩了两倍的规横,银子那更是如流水般往医馆里搬。为夫瞧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自然也是高兴的。唉呀,不说了,时候不早了,为夫要去医馆里盯着了。”虽说那儿的账房出自户部,但仍是得去时不时监督一下,以免医馆里那群见钱眼开的太医们给贪污了。 …… 急匆匆地赶到总督医馆的张文英,挂了号后,就偷偷摸摸地摸进了住院部,经过数日的观察,他总算明白,前头那些看肺腑之类小毛病的并不来银子,这些住院的,需要动手术的才是大肥羊来着。 给他看病的也是有品秩的军医,此人姓卢,他在走廊上再一次碰到张文英,很是奇怪地问他,“张大人,您这腿上的老毛病应该没甚大问题了吧?为何还要天天来看病?”病人上门看病,是要省不少的银子,以至于短短个把月的时间,这儿便排起了长龙大队,不说其他,单说每天收的排号费便是一笔可观的数目。卢大人在宣府军中呆了多年,也习惯了军医清贫的生活,现下有正大光明挣外快的机会,自然是很珍惜的。尤其病人有选择病人的权利,为了分得那一半的排号费以及一半的诊治费,自然是对每一位病人都是尽心尽力的。 但这位张文英张大人却忒奇怪,明明腿病好了,还要来看。不惜每天花几十文钱排号,并且等上半日功夫。但一来却又坐上半天,一双贼眼总是四处张望着,不知在打探些什么。 卢太医虽说一心忙着挣外快,但也发觉张文英的不对劲,这人哪是来看病的,分明就是来卧底的。但如果他是同行的大夫还说得过去,可他并不是,所以卢大人还真有点纳闷,这位公正严明又古板小气的户部大人,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张文英嘿嘿直笑,他每日花几十文钱来这儿看病,自然是有原因的,但却不方便对这些人说,于是只好傻笑而过,趁着人不注意,又溜到后边的其中一个毫华住院部,这儿的病人大多是从京里来的。这些都是出自京里的顶级勋贵名门,自然是挨宰的对像。今日里又发现这儿的病人少了几个熟面孔,多了几个熟面孔,并且床头上也写得很是清楚,这些病人大多数是以齐玄英为首的人医治的,想着这头的排号费,以及医治费,张文英更是激动到不能自抑。 这才半个月而已,柜台专门负责收账的账房至少收了数万两银子了,而排号处的每天也要收上百两银子,这天长日久下去,说这间医馆日进斗金也不过。 尤其他仔细观察了下,杨李二位太医品秩最高,每天约要接待上百名病人,能给医馆挣数百两银子,但齐玄英更是厉害,每天需要动四到五回手术,接做一回手术就能收三百两银子算,这小子才是真资格的聚宝盆,所以他初步估算了,按照这样的发展,这个月月底起码可以收上万两银子入公账。 想到库房总算有进账的张文英乐不可吱地笑了起来,但他却不知道,医馆的聚宝盆齐玄英,这时候却是一肚子的火。 戚丁氏对锦绣一肚子火,但这时候儿子病情也不能再拖了,只能先暂时把这口气咽下,放下身段来找齐玄英。 她原以为打着定国公府以及威国公府的名号,这个据说是王锦绣大弟子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的,但却没有。这让她很是不满。 在进入普通房病房后,儿子已痛得满面青色,总算这儿的大夫还算有点人性,知道儿子的病确实严重了,这才不得不安排做手术。但仍是要等到第二日傍晚才能做手术。 戚丁氏很是不满,觉得儿子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能及时医治呢? 第289章 残毒心肠 齐玄英说,“等候做手术的人实在太多。令郎这病还不算太严重,先暂时吃上药物控制病情,从现在起,不得再吃任何食物了。切记。”齐玄英实在是忙,又交代一番后便匆匆离去。 但戚丁氏却不让他离开,非要他现在就给儿子看病,并且很是不满地嚷道:“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你师父王锦绣还要恭敬叫我一声姨母呢。你怎能这样对我?” 齐玄英愕然,在心里纳闷,自己的师父什么时候有了个姨母来着,并且还是这么的有权有势,以前怎么一直没听说过? 戚丁氏把他的愕然当作是被自己的真实身份吓着了,又威严不满地命令,“你师父呢?她怎么不来给我儿看病?” “楚王身子不爽,师父走不开。再则,军营里还有好些要紧事等着师父处理。” 戚丁氏不满地道:“再忙再要紧,自己的姨母也得抽空见一见吧?”她越说越不忿,又望着其他太太都朝这边望了来,大多还都是熟面孔,不由加大了声音,“这有了名气,受人捧上两句,就以为自己成神仙了,架子倒是拿得老大。连自己嫡亲的姨母也敢怠慢,成什么样?” 简陋的病房内倒是置了几盆名贵的银丝炭火,设置了七八张病床,这间病房里也还有其他病人在场,闻言忍不住纷纷看了过来。 病房内大多都是从京里来的,并且能住进头号病房的,自然身份不会太低,也都认得戚丁氏,纷纷在心里嘀咕着,“这戚夫人真是王锦绣的姨母?我怎的一直没听说过?” “王锦绣对自己的亲姨母都这般态度,想来平时候关系也不怎么样。” 大家都同处京城,自然知道戚丁氏的踩低捧高又爱使长辈的款儿,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戚丁氏见众人目光都朝这边望了过来,并且窃窃私语着,心里越发得意,你王锦绣拿大是吧,摆架子是吧,我就让你摆,让世人都瞧瞧你这个小辈对自己姨母是什么德性。哼,大周朝可是讲究孝道的,我倒要看看你能否敌过不敬长辈这顶大帽子。 更何况,我可是也你未来婆母的亲姐姐呢,你居然这般怠慢,到时候看我不在妹妹跟前告你一状。 齐玄英拜在锦绣名下已有三年了,自然知道师父的身世,锦绣的身家再是清白简单不过,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个姨母?于是他问道:“这位夫人,在下师父只有一个嫡亲的兄弟,除此之外,在这世上别无任何亲人。这位夫人口口声声说是我家师父的姨母,请问可有凭证?” 戚丁氏当然不会有什么凭证,但她底气却是非常足的。再来这齐玄英说话态度忒讨厌,一点恭敬之心都没有,当着众多贵妇的面这般质问她,一时羞恼,忍不住道,“你师父再如何厉害,总归要嫁人吧,我妹妹威国公老夫人便瞧中了她,打算让我那侄儿也就是当今的威国公娶她作平妻。我是威国公老夫人的亲姐姐,这样算下来,不就是王锦绣的姨母长辈么?” “……”齐玄英。 “……”病房内的众位妇人也是好一阵无言。紧接着,便是炸开了锅般的热闹。 有的人惊呼,威国公老夫人果真好样的,居然能把女神医王锦绣娶进门。也有的说她们也是才方京城过来的,怎么就没听说这件事呢? 戚丁氏见众人都朝自己涌来,又见齐玄英呆若木鸡,更是得意,于是又大声地把锦绣与顾东临之前就有过婚约的事儿抖了出来。 “……大家有所不知,王锦绣其实早在前年就与我那侄儿订了婚。原本在去年八年就该成亲的,谁知我那妹夫命薄,在去年六月就为了国捐了躯。恰巧皇上怜恤我妹妹和侄儿,便召他们进京,并亲自赐了婚。当时我那侄儿原本就与王锦绣订下婚约的,可赐婚圣旨一下,我妹妹为了尊重圣上,尊重吕家,便忍痛与王锦绣退了婚。虽说王锦绣是无辜的,可这样一来,也被耽搁了婚事,都已年过十八了,还无人问津。我妹妹深感自己罪孽深重,这又放下身段,恳请皇后娘娘作主,准备给王锦绣平妻之位,一来感念锦绣对顾家的救命之恩,二来也解救王锦绣于水火……” 戚丁氏见众人恍然大悟的神情,越发得意,说得也越发顺溜,蓦地,身边响来一阵暴喝,“哪来的无知妇人,敢在这儿信口雌黄。瞎了你的狗眼,敢在这儿拿脏水泼我们锦绣大夫,活腻了是吧?” 一个身形魁梧的大胡子越过人群,对吓呆了的戚丁氏喝道:“放你奶奶的狗屁。这般败坏锦绣大夫的名声,安得是何心?齐大人,这种品性败坏的婆娘,还与她客气什么,直接叉出去。” 齐玄英认出这人是被自己师父救过老命的一位将军,此人的一个亲戚也得了重病,送到医馆来医治,这回倒让他当头棒喝,喝醒了自己。自己师父好歹也是女儿身,怎能任人这般胡乱泼脏水的?师父受侮,身为弟子的哪能忍受得住,回过神来后,也对戚丁氏好一通厉声痛喝。 “腌赞妇人,好大的胆子,胆敢破坏我师父名节,安得什么心?来人,把这妇人抓起来,打入大牢,纯当作闹事者处理。”这阵子医馆病人太多,好些从京里来的仗势身份,也闹了不少欺人的事来,后来被赵九凌得知后,严重者,一律丢进大牢侍候,轻者也是被打上几十板子滚出宣府,果然,效果非常好。 戚丁氏刚才一番言论早就惹了众怒的,只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蜂拥上前,把戚丁氏抓的抓,扯的扯,有的甚至还在衣服底下狠命地揪她几把,叫你侮骂锦绣大夫,叫你侮骂我们最尊敬的人物。 戚丁氏傻了眼,很是不服,“大胆,我可是京城定国公夫人,你们敢这样对我?” 但没有人理会,反而嗤笑起来,有一个白大褂甚至凉凉地说,“王爷有令,但凡在总督医馆闹事者,严重者,一律打入大牢听候处置。” “前阵子怀王府的小舅子还被打了三十军棍,赶出了宣府,这位夫人要不要试试?” 戚丁氏大骇,但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定国公夫人,居然会被如此对待,仍是不信邪地高呼,“我是定国公夫人,唉,朱太太,赵二奶奶,你们帮我说两句话呀,我真是定国公府的夫人呀。” 被点名叫姓的朱太太与赵二奶奶不得已帮着说了两句好话,“这位大人,此人确是定国公府夫人。” 齐玄英板着一张脸,冷笑一声:“既然是堂堂国公夫人,为何要学市井泼妇一般,侮辱我师父?” 二人滞住,对这戚丁氏也很是不满,就算王锦绣真要嫁入威国公府吧,又与你何相干呢?女儿家的名声自是非常重要的,在还未过明路之前,都是私下里进行的,不管王锦绣是否真要嫁入威国公府,但事情还未明朗之前,你就大摆长辈架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再说了,你给儿子看病也就罢了,何必跑来毁人家姑娘名节呢,这位齐大人可是王锦绣的高徒呢,你这样侮蔑人家师父,会给你治才有鬼,真是笨蛋加猪头。 其实她们冤枉戚丁氏了,戚丁氏一直以为王锦绣会是妹妹将来的儿媳妇,这年头,婆婆大于天,在娘家再如何尊贵的闺女一旦嫁入婆家,都要受婆家管制。所以她笃定王锦绣也会和大多数儿媳妇一样,在初进得门后,都得谨慎言行,讨好婆家。更别说王锦绣这还没嫁入顾家呢,是以有未来婆母的亲姐姐亲自送上门来,为了讨好以后的婆婆,自然得好生款待的。 讨好婆母,并讨好婆母的亲戚,这都是大多新媳妇普遍的做法,没道理你一个没身分没背景的医女就敢例外的。 再则,她故意把以前的事儿嚷出来,也是得了妹子的暗示的。你王锦绣如今是翅膀硬了,但你与顾东临订过婚约是事实,就算错不在你吧,但你的名声就是有了污点了。真要把你与男人订过婚约的事传扬出去,谁还敢娶你呀,还不得乖乖嫁入顾家。 但是,戚丁氏的悲剧就在于,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也太把自己的妹子当回事了。 当锦绣听说戚丁氏在医馆里的事儿后,气得几乎蛋疼,当然,她没有蛋蛋,但有两颗不算小的馒头,所以气得胸痛。 齐玄英很是愧疚愤怒,深深低下头来,“师父,是弟子无用,当时因为太过震惊了,再则,那戚丁氏说得头头是道,弟子便以为她果真是您姨母,所以没能及时阻止这人的信口雌黄。是弟子失责,请师父降罪。”说着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锦绣当然也气他,做了自己三年的弟子了,难道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背景吗?人家说什么就什么,一点脑袋都没。 冬暖也气这戚丁氏欺人太甚,“这人太卑劣了,明摆着不安好心,存心要污了姑娘的名声。” 锦绣偿偿不知道这戚丁氏打的主意,所以更加怒不可竭,对顾夫人更是深恶痛绝。这个死老太婆,以前还只以为她只是自以为是忘恩负义,又鼻孔朝天的人物,现在看来,这人还真是十足十的卑劣小人。 冬暖冷笑,“先前嫌弃姑娘身世太低,就可劲的作,明明就是这人势利攀高枝与姑娘毁了婚约,她倒好,还敢倒打一耙,说什么解救姑娘于水火,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巧巧也忿然地道:“这老太婆的心思不难猜。不就是瞧着姑娘如今名气大了,她眼红了呗。又怕姑娘计恨以前的事,所以先下手为强,四处破坏姑娘的名声,好让姑娘嫁不出去,到时候姑娘再拖一两年,不就任她搓圆捏扁了?” 夏儿和青莲倒吸口气,骂道:“好歹毒的心肠。” 锦绣当然也知道顾夫人心肠的歹毒,生气想杀人的心都有,但现在她却还没来得及去杀人,只是担心着,她与赵九凌,估计彻底没戏了吧。 以顾夫人歹毒又自以为是的性子,若真不想失去她这个政治与官方资本,自然得剑走偏锋,一方面进宫申请皇后的同情,另一方面又四处散播她的坏话,等把她的名声弄臭了,自然就无人可嫁了。若成功申请到皇后的同情,来个所谓的赐婚,到时候还不得乖乖嫁入顾家? 赵九凌已经写信回京请旨娶她,帝后本来就嫌她的身世太低,这会子在得知她曾与顾东临有过婚约,肯定不会再同意了,说不定还会无比震怒,然后就依了顾夫人之计,让她给顾东临做小。到时候赐婚圣旨一下,她纵然有再大的本事又如何?还不得由着顾家搓圆捏扁? 越想越气的锦绣真恨不得立马去京城,把顾夫人给抓来痛打一顿。 第290章 绝地反击 锦绣主动去了赵九凌的出云阁。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受,紧张,沮丧,沉重,通通有之。 以赵九凌的脾气,可以不计较她的抛头露面,但绝不容许她曾与人订过婚约的事实,她的王妃梦破碎了不说,最难以忍受的便是,她剩女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出了戚丁氏这样的事,以后谁还愿意娶她? 虽然她确实很无辜,但谁要她生存在这该死的古代? 来到出云阁的大门处,院门是开着的,但锦绣下脚却如千金重,望着院内的情形,仍是一如往常般静谧中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仪。 她深吸口气,抱着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的想法,大步踏进门槛。 倒厅里出来一个人,正是朱棒槌,他对锦绣恭敬地道:“王姑娘您来了,王爷正在书房里。王爷早就对小的交代了,若是王姑娘来了,不必通报,直接去书房便是了。” 锦绣怔了怔,再一次把心提了起来。赵九凌大概也知道了医馆里发生的事了,会怎样看她呢?大发雷霆让她滚蛋,还是大骂她欺骗了他? 耳房有单独的门窗,其实锦绣也可以从抄手回廊里过去,但她仍是从正屋的方向过去。这多走的几步路,就纯当是她的鸵乌心态吧。 书房的门是关着的,在这夏季的又没冰块的日子里,这是很不可思议的。 轻敲了门,好半晌,才听到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进来吧。” 若是以往,听到她的脚步声,便会传出一句温和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或是由紫苏亲自领着去见他,哪像现在,一句勉强至极的“进来吧”便让她的心提了又提。 锦绣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她飞快地寻找着赵九凌的声音,炕上没人,大理石桌岸后也没人,而是立在窗前,望着窗台上的花,背对着自己,身着深紫色的圆领长袍,背负着双手,头发并未束冠,而是只用一根簪子馆住。 锦绣进去后,在他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王爷。”她轻声叫着。 赵九凌转过身来,脸上丝毫表情也无,只是一双锐眸锋利地盯着自己。 “今日医馆里的事,给个解释吧!” 直接了当地质问,没有婉转,没有掩藏,足以表明赵九凌心里的愤怒了。 锦绣见他这副模样,反而静下了心,淡淡地说:“洪德二十一年,我与顾东临订下了婚约。钟夫人为媒人。因那时候我还在守孝期,所以并未大肆宣染,双方也只不过互换了信物。只等我出了孝期便可成亲。婚约也都订在宣德十九年八月。谁知,顾侯爷却为国捐了躯。顾夫人也因此要与我退婚,却把决择权抛给我。为了不背上落井下石的名声,便答应再等三年,等顾东临守孝期满再嫁入顾家。后来顾夫人携顾东临进京面圣,又被圣上赐婚。顾家便与我退了婚。如此而已。” 简短的几句话,描述了锦绣的无可耐何。顾夫人的狡诈,圣上横插一脚,都是她无法抵抗的。 但赵九凌眉头反而皱得更紧,“本王问得不是这个。顾东临不是害死了你父亲么?你还嫁给他?还有,顾丁氏那样的为人,你就不怕嫁过去受拮难?” 锦绣面无表情,“顾侯爷诚意求娶,并且连跑了锦绣药铺多次。再则,顾侯爷曾救过锦绣姐弟一命。”其余的解释一个字都没。 赵九凌怒道:“当年那件事,本王并无恶意。只不过是想吓唬你罢了。” 锦绣反应很快,立马就反唇相讥,“王爷确实并无恶意的,否则又岂止是锦绣只挨了一巴掌,锦玉脾脏出血那么简单?” 赵九凌滞住,当年那件事,是他毕生的短处。如今事隔两年,再一次被提了出来,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刚才质问的气势,很快就软了下来。 “就因为那件事,你就要拿自己的终身作赌,也太儿戏了。” 锦绣苦笑着说,“王爷要我怎么做?拒绝吗?” “当然要拒绝,不说顾东临那个纨绔子,单说顾丁氏就非善与之辈,你嫁过去,不会是享福,只会是受气。” 锦绣苦笑,没有说话。 事实胜到雄辩,她与顾东临订过婚是事实,就算再多的辩解都无济于事。赵九凌已经认定了她不洁了,她还能怎样呢?死皮赖脸恳求吗?她以骄傲和尊严是绝对办不到的。 所以,如果赵九凌真以这件事而不再打算娶她,她也认了。大不了继续回归剩女生涯罢了。 想通了后的锦绣尽管失落,反而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事情已经按最坏的打算发展了,真要到了这种地步,反而轻松不少。就当她没有当王妃的命罢了。 赵九凌又问:“现在那顾丁氏又想娶你进门,还是做平妻,你打算怎么办?” 锦绣挑眉冷笑:“若王爷是我,会答应吗?” 赵姨凌不再吭声,只是来到门口,叫了声:“棒槌。” 锦绣心里一紧,无耐地闭了闭眼。 罢了罢了,她没有王妃命,强求也是无用的。顺其自然吧。 朱棒槌很快就从抄手回廊处的另一头奔了过来。“王爷!” “戚丁氏爱子戚向阳因病情严重,赶到宣府时还大摆国公夫人架子,以至耽搁戚向阳病情,使之不治身亡。戚丁氏大受打击之下,性情大变,已陷入魔怔,迁怒于军医王锦绣,对王锦绣口出怨言,胡言乱语。”说到这里,赵九凌顿了下,又道:“念她痛失爱子,本王就不再追究她大闹医馆侮骂朝廷命官之过。你派一小队人马,亲自护送她回京。并亲自转告定国公,让她好生看管戚丁氏,休得再让她胡言乱语,败坏锦绣名声。” 朱棒槌怔了怔,先是不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神色一松,忍不住喜笑颜开地望了锦绣一眼,立马领命而去。 赵九凌重新关上门,发现锦绣仍呈呆愣状态,微微笑了起来,上前轻拍了她的脸颊,“刚才在想什么?” 锦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一时间仍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赵九凌爱怜地抚上她柔软的双唇,“再说不话,我可要吻你了。” 锦绣微红了脸,总算反应过来,赶紧后退两步,目光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向眼前的男人的脸。 “王爷刚才是什么意思?那个,戚丁氏,分明没病的……” 赵九凌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神色柔和。 锦绣却受不了这种沉默,又结结巴巴地道:“还有,她儿子虽然患了肠痈,但并非是难治之症,王爷为何说她痛失爱子?” 赵九凌无可耐何地摇了摇头,“傻瓜,这是解决你名声受损的最好的办法。” 锦绣睁大眼,她当然知道他这是在帮她,为了挽救她的名声做的努力,她自然是感动的,但也犯不着拿一个活生生的人作牺牲呀? 赵九凌自然知道锦绣善良的性子,反问道:“怎么,你不忍心?” 锦绣抿唇,她自然恨戚丁氏入骨,但戚向阳却是无辜的,若为了挽回自己的受损的名声,就白白牺牲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她确实是心有不忍。 “妇人之仁。”赵九凌轻斥,拉了她坐到炕上,顺便把她揽在怀中,不安分地手对她上下其手来。 正值七八月的天气,锦绣已早早穿上了轻薄的夏衣,粉黄色绣绿蝴蝶短衫,下身乳白色绣两枝红梅长裙,衬得整个身段儿柔软迷人,比开在窗前的幽兰还有娇艳迷人。 再来夏季衣衫单薄,这么一搂之下,倒也试出了不少让赵九凌欣喜若狂的手感来。 腰软纤纤细细的,柔柔软软的,还有最吸引他眸子的某处地方,以前穿着厚厚冬装,倒没能测出大小来,如今,总算有了看头,一只大掌悄然往下提,来到令他梦寐以求无限向往的地方…… 锦绣拍开他的手,冲着他嚷道,“别以为替我挽救了名声就可以为所欲为啊。”她捏着他某只手掌的皮,强行把那只不安份的手拧到一边,“安份点呀,休要占我便宜。” 赵九凌挑了挑眉,“本王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替你解决了麻烦,就不能得点利益?” 锦绣抿唇,她坚决不肯承认,她此刻的心情是飞扬的,喜悦的,甚至是狂喜的,但她还是死死地克制住了,故作娇蛮地皱着鼻子道:“就算去银庄里存钱也得等到月底才能给利息吧?王爷你比钱庄里的掌柜还要狠。利息来得这么快。” 赵九凌放声大笑,“居然拿本王与低贱的商人相比,讨打。” 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被轻拍了下,锦绣红了脸,觉得这样被抱着倒是不错的,这男人身材不错,胸膛很柔软很有弹性,并且肩膀宽阔,给她了十足的安全感。可是,到底明不正言不顺,有点小小奸情却还是地下式的,也不敢明张目胆地懒在他身上,不得不挣扎着下地。 “那个,王爷的问题问完了吗?我也该回去了。”慢吞吞地转身,慢吞吞地朝门边挪着。 “等等。” 锦绣心头窃喜,但嘴里却说,“那个,我出来也有些久了……” 赵九凌不满地看着她,“那又如何?” “会被说闲话的啦。” 因为心情大好,锦绣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娇嗔起来,如上等的美酒,又如甜糯糯的糯米饭,恨不得咬上一口。 “谁敢说本王的闲话?活腻了不成?过来。本王还有话要与你说。” 命令式的语气,倒让锦绣生不出反抗之心,她摆出不甘不愿的脸,慢吞吞地挪了过去。还没靠近他,便被一把拉到他怀中。 “你要干嘛?”她杏眼圆瞪地瞪着他。觉得自己很像小红帽,而眼前这人却是大灰狼。 “刚才你是不是已打算与我一拍两散?” 锦绣先是愕然,然后是装傻,“没有呀,王爷误会了。” 男人挑了挑眉,一副“必须说实话”的表情,锦绣嫣了气,嘟嚷着道:“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你刚才板着那张棺材脸来着?”害得她心里七上八下,还真以为,她的王妃梦真的碎了。 “本王早就知道你曾与顾东临订过婚约。” 锦绣“哦”了声,然后又豁然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那你刚才还对我兴师问罪……” “我有吗?” “有。就是有。” “本王可不是对你兴师问罪,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锦绣嘟唇,“还能怎么处理?嘴巴长在他人身上,大不了给她几个耳刮子……”又想到戚丁氏的身份,又垮下脸来,“人家是国公夫人,我虽说也是个官身,可也不敢真的去打她。” 赵九凌轻斥:“你个没用的,只要嫁给本王,你便是堂堂王妃。侮蔑王妃,管他什么国公夫人天公夫人,都是要被治罪的。”一副“嫁给本王好处多多”的得瑟模样。 锦绣双眼一亮,击掌道:“唉呀,这是不是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赵九凌不满地瞪她:“错,这叫妇凭夫贵。” 锦绣倒也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很认真地道:“那我岂不是赚了?” 这时候的锦绣,没有害羞,没有避而不谈,而是很认真地思考着,双眸晶晶亮亮的,双唇也呈现出自然的粉红色泽,赵九凌很想说,“总算知道嫁给本王的好处了吧?”但说出来的话却又变了样,“那是。以后在本王面前可要表现好一点。” 至于要如何表现,男人的目光又色色地瞟向锦绣隆起的胸前。 锦绣啐他一口,推开他,“不理你了,总是这没个正经。”作势要离去。 赵九凌再一次拉住她,“好了,别恼了,说正经事吧。如今你名气甚大,连京里的各世家勋贵都想与你攀交情。想必那顾夫人又后悔了,还妄想拿昔日的婚约来缠束你。” ------题外话------ 才晴了两天不到,又下雨了,气温又降了好多,这该死的鬼天气。 第291章 顾老夫人 锦绣皱着眉头,一脸的厌恶,“她以为她是谁呀?想嫌就嫌,想要就要?真当我是面团好捏不成?”一双不大的媚眼婉转地瞟向某人,不可一世地道:“更何况,如今我可是攀了高枝了,还稀罕她那捞什子的平妻?作梦!” 如此势利得瑟又不可一世的模样,赵九凌却是心痒不已,紧紧地搂着她,在她脸上重重地吻了下去,“待回了京,咱们可得好好打打她的脸。” …… 昨日医馆里的动静闹得虽大,但消息也并未传扬开去,那戚丁氏什么德性,那些从京里来的病人家属哪个不知,是以根本无人会把她的话当真。那威国公府已与魏国公府的嫡次女订了婚约,还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就算顾家与王锦绣真有婚约什么的,都是之前的事了。谁还敢四处宣扬呀,成心与皇帝过不去呀。 这戚丁氏也真是糊涂虫,就算顾老夫人眼馋王锦绣这时候如日中天的名气,想把她聘回顾家去,在圣上还没同意之前,自然也得讨好巴结着吧,她倒好,自己儿子又病成那样,人家王锦绣又与她妹子还没有过明路呢,就这么大摆长辈架子,还四处嚷嚷着,败坏人家姑娘名声,如果王锦绣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会给她儿子治病才有鬼。 大家都在声讨戚丁氏的不识趣,自找罪受,至于锦绣与顾东临是否有过婚约,传扬开去,对锦绣的名声是有点不利,但关他们什么事呀。人家堂堂神医,谁家娶了回去谁家就有了福,谁还去嫌弃,所谓瑕不掩瑜嘛。真正有眼光的人,才不会去计较那丁点鸡毛蒜皮的事呢。 也只有那些鼠目寸光,鼻孔生在头顶,眼界却拴在裤腰带的人才会成日里把女子的名声挂在嘴边。 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女,确实能给家族带来政治利益,但王锦绣却能靠过硬的医术,三教九流通吃,你敢保证你一辈子富贵泼天,但也不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吧? 那些总是动不动就把妇德妇容挂嘴边的人,拿针眼去挑选媳妇的,容不得未来媳妇有任何一丁点瑕疵,其实这种过于追求名声的人,其实比任何人都活得累。 闺阁女子名声完好,对于婆家来说,确实是件长脸的事,可过于追求完美之人,就过于迂腐了。 黄太太对赵二奶奶私下里道:“就算王锦绣真与顾东临有过婚约,但那又如何?她以为把这事儿传扬开去,就能拿捏住人家?真是痴人说梦话。” 赵二奶奶也轻轻地笑着,“这成国公老夫人也真有意思呢。” 黄太太眸子闪了闪,笑意颇深,“是呀,这顾老夫人确实有意思。” “不过,这王锦绣虽说无辜了些,可到底名声也受了损不是吗?到时候,估计想娶她的人又要少一半了。”赵二奶奶倒没有幸灾乐祸,反而眸子亮晶晶的。 黄太太呵呵地笑了起来,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听说你婆母正在四处给赵四爷物色姑娘,如今可有眉目了?” 赵二奶奶唇边的笑容加深,“不瞒姐姐,妹妹此次来宣府,一是陪同婆婆给四叔治病,二来也是奉婆母之命,给四叔相看一二。” 至于相看什么,赵二奶奶并没有明说,但聪明如黄太太,自然也是明白的,在心里暗想着,如果赵家真的瞧中了王锦绣,把王锦绣娶进门,身为远昌侯府的嫡次媳妇是还比不上威国公府的平妻之位呢。再则,赵四爷据说身子并不大好,也不知人家王锦绣瞧得上瞧不上。 赵二奶奶也暗自苦笑着,“不瞒姐姐,妹妹也觉得婆母把人家看得太简单了。四叔身子自来不好,再则婆母眼界又高,等闲家的姑娘又瞧不上,瞧得上的人家又不愿闺女受委屈,这才让四叔耽搁到现在。” 而如今婆婆倒是一门心思都在那王锦绣身上,可赵二奶奶总觉得,婆婆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 被抓进大牢的戚丁氏仍是不敢相信,她堂堂国公夫人,居然会被如此对待,鼻子都气歪了,但见识到狱卒的粗暴,这才知道害怕了,又担心起儿子的病情,苦苦地哀求着狱卒,仍是口口声声说要见锦绣一面,她可是她妹妹的未来媳妇呀,怎能这样对待她呢? 赵九凌听了后,不屑地冷笑一声,对前来通报的朱棒槌道:“堵上她的嘴,派人把她送回定国公府,让定国公好好管教管教吧。” “那,戚世子的病?” 赵九凌漠然道,“就说已经是病入膏盲,药石无医。就算能治,但戚丁氏欺人太甚,又在医馆里惹下众怒,戚世子能有今天,要怪就怪戚丁氏为人太过张狂,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让定国公好生管教管教吧。若再有下次,休怪本王无情。” …… 顾老夫人进宫拜见郑贵妃后,又再一次去坤宁宫鄞见皇后,这回却吃了闭门羹。 坤宁宫女官平宁一脸恭敬却又平板地对顾老夫人道:“皇后娘娘身子不爽,不想见任何人,老夫人请回吧。” 顾老夫人怔了怔,上前一步说:“平宁姑姑,麻烦您再去通报一声,就说成国公府顾丁氏求见皇后娘娘,妾身有要事相求。” 平宁平板地道:“老夫人请不要让奴婢为难。这阵子皇后娘娘正为楚王殿下的婚事忙碌着,暂时管不上别的事儿。” 顾老夫人顺着她的话笑道:“楚王殿下人中龙凤,气宇轩昂,不知哪家闺女有幸能入楚王殿下的眼?” 平宁浅浅地笑了起来,“事关重大,奴婢也不得而知。” 顾老夫人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再多呆,陪着笑脸谢过平宁姑姑后,这才颓然离去。 平宁转身进入宫殿内,皇后平淡的声音响来,“走了?” “回娘娘的话,顾老夫人已离去了。” 皇后冷哼一声,“皇上说得对,王氏既然是九儿瞧中了的,自然是九儿的人了,怎可再便宜旁人?尤其是这顾丁氏,还想打她的主意,做梦。” 平宁笑了笑,“娘娘说得极是。那王锦绣如今可抢手呢,先前的福国大长公主也透露出想让世子娶她,如今,远昌侯府的赵家,还有福王府的昭瑞郡王,都瞧中了人家。给纷上表皇上,想请皇上作主呢。都被皇上给推了。” 皇后皱眉,“这王锦绣医术真那么厉害?” “唉哟娘娘,虽说外头是传得夸张了点,但许太医许大人是何许人矣,连他都极力赞扬佩服的,王姑娘医术自然是不会差到哪儿去了。更何况,宣府那边确有官方消息传来,好些明明不能再活下来的将士都让她给救回来了。连山西总兵何天刚患的肠痈都让她给治好了,甚至连小儿肠气都能一刀断根,金陵成老王爷多年的头痛顽疾,都让她给医好了,有如此医术的,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皇后点点头,然后又笑了起来,“也多亏九儿眼光够好,早早瞧中了她。” “刚才万公公差小夏子传了话,皇上的赐婚圣旨即日就要抵达宣府。并且还由万公公亲自去传的旨,估计明日就该抵达宣府了。到时候圣旨一下,娘娘自然可以看好戏了。” 皇后挑眉,“什么好戏?” 平宁笑容越发深厚,“威国公顾老夫人的好戏呀。” …… 顾老夫人回到府里后,在屋子里枯坐了一个晌午,总算在傍晚时分,才从屋子里出来,问一旁侍候的丫头:“弄潮呢?” “回老夫人的话,弄潮已经起程去了河西了。” 顾老夫人皱眉,“这么快就走了?”丫环不敢啃声。 顾老夫人也知道儿子的脾气与心结,不满地道:“这奴才被临儿宠坏了,说走就走,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夫人?临儿也是,当初我让他与王锦绣退婚就一副要死要活的鬼模样。如今,我已同意让他迎娶此人,又死活不肯同意了,真真是气死我了,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走廊下的一干媳妇丫环俱都不敢吭声。 顾老夫人埋怨完后,见没人附和她,也没人劝慰自己,再度不满起来,觉得这些奴才越发蠢笨了,一点都不知为主子分忧。不满地瞪了王妈妈一眼,她对此人怨言更大,若非看在她是自己陪嫁丫头的份上,早就把她撵了。越来越与自己说不到一块儿了。 顾老夫人又去了正院,差人把回事处的人叫来询问,“前阵子我叫你办的事儿现在如何了?” 回事处的人回道:“……依老夫人的吩咐,小的亲自差了李天善亲自去了宣府一趟。如今李天善已回来了,正在二门处侯着。只等夫人吩咐。” “既然回来了,怎的不立即来回我?”顾老夫人埋怨两句后,又让人把李天善叫进来。 李天善战战兢兢地说道:“老夫人,小的带着重礼去了宣府总督府,可惜却没能见着王锦绣。老夫人您准备的厚礼,全原封不动的被打回来了。无论小的好说歹说,跪地相求,甚至在总督衙门苦守了三天三夜,仍是连王锦绣的面儿都没见着。老夫人,小的该死,没能完成夫人您交代的事儿。但小的真已尽力了呀。” 顾老夫人又惊又怒,“你说什么,是她不肯见你,还是你没见着她?” “小的持了威国公府的拜贴去总督衙门,那门房的压根不肯让小的进去,甚至连贴子都不肯接。小的好说歹说,送出了几大块金无宝,这才勉强同意接下,但第二日小的再去,那门房的与小的说,王锦绣不肯见小的,甚至不肯受老夫人的礼,全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并且还告诉小的,要小的转告老夫人一句话。” “……什么话?” 李天善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道:“老夫人要先恕小的无罪,小的才敢说。” “说!”顾老夫人一声厉喝。 李天善咚得一声跪了下来,“那门房的对小的说,王锦绣压根不认得什么威国公老夫人,还要小的转告老夫人……” 顾老夫人压着怒气,“说什么,照实讲来,我恕你无罪。” 李天善把头埋得更深了,哭丧着脸,飞快地道:“那门房的说,麻烦转告你家老夫人,如此势利之人,有多远就滚多远。” “哐啷!”精致的汝窑茶盏被摔得粉碎。 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 侍立的丫头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纷纷惊惧又不以为然地望着气得脸色通红的顾老夫人。 李天善吓得趴伏于地,头都不敢抬一下。 过了良久,才听到一声从牙逢里挤出来的怒吼,“王锦绣你这个贱人,既然给你脸不要脸,就休怪本夫人对你不客气了。” …… ------题外话------ 还是与大家通知一声,本人开新坑了。《人定胜天》本土嫡女奋斗史! 第292章 戚丁氏的下场 宣府至京城还是不算远的,也不过四百余里,快马大半天就能抵达,然朱棒槌却是奉命“护送”戚丁氏及世子戚向阳回京,因戚丁氏坐的是马车,在路上走了约一天一夜才抵达京城。 京城有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定国公府位于皇城,京师老牌世家勋贵。 戚国公听说楚王身边的侍卫长并自护送自家妻儿回京,受宠若惊之下,赶紧让人大开中门,并亲自率人出府迎接。 当标志着楚王旗帜的队伍立于国公府门前,身高八尺面上带着疤痕的朱棒槌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成国公堆起满满地笑,赶紧上前迎接。 “……王爷平日里日理万机,朱大人又是王爷跟前不可缺少的左右手,如今却劳累朱大人大材小用护送在下妻儿回京。在下无以为报,先请朱大人进屋去喝上两杯否?” 朱棒槌并未下马,骑在马上,淡淡地道:“国公爷,下官奉王爷之令,特意护送尊夫人回京。王爷让下官转告国公爷,对于尊夫人在宣府的所做所为,王爷非常生气。特地让下官亲自把戚夫人带回京来,请国公爷严加管教。以免再做出毁人名节贻笑大方的事来,扰乱总督府是小,败坏宣府军医名声是大,还请国公爷好自为之吧。” 异常严厉的谴责之意,哪是护送的意思,分明是自己老婆在人家地盘上闯了祸,被人家给强行扭送回京的。 如当头浇了一桶冷水,戚国公脸色血色尽去,声音颤危危地开口道:“这,这……朱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贱内究竟做了什么事,惹王爷如此生气?” 朱棒槌面无表情地道:“尊夫人在宣府的所作所为,国公爷当真一点儿都不知道?” 戚国公见他神情冷淡不屑,心下也惊惧得厉害,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赔笑道:“贱内前些日子带犬子去宣府行医,怎会冲撞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朱棒槌冷笑一声,“尊夫人此去宣府总督医馆,大摆国公夫人架子,甚至对宣府军医指气熙使,极尽嚣张,以至于延误世子爷病情。戚夫人悲伤之下,得了失心疯,陷入魔怔,对军医齐玄英齐大人破口大骂,甚至肆意毁损其师父名节,无中生有,捏造是非,影响极其恶劣,甚至使医馆陷入瘫痪之中,延误他人病情。王爷震怒之下,命人把戚夫人打入大牢,使其冷静。然戚夫人被打入大牢后仍不知悔改,依然对王大人口出恶言,极尽侮辱之事,王爷原想军法处置,然念在戚夫人痛失爱子以至于陷入魔怔,便不予追究,只吩咐下官护送戚夫人和令朗回京,责令国公爷好生管束。若是日后再传出半句侮辱王锦绣王大人之事,绝不轻饶。” 一时间,戚国公头晕耳鸣,心脏倏停,全身如置冰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失声尖叫:“朱大人,我家向阳……犬子怎么了?” 朱棒槌面露同情,“国公爷,不是齐大人不肯给令郎救治,实是尊夫人太爱摆国公夫人架子了,不但对齐大人的师父口出恶言,甚至当众捏造是非,肆意损毁王大人名节,齐大人大怒之下,这才拒绝给世子爷医治。世子爷正在后头的车子里,国公爷带回去好生将养吧。至于尊夫人,也劳烦国公爷好生管束吧。” 戚国公只觉头重脚轻,全身忽冷忽热,浑浑噩噩地来到后边马车里,第一辆车子里果然躺着自己的儿子,如今已被病魔折磨得气息淹淹,他睁着虚弱的眸子,望着自己的父亲,眼眶里有浑浊的泪水流出,“父亲,母亲她……” 看着自己的嫡长子这副惨样,戚国公悲从中来,强忍着泪水说:“不是去宣府找王锦绣给你看病吗?怎的还弄成这副模样?你母亲,究竟是如何开罪楚王的?” 戚向阳痛苦地摇了摇头,“……母亲在后边车子上,父亲还是……”他痛苦得说不话出来了,肚子又一阵一阵绞着地痛。 尽管心疼嫡子,但对于戚国公这样的人,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戚家满门的荣华富贵仍是占了上风,此刻一心一意惦记着“妻子在宣府得罪了楚王”的事儿,也顾不得儿子的病情,又急匆匆地来到另一辆马车上。 车内的景像几乎令戚国公当场晕厥。 只见自己的妻子被人五花大绑地绑在车上,嘴里被塞了个又厚又脏的布条,头发散乱,满面的泪水,车子里一阵恶臭,衣服也是又脏又破中,哪还有昔日高贵又矜持的面容? 妻子是什么德性,戚国公再是清楚不过了,但妻子到底只是一介深宅妇人,楚王再如何的恼她,也不至于与一个妇人计较吧?但楚王却这般对待自己的妻子,丝毫颜面都不顾,要不是赵九凌心胸狭隘,要不就是妻子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这才使得楚王大动肝火,不顾王爷的颜面与定国公府的面子这般对待妻子。 看着妻子的惨状,戚国公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来,扯开了妻子嘴里的布条,戚丁氏被帕子堵了嘴巴一天一夜,双颊早就酸得麻木无知觉了,再来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半丝力气都没了。再加上吃睡拉撒都在车子里,全身上下奇臭无比,如今见了丈夫,她却顾不得一身的狼狈,眼里顿生出一股希望,“老爷,快想法子救救向阳呀,向阳的病不能再拖了呀。” 这个时候,戚丁氏还惦记着自己儿子的病情,显然也是爱子心切的妇人罢了,戚国公只觉鼻子酸酸的,他强忍着泪水,质问道:“不是让你带向阳去宣府找王锦绣看病么?怎么把楚王给得罪了?”虽然儿子妻子的惨状令他极其痛心,但对于楚王的威势,仍是让他顾不得对妻儿的挂念了。先把楚王的事儿解决了方是首要之事。 戚丁氏嚎啕大哭起来,“我连楚王的面儿都没见着,怎的就得罪他了?是王锦绣,王锦绣那个贱人报复于我,蹿掇着楚王这般对我的……” 这时候朱棒槌策马过来,对戚丁氏冷冷地道:“戚夫人,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戚丁氏看到朱棒槌脸上那块疤痕就吓得噤了声,这一路上,她可是受够了这人的苦头了。 朱棒槌冷冷地对戚国公道:“王锦绣王大人一没招惹尊夫人,二没得罪过你定国公府,可尊夫人却像咬疯了的鸡一样四处说她的坏话,甚至恶意毁损王大人的名节,这才使王大人的高徒齐大人勃然大怒,命人把尊夫人打入大牢。后来王爷得知此事后,原想着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可谁知进入大牢里,正听到尊夫人还在对王大人破口大骂,王爷这才一怒之下,责令下官把尊夫人护送回京,交由国公爷好生管教的。” 他把管教二字说得极重。 想着妻子在临走之际对他极为自信地说王锦绣就算不给别人看病也必须给自己的儿子看病的话,戚国公爷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额上青筋暴怒,恨不得当场给老婆两耳刮子。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 …… 定国公夫人戚丁氏带患有肠痈绝症的嫡长子去宣府找王锦绣看病回来的消息,立马如长了翅膀一样被各家大户都知晓了。尤其护送戚丁氏回京的,却是楚王身前的第一侍卫长,更是极有面子之事,一些与戚家走得较近的纷纷去了定国公府。一来是去探探虚实,戚丁氏那个势利刻薄又寓蠢的妇人,怎么就得了楚王的眼呢? 顾老夫人也听说了自己的嫡亲姐姐回了京,尽管不喜这个嫡姐,但情面上仍是得走这一趟的。 不过这一回却没能进入定国公府的门,理由是定国公世子在去宣府后病情已然加重,宣府军医称已回天乏术,戚夫人在大受打击之下,也跟着病倒了。这会子由楚王派人护送回来,便一病不起,如今正送去庄子上将养了。 顾老夫人大惊,戚向阳虽说患了肠痈,但许太医曾说过,病情并不算多严重的,用药物控制,再一路去宣府,治愈的机会非常大。怎么还不能医治了呢? 还有就是就算戚向阳病重不治,戚夫人一病不起,但也是在府里养病吧,怎的还要被送到庄子上将养呢? 顾老夫人想到各个大家子里的腌赞事儿,又想着前阵子戚国公爷又新纳了一房妾室,并且非常受宠,已联想到某种妻妾争斗中去,虽说与嫡姐一向不怎么和睦,但这时候顾老夫人却非常大义凛然地站到了亲情这一边,一脸严肃地瞪着门房的人,“我姐姐病了么?我身为妹妹的更要去探望才是。让开,让我进去。” 门房的知道眼前这位妇人,可是帝都里的新贵,圣眷正隆的顾老夫人,自家夫人的妹妹,自是敢得罪的,可国公爷的命令也不敢不听呀。 “回姨太太的话,不是小的不让您进去,而是我家夫人真的病下了,如今正送到庄子上静养去了。暂时不能见客,还望姨太太莫要见怪。” 见这门房的如此说,顾老夫人越发坚信,戚向阳确实病情加重,回天乏术,姐夫戚国公更是有理由厌恶戚夫人了,甚至以病重为由把她打发到庄子里去了,好专心至致地宠爱小妾。 想着小时候时常受嫡姐欺压,如今却这般田地,顾老夫人心里一阵痛快,有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感觉,对姐姐的遭遇更是同情起来,越发陷入想拯救嫡姐与水火的想法之中。 想到这里,顾老夫人板起了脸色,“是吗?我姐姐病得有多严重?送到哪个庄子上?告诉我,我去庄子里找她。” 小厮自然说不出话来。实际上,戚夫人回府后,戚国公在得知自己老婆干的蠢事后,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受爱妾的一翻挑唆,更是看这个蠢笨如牛的妻子不顺眼。觉得小妾说得对,这个妻子并不是来做他的妻子的,而是来败他们戚家的。自从娶了她进门后,他在五军都督府里的差事就因为她的蠢笨而没了,便一直闲斌在家至今。紧接着,自己的长子也因她的处事为人以及做的蠢事而耽搁病情,眼看就要没了,不但人没能救回来,还花了不少的银子出去。 想着已空了一大半的库房,戚国公越发觉得小妾说得有道理,自从娶了这个丁氏进门后,他们戚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而丁氏这个蠢货,之所以会没脑子到连宣府名医王锦绣也敢得罪,却是受了顾丁氏影响的,若非顾丁氏那个恶毒妇人打的满肚子算盘,丁氏哪会如此行事?平白当了一回枪使不说,还把自己的儿子也弄没了,甚至还得罪了楚王以及帝师勋贵世家人人尊敬的王锦绣。 就算王锦绣名声毁了又怎样,便宜的还不是顾家,又不是她自己。她去充当什么枪使呀?如今可好,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题外话------ 明天就三八妇女节了,俺会有福利给大家的,但是,我的福利肿么办呢?我要鲜花,我要钻石,我还要那佗黄黄的打赏…。 第293章 福国大长公主 想到妻子做的蠢事,以及朱棒槌的话,戚国公火烧屁股的愤怒及恐惧,对妻妹顾老夫人自然也没有好感了。 是以在听说顾老夫人似乎还要替姐姐撑腰作主时,不由冷笑一声,对前来禀报的下人沉声道:“直接告诉她,一个孀居的妇人,不好生待在家中替夫守孝,还成天往外跑,成什么体统?还要不要妇德了?我戚家的家务事,还轮不到她一个孀居的妇人来管。” 夫人得罪了楚王,世子爷也没救了,在戚家并无嫡子的情况,又因两代人都没在朝中走动,也不知礼部及宗人府能否买戚家的账,让庶出的二爷袭爵,若是二爷无法袭爵,戚家便也完了。罪魁祸首便是戚夫人,以及顾老夫人了。 戚家的下人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对顾老夫人也是没了好感,若是戚家没了爵位,他们这些下人日子也不会好过就是了,谁还稀罕你一个守寡儿子虽是国公爷但却无官职在身的闲散国公爷呀? 吃了闭门羹又受指责的顾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她死死地握着帕子,强行命令自己昂首挺胸离去,越发坚定了要救姐姐于水火的决心。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面子,也得给姐姐撑起。 …… 经过十来天的明蹲暗访,张文英已从账房偷偷透露的消息给惊到云里去。 “你是说,光齐玄英一人,一天就能挣三千两银子?”他伸出指头,比了个令他无比吃惊的数目。 账房眯着小眼睛,点头如鸡啄米,“对,按王大人订下的规矩,但凡在这儿坐馆的大夫,都可以得一个半的排号费,以及看诊费。齐玄英的排号费是五两银子,看诊费是50文钱,一天约能接待十到二十位病人,光排号费和看诊费就是笔不小的收入。做手术没有提成,全归入公账,最近齐玄英平均一天能做六个手术,就能替医馆挣下数千两银子。唐成大人,周强大人,还有曾富贵大人虽然差了些,但也较厉害了。可惜了,医馆每隔三天就要进行一次义诊,义诊又累又忙,却得不到多少钱,何苦来哉?” 掉钱眼里的账房很是不能理解,医馆这么挣钱,接待四面八方的病人都忙不过来,做手术都做不过来了,还要跑去做义诊,这是何苦嘛? 张文英没料到医馆居然这么来钱,又翻看了每天的账本,越看越吃惊,怪不得现在那些军医们腰杆那么粗,原来都在这儿挣外快来了。 军营里的事儿已上了轨道,军医们已渐渐建立起了各自的使命与义务,各自分工合作之下,锦绣肩上的任务轻省了一半。接下来最主要的仍是进行理论与技术的实践。 齐央玄英虽说已能独当一面,普通的手术已能游刃有余地进行,并已成为医馆里的中流砥柱。但锦绣觉得,术业是学无止境的,虽说他的医术已经突飞猛进,但想要更上一层楼,仍得继续努力。 齐玄英很是听从锦绣的安排,每隔三天便进行一次义诊,虽说义诊是又苦又累的白工,却能从这些疑难杂症里找到技术的突破,以及增加临床实践。 对于齐玄英这般做派,张文英很是不苟同,觉得锦绣太过迂腐,只要有银子挣,还管什么医德不医德的,只要不见死不救,不为富不仁就成了,你老百姓没钱医治谁还敢说大夫的不是? 偏这女人非要沽名钓誉,还要把军医们早已不多的时日里挪几日出来做义诊,平白浪费药材还浪费时间,更浪费挣银子的大把机会。 越想越不爽的张文英跑去找锦绣理论,可惜被碰得一鼻子的灰,医馆里的人全以锦绣马首是瞻,他才起了话头便被一阵炮轰出来,只得灰溜溜地去找赵九凌。 …… 听说了张文英的来意与打算后,赵九凌脸色很是不豫,直接了当地就拒绝了。 “锦绣是军医之首,身负着指导军医救治将士的重大责任,怎能为了那么点利益,就让她去医馆?若是她去了医馆,那谁来负责指导军医,谁来督促制药,以及给边军们看病?” 张文英被驳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尽管楚王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实在是太渴望银子了,又苦口婆心地分析着库房里小到连苍蝇都打不死的碎银子,以及他为了银子几乎愁白了头发的窘境。 赵九凌看着他一脸的可怜相,并不心痛,反正缺银子也只是暂时性的。锦绣一个人管理着诺大的军营,甚至太原,大同那边也调了好些军医过来由她指导点拨流水线式营救方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若是再让她在医馆里坐镇,以她的名气,岂不要被那些病人给围追堵截? 虽然他是王爷,可以凭借王爷的威势责令那些病人滚蛋,但王爷的身份也并非是万能的,这阵子他已拒绝了好些走后门说情请客的宗室之人,他堂堂王爷都有人情压力,更别说旁人了。 为了避免锦绣不被累倒,他决对不允许锦绣去医馆。 当然,光明正大地去肯定是不成的,遇上齐玄英都无法把握的病,还是得锦绣亲自出马,不过都是偷偷摸摸地去的,还不是为了避免被病人堵截。 张文英自认挣钱的大好法子被赵九凌给驳了,甭提有多郁闷,正要继续磨耗,下人来报,福国大长公主驾到。 福国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按辈份,赵九凌还得恭敬叫一声姑婆。 赵九凌不好怠慢,赶紧命人前去迎接。但心里却在纳闷,好端端的这位尊贵又极好面子的姑婆怎么也来宣府了? 该不会也与大多人一样,因病而来的宣府吧? 晚上,锦绣从军营里回来,这阵子大同,太原那边的军医都过来,由她统一安排指导流水线式救治方式,累得人仰马翻不说,也说得口干舌燥,嗓子也嘶哑了起来。 回到总督府后,又发现回事处的人正等着她,说是京城福国大长公主驾到,指明锦绣去前厅里侍候。 锦绣听得很是不舒服,她累得像条狗一样,这些权贵们还要她过去侍候,凭什么呀? 不过腹诽归腹诽,锦绣忍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说先回去换了身衣裳再过去。 但传话的婆子却加重了语气,“长公主大老远从京城赶来,刚才还特意交代过奴婢,见了王姑娘,让您立即去前厅呢。” 意思就是她连茶水都不得喝一口,肚子饿得响叮当,还得先去见了福国大长公主才成。否则就是不敬长公主。 锦绣无耐,只好整理了略有些散乱的鬓发,拖着疲倦的步伐去了朝晖厅。 一向很少开启的朝晖厅此刻五门洞开,侍候的下人如燕翅般排在外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这其中,又有好些面生之人,一个个穿金戴银,极其气派,看着其昂首挺胸的精神气儿,对于锦绣的到来,只拿眼睛斜瞟了下便把目光移开,连正眼都不瞧一眼。 锦绣忽然就想到了那么一句老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福国大长公主虽说辈份高,但年纪却不大,五十多岁的模样,保养还是不错的,只除了眼部下方有比较浓厚的浮肿,身材发了福,双唇下撇露出一丝尖酸样外,整体看不出有多少富贵之态,倒是尖酸刻薄相占了大半。 因一句“让她侍候”四字,让锦绣对此人产生了很不好的印像,锦绣进入朝晖厅后,对于地上的八色梅花弹墨团圃视而不见,而是朝福国大长公主行了个下属礼。 “下官王锦绣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福国大长公主一身藏青紫绿二色遍绣百鸟朝凤对襟褙子,襟领是用藏青加玄墨的颜色制成,下身是方块不断头的墨绿镂空沙纹裙摆,头戴朝阳五凤挂珠钗,斜插镶蓝宝石的飞风金步摇,额上荷叶纹锦绒镶宝珠额簪,整个人不苟言笑,目光锐利地打量着锦绣。 赵九凌与赵九凌平坐在高脚大紫檀的太师椅上,轻咳一声,他向锦绣露出一个无耐的眼神。 福国大长公主盯了锦绣一会,立马不满起来,侧头看了身旁一位嬷嬷一眼。 那嬷嬷上前一步,语带指责,“王大人,你也太没规矩了。见到长公主,理应磕头跪拜才是,怎可如此随意?” 锦绣就知道,她不给这长公主磕头,就要受拮难,果然如此。她飞快地看了赵九凌一眼,正在心里打算着,如果他不给自己撑腰,那么她就自己奋斗了。 显然,赵九凌还是比较维护锦绣的,立马解释道:“按理,小小的太医,见了姑婆自然要行大礼的。不过锦绣医术确实了得,父皇爱惜之心顿显,特意下旨免了锦绣的跪拜之礼,并赐下‘官大一级’的特权。所以姑婆,锦绣虽说只是小小的太医,却是不必跪拜的。她连本王都从未跪拜过呢。” 那婆子不料赵九凌会这般维护锦绣,圣上会对王锦绣如此爱惜,有些怔忡,不由看了大长公主一眼。 福国大长公主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赵九凌的面子不能不给,皇帝的旨意也不能不顾,只好侧头瞪了那婆子一眼,“这儿又不是京城,还讲那些破规矩做甚?没的让王大人心里不痛快,还不退下。” 婆子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挨嚷的份,立马退到一旁来。 锦绣这时候全身酸痛得厉害,脖子酸,肚子空,腿肚子也酸得厉害,实在不想来多呆,于是笑着道:“不知长公主差锦绣来,可有吩咐?” 长公主皱着眉,挑赐地打量着锦绣,人长得倒是不错,穿着梨黄色交领褙子,里头隐隐可见白色刺绣桃花枝抹胸,下身是粉绿色绣桔黄浅绿明紫耦荷细碎花裙子,虽然穿得简单,但衣裳的料子及刺绣却也是不错的,头上插着枚造型别致的流苏小凤簪,鬓边压着朵杯口大的百合花儿,淡扫峨眉,略施粉脂,倒也黛眉珠唇,清丽可人,只是鬓发有些散乱,见惯了打扮精致,妆容齐整的各家闺秀的大长公主自然瞧不上锦绣这副糟蹋模样,不由冷冰冰地道:“怎的头发都没梳好?是服侍你的丫头不尽心,还是你自己平时候不庄重?把头发弄乱了?” 大周朝的千金贵女,都讲究站如松,坐如钟,走路的时候,需要脚步轻盈,温润柔美,婉约流畅,裙据不能飞扬,所以要在裙摆上压一块玉或是荷包类的东西,也为了约束小姐们走路的时候裙子不要掀得太高。头上的珠杈不能因走路而乱摆,所以便发明了步摇之类的流苏首饰压在鬓边,一来是衬显小姐们摇曳多姿的身形,二来也是为了约束贵女们,走起路来不得让珠杈乱晃,否则便是规矩礼仪不合格表现。 锦绣忙碌了一天,头发自然有些散乱了,这个时代又没有定型水之类的东西,发型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对于注重仪表以及规矩的福国大长公主来说,更是看不顺眼了。 ------题外话------ 嘿,亲们节日愉快哦。嫁了个铁公鸡男人,我这辈子是没指望有人给我过生过节了。今天三更,够意思了吧?我的鲜花,我的钻石,还有我的打赏呢?多少也砸点来,纯当我的过节费吧。 第294章 忍气吞生 锦绣恭敬地垂眉,语气平板,“请长公主恕罪。在得知长公主您召见锦绣时,锦绣便觉得这副蓬头垢面见不得人,也怕不端庄的面容失礼于长公主。耐何传话之人却不容锦绣另去梳洗,只说长主公大老远从京城来,不可让长公主久候。所以锦绣只好失礼于您了。冲撞了长公主,还请恕罪。” 福国大长公主有气无处发,锦绣说得倒是委婉,但谁人听不出呀,她可是把问题抛给自己了,如果不是自己要她立马赶过来,人家哪会以不端庄的面容示人? 她就算要怪,也怪不得锦绣身上,否则,岂不是自己故意找茬、有欲加之罪之嫌? 赵九凌轻咳一声,他也瞧出了这位姑婆似乎有意找锦绣的茬,心里也很是不高兴,于是开口道:“声音怎么这么嘶哑,可是身子不舒服?” 福国大长公主正要说此事呢,眉毛又拧了起来,“年纪轻轻的,看你模样儿也还周正,怎的声音这么难听?” 锦绣摸了摸喉咙,面露苦笑,“回王爷和长公主的话,今日里军营里事儿多,再者又遇上好些个仗着身份对军医指气熙使的,锦绣不敢得罪这些人,只好忍气吞声安抚劝慰,这才把嗓子熬坏了。” 福国大长公主眉毛一挑,这话怎么听来听去,有种指桑骂槐之嫌? 赵九凌似乎也猜到了,却是面露不悦,拍了桌子厉声道:“何人如此大胆?你一人肩挑整个北方边防军医事务,已经够累了,怎的还有人这么没眼色,还敢把架子摆到你跟前?” 锦绣苦笑,却没有言语。 赵九凌又长长一叹,说:“罢了,本王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有些人连本王都不好说什么,你就忍忍吧。回头本王再另行补偿你。” 锦绣面露感激,“多谢王爷厚爱。其实那些人锦绣也没放眼里的,反正也不过是……”仗势欺人的话又不敢明着说出来,不过却似有似无地看了福国大长公主一眼。 赵九凌面露心疼:“既然嗓子不舒服,就别再说话了。姑婆,您看,锦绣都累成这样了,您还是先让她下去歇着吧。” 赵九凌这话可就有些邪恶了,福国大长公主有苦难言,若是她不同意,岂不会落下对军医“毫无体恤之意”的名声,若是同意了,她的目的岂不是达不到了? 但福国大长公主也不是蠢人,赵九凌有意维护锦绣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再怎么尊贵,可也不好在赵九凌跟前太摆长辈架子,还得给他九分面子才成,于是只好含颌道,“恒阳说得有理,既然累了,就下去歇着吧。” 锦绣就等这句话了,施了礼后,施施然地退下,佯装没有瞧到眼前老女人一张如锅底的黑脸以及从鼻孔里出来的冷哼。 …… 冬暖也见识到福国大长公主的排场,乍舌之余,又有些不解,“姑娘,这位公主好端端的跑来宣府做甚?” 锦绣耸肩,“谁知道。只要不是找我看病一切好办。”给这种人看病,她会压力山大。 “万一真是来找姑娘看病可怎么办?” 锦绣停了手头的动作,瞪她,“再乌鸦嘴,当心我撕了它。” 冬暖吐吐舌:“姑娘还是别说话了,瞧您嗓子都哑成这样了。来,喝了这药,好生歇下吧,接下来可要控制自己不要多说话了。” 锦绣喝了药后,大概是心理作用,似乎嗓子有些好转,躺了下来,一觉睡到天明。 感觉到福国大长公主似乎有意针对自己,锦绣百思不得其解,私下里差人打听此人来宣府究竟有何目的无果后,锦绣安慰自己,看这老太婆生龙活虎的,只要没病没痛不找自己看病就是了,至于其他事,让赵九凌烦恼去吧。 第二日锦绣的嗓子仍是没能好转,依旧沙哑难听,喉喉处有种撕扯的痛感,赵九凌准许她在总督府里好生休息,不必再去军医营。 锦绣在总督府里呆了大半日,便有些坐不住了,不是她没轻闲命,而是福国大长公主又差人来找她了。说要见见她,所幸被赵九凌以“锦绣昨日太过劳累,正在屋子里休息”为由挡了下来。但私下里却派人来,叫锦绣赶紧离开总督府衙,在外头呆上几天也是成的。 锦绣这才知道,原来这福国大长公主此来宣府,其目标便是自己呀。 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果真不假,她又没得罪过此人,偏麻烦却来找上她。冤不冤呀? 锦绣不喜欢福国大长公主老大的架子以及用鼻孔打量自己的眼神,那种莫名其妙的挑剔以及不满,就算她神经再大条也感受出来了,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怒气横生。 这些权贵人物,真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得罪你,你一个不喜欢就来找我的茬,说得过去么? …… 锦绣借口去军营里医治一位重症将士,前脚才离开总督府衙,福国大长公主没了斗志与目标,很快就偃旗息鼓,也借口说要去见见多年未见的闺中姐妹为由,也离开了总督府。 赵九凌落了口气,等此人离开后,又赶紧把锦绣叫了回来。 “长公主走了?”锦绣问赵九凌。 一身雨过天青色缎面长袍的赵九凌揉了揉额角,“嗯,说是去找多年未见的儿时姐妹去了。” “那不会再住回总督府衙了吧?”锦绣问。 望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赵九凌失笑,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瞧你这副怂样,可是要做我王妃的人了,还这么怂,这可是不成的。” 说起这个,锦绣也是怨气滔天,“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吗?还堂堂王爷呢。” 赵九凌无耐苦笑,“长公主是唯一硕果仅存的宗室长辈,连父皇也要给几分颜面。更何况是我?” 锦绣皱了可爱的鼻子,“不是说王爷身份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原来是夸张了呀。” 赵九凌轻弹了她的鼻尖,“淘气,连这个也要拿来娶笑,当心屁股开花。” 尽管知道他不会动手,但锦绣仍是紧张地捂着臀部,瞪他,“我可警告你呀,休要占我便宜。” 尽管这家伙说要娶自己,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直没动静。害得她一直七上八下的,心里忐忑又期待,生怕希望大了,到时候失望就越大。可想保持平常心呢,又忍不住去幻想做了王妃后的种种好处。这些天也够煎熬的了。 赵九凌失笑,轻点她的额头,“唉呀,不占你便宜,你怎么替本王生孩子呢?” “赵九凌!”锦绣连名带姓地叫了起来。 外头候着的朱棒槌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唉哟哟,王爷恶劣性子又发了,把人家小姑娘气得连尊卑礼仪也不顾了。然后又替锦绣担心起来,以往有个侍妾也曾连名带姓于叫过王爷,被王爷当场下令杖毙,希望王爷大人不要计小人过,不要与小姑娘计较。 里头传来赵九凌哈哈大笑声,“好了好了,不说笑了,你嗓子都还恢复,还是不要再开口了,免得又严重了。” 朱棒槌松了口气,暗骂自己,太过杯弓蛇影了,那个侍妾可是太后赏的,一直包藏祸心,也难怪王爷要以莫须有的罪治杖毙了她。王锦绣岂能与那侍妾相比?真是没个眼色,也太侮辱人家小姑娘了。 锦绣以为福国大长公主去见自己昔日的闺中姐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便也心安理得地回到了总督府。可谁知,福国长公主的闺中姐妹,不是别人,正是有着嘉阳县主封号的姚老夫人,而姚府就离总督府大衙只有一街之隔。 所以,锦绣消遥了不到半日,又被福国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给“请”到了姚府,说是要给姚老夫人看病。 自从两个月前总督医馆成立后,宣府最高品秩的品医都不再出诊看病了,而是轮流到医馆报告。 虽然医馆看病人的收入比不上上门看病,但是胜在这儿作息自由,并且省事也省力,一天下来,也有笔不菲的收入。 许多太医包括最爱接私诊的李太医本人也认可了这种新颖的行医方式,不但免于太医的奔波之苦,还能集中治疗,一举多得。 如今,宣府上下的病人,包括各大权贵世家,由先前的勉强,再到现在的认可,也只花去一两个月的时间而已。就连从外地赶来的病人,也不再按往常那样,总爱仗恃身份,先递贴子进总督衙门,而是直接去医馆问病排号,非常方便。虽说原则上锦绣并不坐镇医馆,但遇上众位太医都无法医治的病,还是要过来会诊一番的。只是为怕受到病人堵截,并不让外人知道罢了。 从京里来的权贵们,自从戚夫人事件过后,一个个也老实了不少,不敢再大摆世家夫人的架子,乖乖地排号看病,倒也相安无事。 但总也有自恃身份的,觉得自己身份不是普通勋贵可比,前来看个病也要把架子端得老高的人,对于这类人,锦绣也是无可耐何的。 对于就在咫尺的姚府,本来,锦绣是不愿去的,因为总督医馆就在咫尺,姚老夫人离这也只有一射之地远,实在没必要还让锦绣亲自前去医治的道理。再来,早在先前赵九凌便有言在先,各家权贵有何病痛,一律来总督医馆看病,军医们不再提供上门看病服务。 锦绣原本也以此借口拒绝的,但这位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却面无表情地道:“王大人,咱们长公主什么脾气你肯定还不知道,生平最恨等人了,若是让她老人家久等了,那可是要恼的。咱们长公主平日里脾气还是不错的,可一旦惹恼她老人家,管他是哪路神仙,也打了板子再说。王大人若是嫌自己屁股够硬,尽管让长公主等候吧。” 奶奶滴,赤裸裸的威胁了。 锦绣很想硬气地来一句,不去就是不去,反正这是宣府的规矩,赵九凌金口玉言规定的。可是,今天运气不怎么好,唯一的靠山并不在总督府里,锦绣倒也不怕长公主真要治她的罪,可也怕万一这老女人真恼起来先打她一顿板子,她才是白挨。就算有赵九凌替她出气,估计也讨不回公道了,于是只得忍气吞生去了。 第295章 据傲 姚老夫人是嘉和县主,昔日未出阁时,与福国长公主玩得还可以,只是出嫁后,便断了音讯,她都几乎把这位人物给忘了。如今福国大长公主亲自驾临姚府,可把姚老夫人给惊呆惨了,吃惊之余,也隆重地接待了。 一来二去,二人说了半天的话,却总是找不着昔日在闺中时的友好气氛,福国大长公主也颇觉懊恼,而姚老夫人也挺不自在的,暗自打量屋子里的摆设来,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长公主要来,她就应该早早把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全换了,就算搬空库房也是成的。哪像现在,即难堪又没面子,想想人家如今过的滋润又是国公夫人,而自己却只嫁了个小小的武夫,心里甭提有多别扭了。 姚老夫人轻微咳了几下,福国大长公主随意问了下两句,得知姚老夫人已病了多日,一直吃着总督医馆李太医的药,不由大皱眉头,“不是说王锦绣医术精湛么?怎的不请她给你瞧瞧?” 姚老夫人苦笑说:“王锦绣医术是好,名气也大,可人家如今可忙着呢。并不在医馆坐镇,我也不好去找人家,反正只是小毛病罢了。哪能小题大作找她看病。”姚老夫人是低嫁,自然没有大长公主这般唯我独尊的底气。再来,先前定国公夫人的例子以及怀王府小舅子的下场还在那摆着呢,她可不敢凭借自己已过气的县主身份就去啃这个钉子。 福国大长公主却没这方面的顾虑,说:“你也太小心了。王锦绣再如何的厉害,总归是替咱们宗室看病的,你堂堂县主身份,难不成还请不动她?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昔日的泼辣脾气哪去了?” 姚老夫人心里不痛快,以前是以前呀,以前她父亲还是郡王身份,自然是威风无比的,可她已经嫁了人,又随丈夫迁居宣府,父王也早就没了,虽然还有县主封号,可比起京里的宗室郡主县主们,又要差到天边去了。宣府权贵也是多如牛毛,她哪敢真把县主架子摆出来? “我可比不得你,即是长公主,又是国公夫人。自然是腰杆子挺直了的。可我却是不成的,王锦绣有着官大一级的特权,再来又有楚王作靠山,哪能想请就请的?更何况,人家也不是专门替咱们这些人家看病的。” 大长公主不以为然,“不管如何,身为宗室之人,自然要比旁人更尊贵了去。你怕个甚?王锦绣再牛又如何,若她真的不来,看我不治她的罪。”然后吩咐一旁的嬷嬷,让她去把王锦绣召来,给嘉和县主看病。 姚老夫人无法阻止,也只能作罢,只在心里暗自想着:你就摆你公主的威风吧,到时候被落了面子可就怪不到我身上了。 让姚老夫人吃惊的是,锦绣还真的乖乖地来了,虽说嗓子还很嘶哑,但对大长公主及自己还是有礼有貌的,姚老夫人吃惊之余,又不愿承认是大长公主的面子,只一心认为自己好歹也与锦绣有几分交情,所以锦绣这才给自己几分薄面的。 长公主眼神如刀地在锦绣面容上转了圈,今日的锦绣头发梳得倒是齐整,流云髻上插着一枚闪闪发亮的展翅小凤杈,末端垂下一抹流苏,吊着枚南珠坠子,正好垂于额间,更是衬得眉目如画。一串红珊瑚石串起的珠子,在发髻上围了几圈,正中以一枚碧玉扣锁住,越发画龙点睛之势,上身穿着湖蓝色的纱衣小坎肩,下身是白色纱裙,上头略略绣了枝红梅枝儿,与上前白色中衣领口上的刺绣红梅遥相呼应。 板着脸倨傲地道:“不是说去了军营医治伤员吗?” 锦绣说:“锦绣身子不大舒服,王爷体恤锦绣,特地让锦绣休息两日。” “病了?可本宫瞧你生龙活虎的,一点都看不出生病了的样子。” “长公主好眼力,锦绣确实只是小毛病罢了。可王爷原也是一片好意,锦绣也不好违逆的。” 长公主冷哼一声,“嘉和县主病了,你来给她瞧瞧吧。” 锦绣望了姚老夫人一眼,“老夫人病了么?严重吗?” 姚老夫人连忙摆手,示意锦绣坐下,并让人上了茶,“知道你日理万机,我也原也不愿打扰你的,可长公主心疼我,非要请你来一趟,真真劳累你跑这一趟了。” 锦绣自然不会生姚老夫人的气,闻言笑了笑说:“老夫人客气了。锦绣原本在府里休息,正闲得发慌呢。给老夫人瞧瞧也没什么的,反正锦绣认识老夫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被王爷知道说上两句,这点面子仍是要给的。” 锦绣这话说得倒是挺有艺术的,一来把畏惧于长公主威势不得不屈服过来而说成是因与姚老夫人有几分交情,二来也是变相地说出,赵九凌本来是不同意她出私诊的,但锦绣仍是顶着被赵九凌责骂的风险过来,也是看在姚老夫人的面子上。这样一来,就弱化了长公主的威势,却抬举了姚老夫人。姚老夫人岂有不高兴之理? 长公主对锦绣越发不满,这丫头还挺傲气的嘛,那可不行,在还未嫁入沈家前就傲成这样,那将来嫁入沈家后,仗着有几分医术,以及无夜对她的宠爱,岂不更要傲上天去? 不成不成,她一定得好好压压她的锐气才成。 想到这里,长公主要说话越发不客气了,“嘉和县主哪能与旁人相比的?连恒阳都要尊称一声姑婆,自己的姑婆病了,哪有不让宣太医的道理?休要仗着恒阳的势儿,就不把皇亲宗室放眼里。今日里也是本宫与县主好性儿,不与你计较。否则,治你个大不敬的罪就能让你脱一层皮。” 一旁的嬷嬷立马打蛇棍跟上,板着脸喝道:“王大人,长公主慈悲,并不治你不敬宗室之罪,还不快跪下谢恩?” 姚老夫人这才看出来,呵,敢情你看人家小姑娘不顺眼,以我作借口来拿捏人家了?于是连忙道:“唉呀,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我认识锦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我的腹痛毛病,连杨太医都说凶猛没救了,还是王姑娘亲半夜里过来不惧脏臭给我治好的,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小子也曾受过王姑娘的恩德,咱家与王姑娘自然是交情最好的,哪能动不动就把宗室的款儿摆上的?这样岂不寒了王姑娘的心?王姑娘,长公主自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笑怄你玩的,你休要放心上。” 锦绣自然不会放心上,若是真放心上了,岂不还要跪下来叩头谢恩?呸,她连赵九凌都没跪过,还跪你这个不知所谓的老太婆? 于是锦绣笑眯眯地道:“王爷也与锦绣说过,长公主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生平最最是慈悲不过了,我哪会放心上呢?” 长公主气得鼻子都歪了,一方面气锦绣的锐气,另一方面也气姚老夫这个怂包,连个小小的医女都要巴接讨好了,堂堂县主真是越回越回去了。 姚老夫人也不想长主公再有刁难锦绣的机会,连忙咳了几声,说:“自打进入夏日,天气凉一阵子热一阵子,人老了便不中用了,喉咙总是有些痒,以前都是看的李太医的号,可吃了几回药仍不见好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王姑娘既然拨空过来了,就劳烦你给我瞧瞧吧。” 锦绣自然知道姚老夫人的用意,语气也放柔了,先给她把了脉后,看了她的喉咙,听了她的肺部,说:“老夫人并没什么病,不过是天气变化引发季节性的咳嗽罢了,平时候多吃些梨润润肺,饭食吃淡些,自然便好了,连药都不必吃的。用食疗最好。” 姚老夫人对长公主道:“不愧为名动一方的名医,看病就是有一套。有王姑娘这话,我便放心了,那以前的药还要吃不?” 锦绣捏着嗓子,轻声道:“若是咳得不凶,就不要吃了。平日里多吃些冰tang熬梨汁便可。” “唉呀,王姑娘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可是染了风寒?” 锦绣痛苦地摇了摇头,声音越发低了,“没事儿,休养几日便好了。” 姚老夫人一脸的怜惜,“如今天气不怎么好,好些人都染了风寒,王姑娘你平日里又忙,既要忙医馆里的事,又要忙着整顿军医,还要忙着调教新人,每日里早出晚归的,更要注意身子才是。你一人可是干系着整个北方边防伤患重任,可千万别熬坏了自己。这恒阳也真是的,虽说你医术厉害,可到底只是个姑娘家,哪能成日里忙进忙出的也不怕累坏你。” 长公主插了句话来,“我看王大人过得还挺滋润的,哪里累了?” 姚老夫人瞟她一眼,说:“怎么不累?妹妹才来宣府,自然没有真正瞧到过,若是起了战事,王姑娘那可是通宵达旦的忙碌,有好几回还累得昏了过去,军医也不是任谁都能胜任的。” 大长公主皱眉,“累昏?唉呀,那身子也太不中用了。这可不行,可得好生养着才是,否则,年纪这么轻就身子这般不中用,以后嫁了生子如何是好?” 锦绣很想翻白眼的,可她又不敢,只好脸上挂着笑,说:“这个就不劳长公主挂心了。” 长公主眉头皱得越发深,“你我素不相识,我自然不好管你。可你到底是个女儿家,迟早都要嫁人的。这身子骨却不般不中用,哪家还敢要你?依本宫看,姑娘家还是要有个好的婆家才好,在家相夫教子才是一生的归宿。你虽是军医,有品秩,可这般抛头露面,却也大大失了女子的本分与体统。一般对媳妇讲究的人家,自然要把你排除在外的。听说你今年也十九岁了,按我大周朝了及笄便嫁人的规矩,已是老姑娘了。也该为自己打算才是。” 这长公主是以什么身份来教训她? 大长公主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听进去了,又继续道:“听说你还有一个兄弟?” “是。” 长公主又把眉头皱起来了,“听说你那个兄弟倒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可惜,没个根基没个家世,日后就算佼幸进入官场,估计也没什么想头了。你身为姐姐的,难道就不该替兄弟争取一点资原?” 锦绣愕然,“锦绣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 长公主加重语气,“依本宫看,身为寒族子弟,想要在官场上建立根基,联姻倒是好法子。只要你找了个好婆家,自然能帮辅兄弟。日后待兄弟成了器,便也就成了你助力。成为你娘家顶力的靠山。姐弟俩相辅相成,这才是美事哩。” 姚老夫人一时不明白长公主为何要说这番话,不过听起来也有一定的道理,于是也跟着附和道:“长公主这话倒是有理。你一个姑娘家,熬到今天也不容易。可女孩子再厉害,总归要嫁人生子,找个体恤的夫家才是一生的归宿。依你现在的名气,找个好的婆家自然也不难。然后就能利用夫家的资源,给你兄弟铺路子。这样岂不相辅相成,两全其美?” 锦绣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长公主和老夫人这话倒是有理。” 长公主见她没有反驳,于是又道:“看你也不是个糊涂的,知道轻重缓急。想来也是个通透的,也省了我诸多的口水。依你现在的名气,想必也是百家求娶吧?来,说给本宫听听,目前有哪些人家瞧中你了?” 锦绣再一次愕然,这长公主是什么意思嘛,她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来干涉她的私事? 显然,锦绣的沉默,在大长公主看来,便是击中锦绣的软肋了。于是越发倨傲地道,“前阵子,不是听定国公夫人,你曾与威国公有过婚约?” ------题外话------ 三更哦,我的福利呢?打赏,打赏哦。男人油盐不进,没法了,唉,只能靠你们了。 第296章 圣旨 姚老夫人心里一咯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戚丁氏那张大嘴巴,让她也知道了锦绣以往的事了,对于锦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自然是一种致命的打击。可长公主这么明着说出来,也太过分了吧? 锦绣仍是不明白这长公主究竟打什么主意,她与顾东临订过婚约的事,若是放在以前,倒也是尽力藏着掖着的,但现在她却不担心了,赵九凌都不计较,她还计较个屁,旁人的眼光与她半毛钱都没关系。长公主以为这样就能打击到她?扯谈。 锦绣的沉默,在长公主看来,便是心虚的表现,看了身旁的嬷嬷一眼,那嬷嬷再一次开了口,“王大人,长公主问你话呢,你敢不回答?” 锦绣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咒骂着,你丫头的最好一辈子不生病,最好不要生那种只有她才能医得好的病,否则一定整死你丫的。 “长公主消息这般灵通,锦绣还能说什么呢?”锦绣面上毫无笑意,被婚约又不是她的错,可这些人却总是爱拿这事来压她,真是过分,也太无知了。真正的清白无瑕疵的姑娘,她就不信了,就是所谓的妇容妇德兼修?扯谈吧。 一个总把女子名声看得比天还要重的,其目光也不过尔尔了。 她打定主意,打从心里邈视这位长主公。 …… 张文英听说锦绣因病在总督府休养,连连拒绝了给几位顶级大户看诊,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以及那些人家已许诺的医好病后就立马奉上黄金万两,心疼得肝疼胃疼,全身都疼。一口气堵在胸口,又跑去找赵九凌去了。 他的运气不怎么好,去总督府的时候,赵九凌还没回来,倒是碰上了一队衣饰鲜亮,神情威武的人马。 张文英心里咯噔一声,他没有眼花,这似乎是从京里来的人马呀,为首的一人,似乎是个太监呀,等等,那手头拿着什么来着? 张文英虽说主管宣府户部,好歹也是四品的官儿,可活这么大把岁数,还是从未见过天子身边的人物,瞧着这阵仗,心里虽然没有紧张之感,却也不敢上前,只好守在五开的大门前,缩着缩脑地瞧着。 那坐在正厅里的一个白面太监正喝着下人奉上来的上等好茶,瞧着这鬼鬼祟祟的张文英,和气地笑了笑,“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张文英见这太监年约五旬上下,身材略有些发福,穿着一身猩红色色朝服,胸前明黄绣飞鹤冲天长袍,脚登朝靴,手持拂尘,神情威严,虽语气和蔼,却也有着惯有的睥睨一切的神情,张文英便知道,这个太监应该是皇帝身边得脸之人,并且手握权势,否则不会有如此闲庭信步的姿态。 张文英是读书人,读书人一向鄙视阉人,尽管敬畏此人身份,仍是不卑不亢地回道:“下官张文英,乃宣府户部主事。前来找王爷商议些事儿。” 这位太监便是今上身后第一得用之人,姓万名福全,人称万公公。 万公公笑眯眯地道:“既如此,那就进来吧。外头太阳毒,可别晒出毛病来。” 张文英有些惊奇,不是说京里的太监都是飞扬跋扈之辈么?原来这位公公也是挺和气的嘛。 进入衙门里后,一种扑面而来的肃杀感使得张文英双腿都有些颤抖。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怎么连个太监都怕成这样,不就是个来宣旨的么?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张文英又与万公公拉起了家常来。得知万公公是来宣旨赐婚的,不由大为好感,又问不知未来的楚王妃是何方神圣。 万公公笑眯眯地道:“等会子待楚王殿下接旨了张大人便可知晓了。” 圣旨抵达宣府,楚王赵九凌虽说没有总督衙门,但也快加加鞭地赶了回来。听到圣旨的内容后,赵九凌总算落了口气,而张文英则只差没有摔倒在地上。 这王锦绣是走了狗屎运不成?居然被皇帝赐婚给楚王,想着自家也有待字闺中的闺女,张文英嫉妒得牙都要咬碎了,直说锦绣运气好,祖上冒了青烟。但见赵九凌咧到耳朵的嘴巴,又是捶胸捶足。 王锦绣要是嫁给了楚王,不就是楚王妃么?堂堂楚王妃自然得在家相夫教子,以后哪还能随随便便地出来抛头露面?更别说按着他的法子行医挣银子了。 …… 与总督衙门只有一街之隔的姚府内,锦绣的沉默,长公主越发得意起来,她以为已经把锦绣的嚣张锐气给打压下去了,说话毫不留情,“本宫听人讲,顾老夫人因先前曾毁婚害得你到现在还是小姑独处,心里愧疚,这才想着好事做到底,另聘你进门给成国公做平妻,是也不也?” 锦绣大怒,双眸迸射出熊熊怒火,“长公主这话好没道理。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话应该听说过吗?我王锦绣就算没人要,也不会自甘下贱给人做小的份?长公主这话还是不要再提得好,顾老夫人的‘好意’,锦绣可消受不起。” 长公主面色一沉,一旁的嬷嬷又大声喝道:“放肆,胆敢咆哮长公主,王大人眼里还有关没有尊卑二字?” 锦绣不打算再忍了,反唇相讥,“这位嬷嬷好大的威风,长公主都没开口,你倒是不遗余力做个恶奴了。” “你,大胆,敢这般说我。” “长公主都没说什么,你倒是越刨代俎了。长公主不是最重规矩么?怎的还让这么一个刁奴败坏您的名声?” 长公主隐隐动起了怒,她堂堂公主之尊,有些话自然是不好出口的,这才特意授意身边的下人代为出口,这已经是明面上的惯例了,自是无人敢多说一个字。但这王锦绣也太初生牛犊不怕虎了,就这样明着说她的不是,真是岂有此理。一个被毁过婚,年纪也大了,又只被一个空有爵位却没实权的国公府聘作平妻的人,还敢这般嚣张,当真以为自己是神医就可以傲视一切么?她也不瞧瞧,她神医的身份,在普通勋贵眼里自然是香饽饽,可在她眼里,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姚老夫人见气氛僵硬,赶紧打圆场,“唉呀,那威国公老夫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先前为了攀上吕家,对姑娘毁婚,如今瞧着姑娘不一般了,又跑来巴接了。真真是让人打从心里鄙视。王姑娘虽说年纪略大了点,可泥巴也有三分土性呢,自然不屑与这种人家扯在一块儿。妹妹这话也休要再拿出来说了,连我听了都隔应,更别说王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了。”不等长公主开口,又对锦绣道:“王姑娘身子不好,还抽空过来给我看病,我这心里也过不去。月香,去把我屋里的第二个柜子里的抽屉打开,把那块玉如意拿出来,纯当给王姑娘的谢礼。王姑娘身子也没好,还是好生回去歇着吧。女人呀,就是命苦,还是自己保重自己好。” 锦绣对姚老夫人挺有好感,闻言也就借坡下驴,说:“多谢老夫人美意,老夫人又没病,我也没开药,怎能收您的礼呢?万万不成的。” 姚老夫人心里气福国大长公主借着自己的由头为难锦绣,当着长公主的面,对锦绣赵发好了,不但送了厚礼,还特意拉着锦绣的手拉起了家常,“……前些日子,我儿子还对我提起过,说军中有好些人看中了姑娘身边的几个侍女,可惜面皮薄,不敢上门向姑娘求亲,今日里既然姑娘也在这,我便顺便问一句。姑娘医术这般厉害,品性也好,不说宣府上下权贵,单说大同太原那边也有好些世家大族都私下里递了消息来,说想给姑娘做媒呢。所以姑娘切莫着急,所谓姻缘天注定,该你的,跑也跑不掉的。至于旁人那些闲话,听听也就是了,没必要当真的。” 锦绣知道姚老夫人是故意说给福国大长公主听的,心里好笑,嘴上却说:“多谢老夫人安慰。锦绣也并不着急的。反正嘴巴长在他人身上,与我何干?” 大长公主气怒地瞪了姚老夫人一眼,心里暗恨,却又插不上话来,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奔进来,禀告大长公主,“万公公来了总督府,说是皇上圣旨到。据说是圣上的赐婚圣旨。” 福国大长公主立马站了起来,说:“给恒阳的赐婚圣旨?呵呵,是了,恒阳年纪也确实老大不小了,还一直不曾娶妻,也难怪皇上要着急了。对了,可有打听到楚王妃是哪家闺秀?” “这个万公公一直笑而不语,小的也并不。清楚。” 福国大长公主笑了笑说,“等会子宣了圣旨不就知道了,走吧,一起去瞧瞧吧。”然后看了锦绣一眼。 这时候的锦绣心里却是紧张的,赐婚圣旨,是赵九凌与自己的吗? 如果是,那么她总算可以落口气了,可若是不是……岂不真如福国大长公主所说,熬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只有别人挑她,没有她挑别人的份了。 唉唉,老天保估,希望赵九凌的楚王妃是她才好呀。 福国大长公主瞟了锦绣一眼,见她神情有异,却也没有多想,冷冷淡淡地道:“王氏,你还愣着做甚?跟本宫一道回总督府吧。” 跟她一道回去? 锦绣也想插着翅膀飞回去,可又怕万一皇帝赐婚的对像并非是她,她去了岂不更加难堪? 鸵鸟心态加上紧张,使得锦绣实在没有精力应付长公主,也没有挪动脚步,只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好。 姚老夫人起身,握着锦绣的手道:“走,我送你出去。” 长公主见姚老夫人这般不给自己面子,非常生气,却又无可耐何,她打着看望多年不见的姐妹的名头来姚府,只为了炫耀,倒也没必要与姚老夫人交恶,反正今日里是把王锦绣的嚣张气焰打击下去了,想来她短时间内在婚事上也翻不了身,昌远侯府的赵四爷是个病秧子,昭瑞郡王又是个暴炭脾气,威国公爷看起来倒是个好的,但如今正守着孝,又只肯给王锦绣平妻之位,以这丫头的傲气,自然是不屑的。这样一来,她家的无夜则是一等一的好家世了,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于是长公主撸了妆花缎面的大袖通袍,慢腾腾地道:“也罢,时辰确实不早了,就一道回去罢。王氏,就与本宫同坐车子吧。”这已算是一种绝对的恩赐了。 算了,这王锦绣虽说缺点毛病一大堆,不过瞧在医术不错,又与各勋贵交好,也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吧,等她进入沈家后,她再慢慢调教她也不迟。 但是锦绣却没有觉得荣幸,反而这是长公主对自己一种施舍,强扯了唇角说:“多谢长公主好意,锦绣也坐有马车的。” 碰了钉子的长公主很是不悦地紧抿了唇,暗骂了句“不识抬举”,一马当先离了姚府。 ------题外话------ 681200 送了1颗钻石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110颗钻石 水晶童心 送了1颗钻石 芊芊如意 送了3颗钻石 zwh126126 送了1颗钻石 zhlong518送了1颗钻石 水晶童心 送了1颗钻石 芊芊如意 送了3颗钻石 zwh126126 送了1颗钻石 jsnh19299 送了76朵鲜花 飞花轻似雾 打赏188潇湘币 zhlong518 打赏了188潇湘币 li512300194 打赏了100潇湘币 37164423 打赏了300潇湘币 ]zcbjhy 打赏了888潇湘币 bjlxh2011送了100朵鲜花,打赏100潇湘币 字数有限,只能粘这么多了,感谢所有送花送钻石打赏的亲们 第297章 长公主的心思 总督府的大厅里,赵九凌正坐在朝晖厅里,拧着眉对一名下人不悦道:“今日锦绣身子不大舒服,本王允了她在府里休息,怎么这会子却没人?” 那名下人胆战心惊地跪着道:“回王爷的话,早上王姑娘也都还在的,只是后来被福国大长公主给叫出去了。至今未归。” “蠢材,锦绣身子不好,早就该好生歇着了,你们怎的还让她跟着出去?万一累坏了身子,你们担当得起吗?” “冤枉呀王爷,长公主身边的人说得很是清楚,若是不去,可就要治王姑娘怠慢之罪,要打板子的。小的哪敢阻拦呀?” 赵九凌怒拍几子,“胡闹。姑婆一向明事理又最体恤人的,如何会这般欺侮一个姑娘家?本王看分明是你这刁奴没有尽到劝解之职,还把过错推到长公主身上,着实可恨。来人呀,把这人叉出去,打二十军棍。” 不理会那人的求饶,赵九凌又问其他下人,“长公主究竟把锦绣叫到哪去了,你们可清楚?” 一名下人战战兢兢地道:“好像是姚府。” “那还不派人去姚府,把锦绣请回来?” 终于不必再面对楚王吓人的冷脸了,几名总督府的下人好不容易落了口气,正要抬腿出去,哪想赵九凌却冷冷地吩咐身边的朱棒槌,“你亲自去姚府,把锦绣请回来。” 朱棒槌赶紧领命而去,赵九凌又冷冷扫了几名下人,语气轻描淡写,“本王让你们守着门房,就是不许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锦绣,累着了她,你们倒好,把本王的话倒是当成了耳边风,要你们何用?来呀,统统拉出去,重打二十军棍。” 几名门房的以及悠然阁的下人全哭丧着脸被叉了出去,却连半句求饶都不敢,只在心里恨极了福国大长公主,在心里把她骂了个遍。 赵九凌又朝万公公歉意地笑了笑,“请万公公再等候一会儿,锦绣马上就回来了。” 一旁的万公公欠了欠身,恭敬地道:“王爷这话可真是折煞奴才了。王姑娘是主,我是奴,主子让奴才等候也是天经地义的。奴才可不敢有任何怨言的,更何况,能即将见到名动天下的神医娘子,也是老奴的福份呀。” 赵九凌莞尔,尽管他也不喜欢阉人,不过这话听起来还真舒服,加上平时候为人低调谨慎,也难怪这老东西极得父皇宠信,想来也不是没道理的。 万公公看了赵九凌一眼,又似有似无地笑道:“老奴在京里便时常听到王姑娘的大名,原以为是很威风的,不曾想,却也是如此辛苦的。大长公主一向最是宽厚不过的,怎的这回却这般行事?” 赵九凌眸光一闪,一脸的无耐,“本王也很是奇怪,姑婆一向是明事理的,为人也宽厚,怎么这回见到锦绣,却总是咄咄逼人,甚至还……罢了,姑婆是长辈,哪有浑说长辈不是的道理?或许是本王有些地方没做好,让姑婆她老人家不高兴了,却不好发作本王,所以只好让锦绣代为受过了。” 大长公主应该不是真的要找锦绣的麻烦,而是别有目的。万公公不用想也知道一些名堂,心里好笑,但嘴里却说着, “王爷日理万机,北方边防又千头万绪的,王爷忙公务都抽不出手了,或许确实在礼仪上怠慢了长公主也说不定。等奴才回了京,一定禀明圣上,让圣上亲自向长公主道个歉。这样一来,长公主气也就消了,自然就看王姑娘顺眼了。王爷您觉得呢?” 长公主私自来到宣府,楚王因忙于公务,略有怠慢,惹得长主公不快,便把气撒在锦绣身上。甚至连锦绣生了病也还要锦绣前去服侍,端得严厉不近人情。若是让皇帝知道了,一向护短的皇帝肯定会恼怒的。 尤其锦绣又没惹她,她却在锦绣跟前端架子耍威风,甚至耽搁锦绣接旨,皇帝会痛快才会有鬼。 赵九凌脸上笑意加大,击掌道:“公公这话有理。本王的私事,倒让公公操心了。本王在此谢过公公。” 万公公笑眯眯地道,一脸的恭敬,“王爷这话说得?这是奴才应当做的。” 然后一个王爷,一个太监,又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惹得一旁的张文英看得目不转睛,没能听懂这里头的名堂,但这二人话里肯定是有机锋的。 张文英在心里断章取义地埋怨起了福国大长公主,心想,你不在京里享福,没事跑来宣府做什么呀?你一来,总督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花了多少银子呀?库房里好不容易能捂住的银子又没了,我的肉痛感都还没过呢,你还嫌人家楚王怠慢了你?真是岂有此理,还要摆着公主架子欺负咱们的财神爷,真是不像话。 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呢? 长公主这回来宣府,带来的上百人马,吃穿住行用全都是由总督府供应,这才几日功夫呀,就吃掉了两千士兵半年的饷银了,真真是岂有此理,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让这长公主把这笔钱吐出来。 …… 姚老夫人亲自送长公主和锦绣出了姚家大门,长公主看着姚老夫人还与锦绣在那儿为着一个头礼物推来推去的,很是不耐,轻斥:“真是个眼皮子浅的。嘉和县主赏你,那是瞧得起你,收下便是,别一副烛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了。” 姚老夫人与锦绣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所幸,朱棒槌打着马远远地奔了过来,边跑边喊道:“王姑娘,快,快回总督府,圣上的赐婚圣旨来了。万公公要您亲自前去接旨。” 轰! 四下一片清静,羡慕的嫉妒的眼神全射向锦绣。 姚老夫人瞬间呆滞,她刚才没有听错吧?圣上不是给楚王赐婚么?怎么还有锦绣的一份?难不成,圣上还一天同时下了两道圣旨? 长公主也有些呆滞,想法也与姚老夫人一般,圣上给楚王赐婚,怎么还又给锦绣赐婚了?唉呀,难不成,是给无夜赐婚来着? 福国大长公主想着先前曾上表过一回,又亲自进宫见了皇帝两回的事儿,越发高兴起来,原来皇上表面上说不同意无夜娶锦绣,可暗地里却还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呀? “唉呀,圣上的赐婚圣旨到了,王氏,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去呀。”尽管对锦绣不怎么满意,不过大长公主仍是拉了锦绣一把,算了,这个孙媳妇已经是自己的了,只要等以后再好生调教便是了。 锦绣愣愣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赐婚圣旨来了,是给楚王下的。她害怕楚王妃的最终人选不是自己,所以没敢回去。只想鸵鸟地躲避。 现在,皇帝的旨意明确下来,她却又有种做梦的感觉。 锦绣狠狠地捶了自己几拳,强迫自己镇定,连忙问道:“什么圣旨?”她等这个赐婚圣旨可是等了大半个月了,如今总算等到了,心里落了口气的同时,又怕遇上什么突发事故,总之,这时候的她就是一个紧张。 朱棒槌骑着马一路飞奔到姚府,这个胡同虽说与总督府只有一街之隔,可从胡同里进来,到姚府也还有一段路呢,再来跑得又急,这时候也弄得气喘如牛,不过再苦再累都比不上巴接未来王妃来得重要,“凛王姑娘,是皇上的圣旨,万公公已经来了,姑娘还是赶紧回总督衙门去换了衣裳再去接旨吧。”然后朱棒槌又告诫锦绣,“这位万分分可是圣上身边第一得用之人,连王爷也要礼遇三分。” 意思就是说,这回由万公公亲自宣旨,证明了皇帝的重视,也侧面证实了,这回的圣旨,含金量颇重。 上回在金陵接圣旨的排场,便让锦绣对皇家气派有了深刻的印像,这回,似乎还要盛大一些,隆重一些。 欣喜的同时,锦绣又有些忐忑了,这应该不是真的吗?她是在做梦吧?现代草根族忽然一跃为王妃,大跳十五级,越过士族,越过勋贵,一举嫁入皇家,飞上枝头做凤凰,这是啥感觉来着? 朱棒槌见锦绣呆呆愣愣的,又急道:“王姑娘,别愣神了,赶紧回去吧。王爷和万公公都还等着呢。” 福国大长公主不满地揪了她一把,斥道:“不就是赐婚圣旨罢了,你害怕什么劲呀,赶紧回去吧,圣旨又不会吃人。”见锦绣仍是没能回过神来的模样,似乎三魂还有七魄没有回归,更加不满,“这没见过世面的人就是这事德性,朱大人可别放心上。” 朱棒槌唇角抽了抽,奇怪地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对长公主的长辈架子不以为然。准王妃一介平民,从来没有见过天颜,如今陡然被赐婚,自然会震惊了,这是人之常情嘛。想当初,他初次接到皇帝圣旨贴身保护王爷时,不也激动得一整晚都没能睡好?在接旨的时候,还差点吓过去呢? 总算,锦绣回过神来,如踩在云里一般,飘回了总督府。 赐婚圣旨自是一人一份,赵九凌一份,锦绣一份。 圣旨来的非常忽然,但也不算意外,在抵达总督府后,锦绣忍着忐忑的心思,在一干人又羡又妒的注视下,一路回了总督衙门。 马车才驶进总督衙的西角门,便被几名侍女迎接住,然后把她迎到悠然阁去换衣服。 而福国大长公主则直接进入朝晖厅,与万公公套起了家常。 “万公公,锦绣何德何能,居然让您亲自跑一趟。”其实她很想说的是,皇上这也太看得起锦绣了,对她恩宠太过也不是好事呀,万一这丫头仗着是圣旨赐婚得瑟了不服自己管教那可不好办。 赵九凌很是不悦,说:“姑婆这话可就说错了,自然是有德有能者,才能让父皇另眼相待的。” 福国大长公主倒没有生气,看得出来,楚王对锦绣还不是一般的维护呀。不过这样也好,她与楚王一向不甚亲近,日后还可以靠着锦绣与楚王攀上关系了。 于是长公主又笑问赵九凌,“恒阳,听说皇上也赐婚给你,不知是哪家闺秀来着?” 赵九凌愣了下,不明白这位姑婆问的是哪国鸟语。 倒是万公公愣了会儿神后,把福国大长公主前前后后的态度与语气拿出来两相对比,然后再推测,得出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结论。 但万公公似乎也对这位长公主没什么好感,却没有明着说出来,只是笑盈盈地道:“长公主莫急,一会儿便可知晓了。” ------题外话------ 《庶女的生存法则》正文番外全都完结了。亲们有兴趣可以去瞧瞧。 新坑,《人定胜天》编辑说名字太普通了,要我改,我那个头大中,最恨改书名了,尤其是那种俗到狗血的书名,一万个不待见。最近正在努力想书名,如果能想一个勉强文艺些,又能脱离狗血的书名就好了。 第298章 赐婚,还以颜色 锦绣被一干人侍候着穿上一身隆重的衣裳,雪里红绕枝花卉刻丝褙子,下身桔黄色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被迎入前边正厅里,这时候的赵九凌也已换上一身金黄遍绣四爪飞龙的朝服,头戴紫玉金冠,正与福国大长公主说着什么。 一名穿着朱红色衣裳的内侍正恭身在一旁,不时说着话,见到锦绣来后,赵九凌起身,含笑道:“总算来了。” 锦绣望着赵九凌,很快又别开目光,望向眼前这位内侍,据说是皇帝身边第一得用的大太监万公公。 “锦绣见过万公公,让万公公久候了,是锦绣的不是。” 万分分皮肤白皙,身形高大修长,闻言很是和谒地侧着身子说:“不敢当,不敢当,王姑娘,既然来了,那就赶紧接旨吧。” 赵九凌撩了袍子跪了下来,锦绣也在赵九凌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跪了下来,万公公这才展开明黄绣七彩祥云玉轴的圣旨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不孝子小九二十有六,仍为光棍一条,朕实在头痛。今不孝子总算觅得如意佳人,朕不甚欣慰。为怕夜长梦多,速下圣旨,恁不得反悔。今金陵名医王氏,虽出身寒族,然品貌出众,温良恭俭,机敏聪慧,医术超群,匡抚济世,为我大周栋梁之才也。今赐婚不孝子楚王为正妃,待战事稍歇择吉日回京完婚。任何人不得懈怠推委,否则朕就揍他滚蛋,故谕!” 原来皇帝的圣旨就是这种风格呀,以前一直以为是什么之乎者也之类极其呦口呢,其实还挺直白又有趣的,什么不孝子,光棍一条,捧他滚蛋,听着真令人捧腹。 赵九凌也早已习惯了自己父亲皇不修饰的语言,并不以为意,三跪九叩后,示意锦绣接过圣旨。 万公公却又笑眯眯地道:“王爷,王姑娘,恭喜二位了。” 赵九凌微微地笑着,含笑道:“同喜同喜,万公公远道而来,应该也累了,等会儿可得吃过饭再走。” “谢过王爷款待。不过皇上和娘娘一直挂念您,奴才还得赶紧回京去复命,不敢耽搁。” 赵九凌朗声笑道:“既如此,那本王就也不留你了。”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付递到万公公手上,“小小薄礼,公公拿去喝酒去。” 赵九凌送的并不贵重,就是一绽金子而已,对于身为皇帝身边第一红人的万公公来说,为一趟差事,还及不上那些勋贵之家的差事,不过,赵九凌身份非比寻常,那可是皇帝的最疼爱的儿子,又是太子殿下的嫡亲兄弟,就算分文不赏,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于是万公公笑得非常温和,“王爷您太客气了。” 万公公又望向锦绣,不动声色地把锦绣从头到尾打量一遍,锦绣知道这人肯定是还有其他任务在身的,其中一条便是替帝后相看自己,于是摆出身为现代女千年不变的稳重形像,摆出有些忐忑,又有些局促的模样,即符合被圣旨砸下后普遍人会有的紧张忐忑之意,又有着普遍人所没有的冷静与自制力。她腼腆又害羞地对万公公局促地笑了笑,“有劳公公了。”声音很细,典型的被当众赐婚后的羞涩,又有被大馅饼砸中后的紧张与不安。 她飞快地瞟了眼赵九凌,露出了忐忑不安的神情,但却对万公公挤出一丝勉强的浅笑,“锦绣一时紧张,没来得准备礼物,只备下了一点薄礼,还请公公不要嫌弃。”说着从冬暖颤抖的手上递了个精美的盒子过去,“这是锦绣自己搞弄的治疗风湿的药,平时候涂抹在膝盖上,风湿病痛自然会减轻的。希望万公公能用得上。” 万公公听得双眼一亮,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从最低贱的小太监里熬过来的,可没少糟罪,如今虽位高权重,却也落下一身的病痛。他自然听说了锦绣的医术,又见锦绣送的礼物如此合心意,自然是十二分的欢喜,当下打开盒子,把瓶子拿来出来,亲亲热热地放到自己怀里,笑眯眯地道:“现下总算明白王爷为何如此看重姑娘了。有这姑娘您这个神医王妃在,王爷日后可就无后顾之忧了呀。” 万公公确实是代替帝后来相看锦绣的,不过今日一见,倒比想像中的满意,可以回去交差了。 锦绣也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她实在不能理解,在等级如此森严的古代,帝皇真的会同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娶她这样的一个医女。 尽管如今圣旨已下,她楚王妃的位置也是跑不了的,剩女生涯总算结束,可以松了口气了,但新的担忧又上来了。 帝后怎会看中她做他们的儿媳妇呢,这里头应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更何况,前阵子顾老夫人还那般四处宣扬她以前的事儿呢,也不知帝后是否也听进了耳。 万公公看出了锦绣的紧张与不解,于是好心地解释了两句,“皇后也没能见上姑娘一眼,所以还担心着呢,不过后来依了太子殿下的主意,召了令弟进宫一叙。令弟很得皇后娘娘的眼缘。” 锦绣恍然大悟,尽管万公公说得很是隐晦,但聪明如她,立马脑补出其中的过程。 帝后在得知儿子要娶的对像时,自然是一万个反对,所幸太子殿下站在赵九凌这边,说尽了好话,再则,她弟弟锦玉还有京里呢,弟弟生得冰雪可爱又团团的讨人喜欢,想来姐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于是,帝后一时兴起,便召见了锦玉进宫,发现锦玉进退得宜,谈吐有物,不卑不亢,倒也喜爱了几分。弟弟都如此讨人喜爱,相信身为姐姐的自己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锦绣心里倒是高兴,也挺佩服锦玉,也幸亏这小子临场表现良好,替她在帝后面前加了不少印像分。 为了表示自己的惶恐,锦绣适时地露出呆滞与被吓住了的表情,连声问道:“万公公,舍弟年纪幼小,从未见过天颜,此次皇后娘娘召见,舍弟没有冒犯娘娘吧?” 万分分笑得很是和蔼,“姑娘说笑了,王公子进退得宜,文采出众,聪明伶俐,很得皇后娘娘的喜爱。临走时,娘娘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呢。” 能得大人物的眼缘,进而被赏赐东西,对于普通的寒门学子来讲,已是了不得的福分与机遇了。锦绣松了口气,露出庆幸与感激的笑容,“也幸亏皇后娘娘慈爱,不予计较。否则,依舍弟那冲动任性的脾气,我还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做出冒犯天颜的事来。” 万公公笑了笑:“姑娘太小瞧了令弟。弟令走后,皇后娘娘还连连夸赞令弟呢。还责令太子殿下吩咐国子监的大人们,要对令弟仔细教导,不得有误。” 锦绣抿了抿唇,一脸惊喜与受宠若惊。 紧接着,万公公又侧身,让身后的小黄门把一箱箱贺礼抬了进来。 箱子有大有小,并且全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想来这个皇帝对未来的儿媳还算大方,送的东西不但多,还精致,只差没有闪瞎锦绣的狗眼。 万公公似有似似无地看了福国大长公主一眼,笑眯眯地说:“瞧瞧长公主,得知楚王有了新王妃,竟高兴得傻了。” 众人望了过去,果不其然,福国大长公主脸色一片铁青,双眸呈呆滞暴瞪状态,双唇颤抖着,不言不语地偎在一个嬷嬷怀里。 锦绣也觉得光看长公主这副表情,就让自己火气尽出了。 长公主的表情也取悦了赵九凌,他报复性地冲她笑了笑:“锦绣即将成为您的侄孙媳妇。看在本王的份上,还请姑婆顾惜锦绣的身体才是。” 锦绣也非常适时宜地咳了几声嗽,并且面露虚弱之态。 赵九凌对她柔声道:“还撑得住吗?” “没事的,还好。”锦绣声音低低的,只是双手下意识地又揪了揪喉咙。 万公公也是个妙人儿,立马上前关心地问候着,“王姑娘身子不舒服,为何还要出诊?这也太不爱惜身子了,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不知要多心疼呢。” 锦绣歉意地冲他笑了笑,赵九凌解释说:“不瞒公公。锦绣医术确实了得,可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好些病人都蜂涌进宣府,要锦绣给医治看病的,本王顾惜锦绣身子,都很少让她出诊。饶是如此,仍是累得晕头转向,这不,前儿个便因医治几个从京里来的权贵,而累坏了身子,嗓子都哑了,半夜里还发起了热。本王心疼她,责令她呆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谁曾想,仍是不听话,趁本王不注意又跑去了。” 锦绣声音嘶哑地解释道:“王爷误会了……” 赵九凌却一把拉过她,板着脸道:“都成这样了,就少说两句吧,还不快回去歇着。”然后趁人不注意时,又轻轻捏了她的屁股。 锦绣一个激灵,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借机揩油的家伙。 等锦绣被带下去后,紧接着,又让人把锦绣身边的人全抓了来,理由是没能看顾好主子,自然得受责罚,然后一干人又赶紧求饶,说是长公主有请,锦绣不敢不去。若是不去,就要板子上身,当时王爷又不在,他们这才不得不让锦绣过去的。 赵九凌怒瞪着说话的人,冷斥道:“姑婆一向是个宽厚的,怎会如此行事,好大的胆子,自己没能照顾好主子,倒把罪责推到姑婆身上,来呀,拖下去,再打二十军棍。” 悠然阁的下人叫得更加凄厉,纷纷磕头说着长公主确实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却是长公主身边的婆子说的。赵九凌越听越怒,“大胆刁奴,到了这种时候还敢狡辩,好好好,本王就让尔等申辩一次。你们口声声说是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吩咐的,可知道是长公主身边哪位嬷嬷吗?” 这时候若是福国大长公主还不明白赵九凌的意图,那么她这些年来也白混了。可是眼下,她也只能丢车保帅了。王锦绣是帝后瞧中的楚王妃,她却刻意为难她,这不就是故意打皇帝的脸么?以皇帝护短的性子,就算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不痛快的。她能有今天的尊荣,都是京里那位高坐在龙椅上的人给的。就算心里憋屈,可形势比人强,这口气也不得不咽下。 ------题外话------ lijue618送了一颗钻石 秋心自在含笑中送了10颗钻石 感谢两位,让你们破费了 第299章 有高兴的有失落的有难堪的 于是,大长公主在回过神来后,一巴掌甩向身边的嬷嬷,大骂道:“大胆贱婢。居然背着本宫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吃了熊心豹子胆?”然后头重脚轻地对赵九凌道:“这都要怪我,没能管好底下奴才,让她作出以下犯上的事来,连累锦绣加重病情,我,我先前也并不知道锦绣生病的……”不愧为大长公主,能屈能伸的本领还是很高杆的,立马挤出一副愧疚自责的神情来。 到底是长公主身份,赵九凌就算心里有气,也不好太过了,于是见好就收道,“姑婆不必自责,您一向最是慈悲不过的。要怪也要怪这不长眼的刁奴,与您何干?” 尽管长公主在心里滴血,却不得不忍痛,舍充跟了自己多年的心腹嬷嬷。 那嬷嬷知道自己做了潜罪糕羊,心里也是急到不行,可在见了长公主的面容后,一口凉气直灌头顶,她跪下来磕着头,她自知再是强辩也已无用,只能惨笑着对长公主道:“是奴婢连累了长公主。王爷要打要罚尽管冲着奴婢来好了。与公主无关的。”然后又对长公主磕头,“奴婢罪该万死,不求宽宥,只求长公主看在奴婢服侍多年的份上,对奴婢家人好生怜惜一二才是。奴婢给您磕头了。”然后咚咚地磕了几个头。长公主把脸别开去,说:“放心吧,本宫虽恼你,但也不会迁怒到你家人身上的。” 那嬷嬷不再有牵挂,又深深磕了个头。厅子里倒有人于心不忍了,但赵九凌眼都不眨一下,便吩咐人进来把这婆子拉了出去,杖毙。 长公主身子一抖,怒瞪着赵九凌,“恒阳,虽说是这刁奴做错了事,但你就一丁点面子都不给姑婆?” 赵九凌优雅一笑,“姑婆误会了。本王这也是为着您好。要知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姑婆您名声极好,又素来宽厚,可今儿个却被刁奴给差点败坏了名声。本王知道姑婆素来仁慈,不忍心重处她,那就由本王替代姑婆处置她好了。反正到了阎王殿里,这笔账也只会记到本王身上。与姑婆毫不相干的。” 长公主又气又怒,在婆子被打板子时那一声盖过一声的惨叫声中晕厥了过去。 …… 那婆子养尊处忧惯了,这回被顶格处罚,不到二十军棍便一命鸣呼,刑罚手进来禀报要如何处置,赵九凌眉毛高挑,禀然道:“拉到大街上弃尸三日。让世人都知道,对锦绣不敬便是对本王不敬,一律杖毙处理。” 才刚醒来的长公主听到这话,牙关紧咬,心窝处一阵紧绞,再一次晕了过去。 厅子里鸦雀无声,众人敬畏地望着赵九凌。那些先前被打了军棍的下人看着已气绝身亡的婆子,却无比庆幸着,这时候也才明白过来,楚王虽打了他们的板子,但也只是做给某人看罢了。 …… 这道赐婚圣旨来得很是莫名其妙,究竟是皇帝一时心血来沓,还是觉悟得楚王凶名在外,估计娶不到更好的姑娘,这才退而求其次,找上了神医王锦绣? 还是楚王亲自去求来的? 众人在心里滴咕着,纷纷觑着赵九凌。 赵九凌倒是毫不避嫌,公开宣布,“等战事稍歇,就回京举办大婚。” 被搀扶着走出朝晖厅的福国大长公主再一次踉跄了两步。 …… 锦绣却觉得吧,赵九凌这个男人,以后就要成为自己的丈夫了,尽管先前对这货有诸多不满,可一旦过了明路,这时候的她,豁然有着尘埃落定的感觉。 赵九凌并不完美,但也不差,相反,比她预期的丈夫人选还要好,这让她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在众人的贺喜声中,锦绣总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枉然,还不如脚底抹油溜掉为佳,因为她要“害羞”嘛。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锦绣火速成地躲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老半天没有踏出来过。 赐婚圣旨来得很是突然,冬暖等人更是不必说,那打从脚底蹿出来的惊呆与喜悦,早把她们给淹没了。 侍候着锦绣换上了轻便的衣物后,冬暖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尖叫道:“姑娘,您要嫁给楚王?” 锦绣坐在镶有细碎宝石的琉璃镜前,这古代可没有真正的镜子,这琉璃镜也只不过照出一张较模糊一张脸,但尽管模糊,却遮掩不住自己眼里脸上的喜悦之色。 巧巧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楚王真的要迎娶姑娘?姑娘真要做王妃?” 青莲直接抓着锦绣,“姑娘,奴婢没有做梦吧?您真要嫁给楚王?” 锦绣那个啼笑皆非,她现在也觉得有种做梦的感觉呢,“要不要再拿来圣旨来瞧瞧?” 因为太过震惊与不可思议,几个丫头暂时忘了尊卑,四双手同时抓过圣旨,逐字逐字地念了起来,等念完后,青莲发出一声尖叫:“是谁在揪我?” 冬暖说,“是我。” 青莲怒目而视,“冬暖姐姐,好端端的你揪我做甚?” 冬暖一本正经地道:“你叫得越是大声,便代表我没有做梦。” 锦绣扒在梳妆台上,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姑娘嫁给楚王,不就是王妃?” “对对。王爷的妻子,自然是王妃。” “那咱们岂不鸡犬升天?” 巧巧的眸子太过晶亮,形容词太过霸气,锦绣都忍不住点了点头,“对,以后你们便是我的陪嫁丫头,自然比一般的奴才体面三分。” 巧巧双眼一亮,又问:“那咱们以后见了那个朱妙云,应该轮到她向姑娘行礼吧?” 锦绣愣了愣,她以后成为王妃,朱妙云虽是皇后的侄女,却只是国公府的千金,自然要向她行礼的。 冬暖说:“依那人的脾性,估计不会服姑娘的。” 青莲不以为然,“不服又如何?形势比人强,不服也得服。” 锦绣听得连连点头,这话倒是说中了自己的心声。一想到将来在以前瞧不起自己的人面前总算可以扬眉吐气,锦绣全身毛孔都舒展开了。 锦绣已经在想,以后是不是再衣锦还乡一回,让那些以前瞧不起自己,欺负过自己的人好生瞧瞧自己呢? 唉呀,鸡犬升天、仗势欺人的感觉,真好。 冬暖兴奋得在旁边走来走去,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哼,我先前那个主家,明明就是刘子威那混账想占我便宜,可杨氏那个母夜叉却拿我出气。害得我被打得淹淹一息被丢出府,以前没那个本事报仇,现下,等姑娘成了王妃,我就是王妃身边的一等丫头,哼,到时候再找他们得瑟去。不说报仇,至少可以恶心恶心他们……” 青莲也是知道冬暖的过去的,问:“冬暖姐,你先前的主家不是在远在太湖么?太湖离京城可远着呢。” 冬暖得意洋洋地道:“我早就打听过了,那刘子威去年就已进京赶考了。杨氏也一道跟过去了,哼,到时候……” 听了冬暖的话,锦绣觉得,果然是近朱者赤呀,她骨子其实就是个爱仗势欺人的,冬暖也是随了她了。 如果日后真的见了冬暖先前的主家,如果条件允许,倒是可以给她撑撑腰,顺便出口恶气。 但是,为了在下人面前保持身为主子的威严形像,也为了不被人打上“仗势欺人”的标签,锦绣仍是打断了冬暖的滔滔不绝,“我知道你的心思,仗势欺人是可以,但也要看对像。明白吗?” 典型的即想仗势欺人,又想要名声,锦绣都有些鄙视自己了。不过,想着日后可以用睥睨的目光还击别人时,那种感觉,真的棒透了。 唉呀,果然是暴发户的心思,她可是有格调的现代女呀,这种暴发户想法,可是要不得呢。 兴奋了半天,锦绣总算梦周公公了。 …… 这边锦绣睡得香睡得沉,总督某个院子里的人却睡不着觉了。 福国大长公主捂着胸口,窝在床上,头发一丝不苟,脸色却是暗淡无光,想着白日里的情形,以及在姚府的所作所为,她现在真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下北路军营里的正三品参将何劲也是睡不着觉,半夜里起身,披了件袍子,来到院子里,望着总督府的方向,心头是满身满心的惆怅。 身后响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何劲并未回头,依然仰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金宝小心上前,轻声呼唤着:“爷,夜深了,还是早早歇了吧。明日里还要操练三军呢。” 何劲淡淡地唔了声,却没有说话的意思。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了,主子的心思也能猜出八九分,金宝也知道,圣上给王锦绣与楚王赐婚,自家主子是半分希望都没了,自然心里不大好过的。而这时候,什么安慰劝解的语言都是无用的,金宝咽下满肚子的话,轻声道:“爷,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开些吧,王姑娘能嫁给楚王,也是她的福气。爷再是难过,也没用的。” 何劲很想对他说,他并非真的难过。 他是喜欢锦绣,对她也很心动,但如今已经没了想头了,她就要披上嫁衣嫁给楚王,他对她的热呼劲儿,自然也跟着消褪。现在只是有些失落,惆怅罢了。 相比“成熟稳重”的何劲,太原那边的沈无夜只差用“借醉烧愁”来形容了。他也只能大骂楚王夺他人所好,再痛哭自己与锦绣无缘,不过等酒醒了后,又恢复了世家公子哥的豪气。不就是个女人嘛,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对王锦绣是有些动心,但也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他只是,有些难过,有些失落罢了。 第300章 夜间里的贼 虽说古代消息落后闭塞,可某些时候,却能像风一样的速度火速传遍神洲大地。 这不,锦绣与楚王的赐婚圣旨前脚下达,不出半日的功夫,消息便如翅膀一样飞回了京城。 然后,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多愁几家悲几多喜几多惆怅! 一些想求娶锦绣的人家不必多言,先是一番捶胸顿足,然后很快就给想通了,人家楚王身份发位摆在那,王锦绣嫁给此人,也算是众望所归,唯一在意的便是:这日后王锦绣做了楚王妃后,再找她看病,不知会不会吃闭门羹? …… 不知睡了多久,锦绣发现床前有人,吓了个半死,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身上的被子扔了过去,然后从枕头上拿过匕首就扑了上去,然后黑影开口了:“是我。” 锦绣的力道不小,当下把人给扑倒在地,匕首也刺了进去,只听到扑嗤一声,弹墨绒的被子被刺穿了,紧接着,男人的哀叫声响来,“你这凶女人,还真的刺呀?” 熟悉的声音,使锦绣松了口气,但很快就醒悟过来,一脸担心地道:“你没事吗?谁叫你半夜三更的跑到我屋子里来的?”手忙脚乱地把他从地上扯起来,又赶紧点燃了圆桌上的烛火,屋子顿时亮了起来。 这时候赵九凌已把身上的被子给拿下了,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肩膀,正一脸恼怒地瞪着锦绣,“你个凶女人,居然下这么重的手,谋杀亲夫呀?” 锦绣咯噔一声,赵九凌一身简单的青衫,头发也只用银簪子束住,因为穿着深颜色的衣裳,倒看不清究竟伤着哪了,但从他手指缝里流出的红色液体却让她魂飞魂散,她赶紧上前问道:“伤着哪了,快让我看看?” 赵九凌脸色黑黑的,臭臭的,哼了声,踏上梨木制的床板,一屁股坐到床上,斜睨着她,“凶女人,下手这么狠,也不怕我死了自己成寡妇?” 锦绣见他还有力气说话,也就稍稍放下了心,没好气地道:“谁要你半夜三更的装神弄鬼的。你坐着别动,我去拿来药。” 锦绣的药箱便放在隔壁,很快就拿了进来,她拿着棉签吩咐他:“把衣裳脱了。” “这不好吧,虽说已赐了婚,但到底还没有……” 锦绣哭笑不得,娇斥一声:“混说什么呢,我是叫你把衣服脱了,给你上药。”见他动作慢吞吞的,又忍不住嘴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赵九凌动了劝手臂,“手臂动不了,伤口好痛。” 锦绣瞪了他一会儿,拿来起箭子干脆俐落地把肩膀处的衣裳给剪了,当看到肩膀上那处刺伤时,又忍不住道:“就这么点小伤,你也好意思叫疼?”比起那天他手掌上的伤可差得远了。 赵九凌脸皮居然挺厚,“再小的伤也是伤。自己的男人受了伤还这么凶,更何况,这伤还是你弄的。” 锦绣忍不住道:“若非你非要做那采花大盗,我能伤得了你吗?” 赵九凌挑了挑眉,“采花大盗?” 锦绣仍是好声好气地给他上了药,“难道不是?” “你说是,就是吧。”赵九凌也不和她争,忽然长臂一探,把锦绣带到自己怀中,“不如,本王就真的做一回采花大盗,如何?” 调戏,赤裸裸的调戏。 锦绣红了脸,一把推开他。 赵九凌四处看了看,从花梨木的圆桌,再到楠木嵌金丝的椅子,以及精巧的仕女屏风,再来到锦绣的脸上,“看来看去,屋子里没一件能让本王瞧得上眼的。也只有此间屋子的主人,勉强可以入本王的眼,当个采花大盗也还不算差……”邪恶的语气,以及邪恶的手掌,来到锦绣的脸上邪恶地抚摸着,渐渐有往下的姿态。 锦绣再一次亮出她那把从未开过荤的匕首架到他脖子上,“休要得寸进尺啊。本姑娘的匕首可是不长眼的。” 赵九凌眸光闪了闪,伸手手来,把她的匕首拿下,笑道:“动作还挺像的,跟谁学的?” “哼,不告诉你。”锦绣骄傲地抬起下巴,这可是她以前读大学时军训时随着教官学了两招擒拿手,后来又阴差阳错之下,随着从武警部队里的表哥学了几招匕首制敌的法子。虽然时间久远,生疏不少,但熟悉到骨子里的动作,还是有印像的。 赵九凌也没有继续追问,拿来着匕首仔细看了看,一脸嫌弃,“好歹你也是堂堂神医吧,匕首居然这么破,也不怕被人笑话。” 锦绣不满地道:“只要能防身,就是好匕首。难不成,还要镶金戴银不成?” 赵九凌二话不说,把匕首放进了自己的靴筒里,锦绣傻眼,堂堂王爷,什么样的匕首没见过,还要她这么一把破匕首? 他一脸正儿八经地道:“回头再送一把好的来。”却并不解释他刚才近乎白痴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锦绣哭笑不得,很是正经地说:“王爷若是喜欢,那我再让我徒弟去打造一把。”这匕首是齐玄英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的。 赵九凌瞪她,这小丫头,这时候还装蒜,为什么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见到他这样的行为后,都会又窝心又感动,然后一脸娇嗔地跺脚道:“讨厌,这样的破匕首王爷也要,也不怕被人笑话。”然后,羞涩娇嗔地别过脸去,或是即感动又甜蜜地对他说一两句情话才是嘛,但再如何算,也不可能是她这种反应吧? 不过依这丫头如此聪明的程度,应该是故意装不懂来气他了。 锦绣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真的知道了,肯定会大骂这货,原来还是个情场高手,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还亏了的。只是见他脸色臭臭的,还想打趣他,谁知被他给拉到他怀中。 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锦绣却没有立即挣扎开来,而是缩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以及强健有力的胸膛,忍不住抬头看去,入眼却是赵九凌那张放大了的俊脸。不知是否是灯光下的作用,总觉得此时的他看起来格外魅力逼人。 锦绣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原来她也是个色女呀,见了男色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为了避免忍不住对眼前的男色饿羊扑虎,锦绣推了他的胸膛,准备直起身子,谁知这货是坐在床沿的,被她这么一推,便倒到了床上,然后,锦绣也被带到床上去,并且正正地趴在他胸膛上。 呃,这货的身材还满不错的。 锦绣第一感觉过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挣脱他的手,从他身上爬起来。可惜,她动作了一半,便被两只手掌给固定住了脑袋,“对本王投怀送抱?” 锦绣羞红了脸,尽管这并非她的本意,可被他这么一说,她还是有些害羞的。 “你这大晚上的过来,就是为了来逗我玩的?” “原本是来瞧瞧你的,谁知被认为是采花贼,也就将错就错了,做一回采花大盗也是不错了。” 锦绣掐他,他连忙正了神色,“好,说正事。”他坐起身,却把她固定在怀中,“我打算一个月后启程回京。” 锦绣大惊失色,“这么快?” 他低头,有些不满,“你不想早点嫁给我?” 锦绣讪讪地笑着,她当然想呀,王妃的位置,哪个女人不喜欢呀?但面上总得装一下嘛。否则多难看。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皇上的主意?” “都有。”赵九凌笑得很是狡猾,“本王年纪也不小了,早该娶亲生子了。” 锦绣挑眉看着他,点头,“那倒也是。” 他不满,“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含蓄一点?”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一脸娇羞地说“一切凭王爷作主?” 锦绣眨了眨眼,说:“那能当饭吃么?” “……”好吧,确实不能当饭吃。 赵九凌恨恨地拉过她,发狠地低下头来吻了她的双唇,动作粗鲁,似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锦绣牙齿双唇都被硌痛了,忍不住挣扎,但他搂得更紧,不得已,只好勉强挣扎着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迎合他的吻。 霸道而惩罚的吻渐渐变得温柔,但双方气息却有些不稳了。锦绣被吻得意乱情迷,忽然发觉有双大手不安份地妄想从腰间突破往上,她赶紧捉住他的手,红着脸道:“不许乱来呀。” 声音如小猎一样轻细,哪有半分威力? 赵九凌直接无视,反而把她的手拉向身后,双手用力捏向她矛柔软的前胸,以往这个部位他已有肖想很久很久了,只是一直碍着身份与面子,不敢有所行动。如今,赐婚圣旨已下,锦绣身上已烙上他赵某人的标签,倒可以正大光明地行驶他的权利了。 厚实的大掌带着些许的疼痛以及异样刺激感,让锦绣全身如着了火般,她轻轻咬着唇,轻轻连忙挣扎着,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又怕被外头值夜的丫头发现进来一探究竟,她也不要再见他了。但又并不讨厌她的碰触,在这种激情与矛盾中……赵九凌陡然放开了她,改抚摸为搂抱。 近在咫尺的距离,锦绣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就那样喷在自己脸上。隔着薄薄的夏衣,也能感觉到他发烫的皮肤,以及紧崩的身子。 锦绣心头跳得厉害,这种姿态非常暧味,但如此甜蜜的气氛,却是难得的。 “这么晚了,你过来就只为说这么一句话?” “也不过戌时三刻罢了。哪里晚了?” 今日里紧张与兴奋,高兴与疲倦,反而让锦绣早早就上床歇着了,这个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听赵九凌这么一说,这才发现时间确实不算晚的。现代人这个时候估计有一半人都还没睡下呢。 “还不到亥时呀,那也已过了就寝的时辰了,你怎的还不去睡?” “睡不着。”赵九凌不满地瞪着她,自从接到赐婚圣旨后,他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哪里睡得着觉?连平日的深沉精明全都飞走了,只想着等回京后与她举行大婚,然后狠狠地行人伦大礼。 原以为锦绣也会与他一样,在床上硌饼子,谁知这丫头倒是睡得香甜,对比自己的一番兴奋激动,她的表现真让人生气。 锦绣抿唇,但笑不语,虽然没有说话,但婉转眼波里流露的得意与妩媚却让他恨得不行,也痒得不行,再一次把她拉进怀里,狠狠地罚了她,等她被吻得双腿发软需要自己搂着才不至于倒地后,这才放开她。闻着她细细的喘息声,以及她脸红心跳的模样,心情堪堪好转,又板着脸道:“那个顾丁氏又是怎么回事?” “呃?”锦绣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题外话------ liang5qun 送了1颗钻石 zyqcx 送了1颗钻石 陆潘潘 送了6颗钻石,5朵鲜花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10颗钻石 感谢以上亲们,熊抱 第301章 落井下石 赵九凌拉着她坐到床沿,已是六月尾了,天气倒不是热。不过经过刚才一番“运动”,赵九凌身上也带了些汗濡,不由扯了扯衣襟,说:“最近外头都在传闻,说你与顾东临订过婚约的事。”他看她一眼,“连京城都在四下宣扬了。” 锦绣心里一个咯噔,“肯定是顾老夫人干的好事,一心想让我做顾东临的平妻,我不肯,便故意败坏我的名声,好让我嫁不出去。”其实她更担心的还是,如果帝后也听说了此事,就算下了赐婚圣旨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她完蛋? 赵九凌面容冷峻,“这个你不要担心,这顾丁氏目的不难猜。不过现在她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父皇母后也早知道这事了,但仍是下旨赐婚,那便是不再计较过去了,所以你不必担心。她再这番作下去,只能更让人厌恶。” “皇上早就知道了?”锦绣呆了呆,不知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绝处逢生? “嗯,今儿个万公公私下里也与我提过了。不过你也放宽心。父皇他老人家一向是护短的,更何况,他生平最痛恨的便是势利之人。顾丁氏,她犯了父皇的大忌了。” 锦绣咬唇,他一心一意只说了皇帝的事儿,却没提及过皇后的态度,“那皇后娘娘呢?她应该对我也有意见了吧?” 赵九凌微微顿了下,说:“母后为人稍微严厉些,不过不碍事的,有父皇和皇兄劝慰,她老人家会想通的。” 锦绣稍稍放下了心思,既然帝后也已承认了她这个儿媳妇,那么楚王妃的位置她是坐定了。顾夫人再作下去,也不会讨到好去,反而更让人瞧不起。不过,让这么一号人物在京里四处说她的坏话,也真是件糟心事儿。 …… 第二日,冬暖奇怪地望着自家姑娘,“咦,姑娘,您的嘴唇怎么又红又肿的,可是被什么给咬到了?” 锦绣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拿手遮着双唇,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冬暖,吱唔着说:“是吗?估计是被什么咬到了吧?” 冬暖将信钭疑,倒让锦绣越发不自在了,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福国大长公主怎么了?” 冬暖果然不再追问,说:“昨日里长公主大大丢了个脸,哪还坐得住,姑娘您回来后便命人收拾了行软回京,耐何在临时,也不知怎么的,长公主居然犯了心绞痛,这便走不成了。” “心绞痛?”锦绣奇怪,“好端端的怎会犯这种病?以前可有这种病?” “奴婢也不甚清楚,据说张大人去见了长公主后不久,长公主就犯病了。” …… 福国大长公主躺在床上,脸色狰狞,面容呈红青色,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揪着手帕保养得当的手,此时青筋毕露,显然已是气极的表现。 “这些宣府的狗官……实在是欺人太甚……”好半晌,大长公主才从牙逢里挤出一句话来。 身边的心腹婆子这时候也有些不是滋味,堂堂公主,天下间再是尊贵不过的金枝玉叶,来你宣府地界,也是给你面子,谁曾想,这张文英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要长公主补齐这阵子在总督府衙的一切花费。虽然言语恭敬,可话语间,却是对长公主不知民间疾苦、不为朝廷分忧,不为将士着想的指责与不满,可没把长公主给气晕过去。 不过人家张文英说得也有些道理,宣府是北方边防咽喉,兵家重地,朝廷供养十万将士已属吃力,他身为户部官员,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每日为奏集饷银之事头发都白掉一半了。你身为天家公主,不为朝廷分忧,明知宣府辎重紧张,反而还大摆公主架子,带着一堆堆的人来总督府衙,白吃白住,害得库房里的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银子又给空了。 长公主虽然年纪大了,却也喜欢去京城以外的地方游山玩水,回回都得到当地官府的隆重接待,那些官家女眷们送的礼物,都可以把韩国公府的库房挤爆,没曾想,来到宣府,礼物没有收到,反而还得支付他们银子,真真是岂有此理。 长公主越想越生气,气那张文英胆大包天,居然敢老虎嘴里拨牙,又气赵九凌太不给自己面子,让一个低级官吏这般打自己的脸。 长公主也是个骄傲的,尽管恨极张文英,但仍是非常有脾气地命人拿了三千两银子的银票,去了账房,说是这阵子在总督府的一切花销费用。她堂堂公主,还不至于连这么点银子都支付不起。 被派去送银子的自然是长公主的心腹婆子,不过,过了不久,那婆子又折回来,哭丧着脸道:“公主,那账房的说这三千两还不够呢。” “什么?”福国大长公主几乎跳了起来,“我在这儿是吃了龙胆还是凤肝,需要花那么多银子?”韩国公府得脸的下人,一月也才二三两银子的月钱呢。 那婆子一脸的难色,“奴婢也是这么质问那账房的,可账房的拿着算盘,对着一张清单,噼里叭啦地算了一通,居然算了一万九千两银子出来。” 就算再不知柴米油盐,长公主也知道,这一万九千两银子是笔天文数字了,韩国公府每年的奉禄也才两千石米,她是大长公主身份,是所有公主中辈份最高的,一年也有银米两千石以及其他岁贡赏赐,但韩国公府开支宠也庞大,她又讲公主排场,来宣府带了百十来人,每日里吃喝拉撒,几日下来,确实是不笔不小的数目。 这近两万两银子长公主并非拿不出来,她的陪嫁丰厚着呢。只是,再如何的花用,也不至于区区数日就花掉这么多银子呢?在总督府的膳食,还不及京里的十分之一呢。 …… 悠然阁内,锦绣瞠目望向冬暖,“你是说,大长公主在宣府花了一万九千两银子?” “是的,姑娘。” “怎会花那么多?”锦绣乍舌。 “是张大人和几位户部幕僚亲自算的。长公主倒是没怎么花用,因为她带足了不衣物头面,不过她带来的那么多服侍的人,马匹需要总督府的人特地喂养,这些马可不是普通的马,全是万里挑一的御贡之马,必须得专人侍候。还有长公主的住行用,全是参照王爷的规格来办理的。以及从京里带来的那些人的花用,这样算下来,也不是笔小数目呢。” “王爷什么样的规格,我也是清楚的,一月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大长公主也不至于花那么多吧?”宣府是银子吃紧,但上头人物依然好吃好睡好用,佣仆成群,赵九凌比起京里的贵族们是有些寒酸,但在宣府地界,却也是最高规格的享受了。 冬暖神情有些古怪,“大长公主花用并不多的,不过,张大人还算了姑娘给大长公主看病的出诊费用。” 锦绣愣了愣,“算了多少?” 冬暖比了个数字,锦绣惊呼:“五百两?” “不。” “五千两?” “是的。张大人说,姑娘可是宣府地界最高的医官,又是神医身份。姑娘的大弟子齐玄英齐大人如今在医馆看一个病人,最低诊费已经是十两银子起价,医好一个病人约三百两银子。而姑娘是齐大人师傅,又是亲自上门看诊,又在姚府耽搁了那么久,想当然费用更高。” 锦绣哭笑不得,就知道这张文英掉钱眼里了,但也不是这般算法吧?被大长公主知道了,还以为自己仗势欺人呢,才刚与楚王订了婚,就与人家别上苗头了。 “虽说大长公主是有些过份了,但总归是宗室里的金枝玉叶,看个病哪里能收这么贵的银子。要是传扬开去,还当是我见钱眼开呢,你赶紧去与张文英说,让他少打我的主意。”她理解张文英“疾贵如仇”的性子,但也不能以她的名目生事,这可是在给她拉仇恨呢。 冬暖笑了起来,“姑娘就甭担心了,大长公主确实如您所言,还想找姑娘质问的。不过被王爷给拦下了,大长公主连王爷也一道骂了,王爷便召了张大人进衙门里来,把姑娘每接待一个病人能挣多少银子,全一五一个十的算给大长公主听。大长公主听了后,便病下了。” 锦绣连忙问:“可有请太医瞧?” “请了,不过听李太医说长公主这是心病,所以才不好开药呢,本想来禀明姑娘您的,可长公主死也不肯,说不想麻烦姑娘。” 锦绣唇角上扬,这位长公主虽傲慢了些,倨傲了些,但却是难得的识时务为俊杰的人物,能屈能伸的本领,无人能及。估计一向势利的顾老夫人也不及她一半。 “那么现在呢?心口可还痛?” “李太医是这方面的老手了,开了药后便不再疼痛了,只是觉得头昏,胸闷,气短。”冬暖双眼贼亮贼亮的,弯下腰来,在锦绣耳边轻声道:“该不会是被昨儿的圣旨给气到了吧?”虽然那一万九千两银子是有些多,但相信堂堂大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应该还不放在眼里。大 锦绣作势打她,“不许胡说。” “是,姑娘。”冬暖应得倒是快,但很快又故态复盟,“不过姑娘,奴婢昨日很奇怪呢,在姚老夫人那,可是摆足了架子,还总是提到您的婚事,她究竟要干嘛呀?” ------题外话------ 今年开年以来,花钱好凶的,娃娃们要上幼儿园,趸缴,我和老公房租到期,也是全年趸缴,电视机被小家伙打烂了,要买。宽带时间也到了,奶奶滴,全都搞到一起了。面临着吃老本的风险 第302章 真正的财神 锦绣皱眉,“估计是想看我的笑话吧。” 冬暖摇了摇头,“就算看笑话但也不带这种教训的吧?她凭什么呀?依奴婢看,好像带着栽种相看的目的似的……” 锦绣目光一凝,很快就舒展开来,“顾丁氏在京里四处说我的坏话,她这般试探我也是有的。不必放心上,反正王爷对我说过,我现下身份到底不同了,她就算还想来奚落我,也得惦惦自己的斤两。” 昨日里赵九凌可是毫不留情面地杖毙了她的贴身心腹,大长公主即是公主身份,又是宗室里叫得出名号的长辈,身边的奴才依然受波及,这不可谓不狠辣,也侧面反应了赵九凌这个战场修罗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这人狠辣冷酷又不留情面的作风,可非一般人能比的。 再来赵九凌又如此维护自己,相信以福国大长公主能屈能伸又懂得倾避祸福的本领,日后也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 冬暖捂着唇,一脸的得瑟道:“这阵子福国大长公主身边的下人,一个个眼睛都生在头顶了。眼下呀,却一个个的都夹着尾巴做人了,看着真解气。” 锦绣淡淡地道:“为了避免他们的下场,你也要约束着身边人,也别把尾巴翘天上去了。”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倒是至理名言,一朝得势就猖獗,万一哪日败了,那样的日子也能让人疯掉的。 锦绣虽说现在也得瑟于身份的转变,但理智还是有的,什么炫耀、衣锦还乡之类的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真要付诸实行,还有点儿距离。 冬暖笑容一整,立马道:“姑娘,奴婢知道了,不会给您丢脸的。” “最好如此。”锦绣严肃了脸,“你现在就去告诫其他人,不得在人前得瑟,不许耀武扬威,更不许打着我的旗号为非作歹,以势压人,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可不管哪个有脸没脸,侍候我多么尽兴,照撵不误。” 冬暖见锦绣说得严厉,也肃了神色,“不劳姑娘操心,奴婢省得的。”顿了下,又见锦绣仍是面露不放心神色,不由苦笑,“姑娘呀,咱们先前也受够了被仗势欺人的苦头,将心比心,如何再去做那起子恶人?在姑娘您面前,奴婢自是有什么说什么,可一旦在外人跟前,自是不会给姑娘丢脸的。姑娘就放心好了。” …… 楚王赵九凌与名医王锦绣的赐婚圣旨,自然是惊呆了所有人。一些认识锦绣的或是对锦绣有想法的人自是失落了好些天,不过想来人家可是女神医呢,嫁给楚王也说得过去,他们虽说有点功名在身,但哪能与楚王相比,郁闷几天后,又想通了。 不过赐婚圣旨对于锦绣来说,好处还是非常多的。 不说楚王妃的名份已定,单说这阵子不管是府里还是府外,全是一片的巴接与恭敬,普通人也就罢了,尤其是那些往常总是把客气流于表面,但在不经意间仍是流露出傲气得瑟面容的各家权贵对自己的讨好与巴接,这让锦绣大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什么叫否极泰来,什么来一朝得势,这便是了。 一些仍围在总督医迎附近客栈里头的从京里来的勋贵们,这会子再也不敢动不动就叫嚣着“我是京城xx府上的,这是咱家老爷的拜贴,麻烦转告王大人,请她过目”之类的话了。 现在找锦绣看病的人陡然少了许多,但是却苦了赵九凌。因为一些皇亲国戚又跑去从赵九凌那下手了。所幸赵九凌常年不在京里,在边关又有修罗的凶名,这些人碰了钉子后也不敢再登门拜访了,老打老实地去总督医馆排队挂号看病。倒也不敢再使架子。 毕竟身份不同了,顶着未来楚王妃的名头,以及军医的双重身份,锦绣外出不再可怜的几个下人,而是被赵九凌派了一队人马亲自保护着,赵九凌身边的第一江河朱棒槌也随身服侍,这样一来,倒也让那些还想看笑话的人不得不闭嘴了。 见识到了一朝飞上枝凰的得瑟与威风,锦绣得意自是不提,尤其在会诊几个李杨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时,这些病人家属对自己那个恭敬讨好,遂感叹万千。 怪不得人人都热衷权势,削尖了脑袋都要往上爬。 病人是京城昌远侯府的赵四爷,昌远侯夫人的嫡幼子,典型的先开性肺心病,若是在现代,早就用外科手术医治了,但显然,这位赵四爷虽生于富贵之家,却也只能忍受病痛折磨了。 拿了赵四爷的病历单子,上边是李太医给出的诊断,“先天性胸痹,真心疼,胸闷,气短,顺气不畅,咳嗽,哮喘。”再看李太医开的药单,倒也中规中矩,平喘解闷,能缓解心脏负荷,以李太医的医术,也已经非常难得了,虽然没能全然对症下药,但还是有点效果的。 赵夫人瞧着锦绣盯着病历久不言语,心里急了,连忙问道:“王大人,不知我儿子这病,可有医治之法?” 锦绣笑了笑说,“赵四爷这病,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有些先天不足罢了。赵夫人,我们外头说话。” 出了病房,走廊上的病人家属看到锦绣,全都激动地上前打着招呼,尽管不认识这些人,不过锦绣还是紧着礼貌一一微笑示意,惹得一些人受宠若惊。 在齐玄英的“办公室”里,锦绣这才对赵夫人说了实话。 “先天性肺心病?”赵夫人与媳妇赵二奶奶互望一眼,然后赵夫人问:“王大人,这是什么病?” 锦绣起身,对着墙上挂着的人体器官图,指着心脏部位,“……主要是由于支气管—肺组织或肺动脉血管病变所致肺动脉高压引起的心脏病。此病可分为急性和慢性两类。本病发展缓慢,临床上除原有肺、胸疾病的各种症状和体征外,主要是逐步出现肺、心功能衰竭以及其他器官损害的征象。”然后一脸严肃地对赵夫人道:“赵夫人,赵四爷这病,又因哮喘而引发肺疾病,也就是肺气肿。此病……很是棘手。赵四爷能活到现在,也属难得了。” 如果是一般太医,赵夫人自然不肯相信。但锦绣是什么人?那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她都说没救了,便是铁板钉钉了。赵夫人神色含悲,仍是不肯死心,“王大人,就真的没办法了么?” 锦绣沉吟片刻,说:“有倒是有,但希望并不大。”她努力想着现代医治肺心病的过程以及用药,又摇了摇头,“抱歉赵夫人,锦绣学艺不精,令郎之病,我也没办法根治的。只能……想办法缓解。” 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情况,赵夫人再明白不过,虽然悲切,但也并不绝望,于是又打起精神,请锦绣尽量医治。 锦绣点头,说:“赵四爷这病情况比较复杂,我暂时也还没有头绪,得先与太医们开个会,讨论下病情,再针对赵四爷开个组合疗法。请赵夫人暂且先回去。赵四爷暂且住院医治一段时间。等病情稳定了,再出院吧。” 尽管品秩不够,身份也不够,但在这儿,锦绣的话便是权威,赵夫人还不至于像戚丁氏那般自大狂妄到乱摆侯府夫人的威风,只有点头的份,并放下早早备下的厚礼,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去。 离开锦绣办公室,赵夫人轻飘飘地回到了儿子的病房,满面笑容地握着儿子的手安慰着说:“四儿你放心,刚才王大人亲自向娘说了,她已答应给你治病了。你安心养病便是,不要多想,啊。” 病房内其他病员家属神情羡慕地看向赵夫人,这令赵夫人异常得意,又对大家说“刚才王大夫亲自对我说了,犬子的病虽然棘手,但并非无可救药发,也要回去仔细研究研究,说要弄个什么组合疗法。” 众人更是羡慕得眼都红了,王锦绣医术虽精湛,可并非任何人就能请她看病的,这赵四公子倒是好福气呢。 赵夫人承受着众人的羡慕,内心里却是无比感激自己的大儿媳妇的,暗想着,也幸亏当时儿媳阻止了自己,否则,她岂不要布上戚丁氏的后尘? 她们婆媳二人来到宣府也有大半月了,递了几回贴子进总督府无果,又求爷爷拜奶奶托了朱棒槌的关系递贴子去见赵九凌,都被拒绝。 后来戚丁氏事件暴发后,赵夫人原有的那点不快立马没了,反而还庆幸起来,幸好当时克制了自己,没有发作出来,否则,戚丁氏的下场岂不是她们的榜样。 再后来,福国大长公主来到宣府,据说在总督府给了锦绣一顿排头,在堂堂长公主的面前,锦绣再是张狂,也只有受着的份。这让赵夫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想着素日里与这位长公主关系还不算差,正想备厚礼走通福国大长公主的路子,谁知另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把她砸得头昏脑胀。 赵夫人的希望再一次破灭了,不得不接受残酷现实,老老实实地在医馆里治病,对于能请王锦绣给儿子治病,原本赵夫人已经不抱希望了,而锦绣却奇迹般地主动出现在医馆,并主动医治儿子的病,尽管儿子病情复杂,但能让王锦绣亲自医治,说出去,也算是有面子了。 …… 整整一天,锦绣都呆在医馆里,一来是军营里的事务已经让底下人撑了起来,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二来是医馆里也有好几位病情复杂的病患,齐玄英也作不了主,锦绣这才过来呆了几日。谁曾想,锦绣来医馆坐镇的消息却如长了翅膀般传了出去,看着医馆外头汹涌的人流,以及好几位跪在自己跟前的人,锦绣再一次无耐起来。 经过时间与手术台的洗礼,齐玄英严然已有一代宗师的范儿,接收到师父救救的目光,赶紧上前,推开人群,大声道:“大家莫要着急。大家赶紧去二号柜台排号,太夫会挨着看病的,不会漏诊一个病人的。基于危急病人优先、军人优先的缘故,还请病情不太严重的诸位各自归位,切莫挡着急救通道。” 人群里果然走了一些人,但仍是有好些人围着锦绣等人,齐玄英再一次大喊,“危急病人去三号柜台排号,普通病人去二号柜台排号,每个病区都有专门的大夫诊治,大家别在这挡着了。你们挡在这儿,我师父也无法给大家看病。” 人群里又有人喊了句:“请王大人先给我家老爷看病,银子不是问题。” 齐玄英瞪着那喊话之人,厉声道:“在我们医馆里,只有危急病人有优先看病的特权。休要拿银子身份说事儿。再不按着医馆规矩看病,休怪我不客气了。” 齐玄英的话成功让大部份人消失了,只有少数几个还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一个说自己家那位肚子疼得厉害,已经满地打滚了。一个说高烧不退,不知该如何是好,另也有的说病人昏迷不醒,还有的说难产,反正五花八门的都有。 锦绣深感于古代医辽条件的落后与不健全。她一人之力,也不能改变一切。她也没有自大到真能靠自己的医术改变这个世界,最多就来过眼不见为净。不过,既然遇上了,自然也得医治的。 于是锦绣让他们起来,最先救治其中一个生子难产的妇人。 其实锦绣并不精通妇产,但先前也接触过几例,还是有点儿经验的,妇人也并非只有剖腹一条路径,不过是因生产时间过长,再来长久没能生下孩子而引发全身脱力罢了,注射了少量的镇痛剂,让产妇吃了盐糠水,又含着参片,又稍稍剪开了产妇的五公分的产道,合着产婆们一道用外力把孩子强行给推了出来,逢合了产道后,让人清理产房,锦绣又去了另一台手术床,病人腹部剧烈疼痛,初步诊断为急性胰腺炎,给齐玄英讲解了病情症兆以及用药原理,很快便控制了病情。 病人实在太多,医馆里六张手术床以及十二张病床根本就不够,甚至连走廊都挤满了人,望着人满为患的病人,以及拥挤的人流,张文英却是最高兴的一个了。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10颗钻石 mimimimimi 送了5颗钻石 北极d鱼 送了1颗钻石 灰常感谢以上三位,秋心自在含笑中,还真被彭女士说中了,你就是传说中的白富美,哈哈 8过,钻石虽好,工薪族们还是量力而行。当然,白富美们可以尽情地砸。 话说,彭女士呀,你也是传说中的白富美呀,还不砸点东东来,让姑娘我高兴高兴 第303章 如此对比 这王锦绣不愧为财神呀,她一来医馆,今儿个光收排号费就收了上千两银子,排号的队伍一直延到外头大街上,而看病预约的人次已排到三天后去了,照这样下去,这个月将士们的饷银应该不至于再东拼西揍了。 看在银子的份上,张文英这个老书生发挥了比往常更加厉害的工作激积性,不但号召了宣府其他医馆的大夫过来,并且还从家里抽了几个做事伶俐的丫环婆子过来帮着打杂,他们不懂医术,没关系,帮着打杂做做粗活也是成的。尽量把懂医术的大夫们从杂事中解放出来。 紧接着,张文英又破天荒地从库房里拿了银子,又让人快速地在邻靠总督医的西面又建了几间屋子,并且还是楼中楼的形式。这老头儿倒是发挥出了生意人都没有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动着各大富人家唐概解囊奉送了不少白花花的银子。 等赵九凌在得知此事后,也没力气说他了。因为等他知道后,已经晚了,新的“住院部”已建了一小半了,再拆掉也着实可惜。 更何况,看着医馆里账面上那可观的数目,赵九凌难得地保持了沉默。 只是瞧着锦绣忙得脚不沾地,又有些不满了,很想把这些看病的人统统丢出宣府,但想着反正还有一个月就要回京了,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 一名身穿石青长衫的中年男子来到总督医馆,四处观看了医馆里的布置,又见账房里排队结账的队伍,在心里暗咐,“怪不得老夫人想方设法要把王锦绣抓到手里,瞧这挣钱子的本事倒是厉害的。” 目光尽头,又看到一个在大热天也穿得厚厚的人被几个人拥簇着出来,边走边高声笑语的,“哈哈,王大人不愧为神医呀,把折腾了我多年的腹痛也给医好了。太厉害了。” 正在等候排队的人也有认得这人的,于是便问,“你这腹痛毛病有多年了,究竟怎么回事?” 那人笑道:“原来是肚子里长了颗瘤子,好大的一块。”那人比了个碗口大的动作,“齐大人太厉害了,把我的肚子划开,那瘤子取了出来,再用针我缝上,前后也不过两天功夫,我就能下地走动了,现在已经能出院了。说是过一段时日再来复诊。”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叹声,更是坚定了管事的心思。王锦绣如此厉害,也只有她才配作自己的主母了。那个吕小姐又算得什么呢? 这名管事眼睛倒是尖,也看出了这里头排队结账的人群里,也有好些京中各大富里的下人,瞧那神情模样,似乎对王锦绣很是尊敬来着,心里更是痒到不行。 忽然,目光尽头,又看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是冬暖。这个有着俏丽面容的姑娘,他还认得她的,是王锦绣的贴身侍女。 只见她穿着长长的白大褂,头戴白帽子,仍是那么的俏丽可人,正拿着个本子与一名大坐馆大夫说着什么,那名坐馆大夫对她很是恭敬,连那些看病的病人看她的眼神也带着敬畏,纷纷小小声地对旁边的病友解释着,“瞧,锦绣大夫的贴身侍女,好像叫冬暖吧,虽说不是大夫,但跟在锦绣大夫身边,也算得上是半个大夫了。” 管事看着冬暖一路走过,一些人自动让开道路的情形,更是心痒到不行。在心里想着,如果王锦绣嫁到他们顾家,以后他们这些下人走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事呀。 …… 一名身穿暗红比甲的婆子急匆匆地敲开了总督衙门西边角门,门房里的人伸出手来,“麻烦把对牌出示一下。” 那婆子很是不高兴,瞪眼道:“怎么,连福国大长公主身边的人也要对牌吗?”但说归说,仍是从怀里摸了个竹制的对牌出来,那门房上的核对后,这才放她进去。 婆子边走边小声地骂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呀。” 福国大长公主是贵客,被安顿在一处比较宽阔的院落里,这回她带来的人倒是不少,前前后后也有六十余人,也把这间院子塞得满满当当。剩下的外围服侍的只能住进总督府的下人房。 不过这回长公主病下,人手似乎就不怎么够了,婆子入正屋后,便被另一名穿梨黄褙子婆子训斥了两句,“叫你去叫杨太医,怎的现在才来?” 那暗红比甲的婆子抹了额上的汗水,说:“李太医今儿不在医馆里,而是轮班去了军营了。” 梨花褙子的婆子怔了怔,“既然李太医不在医馆里,为何不去请杨太医?请王锦绣也是成的呀。” 暗红比甲的婆子一阵哆嗦,“唉呀,花容家的下场还摆着呢,我怎敢去找王锦绣,又不是嫌命太长了。” 更何况,王锦绣的出诊费高得出奇,主子再有钱,也不是这种花法。 梨黄褙子的婆子瞪她一眼,厉喝:“糊涂。就算王锦绣将来贵为王妃,但长公主仍然是她的长辈,于情于理都该来这一趟的。再去请,若是请不来,休要再回来。” 暗红比甲的婆子很是不忿,但似乎又挺这怕婆子的,不敢吱声,只得苦着脸又出去了。 梨黄褙子的婆子冲着她的背影啐了口,暗骂成事有余败事不足,然后又进入内屋里来,如今正值炎热夏季,屋外头已遍处是炙烈的阳光,屋里头也有些燥闷了。长公主一身是汗,正冲着一旁打扇的小丫头嚷嚷道:“没吃饭呀,叫你扇重些,还轻飘飘的,成心要热死本宫呀?” 见到自己的心腹进来,长主公又咬牙埋怨道:“堂堂总督府,居然连个冰块都没有。恒阳这个侄孙儿,待客之道倒是不错呀。” 梨黄褙子的婆子连忙安慰着说,“长公主也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宣府本就贫脊,自然比不得京城。楚王再有通天的能耐,打哪去弄冰块呀?长公主有所不知,不止您这儿没有冰块,其他地方也都没有的。所以您再忍忍,等病好了就回京去,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 长公主捂着胸口,艰难地喘着气,“你以为我不想回京?这身子不争气,走不动路,我有什么办法?”她好怀念京城舒服又凉气袭人的屋子,以及阔大又暑意全无的渡假山庄,以及精致可口的膳食。 梨黄褙子又轻声劝慰道:“听李太医讲,长公主您这是心病,只要自己想开了,病自然便好了。” 长公主面色狰狞,“本宫当然知道我这只是心病。可本宫就是心里难受。那么一个破落户,怎的就让皇上瞧中了?”更别说,她先前还对人家摆足了架子,以为王锦绣已经是自己的掌中物,飞不走了,这才想着先好生拿捏拿捏她,然后再打算请旨赐婚,谁曾想,圣上动作却那么快。 想着在皇上跟前说过的话,长公主心里又跟油煎似的,皇帝这个侄子,居然是如此的阴险,明明知道她中意王锦绣,偏佯装不知,既没同意又没反对,等她来到宣府后,却来这么一出,大大长了王锦绣的颜面,却狠狠打了自己的脸,数十年的老脸几乎毁之怠尽。这口气,这要她如何咽得下? 更可气的还是王锦绣那个贱人,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你一个被退过婚年纪又大,成日里还抛头露面的,怎么就让楚王给瞧中了呢? 楚王也不是东西,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敢当众打她的脸,真真太让人生气了。 尤其想着自己在王锦绣面前摆足了架子,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笑话,一向要面子的长公主真恨不得钻地缝去。 梨黄褙子的婆子自然知道长公主的心结,心里直叹口气,如果换作是她,也确实没脸没个彻底了,太太打脸了,也太太丢人了。也难怪一向好面子的长公主会气成这般了。不过主子的命运也关系着奴才们的荣华,梨黄褙子的婆子也只能劝解她想开些,反正那王锦绣就算贵为楚王妃,可在孝道礼法上,仍要尊长公主为长辈的,在长公主面前也是要行礼问安的。若她还想在宗室里混,自然得夹着尾巴做人。 长公主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怕得罪她。我只是担心,依恒阳这般维护她的程度,我真怕他因为我而迁怒无夜呀。” 她又不是傻子,在宣府才呆了多久呀,这儿的伙食以及其他待遇,哪比得上京城。 这回被狠宰了两万两银子出去,说好听些是宣府真的很穷,说不好听点,就是赵九凌这个混球故意替锦绣报仇来着。 梨黄褙子怔了怔,很快便明白了大长公主为何会忍气吞生的原因了,不由长长叹口气,其实这件事,大长公主并没有错的,错就错在她运气太不好了。身为祖婆婆,对于孙子娶一个低门户的媳妇自然不会欢喜,但为了让孙子高兴,仍是昧着心同意了。只是想在孙媳妇进门前,好好教教她规矩,再试探其品性。 可谁知,那王锦绣却非池中之物,害得长公主不但被打了脸,还损失了一个心腹花容,但为了世子的前程,还只能强忍在心里,难怪会气成这样了。 梨黄褙子的婆子又安慰长公主,“长公主也休要再胡思乱想。您虽然运气不好了点,可比您更倒霉的大有其人呢。” 长公主惨笑一声,还有谁比她更倒霉呢?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长公主忘了,先前的定国公夫人戚丁氏,您远在宣府,肯定不知道她的惨状。还有那个威国公老夫人顾丁氏,她可是口口声声说王锦绣与她儿子订过婚约,还四处宣扬说要给儿子聘她作平妻呢。” 长公主怔了怔,忽然冽嘴笑了起来。先是轻轻地笑,然后是大笑,并猛捶着床头,“对呀,本宫怎么还把她给忘了?” 第304章 极致转变 梨黄褙子见长公主精神忽然大好,也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也跟着笑了笑说:“先前听绘春姑姑讲,这顾丁氏还进宫请皇后娘娘作主赐婚呢?皇后态度模棱两可,便剑走偏锋,又四处败坏王锦绣的坏话,长公主您忘了,在离京之前,您还见过她一回呢。她与您说了什么,您还记得?” 长公主想了想,说:“本宫想起来了,这女人在本宫面前可是矜持的很,说什么若是有病有痛就在京里养着便是,何必辛苦跑去宣府?大不了下个贴子,把王锦绣叫来便是。你听听,这人多大的口气,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以为人家真是煮熟的鸭子了。” …… 在角落里观察了半天后,管事这才小心翼翼地问着一位看起来极为和善的白大褂护士,“王锦绣王大人在这儿么?” 护士看了他一眼,误以为又是从外地来找锦绣看病的,随口答了句,“刚才王大人在给一位病人取肾结石手术失败,王大人心里正难过呢。” 一些病员家属闻言纷纷询问道:“王锦绣不是神医吗?还会手术失败?” 护士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王大人再厉害,总归不是神仙,哪能包治百病的。虽然王大人尽了力,但那位病人仍是没了。王大人心里很难过。这会子正在办公室里,由齐大人劝解呢。” 人群里响起一阵轰动,一些人眼眶也跟着湿了,唉呀,王大人果真是医者仁心呀,原来治不好病人心里也会难受呢。他们也不能太苛刻人家了。毕竟人家只是人,吃五谷杂粮的,纵然医术厉害,总归不是神仙。 那名管事也怔了怔,倒也认同了大家的话,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 排号处的人迎走了最后一位病人,总算得了空闲,松了口气,便瞧到角落里的那名青衣管事,于是扬声问道:“这位老兄,可是来看病的?” 青衣管事连忙堆起满满地笑容,“我不是看病的,是来找王锦绣王大夫的。” “家里人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这个,倒也并不严重……” “既然不严重,那就挂其他大夫的,专治小儿病症的老王大夫,专攻肺腑的刘大夫,还有全科的李大人,专精外伤的杨大人……” 青衣管事连连制止道,“这个,其实我也并非来看病的。只是,想见锦绣大夫一面。” “哦,什么事呀,要紧吗?” “这个,说要紧呢,也不算,但说不要紧呢,可对于锦绣大夫来说,应该也是要紧事吧?” “哎,我说你这人呀,到底什么事,你就说呗。吞吞吐吐的做甚?我还要做事呢?”小厮不满这人浪费了自己大把时间,不满地把他晾到一边,又与别的病人挂号去了。等他忙完后,青衣管事这才陪着笑脸道:“这位小哥,别生气。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涉及到锦绣大夫的私事儿,这儿人多嘴杂的,所以不方便说罢了。” 在小厮再三询问下,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是京城威国公府的一名管事,此次奉老夫人之命,特意来拜见锦绣大夫的。顺便提一提锦绣大夫与我家公子爷的婚事……” …… 长公主想着顾老夫人那副洋洋得意又矜傲地嘴脸,再一次大笑起来。 梨黄褙子也跟着笑了起来,“长公主虽说也有那个心思,到底您行事谨慎,并未向旁人提及半句。这回纵然丢了一回脸,也是有限的。然这顾老夫人,先前把话说得那么绝,这会子若是知道了圣上的赐婚圣旨,不知要没脸到什么程度了。” 想着自己在听到圣旨后的震惊以及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羞红,再想想顾老夫人有可能会有的表现,长公主忽然生出了无穷的力气,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重重捶了枕头,说:“走,立即启程,回京去。” 梨黄褙子吓了一大跳,“长公主您还病着呢,快躺下快躺下……” 长公主摆摆手,说:“好了,本宫已没大碍了。现在只觉全身都是力气,唉呀,你也别忤在这儿了,快去收拾收拾,即日便回京去。”然后一边穿衣一边大笑。 她要回去好好地看顾丁氏的笑话。 …… 尽管病人们在进入医馆后,都自觉地不再大声说话,进而影响大夫看病,但是,诺大的医馆里,如此多的病人挤着,仍是显得有些吵杂。 蓦地,一个暴喝响了起来,“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紧接着便是一阵拍桌子的声响,等众人朝声音望去,只见一号柜台里的小厮已越过桌子,抓起了一位青衣男子的衣领,面色狰狞地吼道:“奶奶滴,你他妈的胆子肥了呀?啊?敢在这儿大放阙辞。敢破坏我们王大人的名节,你奶奶滴活得不耐烦是不?整座宣府,谁人不知圣上亲自把锦绣大夫赐婚给楚王殿下。将来便是堂堂的楚王妃。你他妈的还敢在这儿说锦绣大夫的坏话,活腻了是吧?” 众人一听,唉呀呀不得了,居然有人敢侮辱神医?还是未来的楚王妃,确实不得了,于是一众病人把那青衣男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嚷着,割了他的舌头,或是把他丢出去,要么把他绑到锦绣大夫跟前请罪。也有的说这人肯定是受人指使的,还得让他交代出幕后主使者云云 那青衣管事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没有说谎的。锦绣大夫以前确实与我们家国公爷订了婚的……这次我来便是奉我家老夫人的命令,给锦绣大夫送请贴的……” 众人轰堂大笑,其中有人指着这青衣汉子说:“真枉顾老公爷那么血性的一条汉子,怎的就有那么个踩低捧高的婆娘?自己嫌盆爱富攀了高枝舍弃了人家锦绣大夫,如今瞧着王大人有本事了,又跑来重修旧好?还要脸不要?也不照照镜子,王大人堂堂楚王妃不做,还跑帮你国公府捞什子平妻?” 众人也跟着起着哄,顾家的事儿他们这边已有好几个版本,其中传得最为靠谱的便是顾老夫人势利,踩低捧高。见锦绣本事大了,又跑来交好,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四处宣扬人家的坏话,其用心之恶毒,令人发指。 如今楚王就要娶锦绣为王妃了,这顾老夫人还来这么一出,真真是笑掉大牙,敢与楚王爷媳妇?当真仗着自己男人为大周立下了点功劳就可以胡作非为? 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解释声中,青衣男子大惊失色,失声道:“锦绣大夫要嫁给楚王为王妃?这不可能。” 总算有人忍受不住,捧了他一拳,紧接着,其他人也动起了手来,“打死你这个黑心肝的爪牙,叫你来破坏王大人的名节。” 青衣男子被揍得满地打滚,打人者实在太多了,他也逃不掉,只好把身子拳成一团。这儿动静闹得实在太大,等医馆里的齐玄英出来阻止后,这男子已被揍得面目全非。 早在出来之际,齐玄英已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冷冷地对此人道:“就凭你刚才毁我师父名节一事,我便可以拨掉你的舌头,活活打死你也不为过。不过上天有好生这德,我师父大人有大量,不屑与你计较。快滚吧,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再丢人现眼了,难看。” 那青衣男子还能说什么呢,带着满肚子的震惊以及不可思议,连滚带爬地跑了,连落到地上的一张烫金名贴掉了也不自觉。 有人捡起那张名贴,双手交给齐玄英。 “也罢,让我瞧瞧这顾家老太婆究竟在玩什么花样。”齐玄英冷笑一声接过,打开贴子,里头还夹着一封信,他打开信,看了上头的内容后,先是气怒不已,然后是哭笑不得,紧接着又冷笑一声,最后把信揉成一团,丢进了医馆外的垃圾篓子。 围观之人尽管也好奇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可惜他们不识字,也不好去捡来看了。倒是一个身穿暗红比甲的婆子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地把垃圾篓子里的那张纸拾了起来,然后不动声色地偷偷离去了。 …… 福国大长公主病情来得快,也来得猛,但说好就好,锦绣回到总督府时,已经生龙活虎了,倒令她吃惊了一把。 “长公主身子大好了?”虽然不喜这老太婆,但人家公主身份在那摆着,锦绣再如何讨厌她,也得做做场面功夫。从医馆里回来后,吃了饭,便去问侯长公主去了。 长公主笑眯眯地道:“有劳王大人关怀,本宫已经好了。倒是王大人,这么晚才回来,想必也累了吧,也该去歇着才是,实在没必要为了我这一点小病就跑来跑去的。” 锦绣那个奇怪,前些天还一副任谁都欠了她二两香油钱不还似的,板着一张脸,挑赐又爱找茬,怎么这才短短数日功夫,就给大变样了?不但语气和蔼,态度也亲切,俨然是个关怀小辈的长辈风范。 长公主自然也知道锦绣此刻的心情,也并不点破,反正她脸皮也属厚的,如今想通了,自然是心情舒畅,带着讨好与修复关系的态度,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唉呀,瞧你,睛睛都带着血丝,显然是劳累了,赶紧回去吧,好生歇着,女孩子嘛,还是不要太劳累了。恒阳也真是的,你可是他未过来的妻子呢,这般不疼惜你。待我回了京,定要在皇后琅娘跟前告他一状。” 语气轻松明快,俨然是长辈疼惜长辈的模样,风趣又爽利,听得锦绣双眼发直。不明白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老妇人,究竟是被附体了,还是魔怔了。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10颗钻石 jsnh19299 送了2颗钻石 liang5qun送了一朵鲜花 感谢秋心这位白富美。jsnh19299,你个假吊丝 第305章 太后这樽大佛 宣府的夏季并不炎热,虽然太阳老大,射在人身上是有点炙热,但比起金陵毒辣的阳光,却要好上太多了。 唯一的缺点便是每天穿得严严实实地去军营,然后弄得汗流夹背地回来。也幸好古代空气比现代清新几十倍,也无污染,大气层没有受到污染,夏天的温度并不算太热。这才堪堪忍受了下来。 只是每天穿得一点肌肤都不示人地在太阳底下干活,也着实辛苦的,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还有丫环服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洗澡水也有人打,热了还有人打扇,若是穿越到贫家女身上,锦绣不敢想像了。 锦绣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个热爱生活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五好青年。 尽管在古代出行非常不方便,尽管没有空调,尽管没有好喝的冷饮冰棍,但锦绣仍是决定,看好的一面想,夏天还是很美好的,乌语花香,天空蔚蓝,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如果没有赵九凌这厮时不时的骚扰便好了。 以往赵九凌这厮还算守规矩,在没有正式名份的情况下,人前还算君子,人后有点不那么君子但也不那么小人。可现在,名份已定,这厮倒是全然不顾忌了,成日里逮着机会就往她的悠然阁里跑。当着下人的面还好,背着下人就对她上下其手,这儿香一把那儿摸一下的,特爱占便宜。尤其夏天衣服穿得单薄,倒是便宜这货了。 她想骂他吧,又不敢骂得太凶了,毕竟他身边还有好几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万一把他骂狠了,这货一怒之下去睡小老婆去了,整出个庶长子出来,她的脸要往哪搁呀? 随他去吧,万一自己整出个大肚子来,她仍是会没脸见人的。 就拿今天来说吧,才刚洗完澡,玫瑰花瓣加天然桂花干撒满了整个大浴桶,香喷喷地洗了出来,只穿了件中衣,绫裤,半偎在床沿翻看医书,赵九凌又来了。 冬暖等人早已见怪不怪,行了礼后安静地退了出去。只留下锦绣与他二人单独相处。 “听说太后病了?” 还有半个月就要启程回京了。然后,进京拜见帝后,再然后与赵九凌成亲。 锦玉写信来告诉她,帝后怕她这个准王妃没个体面的家世让赵九凌无甚颜面,索性让钟阁老认了锦绣为义女。到时候锦绣回京后,便直接住进钟府,以钟阁老义女的身份出嫁。 想着圆滑世故又颇为正直的钟阁老,以及慈爱又精明的钟夫人,还有钟家两位公子及一位小姐,这么一门娘家,锦绣并不反感,反而还是赞成的。 解决了太过单薄的身家问题,锦绣新的隐忧又来了。 据说京里的太后凤体有漾,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皇帝一向是个孝顺的,便提前召锦绣进京,给太后看病。 如果太后是皇帝亲娘也还好办,锦绣自然是尽全力的。可问题是,这老太婆并非皇帝生母,而是先帝的继后,今上的后妈呀。 当今皇上倒是先帝的嫡子之一,但因先皇后并不受宠,早早就没了,连累先皇后的几个孩子也过得甚是凄苦。当今这位太后,便是先帝的继后,当今圣上的继母,虽然并非嫡母身份,然而在礼法上,总归是长辈。 尤其听赵九凌说过,在圣上当年登基做皇帝时,这位继后还是出了些力的,所以皇上为了彰显孝道以及大义,倒也把这继母当成正经太后对待的。 这位继后先前倒也安份,但随着亲儿子容王年纪渐长后,先前被压下去的野心便渐渐生了出来。 然后呢,不消说了,以锦绣用脑补来推断,为了让自己的亲儿子去妄想那远在天边的皇位,这位继母太后在后宫里可没少折腾。 先前为了能继续把持后宫,还擅自作主把娘家侄女郑氏召进宫来,做了皇帝的小老婆。皇帝看在继后曾经帮助过自己,也就给了几分颜面,封了郑氏为贵妃。 可惜郑氏虽生得貌美,又生了皇三子,与八公主。然而宫斗水平实在太差,很快便被有着超雄厚身家又有两名嫡子傍身的皇后压制了下来。这些年来在宫中属于有那么点脸面,又不怎么有脸的那种。 太后瞧郑贵妃这般不中用,又把主意打到太子身上,可惜太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用计设计掉了郑家一位适婚姑娘,改娶了已致仕前礼部侍郎的千金为太子妃。太后仍是不肯死心,又想方设法,半强迫半耍懒地硬塞了个郑家旁枝的闺女入做了东宫侧妃。据说这位郑侧妃还有两把刷子,也确实与太子妃添了点堵。可惜命薄,做了几年侧妃,肚子却一直不见动静,是属于有点颜面与地位,却又没底气的那种。 太后闹得最凶的一回是数年前,还妄想作主给赵九凌选妃,可惜赵九凌性子顽劣,便作了罢。最近,又听说这位太后又想把娘家侄孙女嫁给赵九凌来着。 锦绣一脸的忐忑,“太后该不会想是借着生病给我小鞋穿吧?” 赵九凌一脸严肃,“有可能。” 锦绣垮下脸,捶他一拳,“那你还不赶紧想办法。” 赵九凌嘏毛微掀,“你能有什么办法?” “呃,装病?唉,不行。”若是现在就装病,也太刻意了。 冥思苦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锦绣苦恼至极,发现赵九凌依然气神定闲,不由不满道,“讨厌,你一点都不担心人家。” 赵九凌笑了笑,习惯性地抚摸她的头发,夏季天气热,锦绣每天回来便是洗澡洗头发,等头发自然全干后,这才上床休息。而在等待头发干的这段时候,则是他们相处的时间。 锦绣的头发很柔软,也挺柔顺的,乌黑乌黑的,看得出来,还是下过功夫保养的。再来,这丫头一点都不避违“身体发肤乃父母所赐,轻易不得损毁”,时常拿剪刀剪掉分叉或是长长的头发。以至于这丫头的头发千年如一日地只及腰背。 男人温热的大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有种温慢脉脉的气氛,外头树荫成群,屋子里又置了些冰块,窗子也是打开来的,一点都不热,凉凉爽爽的,再与男人谈情说爱,这日子倒也不错。 放在平时,锦绣倒是很享受这种温馨的。 但此时此刻,一想到自己即将进京单枪匹马、孤苦伶仃地面对已被妖魔化的太后,锦绣便腿肚子抽筋。 开玩笑,她虽说有着现代灵魂,胆子比一般姑娘还要大些,可到底也只是平凡普通在现代连市长都没见过的小小老百姓。连帝后都没胆子去见,更别说比帝后更厉害的太后。 尤其这位老人家还来者不善。 赵九凌轻声一笑:“太后又非三头六臂,你怕什么?你也太小瞧你自己了。你可知道京里的人是如何传你的吗?” “传我什么?” “大周第一女神医呀。堂堂神医看病,能救那自然没问题的,不能救就一定不能救。” 锦绣瞪他,“你以为我真是神医吧,这阵子你又不是没瞧到,我也对好些病症都束手无策的。” 也才短短几天功夫,死在她手头的病人便死了好几个了。望着做手术做到一半就死掉的病人,她也有无力的时候。 实际上,她的医术放到现代至多能做到三甲医院的主任罢了。但在古代,却还佼幸被尊称为神医。 但自己有几分医术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比起杨李二位太医,她不过是多了份古代累积了千年的智慧与精华罢了。 赵九凌自然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在医术方面确实有着非常高的造诣,但再厉害的医术,也无法与生老病死抗衡的。 “我随你一道回京。”赵九凌下定决心说,“回京后,先进宫去拜见父皇母后,再去拜见太后。顺便给她治病。”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我能行吗?” “太医隐晦得指出她是在装病。” 锦绣愣了下,眼珠子转了转,“装病?” “是的。这老太婆的目标其实一来便是你。这回装病就是为了把你逼回京城去。” 逼?太惊悚了。 锦绣只觉一阵毛骨悚然,“那她要干嘛?” 赵九凌笑了笑,“她一心妄想着把她娘家的侄女嫁给我。可父皇一直拿她当耳边风。这不,圣旨已下了,她也没想头了,估计只想拿你出出气了。” 顿了下,赵九凌又道:“据可靠消息讲,太后的亲侄儿,也就是正阳侯世子郑明,也得了种怪病,太医束手无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押在你身上了。” “什么病呀?”锦绣皱眉,别人对她的神医称呼,她真是却之不恭的,可又架不住人家那双嘴,她有几斤几两重,自己再清楚不过了。真要遇上那种重危病人,自己也会有压力的好不好? “不大清楚,太医说是腹疾,右上腹部隐痛,环射肋骨。吃了药后略有好转,但过后又会复发,如此反复,已有一月有余。” 锦绣轻哼,“京里太医无策,他又不想到宣府这边来找我医治,所以就从太后身上下手。” 赵九凌赞赏地点头,“这是主要原因,另外,应该还有为难你的心思。” 锦绣冷哼一声,皱了可爱的鼻子,一脸的郁闷,“神仙打仗,百姓遭秧。” 赵九凌又安慰她,“不用太紧张,有我在呢,哪会让你吃亏。”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有那么一尊菩萨供着,又存心找你的茬,孝道在那管着,人家身份也在那压着,还有礼法,御史们也都在看着呢,不受委屈才怪。 赵九凌又说:“好了,别想太多了。放心,有母后在呢,不会让你吃亏的。” 可问题是,皇后这位准婆婆能站在她这边还好,若是也像其他婆母那样挑赐家世低微的媳妇,这日子还有啥过头呀? 第306章 约法三章 锦绣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管他呢,兵来将挡吧,就算那位真的要给她小鞋穿,也不能做得太过吧?她可是神医呢,再来,有赵九凌在,就算受些委屈想来也是有限的。 这样一想,锦绣便放开了心思,准备着回京需要带的物品,暂且不提,只说到了第三日,锦绣随赵九凌一道启程回京后,一些来宣府求医的病人家属几乎把总督衙门给堵死了,纷纷跪求锦绣暂缓行程,先给病人看了病再走也不迟。 赵九凌才不会管这些无关紧要的病人的死活,不过表面上也得做做表面功夫,于是好一番安抚,承诺锦绣虽然离开宣府,但她的几位弟子却要留下来的,大家可以找锦绣的弟子们看病,齐玄英是锦绣的得意弟子,医术精湛,有他给医治,也不会有大问题的。 赵九凌修罗的绰号并非凭空得来,再来他身后那群五大三粗杀气腾腾的带刀侍卫站得笔直,这些病人家属哪还敢闹腾,只好腾出道路来,眼睁睁地望着锦绣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从容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赵九凌与锦绣同一辆马车,不过天气炎热,虽然车子里的窗门蔽开,但太阳从南方射进来,为了遮撇阳光,就得放下半边窗帘来。这样一来,车子里仍是热得厉害。好在北方的夏季比金陵那边清爽多了,尽管热却并不闷。 在古代生活了多年,锦绣也早已习惯了夏季穿着密不透风的衣裳,虽然背心里也有汗意,也还在忍受范围内。 这古代太阳老大,但晒在身上也并不算炙烈,大概是这古代环镜不错,并未破坏大气层,所以隔离了不少阳光温度。 中午的时候小作休息了一会,下午继续赶路,车子的摇晃以及震动,使得锦绣晕晕欲睡起来,而赵九凌实在忍不住了,到了下午,就改坐车直接骑马了。他情愿被太阳晒成黑炭,也不愿呆在马车里被烤成熟鸡蛋。 宣府一路到京城的路程并不远,但并不好走,一路上黄沙遮天,赵九凌也吃了不少灰尘,戴着毡帽下的一张脸是被烤成黑红的颜色,习惯了骑马,也并不觉得热,只是非常奇怪,车子里的锦绣居然斜倚着三尺宽的榻睡着了。 “这么热的天,这丫头居然也睡得着?”他嘀咕着,到了晚上到一家客栈打尖的时候,才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锦绣说了句非常有深意的话,“心静自然凉。” 在车子里呆了一整天,锦绣的骨头都快要散掉,晚上在客栈里洗了个美美的热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泛,这时候正坐在凳子上,由两个丫头拿毛巾绞干头发上的水。 然后,赵九凌进来了。 自从赐婚圣旨下达后,正式定了名份,赵九凌便会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地来锦绣屋子里坐一会,说一会儿话才离开。就算当天晚上没得到空闲,也会半夜里偷偷摸过来,这事儿身为近丫身丫头的冬暖几人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为了自家姑娘的闺誉,一直没有声张罢了。 赵九凌也是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几个丫头非常有默契地悄然退出,并非常尽责地把门关上,还留了青莲在屋门外守着。 看到赵九凌,锦绣心里也有些微微甜蜜的,与无数恋爱中的女人一样,男人不管再忙再累,都要来与自己“约会”,自然是高兴的。 “骑了一整天的马,这时候不好好休息,还来我房里做什么?”尽管心里甜蜜,但说出来的话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口是心非吧,无师自通,人人都会。 赵九凌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件乳月色的中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脚上是密线绣松柏的黑色布鞋,一点都没有白日里那个威武又气势慑人的楚王形象。 “头发湿着,给我绞干。”说着把一条白色的毛巾丢了过去,自己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握着手头的毛巾,锦绣那个无语,不过瞧他理所当然的模样,拒绝的话居然说不出口。于是任劳任怨地上前,给他绞着头发。 赵九凌闷闷的话从三尺宽的毛巾里传出来,“轻点呀,你这个粗俗的女人。” 锦绣稍稍放软了力道,又狠狠戳他的后脑勺,凶巴巴地道:“现在才知道我粗俗呀,晚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泼辣了。”一只贼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击了小翘殿,锦绣扭腰躲开,轻斥:“别闹,乖乖坐着不动。” 手上使力,拿着毛巾的双手把赵九凌一头湿发揉得凌乱如杂草窝。赵九凌被这股毫不怜惜的力道揉得极不舒服,不得已,只好扯过头上的毛巾,自己一个人擦试起来,嘴里抱怨道:“一点都没女人样。” “那你呢?你又有男人样?” 眸子浮上邪恶的光茫,“我是不是男人,你想不想试试?”目光扫向她同样穿着雪白中衣的胸口,夏季衣衫单薄,锦绣的中衣里只穿了件令他感觉非常奇怪的束胸,说是束胸又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布料有些厚,做法也很是奇特,却非常有型,更能激发他最深沉的某些欲望。 锦绣脸微微一红,她可是思想成熟的熟女了,强忍着把他扑倒的冲动,推了他一把,“时候也不早了,我要歇下了。”坐了一整天的马车,腰都要散架了,哪有闲情逸致与他谈情说爱?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睛有问题,总觉得眼前的男人还挺英俊,很可口,真恨不得饿皮扑羊把他扑倒,可到底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锦绣也不敢再留他了,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赵九凌并不知道锦绣的心思,只知道,她赶自己的时候,模样也是非常的可爱,真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生吞活剥,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总觉得她真的好迷人,不大的眸子有着光茫在闪动,眼宇间有着令他不可抗拒的媚色……真是见鬼了,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呀,如此泼辣的女子,居然也让他心痒起来。 明知赵九凌在自己屋子里呆了大半个时辰,说的全是些毫无营养的废话,她却并不讨厌,反而还隐隐带着甜蜜与期待,等锦绣总算明白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就是传说中的约会时,锦绣的脸再一次红了。倒不是羞红的,而是自己好歹也是两世为人吧,对男女之事居然后知后觉到这种地步,真的太丢人了。 赵九凌还在那滔滔不绝地说着漫无边际的废话时,锦绣陡然来一句:“你说,咱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赵九凌愣了会儿神,“恋爱?那是什么玩意?” 这下子轮到锦绣无语了,敢情这些古人还没发明这个字眼呀,“没什么,算我白问。”锦绣说,“时辰也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呢,早点休息吧。”发现他的目光朝床上望去,她低喝一声:“想都别想,回自己屋里睡去。” 赵九凌非常无辜地道:“本王已经大半年没近过女色了。” “……少来!那总督府里的那些女人又是怎么回事?”锦绣也住在总督府里,自然知道赵九凌那几个侍妾已经完全被当成摆设了,但她仍是不愿相信,堂堂一个王爷,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会委屈自己。 她一再告诫自己,她管不了这男人先前的千人骑万人斩经历,身份地位上的悬殊估计婚后也管不住他,这虽然是一道比较困难的选择题,不过她仍是艰难地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在婚后给予自己足够的尊重,他真要去睡小老婆也就随他,但前提条件是让他睡了的小老婆离自己远远的,来个眼不见为净。 她知道这样给穿越女丢脸了,不过想来中国女人嫁到阿拉伯那种拥有多个妻子都合法化的国度都能忍受了,她想自己也应该能忍受的。 赵九凌满腹的委屈,“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 锦绣回过神来,“我怎么了?” “没什么。”赵九凌悻悻然地说,他才不愿承认,他是因为怕她会嫌自己脏,所以这才洁身自好的。 天知道,大半年没近过女色,时时忍受着身体的疼痛不提,被身边的人用有色眼光看着自己,那才叫窝囊了。 这近一年来,她确实没有瞧到也没有听到有关他让侍妾侍寝的事儿,但也并不代表这男人就真的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但她也没必要上冈上线非要他给自己守身,那样也不现实的,估计要是让帝后知道了,肯定得先灭了她。 自从名份定下来后,锦绣也深思熟虑了一番,做王妃,她不会委屈自己,但誓必要失去些什么,不过没关系,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男人守不守身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过好自己就成了。 有些话婚后却不好说出来,但在婚前,还是可以约法三章的。 于是锦绣低声对赵九凌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的,我并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到处沾花惹草,我也知道依你的身份,这样要求很是困难。但我丑话说到前头,你上别的女人的床,我不会反对,但尽量不要让我知道,明白吗?” 赵九凌仔细想了想,让他一个人只守她一人,着实委屈,也太没面子了。可他又不愿惹她生气,让她厌恶自己,于是只好违心的说:“你放心,只要你满足了我,我绝不会去偷吃的。” 男人的话只能听一半信一半,锦绣自然不会相信他的承诺,不过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横竖都要在一起过一辈子,这世上也没有过不去的坎。 …… ------题外话------ jsnh19299送了38朵鲜花 秋心自在含笑中送了15颗钻石 liang5qun送了一朵鲜花 亲们破费了 手机党们好厉害的说,如今比网站订阅高了近三倍。也幸亏大家支持我,不然最近闹的经济危机,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过去。 今日三更,报答手机党们的踊跃支持。 下午15点左右更新,晚上20点左右。 也感谢大家投的月票,8过凭我现在的破本事,月票奖励也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亲们来点评价票吧,万分感谢。 第307章 仗势欺人 把沉淀心里数日的话总算说了出来,锦绣反倒落得周身轻松,把差点又要化身为禽兽的赵九凌赶出房间后,锦绣便上床睡去了。一夜无梦,第二日,清神气爽,精神百倍,反倒是赵九凌,神色不怎么好,眼睛下方还有深深的黑睁圈,一看便知昨晚没睡好。 锦绣心里狐疑,不过是让他尽量别吃外食,又不是真的要他禁欲,有必要如此么? 朱棒槌偷偷问了两句,“九爷,客栈里的床不舒服么?”他昨晚就在赵九凌隔壁睡下的,自然听到一整个上半夜有人都在翻床的声音。 赵九凌黑着脸说:“嗯,是有些不舒服。”但目光却望向正坐在窗前吃早餐吃得津津有味的锦绣,又无比怨恨起来:这个臭丫头,个儿不高,胃口还真大,居然妄想独占他一人。 锦绣与几个侍女同坐一桌吃着早餐,冬暖几人看到赵九凌黑着脸朝这边走来,赶紧起身让了座位出来,自己去别的桌子吃饭。 昨晚巧巧和圆月并未值班,所以很是疑惑,偷偷地说:“王爷脸色不怎么好。” 昨晚是青莲值的夜班,自然知道王爷黑脸的原因。昨晚她都守在门外,里头的话没有听到全部,也听到八成。王爷想留下,但姑娘却不肯,把他硬推了出来,王爷会生气也是没原因的。尤其姑娘还不许王爷去睡别的女人。 尽管觉得锦绣太过霸道了,不过青莲又认为,主子是神医,她的想法异于常人,也是有道理的。 锦绣也看到了赵九凌,笑着说:“怎么才起来?太阳都哂屁股了。”虽然嘴里取笑着,但仍是亲自给他布了筷子,并把自己面前的油煎饼和稀饭推了过去。 “其他人都已经吃过了。今早客栈里来了一批新客,把早餐都全叫走了,我只好亲自下厨,就着客栈的食材,做了白肉稀饭,还有油煎馍。快趁热吃吧。” 赵九凌也注意到堂子内几乎坐满了人,这客栈又是这么小,估计也没能力第一时间补上这么多的早饭,锦绣能事先给他留着些,也算是细心了。脸色稍稍缓解了些,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一手稀饭,一手拿油煎饼,飞快地吃了起来。 赵九凌一行人总共有五六十人,除了他们几个主子外,其余的人全都在客格周围搭的露营,这时候早已收了帐蓬,并吃饱喝足,只有赵九凌锦绣几个主子起得最迟,自然没有早餐可吃。 所幸锦绣起得比赵九凌还要早些,客栈里没早饭,她就自己做, “怎么这么迟才起床?”昨晚睡得并不迟,她这个瞌睡虫都起得来,没道理他一个大男人还会赖床。 赵九凌肚子也确实饿了,连吃了一碗稀饭,两个油煎饼,这才填了一半肚子,才有空问:“这是什么馍?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吃过?” 锦绣惊讶地道:“你觉得这馍好吃?” “从来没有吃过,还挺不错的。” 锦绣笑了笑说:“那是因为你肚子饿了,所以吃什么都香。这个是再普通不过的。”然后她又细细解释着:“就是糯米粉加上水,放上糖,搅拌均匀后,放进油里锅煎,煎到黄颜色后再翻转过来煎另一面,煎好后就可以吃了。很简单的,这可是春天农忙时候庄稼人去地里干活,中午回去吃午饭即不方便又耽搁时辰,所以家里人便用这个做了油煎馍带到地里,庄稼人吃了即省时间,又饱腹。” “原来如此,你以前也吃过?” “那是当然。我外祖家就是庄稼人嘛,我自然也吃过这种馍,也会做呢。不过你这馍算得上是油炸的,肯定好吃多了。我外祖他们吃的馍,是先放油进锅里,烧热后,把多余的油铲起来,一口锅能煎五六个饼,把饼煎好后,再用黄瓜叶蘸油在锅里擦一圈,继续放馍下锅煎。” “为什么要用黄瓜叶蘸油还要在锅里擦一圈?”赵九凌听得认真,也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耻下问。连客栈内其他客人也忍不住望向这边。 锦绣笑着说:“主要是为了省油。你肯定不会知道,最底层的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一年四季连像样的肉都舍不得吃,全吃得是粗米糙饭,甚至是野菜,但就是这些穷苦的人,却要养活那么多不事生产的权贵。” 赵九凌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你说谁不事生产?” 锦绣撇唇,“不用干活,也不必缴税,却还穿金戴银奴仆成群的那群人。你是吗?”其实她很想说,就是你们赵家人,但她又没这个胆子说出来,所以只好含糊其辞。 赵九凌笑了起来,“虽然我朝确实养了一大群无用之人,但谁叫他们投胎投得好呢?你就算不服也只能干瞪眼。”赵家宗室很是庞大,光吃饭不做事的也不少,确实是朝廷一大隐忧,但没办法呀,想要坐稳江山,这些人也只能养着了。 锦绣气结,却又无话可说,只好悻悻然地道:“你说得倒也是。” 与她一番话下来,赵九凌郁闷了一整晚的心情又好转起来,望着锦绣清丽的面容,心又痒起来了。 算了,为了她连这十个月都忍下来了,大婚过后他就能正大光明地与她行周公之礼,他并非纵情声色之人,只要她满足了他,她这些要求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样一想,困扰了他一整夜的问题迎刃而解。赵九凌胃口大开,又狂扫了三个巴掌大的馍, 锦绣知道男人的胃口女人是永远比不上的,她吃一碗稀饭两个馍便饱得厉害,他倒好,居然狂扫了六个馍,也不怕被撑死。 见他还要吃,锦绣赶紧把还装有几块馍的盘子移开,“得了,这儿可没消食茶供你喝。你少吃两个。这馍可是糯米做的,不易消化的。” 赵九凌说:“真的挺好吃的,我还想吃。”虽然肚子已经饱了,但这馍的味道还挺不错,虽然做法简单至极,不过对于天生就爱吃糯米的他来说,也算得上美味了。尤其这还是锦绣亲自做的。 邻桌有人瞧到那黄中带焦的馍,一个半大孩子也嚷了起来,“三叔,我要想吃那个姐姐做的馍。” 那个被叫三叔的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锦绣这边,锦绣这边也已吃饱,又见对方是个孩子,便大方把盘子里仅剩的五六个馍递了过去。 那个叫三叔的人很是感激了一番,命下人端过馍后,那小孩子吃了一口,大叫着好吃,还招呼同桌比他年纪大些的少年吃,一个个都夸赞好吃。 自己做的食物被陌生人如此捧场,锦绣也挺有面子的就是了。 赵九凌却有些不满,不过也只是瞪了那几个孩子一眼,便没再说什么,朱棒槌付了掌柜银子,收拾了一番,大家便准备起程。 只是在离开之际,有人叫住锦绣一行人,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婆子,“这位姑娘请留步,我家主人还想吃你做的馍,麻烦姑娘帮忙再做一些可以吗?我家主人可以付你银子的。” 锦绣那个啼笑皆非,说:“那种馍很好做的,我现在就教你,你就可以去做了,保证做得与我一样好吃。”于是又把做法说了一遍。 这婆子细细听了会,又皱起了眉头,说:“姑娘,老婆子不会下厨,做不来那种馍,就劳烦姑娘一下。我们会支付银子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绽十两重的银子。 十两银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一家三口也可以过上富足的几年生活了。但对锦绣却并没有吸引力。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再来,她还要赶路呢。 这婆子面色有些难看了,“我家主人也要回京,我们代步的马全是千里挑一的骏马,日行千里。姑娘只要多做几个馍,我家主人可以送姑娘进京的。不会耽搁多少时辰的。” 锦绣仍是拒绝了,她好久没下过厨了,刚才下厨,累得一身是汗,一身油污的,到现在还腻着呢,才不想去遭那个罪。再来,她又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还会稀罕你那区区银子。 给她金子她都不干。 那婆子沉了脸色,“姑娘,我家主人好心相请,你别不识抬举。”随着这婆子的话出口,锦绣几人身边已渐渐随了一群清一色护院打扮手持武器的人。 唉,看来这婆子的主人应该是有身份有地位,所以才敢这样命令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还这么的理直气壮,被拒绝后就拿身份来说事了。 若是以往,锦绣或许还会识识时务,但现在她才不呢,她身边还有赵九凌这樽大佛呢,身份拉出来,能压死人,拳头亮出来,也能打死人,更何况,赵九凌也并非光杆司令,他可是带了五十多个千里挑一的侍卫呢,还会怕你这些中看不中用的护卫? 锦绣看了赵九凌一眼,说:“我被仗势欺人了,你也不给我撑腰。” 赵九凌亲妮地刮了她的鼻子,笑道:“淘气,去马车上呆着吧。跳梁小丑,理会他做甚?” 那婆子见锦绣等人不把她放眼里,眼见就要走了,情急之下叫了起来,“站住,不许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女子拿下。”她家小姐吃了那小半边馍后,说很好吃,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非要客栈的人再做一盘子,客栈的掌柜说是客人自己亲自下厨做的,夫人就直接下命令,不昔任何代价,请那位客人再重新做一盘。 这婆子以为这是件好差事,谁曾想,这些人居然不给面子,真是太伤面子了。 赵九凌冷眼看着这些围绕来的护卫,眼里闪过一丝好笑,从来只有他仗势欺人的份,想不到今天还被人也给欺了一回。 不过这些护卫已把客栈大门给堵住,让他们出不去,天气热,他又实在不想动武,于是只好给朱棒槌使了记眼色。 朱棒槌得令,吹了记又长又响的哨子,瞬间,围在客栈周围的护卫们一瞬间就赶了过来,看到一群手持武器的人正围着赵九凌,也气惨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围堵楚王,活得不耐烦了。于是纷纷亮出武器,气势硌人地上前,也不说话,抡起刀剑就砍。 那些护卫确实如锦绣所言,中看不中用,没几回合,有的连照面都没打就被放翻在地,也有些反应过来的赶紧拿起武器反抗,他们虽然有些武艺,但哪敌得过些在战场上洗礼过无数回,又是皇帝从暗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卫,几回合过后,这二十来个护卫居然被杀得精光。 那婆子吓得脸色发青,她一直以为锦绣一行人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主子,以及四个侍女两个小厮,谁会想到,在客栈外头还有这么多的护卫,瞧这些人杀人不眨眼的架式,分明也是心狠手辣不亚于自家主人的,吓得屁滚尿流奔进去搬救兵去了。 锦绣愣神地望着满地的血肉糊模,又有些罪恶感,这些人死得太不值了。不过,她也还不至于圣母到埋怨赵九凌的地步,只是说:“出门在外,能忍则忍,哪能这样就把人杀了?再怎么说,也是十多条人命呢。” 赵九凌嗤笑一声:“既然你觉得残忍,那刚才就该乖乖的给那个所谓的主人做馍去。” 这下子轮到锦绣无言了。仗势欺人从古至今都有的,这种不服从意愿就威逼恐吓甚至动粗的,就得以暴制暴,没得商量。 只是,直接就把人给杀了,到底有些残忍了。 她看了若无其事的赵九凌以及那群侍卫,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起程后,赵九凌又回头看了客栈一眼,只见门口有几个缩头缩脑的人,甚至还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暴戾话,眼里闪过一丝杀气,“棒槌。” 朱棒槌点头,表示知道该怎么做,等赵九凌一行人走后,他又带着一队人马折回客栈里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朱棒槌打马上前,对赵九凌低语道:“那人是庄顺公主的闺女和女婿,也就是山西布政使蔡叙的长子蔡咏,还有其妻子,也就是淑和郡主,庄顺公主的闺女。” 赵九凌嗤笑一声,“原来是八姑婆的女儿女婿,好,真是好极了。”过了会,才问:“那你如何处置的?” “还是老规矩,抢光他们身上所有财物,看他还能威风得起来。”然后又亮出几大包被抢来的物品,金银首饰,金条银块,应有尽有,银票,甚至连小姑娘身上佩戴的玉锁也给搜刮了来。 赵九凌放声大笑,“很好,这些东西拿去溶了也能支撑几个千户所的军饷,这笔买卖还是挺划算的。” 朱棒槌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呀,把这送到张文英那老头面前,那老头估计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赵九凌笑着说:“这老家伙,虽然讨厌了些,迂腐了些,不过这些年也挺辛苦的就是了。” 朱棒槌又说:“不过那些人卑职没有动他们,王爷,要不咱们来个永绝后患?”说着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庄顺大公主是当今太后所出,也就是赵九凌的姑母。今日在客栈里命令锦绣的人便是庄顺公主唯一外嫁的女儿以及女婿。今日受此侮辱,想必进了京后,肯定要在太后跟前告上一状的。 赵九凌道:“杀了他们就没乐趣可言了。” “可是,这位淑和郡主是太后的亲外孙女,若是让她进了宫,在太后面前告一状,太后是耐何不了王爷,可万一找王姑娘的麻烦怎么办?” 赵九凌不屑地道:“她若真敢找锦绣的麻烦,那郑明的病也不必治了。” 朱棒槌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开口道,“可,万一太后秋后算账怎么办?” 赵九凌瞥他一眼,“她敢动锦绣一次,我就动她郑家人两条命,看谁更厉害些。” ------题外话------ 二更哦,写高兴了…收不住手,有灵感的日子真的好幸福 第308章 装傻 血腥味浓烈的客栈里,几个人从破桌子下边狼狈地爬了出来,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少妇鬓发散乱,颊边还留着血丝,被人扶了半天,也才脚软手软地从废砾里爬出来。身上的凌罗绸缎早已皱得不成人形,全身狼狈不已。 “郡主,郡主,您没事吧?”刚才与锦绣交过锋的婆子颤危危地问道。 淑和郡主捂着喘过不停的胸口,问道:“那群恶人,真的走了?” “是的,真的走了。” 淑和郡主这才真正落了口气,换着小女儿,一屁股坐到地上,“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她都自报家门了,这些人不但不惧怕,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放眼整个大周朝,敢这般明张目胆对待她的,她还真找不出人来。 那婆子刚才也是亲眼见识了那些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手段,吓得腿都软了,也知道他们碰上硬骨头了,她倒不敢说是因为威胁了那个女子,所以得到惨烈的报复,只好说:“那人气势威严,唯我独尊,恐怕非泛泛之辈。” 淑发郡主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但再如何的厉害,也敢与我赵家人作对?反了天不成?” 这时候,淑女郡主的丈夫蔡咏也跌跌撞撞地从外头出来,“娘子,你没事吧?那些强盗没为难你吧?” 淑和郡主怀中七八岁的女儿似乎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哇哇大哭的同时,还不忘叫道:“那些人好可怕,娘,明日见了祖婆婆,一定要让祖婆婆给兰儿作主,杀他全家,诛他九族。” 叫兰儿的小姑娘一哭,另一个半大孩子也就是向锦绣要过馍吃的也哭了起来,不过倒没有兰儿那般说要珠九族的话来,只是说那些人好可怕,他们还是赶紧逃走。 淑主郡主紧紧搂紧了女儿,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兰儿放心,只要我们进了京,就让祖婆婆布下天罗地网,把那些人碎尸万断,挫骨扬灰。” 蔡咏的表弟也跌跌撞撞进来,皱着眉头,忍下心头的厌烦,说:“表哥,如今咱们身上的盘缠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蛮人抢去了,此去京城还有百十里路,这接下来可要怎么办?” …… 宣府离京城也不算远,走了一个日夜,京城已然在望。 锦绣还来不及观赏古代京师的繁华,便被提前在城门处候着的锦玉等到了。 “姐,真的是姐姐。”正引颈张望的锦玉顾不得还未停稳的车子,已箭步来到马车前。 淡紫色锦绒帷饰的三驾豪华马车上的珊瑚珠车窗被掀了开来,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正是锦绣。 锦绣满身满心的激动,边叫边笑:“锦玉。”望着又长高了一头的弟弟,锦绣鼻子一酸,泪珠儿一下子就出来了。她边拭着泪水边顺着赵九凌的手下了马车,然后抓着锦玉泪水便没再停过。 “长高了,也变了好多,不过比以前更加英俊了。”近一年不见的锦玉,个儿陡然蹿得老高,如今已比锦绣还要高半个头了,以前俊俏的脸也拉长了,却越发英俊迷人,尤其脸上一对梨窝若隐若现,加上白皙的皮肤,俨然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再配上洒脱的性子,使之变得阳光又俊郎,半点阴柔也无,也并无时下读书人特有的柔弱之态。 锦玉也是双目含泪,紧紧握着锦绣的手,说:“姐姐比以前更美了,像仙女似的。”他上下打量自己的姐姐,今日的锦玉穿着淡蓝色绣花小坎甲,白色绫衣交领窄袖上衣,下身是桔黄色绣芙蓉花长裙子,头发松松地挽了髻,只用一玫小凤钗簪着,髻边有束浅黄色的珠花。手执梨花色的折扇和白色手绢,显得亭亭玉立。 “姐姐清减了。”锦玉一脸的心疼,“宣府那边可还习惯?” 锦绣破啼而笑,“习惯,住在总督府里,有一堆的下人侍候呢。倒是你,大半年不见,长得这么高了。在京城可还习惯,夫子对你好吗?有没有受欺负?” 锦玉一脸骄傲地地挺直了胸膛,“没有,有太子殿下罩着我,谁敢欺负我呀?我只是担心姐姐,你一个人在赵九凌那魔头底下做事,也不知有没有受欺负……” 忽然旁边响来一阵清咳声,锦玉心立马镇定地冲咳嗽之人扯着双唇,“咳,王爷,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赵九凌背着双手,施施然地道:“托福,还好。” 锦玉皮笑肉不笑地道:“看王爷似乎比以前还发福了不少,想来确实是过得不错的。” 锦绣无耐地拉了他一把,说:“行了,别贫嘴了。你怎么跑出来了,今日不去国子监了吗?” “姐姐要进京,我这个做弟弟的当然要亲自来接姐姐啦。国子监那我请了两日的假,不碍事的。” “不管如何,学业要紧。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唉呀,人家大半年没见到姐姐了,想你了还不成吗?”锦玉跺脚,撒娇地抱怨着。 锦绣抿唇轻笑,说:“知道你有心了,这总成了吧?瞧,太阳大,也别傻站在太了底下了。”然后拉着锦玉来到一处阴凉的地方,又轻自拿了帕子给他试了额上的汗水。 锦玉任由锦绣给自己擦汗,也非常享受姐姐对他的爱惜,忽然发现一道凶狠的视线朝自己射来,他下意识地望向视线的主人。原来是赵九凌。不由得意洋洋地回瞪了过去。 赵九凌轻哼一声,上前一步,对锦绣微笑道:“这儿热,人也多,我们还是先回王府再叙旧也不迟。” 锦玉说:“王爷先走一步吧。我带姐姐回钟府便是了。” 赵九凌摇了摇头说:“太后的病情可是等不得人的,我要先带你姐姐回王府,换身衣裳,再陪她一道进宫。” 锦玉垮下一张俊脸来,“姐姐才从宣府赶回来,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怎么也得歇歇才进宫吧?哪有这般十万火急的?” 赵九凌施施然地道:“事关太后凤体,苦点累点又算得什么?” 锦玉怒目而视,恨恨地道:“就知道你娶我姐姐准没安好心。” 赵九凌哈哈一笑,说:“本王确实没安好心,你是怎么知道的?” 锦玉气红了脸,“姓赵的,你要是敢欺负我姐姐,我就算拼掉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的。”说着还撸了袖子威胁着。 锦绣赶紧拉住他,轻斥:“行了,别闹了,大庭广众之下的,成什么体统?”然后又瞪了赵九凌一眼,“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锦玉的性子还要逗他。”真是为大不尊。见锦玉还要挣扎着要打赵九凌,又揪了他一把,轻斥:“别闹了,他逗你玩呢。” 锦玉忿忿地瞪着赵九凌,然后恨恨地把脸别到一边去,“虽说你贵为王爷之尊,但我总觉得你还真配不上我姐姐。” 赵九凌耸耸肩,没有任何辩驳。 这时候,前边已有一队人马过来,赵九凌定眼一瞧,认出了这些人是太后宫里的,那为首的是位中年太监,很容易就认出赵九凌一行人,于是赶紧下了马,小跑步上前,对赵九凌鞠躬夸腰道:“王爷,奴才奉太后令谕,在此恭侯女神医大驾。还请女神医多怜惜太后她老人家的侄子。” 锦绣看了赵九凌一眼,想听他如何答复这人。 赵九凌施施然地道:“郑世子病重,本王也甚感遗憾。锦绣既然进得京来,自然得全力以赴。不过太后她老人家凤体欠漾,郑世子还是再忍忍吧,待锦绣进宫给太后看了病,再给郑世子瞧瞧,可好?” 太后哪里有病呀,不过是装病把锦绣诓骗进京罢了。 这太监心里发苦,赶紧笑着说:“王爷对太后她老人家一片孝心,太后知道了,肯定感动的。不过太后她老人家说了,她的病没什么的,再等忍一忍也没什么要紧的。但郑世子的病可就拖不得了。还请王爷理解大后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容女神医现在就去郑府,给郑世子瞧瞧吧。” 赵九凌沉稳地道:“锦绣从宣府一路赶回来,身子也疲倦得很。既然太后她老人家病情算不得严重,那我也就放心了。锦绣倒也可以歇口气。”然后又侧头对锦绣道:“这一路从宣府赶紧回来,几百里的路程,却只用了大半日,我一个大男人都深感吃不消,更别说你一个弱女子了,去我的王府稍做休息,想来太后也不会怪罪你的。” 锦绣望着这老太监生吞鸡蛋的窘然,她可没有赵九凌如此嚣张,因为这人有很硬的后台,但她却没有,只好委婉地表示:“不碍事的,王爷,太后她老人家凤体要紧。我这便进宫给太后瞧瞧,想来也还受得住的。”既然太后都想塞小老婆给她的男人,她才没那个功夫去理会小老婆的父亲是死是活。所以她坚决不肯说给郑世子看病的话, “刚才李公公已经说过太后的病并无大碍。太后一向怜惜小辈,你就不要辜负她对你的慈爱。好了,别再说了,看你也累得慌,我先带你回王府,好生休息一番,明日再进宫面见太后她老人家。” 那李公公面色难看至极,很想说,他是奉太后的令谕,来此接待王锦绣,让她第一时间赶到正阳侯府,给郑家世子看病的。可绕来绕去,怎么绕到“太后怜惜小辈”方面去了? ------题外话------ 三更哦,三更实在有些吃力,以后还是恢复两更吧,太累人了,腰好酸,眼也酸,全身都酸,坐电脑久了,太阳穴也闷闷的胀 第309章 感动 赵九凌又是这么强硬,故意屈解太后的意思,也压根没有把郑世子放眼里的意思,李太监心里着急,又赶紧拦下赵九凌,“王爷您就发发善心,赶紧让王锦绣给郑世子瞧瞧吧,郑世子真的快不行了。” 赵九凌冷下脸来,喝道:“锦绣乃本王未过门的王妃,她的名讳,又岂是你一个小小奴才能够称呼的?” 李公公吓了一跳,这赵九凌沉下脸来,一身的杀气,可没吓破他的胆,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巴掌,“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王爷恕罪,请王妃恕罪。”然后又向锦绣磕起头来。 锦绣赶紧让开去,说:“李公公赶紧起来,我可受不起你的赔罪。” 郑世子病情加重,身为医者,是该第一时间去医治的,可赵九凌拉着自己的衣袖,她又犹豫了,似乎,赵九凌对郑家人也非常不待见。 …… 因是后起的权贵,正阳侯的府邸并未设在皇城内,而是在内九门里的一个胡同里。这会子正阳侯夫人正在厅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是说王锦绣午时一刻便已经抵达了外七门么?这李公公都去了那么久了,怎的还没有过来?” “夫人莫着急,从外七门进入内九门,也要一个多时辰呢。再来街上人多,肯定也要耽搁些时候的。” 郑夫人可不耐听这些,又让人再去催,无论如何都要让王锦绣赶紧过来。 许太医胡太医二人正呆在郑世子的屋子里,也在引颈相盼。 胡太医没见过锦绣,所以对锦绣赵发好奇,便好奇地问许太医,“大人,那王锦绣真有您说的那么厉害?”尽管京里早已把王锦绣的医术夸得出神入化,但因并未见过锦绣本人,胡太医仍是不愿相信,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就算是天纵奇才,也不至于如此厉害吧? 许太医道:“千真万确。当年,老夫在金陵的时候,与王姑娘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王姑娘还只是个扎着小辩子的小姑娘。沈世子的肺腑之症连老夫都没多大把握,可王姑娘出马,一番望闻问切,便医好了沈世子的病,从那时起,老夫对王姑娘那可是打心里佩服的。” 许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那是没得说的,是所有太医之首,如此推祟王锦绣,那此人的医术自然是极厉害的。可也没传言那么夸张吧。 真要到了包医百病的地步,那岂不成神仙了。 许太医笑道:“传言固然有夸大其辞,但能医治肠痈、腹内疾、割肝补脾之类绝症,被称之为神医,也是名副其食了。” 胡太医听他这么一说,越发心里痒痒了,恨不得立马就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女神医。 …… 到底要顾忌男女有别,以及世俗礼仪。锦绣并未随赵九凌去楚王府,而是与锦玉准备回钟家。 赵九凌走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钟府下人这时候才陪着笑请锦绣上车去。 锦绣笑了笑,与锦玉一道上了钟府的单驾马车,车子比较窄,比起刚才与赵九凌同座的马车,可就差了许多了。 锦绣一边招着团扇,一边揪了锦玉的脸,笑道,“好了,别板着张脸了。他就是逗你玩呢。你也当真?” 锦玉依然闷闷不乐,他反握着姐姐的手,一脸的严肃,“姐,你对我说老实话,赵九凌对你可好?” 锦绣低头,说:“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锦玉语气严肃:“当然要问了。如果他对你好,那自然皆大欢喜。就怕他对你不好。”赵九凌凶名在外,可是人人皆知的。 锦绣想了想说:“他对我……很好。” “真的吗?” 锦绣重重点头,“嗯。当初你不也看好他吗?怎么现在又担心起来了?” 锦玉悻悻然地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当初之所以同意她嫁给赵九凌,也只是在偶然听说这厮对姐姐有意思后,才同意的。再来做王妃虽然有诸多限制,好歹也是飞上枝头了,第一个打脸的便是顾老夫人。想着那老货的嘴脸,锦玉便气不打一处来。 “也幸好皇上圣旨下的极时,否则再迟上一两天,姐姐你的名声就要被顾家那个老货给败净了。” 锦绣哂笑一声:“想来她是个聪明人,现在应该偃旗息鼓了吧?” 锦玉咧唇笑了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那是。这阵子听说一直称病在家中呢。” 锦绣莞尔,然后又想到顾东临,又低声问:“顾东临还好吧?” 锦玉皱眉,“好端端的提起他做甚?” 锦绣无耐一笑,说:“好歹大家也认识一场。更何况,虽说他娘不是东西,可他也是无辜的,你就不要再迁怒他了。” 锦玉哼了声,没有言语。显然连顾东临也是气上了的。 锦绣叹口气,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思了。 一路上姐弟俩嘴巴一直没有停过,锦玉说了自己在京中的趣事得意事,然后锦绣也说起在宣府发生的种种好玩的事,说到兴头处,也不觉得车里闷热了,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钟府。 钟阁老贵为阁老之尊,自然便能享受到诸多便利,眼前的赦造钟府,便是皇帝亲自赏赐下来的钟家官邸,钟家人没有买卖权的,却有着终身居住权和使用权的。 锦绣是钟阁老名义上的义女,虽然只是为了给锦绣冠上个说得过去的身份,但此次锦绣仍是受到隆重的接待。 钟府大门外,上至钟太太,下至钟家新进门的小媳妇,都一字排开守候在中门外,只为迎接钟家的义女,未来楚王妃的锦绣。 锦绣才刚下了马车,看到钟夫人,想着金陵受到她的多方照顾,也倍感亲切,主动对上前来的钟夫人屈膝施礼,“锦绣拜见义母。天气炎热,义母怎的不爱惜身子跑到外头来了?万一热出个好歹,岂不折煞锦绣?” 钟夫人赶紧扶起锦绣,上下打量一翻,笑着说:“你我还客气什么呀,场面话也休要说了,走,咱们进屋去再好好聊聊。” 钟家大奶奶和新进门的二奶奶也赶紧附和着,然后一群人进入屋子,钟府是标准的五进院落,进入中门后,绕过影壁,再进入二门,穿过抄手回廊,从垂花门进入,这便是钟家的后院了。后院里也有占地数亩的池水假山,纵横交错的走廊,以及林荫小道,自成天地。 虽然没有金陵城钟家的精巧典雅,却也大气磅礴,自有一种深沉底蕴酿散开来。 来到厅堂里,京里的室内格局与金陵和宣府都不大一样,厅子里设有阔榻,下首各放在带脚踏的花梨木官帽椅,椅子两边也都置有几子,上边放着茶水点心之类的器盘。钟夫人高坐于榻上,并强行拉了锦绣与她同座于榻上,先是介绍了两个媳妇,以及钟家小女儿钟敏。 钟大奶奶出身名门,是礼部尚书之女,性情温和透着大气,钟二奶奶出身略要低些,娘家也是世代书香门弟,性子温婉,语气温和。钟小姐钟敏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甚是伶俐,笑容甜美,看着便倍觉亲切。 双方相互见了礼后,这才一道叙起了家常。 “……先前原想着,能替你寻得顾家这门婚事,于你于顾侯爷都是好事。我也可以放心回京里来。谁知顾侯爷说没就没了,顾夫人会那般势利,可把你给坑苦了。想着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呆在宣府,亲事也还没个着落,我在京里,事儿一大堆,也没个空闲,不能帮上你,心里就跟油煎似的。先前还曾想着,若实在不得行,干脆在我钟氏族里或是我娘家族中找个优秀的小子来……可谁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这孩子闷声不响的居然入了楚王的眼。当时听到这消息呀,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一旁的钟二奶奶也陪笑道:“妹妹肯定不知道,婆婆听说圣上的赐婚圣旨后,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还接连吩咐我再去打听打听,千万别是听错了罢。得知消息千真万确后,婆婆那个高兴,接连着在屋子里走着转圈呢,只差没把屋里的地板走出一个洞来。” 钟夫人笑骂她一句,“就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些糗事也要拿出来混说。也不怕让你妹妹听了笑话。” 锦绣笑道:“我怎会笑话义母呢?义母对锦绣一片真心实意,我心里再是明白不过的。”她紧紧握着钟夫人的手,一脸诚恳地道:“能拜在义父义母膝下,成为一家人,锦绣也是万分高兴的。就怕锦绣粗陋,不配作钟家女儿。” 钟夫人嗔道:“说什么混话呢,能拥有你这样的女儿,可是我和你义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所以当接到楚王的信后,我和你义父高兴都来不及呢。” 锦绣愣了下,不明所以。钟夫人连忙笑着解释,“是楚王亲自修书与你义父,说你父母早逝,家中只有一个幼弟,到时候成婚怕无长辈撑场面,唯恐你受人看轻了去,这才与你义父商量,让你回京后就住进钟家,到时候以钟家义女的身份出嫁。这样一来,便圆了出嫁女无长辈的遗憾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赵九凌暗中做的,锦绣一时间有说不出的感动。 ------题外话------ 华速电脑—大成镇 送了1颗钻石 liang5qun 送了1颗钻石 liang5qun 送了1颗钻石 jsnh19299 送了38朵鲜花 第310章 郑五姑娘 “……原来是这样……”锦绣轻喃,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厅子里几双明亮又羡慕的眸子让她有些红了脸,低下头来,轻声道:“也多亏了王爷生了双好眼光,让我有了这么好的义父义母。” 钟敏掩唇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珠玉落银盘,“姐姐快别这么说了,既然大家都已成了一家人,那些场面话客气话就甭再讲了。姐姐一路车马劳顿,姐姐瞧你精神也不大好,肯定也累了吧,还是先去歇会儿。晚上等爹爹回来再好好庆贺庆贺。” 钟夫人起身,说:“也多亏你妹子提醒我。瞧瞧我,只顾着与你说话倒忘了你的身子是否吃受得住这一路上的辛劳。老大媳妇,你赶紧领你妹子去落霞院,侍候的丫头婆子都已排好了吧?” 钟大奶奶恭身回答:“不劳婆婆吩咐,早就整理妥当了。不过仍是要请妹妹过去瞧瞧,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可要与我提了才是,千万别闷在心里。” 锦绣含笑道:“这个自然,我这人对家里人从来不会太客气的。” 钟大奶奶抿唇,笑意越发加深了,亲热地拉着锦绣,与钟敏一左一右地出了厅子,钟敏揽着锦绣的胳膊,身后丫环在后头打着桃花纸油伞。钟敏笑嘻嘻地道:“以往与李家沈家姐妹时常说起姐姐的事儿,一个个的全是满满的羡慕和嫉妒。如今呀,这位远在天边的神医却一朝成为我的姐姐了,呵呵,想来就觉得像做梦一样。要是让她们知道我现在已是女神医的妹子,不知要如何羡慕我呢。” 锦绣莞尔,“妹妹也别把我夸上天了。我就那么点本事,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敏嘟着唇说:“姐姐就是谦虚。先前妹妹就与她们说,我二哥以前脾脏出血,好些名医都说没救了,却让姐姐你亲自给救回来的。她们还不肯相信呢,真真是没见识。” 让一个小姑娘这般爱戴崇拜,对于锦绣来说,也算是一件极自豪的事。 钟家给锦绣提供了落霞院,院子并不大,但胜在布置利落精巧,一花一草也都是经过精心打理的。在这儿一边靠水,再来四周都栽满了参天松树,进入屋子里,开起几扇窗户,倒也凉快。 落霞院一共有四个婆子六个二等丫头,六个三等丫头,大丫头只有两个,一个叫挽霞,一个叫落梅,面容中上,做事沉稳,办事老练,进退得宜,显然是受过多年的培训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二人原本是服侍在钟夫人身边的。 显然,钟夫人是打从真心接待锦绣的。 锦绣也确实累了,钟大奶奶倒也善解人意,与锦绣介绍了屋子的格局后便携钟敏轻快地离去,说让她好生休息。锦绣也不客气,遣退了人便独自睡觉去了。 …… 只是从中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傍晚时分,仍是没见到锦绣的身影,最后听李公公派来的人禀报说,王锦绣被楚王带回楚王府休息去了。说明日进宫鄞见太后,给太后瞧了病,再来给郑世子看病。 郑夫人一听头都炸开了,怒道:“好你个王锦绣,小小一个医女居然这般不给太后不给郑家面子。别以为做了王妃就可以得瑟了。”然后命人备车,她要进宫见太后去,请太后给她作主。 郑侯爷从外头奔了进来,说:“你要干什么?” “我要进宫见太后她老人家,请太后给我作主。”郑夫人气呼呼地道。 “胡闹。如今儿子的命正捏在人家手里头,你有再多的不满这时候也给我咽下。定国公世子戚向阳的下场,难不成你没听说过?” 郑夫人身上的嚣张气焰立马消失泰半,但仍是不服地道:“好歹我咱们儿子也是太后的亲侄子,她一个小小医女,还敢摆架子?” 郑侯爷拂袖道:“人家是神医,摆摆架子也没什么的。”不摆架子,哪还称得上是神医?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可是,明儿可是太后的亲侄子,她这般怠慢咱们明儿,岂不是不把太后放眼里?”郑夫人仍是不爽,仍是要执意进宫面见太后。 儿子每日痛得死去活来,郑侯爷心里也难受,也就默认了妻子的做法,不过仍是再三告诫,“记着,如今是咱们有求于人家,你把身段放软一些。这王锦绣虽算不得什么,可楚王却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说起楚王,又勾起了郑夫人满心的不快,若非这个王锦绣横插一脚,她的五孙女岂不成了楚王妃? …… 赵九凌回到王府洗嗽一番,在金色夕阳的余晖下,便进宫见帝后了。在进宫之际,又特意交代了守门的侍卫几句,并且又塞了块银子过去。 那侍卫见是楚王亲自吩咐自己,甭提有多激动,对赵九凌的吩咐哪有不照做的。 对于一年未见的儿子,帝后自是激动期待的。期间,自然提及了锦绣。 皇后没能第一时间见到锦绣,有些不满,“怎么不把王氏也一道带进宫来让母后瞧瞧?” 赵九凌笑道:“是儿子不让她进宫的,一来她一路舟车劳顿,身子极是不适,精神憔悴,恐失仪于殿前。二来,太后今日还特意派人在城门外,吩咐锦绣去郑家给郑明看病。锦绣才从宣府赶回来,累都累死了。更何况,我赵某人的妻子,母后未来的儿媳妇,哪能由着一个小小的侯府就挥之即来的。所以儿子便找了借口,让锦绣回钟家去了。” 皇后嗔笑,说:“明说心疼自己的媳妇吧,还找那么多的理由。” 赵九凌笑了笑说,“锦绣虽出身寒微,但她伶聪慧俐,端庄玲珑,母后会喜欢她的。” 皇后微哂,“我自己的媳妇,当然要疼的。”凤目微转,望着儿子瘦削的脸,有些埋怨,更多的是心疼,“又瘦了,王氏不是神医么?怎不让她给你补补?” 赵九凌大笑,“母后,您媳妇只是医病的,又不是专门给我补肉的。” 皇后也知道自己有些牵怒人,但自己的儿子当然自己疼的,于是又说:“听说你在宣府,还生过两回病。” “嗯,也幸亏锦绣医术高明,不然儿子不知还要被折腾到什么时候。” 皇后长长一叹:“罢了罢了,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三句话都不离那王氏,她还能说什么呢?儿子年纪也大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中意的姑娘,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 承天门前,郑夫人递了牌子进去,却被告知,太后已经歇下了,不见任何人了。有事明日再来。 郑夫人不死心,又让人传话:“麻烦这位大人再通报一下,我是正阳侯夫人,如今有要事鄞见太后,太后一定会见我的。” 那人一脸的恭敬,但说出的话却硌死人,“太后已经歇下了。夫人切莫让卑下为难。” “胡说八道,现在才刚过酉时,太后哪有那么早就歇下的。分明是你这奴才欺上瞒下,不与我通报。” 侍卫冷冷地道:“太后凤体微漾,这阵子都歇得比较早。皇后娘娘亲自下的口谕,外命妇没任何事不得任意进宫来叨扰太后清静。违者重罚不怠。” 郑夫人气极,却又无可耐何。尽管她是太后的娘家嫂子,可在皇宫里,她还真不敢摆架子的。 …… 找不到太后作靠山,郑夫人最终无耐之下,也只能放低身段,去了钟府请锦绣了。因为儿子自从听得王锦绣回京后,越发吵闹肚腹疼得厉害了。 郑夫人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亲自来了钟府。 听了下人的通报,已经睡了一觉的锦绣也只好起了床,穿好衣服去见郑夫人了。 被妖魔化的太后已经让她心存畏惧了,所以更是讨厌与太后有关系的郑家人。但这时候人家找上了门,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了。 郑夫人尽管心里骂死了锦绣,可在见了锦绣后,却是满身的亲热客气,把锦绣春承到天边去,然后话锋一转,又把自家儿子的病说得无比严重,似乎锦绣再不去就要一命呜呼的架式。 锦绣问了郑明的病情,大致有了谱,便一道去了郑家。 锦绣去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不过郑家的主子们一个都没睡,全都跑到正厅来瞧锦绣这个稀有动物了。 郑家人丁还是挺兴旺的,郑侯爷五十上下,育有三子一女,长子便是世子郑明,世子夫人廖氏长相中庸,说话也中庸。 郑家的闺女确实满多的,据说除出嫁的闺女外,偿有六个未出阁的闺女。中人之姿,也有长相普通的,不过在锦衣华服的衬托下,也有几分华美。 最打眼的则是郑五姑娘。 锦绣也已经知道太后有意把郑五姑娘嫁给楚王,却半路被自己截了糊,自然格外关注这郑五姑娘。 这郑五姑娘瓜子脸儿,皮肤白皙,大大的杏眼,粉红的桃腮,不折不扣的美人儿。不叫她王姑娘或是锦绣大夫,却甜甜地叫着她王姐姐,倒把锦绣惊出一身的鸡皮。 ------题外话------ 这几章有些平淡,不过种田文就这样,哪有回回高潮的。亲们再忍两天哈 第311章 后悔 相互寒暄过后,锦绣被带去了郑明的院子。 郑明三十余岁,长相也还不俗,不过皮肤有些腊黄,双眼浮肿,大概是病着的缘故,精神很不好,人也憔悴。 与所有人一样,瞧到锦绣后,第一要说的话便是“这位便是锦绣大夫?”得到确认后,便又说:“居然这么年轻。太不可思议了。” 锦绣给郑明把了脉后,进行了一番望闻问切,初步得出了结论。 “胆襄炎?”郑家人惊叫。 “胆结石引发的胆襄炎。”锦绣拿出一张人体器官图,指了胆襄部位,“患者右上腹有阵发性痉挛疼痛,并渐进加重,有时会向右肩背放射。这是由于结石从胆囊腔内向胆囊管移动造成结石梗阻引起的。在这个过程中,胆囊的内压会升高,促使胆囊平滑肌收缩和痉挛,而引起剧烈的胆绞痛。” 郑侯爷听得云里雾去的,“锦绣大夫,什么叫胆襄炎?这……本侯怎么从未听说过?” 郑五姑娘也赶紧点头:“是呀是呀,先前许太医也只是说爹爹这是腹绞痛,胆痛,以及肝脏方面的疾病,可也从未听说过什么……胆襄炎的。” 锦绣解释:“这是我在古书上看到的,再结合这几年来行医经验得来的。病人这是胆结石引发的胆襄炎。意思便是胆襄内,长了石头。” 好一番解说后,才让郑家人明白过来郑世子这病是长期不良规律引发的胆襄结石。 “引食不规律,多吃少动,使胆固醇偏高,遗传因素,或是饭后零食……这些都容易长出胆结石,目前只有两道医治方案以供参考。一是动手术,但我从来没有做过胆结石手术,所以风险很大。我并无多大成功把握。二是保守结疗。” 郑家人一听,心又悬起来了。 郑夫人说:“动手术?这个,需要开,开膛破腹么?” 锦绣沉吟,“那倒不用,只是需要在肚腹处开个三尺长的口子,把胆内结石取出来……” 郑五姑娘连忙说:“姐姐神术精湛,出神入化,想来这点手术也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锦绣摇头,“不瞒诸位,虽说目前手术条件经较成熟,但胆襄结石不比其他部位。”她又把胆襄的功用解说了一遍,也明确声明,因为从来没有做过这类手术,一切都是按图索骥,手术能否成功,一来靠运气,二来还是得靠运气。 郑夫人脸色一变,“这么说来,连你都没有把握能够医治我儿的病?” 锦绣点头,“是的,以前确实没做过这类手术。”她努力回想着现代胆襄手术的过程。 锦绣以前在现代也做过几例胆襄炎手术,不过并非是主治大夫,只是辅助医师罢了。再则,这儿没有先进的仪器,没有足够的药物,她也不敢贸然施行手术。 更何况,这郑家人身份又有些特殊,若成功了那就毕大欢喜,若是失败了,太后那一关就过不了。 再来郑家与赵九凌又有些奇妙的牵扯,郑明的病,更是马虎不得。 郑家人显然不愿接受这个说辞,郑家二房的人嚷嚷道:“不是神医么?神医怎么连这点病都医治不好?” 冬暖怒目瞪向说话之人,那妇人撇唇,大胆迎得冬暖的目光,还瞪着冬暖一眼,“你瞪我做甚?我说的不是事实么?既然是神医,就该有神医的本领。还有,你一个婢女,也敢瞪我,什么规矩?” 锦绣望了过去,冷声道:“这位夫人说对了,我确实是沽名钓誉之辈,郑世子这病,我还真治不了。请诸位另请高明吧,告辞。” 许久不曾受到无理的待遇了,锦绣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当下便搁了桃子,郑家人连忙拦下她,好话尽说,又斥责二房的人,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休要与她一番见识。 那二房夫人犹自冷笑着:“说你两句就要走人,气性可真大。” 郑夫人喝道:“给我闭嘴。再敢多说半个字,就给我滚出去。”郑二老爷赶紧拉了妻子一把,斥道:“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二房夫人不甘不愿地闭嘴,但仍是咕哝了两句,“什么玩意,在我郑家地盘上也敢摆架子。” 没有人理会她,也没有人斥责她,或许,二房夫人这话也代表着郑家人的心思。不过没有明着说出来罢了。 世子夫人廖氏这时候上前,又郑重地向锦绣道了歉,郑侯爷也说了不少好话,锦绣也就见好就收,说:“先前太医怎么说?” 廖氏回答:“许太医也诊断为肝胆方面的疾病,先前开了几副药,倒也见效,但后来却不怎么管用了。王大夫,除了做手术外,您可有更好的法子?” 锦绣又让把许太医开的药方拿给她瞧瞧,她接过药方大致扫了下,不禁暗自点头,“许太医虽然没能确切诊出病人病情,但这药方,也有医治胆结石的功效,不过就是用量有些轻,并且还差了两味药。” 她把药方递给廖氏,说:“做手术风险确实大。因为光凭肉眼也无法真正诊断内腑里的确切病因。再来,手术创面大,并发症也多,身体恢复时间长,危重及老年人尤然。手术治疗也是人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施治的。这个风险本来就大,所以,我觉得,先暂时保守治疗看看疗效,实在不行,再进行手术治疗。” 然后锦绣又在许太医原有的在柴胡,白芍,枳壳,木香,元胡,川楝子,茵陈,大黄(后下),麦黄等药方上,又加了金钱草,甘草。金银花、枸杞子,淡竹叶,茯苓。 “用水煎服,每日两剂,日服两次。饭食方面嘛……”然后又例了一串饮食禁忌以及宜食用的食物。 “多谢王大夫。”廖氏赶紧称谢,又问:“请问王大夫,这药要吃几天才能根治?” “这个说不准。或许有效果,或许没任何效果。暂时吃上三天吧,若三天后疼痛有所缓解,那就继续用药。若无疗药,就再换别的药,或是安排手术。” 名气大了后,诊断压力也大了。怕医不好,给自己的名声抹黑,这些内腑方面的病症,并不能只单纯把脉就能确切诊断的。可这样解释,反倒有推诿之嫌,唉,人怕出名,猪怕壮,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尽管郑世子肚腹依然疼痛,不过总算知道了俱体病情,再则锦绣盛名之下,人也有了较足的信心,吃了药后,也不知是药真起了效果,还是心理作用,郑世子说疼痛已有所缓解。喜得郑家上下这才松了口气。 千恩万谢地送走锦绣,郑五姑娘陪着祖母郑夫人以及母亲廖氏,并自把锦绣送到中门。 路上,郑五姑娘亲热地拉着锦绣的手说,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 郑夫人咬牙递了一包诊金过去,锦绣推拒了,郑夫人又坚持了一会,这才收回礼金,满面笑容地道:“既然王大夫不把我当外人,那我就不客气了。真要说起来,咱们将来还是一家人呢。” 谁与你是一家人呀,要不是怕宫里那位被妖魔化的太后找我的麻烦,我才不会放过这挣银子的大好机会呢。 锦绣带着些许的肉痛感以及不爽离开了郑家,上了马车后,冬暖便问:“姑娘为何要那般客气?” 锦绣瞟她一眼:“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冬暖:“……” …… 锦绣回到钟家,已经是半夜三更了,钟家除了守门的和值勤巡逻的婆子外,大都睡下了。她也不好劳烦众人,悄无声息地回到落霞院,胡乱梳洗一番,便梦周公去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见冬暖已换上了一身清爽的桃红色衣裙,冬暖生得也够美,这身桃红的颜色更是显得妩媚俏丽。连锦绣也忍不住夸了句,“这颜色很适合你。” 冬暖倒也不谦虚,“姑娘真有眼光,奴婢也是这么觉得呢。” 锦绣与冬暖相处时日久,再来在工作上也是配合无间的,大多时候倒不像一对主仆,反而更像一对姐妹,倒是让钟府的挽霞和落梅心里惊讶到不行。 钟府贵为阁老之家,又是金陵世家,治下一向严谨。主子便是主子,下人便是下人。再得脸的下人都得紧守着奴才的规矩,哪能随随便便当着外人的面就与主子开起玩笑? 二人瞧着冬暖神色自然,又见锦绣脸上并无不悦之意,都在心里想着,想来这位新主子脾气还是不错的,并没有传说中因为是神医所以傲慢自大。 锦绣穿戴妥当后,便去了前边主屋,钟阁老与钟大公子钟阅已经下了早朝,换上了轻便的衣衫,锦绣进入厅子里来,朝钟阁老跪了下来,“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钟阁老赶紧上前扶了她起来,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然后又很是自然地问起锦绣在宣府的事,锦绣简单作答,钟阁老便不再说什么,又指了钟阅说:“这是你大哥。” 锦绣敛衽施礼,叫了声大哥。 钟阁连忙还了一礼,“妹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要把这儿当作是自己的家。” 这个钟阅,年约二十四五岁,生得五官端正,一看便知是个恪守礼仪但又遵循的古代礼法的标准封建书生。 老二钟闵性子洒脱,与锦玉一向要好,这会子也有模有样地与锦绣还了礼,开朗地对众人笑道,“以后咱们家生了病也不用愁了,有神医姐姐在,自是药到病除了。多好。” 众人笑了起来,又说笑了几句,这才移驾去了饭厅。尽管人数不多,但仍是男女分席而座。钟大奶奶与钟二奶奶分别站在钟夫人身边,侍候婆母与两位小姑。 也就在这个时候,锦绣才知道,古代女人难,古代小姐更难,但古代媳妇更是难上加难。 像钟夫人这般和气的人,也要给媳妇立规矩,那些有着严厉刻薄名声的婆母,不知又要如何拿捏儿媳妇了。 不过锦绣又转念一想,她以后嫁给赵九凌,想来就算被准婆婆立规矩,应该也是有限的吧,毕竟以后又不会住在宫中。 这样一想,锦绣又心情舒坦了。又不知不觉中,想起了赵九凌来,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是美人在抱,还是进宫拜见帝后去了。 ------题外话------ 下一章见太后了 华速电脑-大成镇 送了1颗钻石 lijue618 送了1颗钻石 华速电脑-大成镇 送了1颗钻石 liang5qun送了一颗钻石 欣cy打赏了100潇湘币 li512300194送了一颗钻石 感谢以上亲们,你们破费了 第312章 皇后婆母 第三日上午,赵九凌并没有来钟府接锦绣,倒是宫里已派了个嬷嬷及一辆马车前来接锦绣入宫。 锦绣穿上紫蓝色交领纱衫,下身是橘黄色纱裙,脸上化了个淡妆,戴上入宫必备的赤金展翅凤钗,正髻上用零星小花点缀,耳边垂发也梳成麻花辫,紧致又精巧。 配上脸上的淡妆,既符合少女粉嫩阳光的气息,而紫蓝的颜色又显得稳重周全。 这位嬷嬷也是见惯了美人的,见锦绣这身打扮,却也不得不夸了声好。 锦绣长得自然不差,但也不是最美的,衣裳料子也并非最金贵的,但胜在锦绣有种沉稳而内敛的大气,尽管也知道眼前小姑娘家世实在寒酸,可瞧这稳重的举止以及不卑不亢的谈吐,恐怕一般的大家闺秀还比不上呢。 婆子收起了轻视之意,恭敬地道:“王姑娘,车子已准备好了,姑娘请。” 锦绣点头,随着这婆子一道出了钟府,上了马车。 这辆从宫里的来马车也并没什么独特之处,看外观,普通的很,车内格局也只是一般,看得出来,今天进宫还有场硬仗还得打。 婆子与锦绣坐到一起,见锦绣并不若其他贵女那般在陡然被传入宫的紧张,或对自己巴结讨好,又喜欢了几分。也觉得楚王眼光确实还是不差的。 锦绣也是第一次进宫,这儿便是天下权利的中心,而自己的公婆便在里头。丑媳妇不但要见公婆,还得去给包藏祸心的祖婆婆“看病”。 皇后居住于坤宁宫。为怕吓着了这个准儿媳妇,皇后并未在正殿里升座接见锦绣,而是在偏殿里,自己坐在靠窗的大炕上。 一身明黄大红交领遍绣五彩祥云领口绕枝花卉长褙子,下身明黄色宫裙的皇后,头戴赤金五凤朝阳大挂珠杈,不愧为一国之母,就那样坐在那,只觉无穷的威仪从她身上蔓延开来,直逼得人不敢仰视。 锦绣轻盈地从外边进来,紧张以及刚才走了一段路的原因,使得后背也冒出了汗意,但进入偏殿来,便觉冷气迎面扑来,很快就压去了一身的燥热。 锦绣面露忐忑,飞快地望了端坐于炕上的皇后,面露小小的不安,跪了下来,三拜九叩,口中称道:“锦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锦绣依言抬起头来,飞快地望了皇后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来,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 瞧着锦绣这副怯生生的不安模样,皇后似乎又有些不忍了,原想给她个下马威的想法也淡了,说:“平身吧。” 锦绣起身后,低垂着头。皇后又道:“赐坐。” 一旁的宫人连忙搬了个小墩子过来,锦绣说了声“谢娘娘赐座”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双手交握于身前。 皇后上下打量她一番,宝蓝色坎肩,桔黄襦裙,上身绣着白地撒红色玉兰花苞,下身是红地撒黑色盛开的玉兰花,上下身的色彩对比鲜明,花色遥相呼应;发型简单,只用零星小花点缀,显得整个人阳光也健康;五官倒也精雕细琢,眉如远山,鼻如琼脂,唇似红菱,身后恰巧立着个颜色鲜明的小桥流水大屏风,锦绣再手中拧着方粉黄色巾帕,再挑剔的人也会忍不住赞叹:画中人也不过如此了! 锦绣知道皇后在打量自己,尽量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来,温静恬雅的形像最是得贵妇们喜爱与赞可,尽管心里紧张万分,也只能故作镇静,偶尔再露出一两分不安来,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新妇初见婆母的紧张之感。 皇后果然面色一缓,放软了声音,问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比如说,父母早逝的情况下还能学得一身医术,很是厉害云云。锦绣谨慎回答,三分谦虚五分实话,两分修饰。 问了祖籍,问了年龄,皇后转锋一转,“听说今年你已十八了?” 锦绣沉稳回答:“是的,算上虚岁,也是十九岁了。”倒没有丝毫因大龄而而卑微瑟缩,倒让皇后略有些惊讶。 “你可知,在我大周,女子一般都是十五就嫁人的。像你这样年纪的,早就嫁人,连孩子都有几个了。” 锦绣略有些羞涩地道:“老天不估锦绣,让锦绣父母早早便没了,这才耽搁了婚事。不过,老天还是善待锦绣的,若非因守孝而耽搁到现在,也不可能有幸嫁给王爷了。” 锦绣的话委婉地表达出,因守孝而耽搁了婚事,也并非她的过错。再则,也委婉地表明,你儿子赵九凌不也年纪老大了。 皇后倒没有听出锦绣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不过对于她能在短时间内就能说出如此得体又不自贬身家的话来,也算难得了。 尽管皇后已经认可了锦绣,但脸上神色却依然严厉,“本宫听人讲,你先前还与威国公顾东临订过婚约?” 锦绣脸上并没露出吃惊的神情,反倒偷偷落了口气,她与顾东临的事,本身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就算隐藏得再好,总有一天会曝露出来的。与其时时地提心吊胆,还不如早早把这层疮疤捅破了,尤其在准婆母面前,早早把这事儿说出来,也算是打了个预防针了。 锦绣露出无耐而辛酸的苦笑,“与顾国公的婚事,是义母做主订下的。锦绣能以白丁的身份嫁到顾家,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耐何老天捉弄人……”她语气缓慢,神色凄婉又无耐,让知道个中真相的皇后反而有些愧疚了。 “本宫听说,顾东临因要守孝三年,顾老夫人为怕耽误你,这才主动提前出退婚的,可有此事?” 锦绣有些吃惊地望了皇后,但很快,又面露苦笑,“顾老夫中年丧夫,也是个可怜的。既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事情都已过去了,谁是谁非,已不那么重要了。” 锦绣真恨不得把顾丁氏的嘴脸全抖露出来的,但在皇后这位终级boss面前,她还是保持了七分理智,三分演戏的成份。说得多便错得多,干脆就不说。她明明受了委屈,却仍是把委屈往肚子里咽,并不打算讨公道,也不打算诉苦,够品性高尚吧? 事情的个中原由,相信皇后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今天仍是多此一举地问,也只是试探自己吧,若她真像祥林嫂一样全都抖了出来,顾丁氏自然得不到半个好字,但她给皇后的印像估计也就大打折扣了。 一个受了委屈就大肆宣染,比受了委屈却没有在人前说别人半个字的不是,品性高低顿显。 皇后大有意外,顾丁氏所做所为,确实该声讨的,但锦绣却难得的没有半句怨言,甚至连诉苦的话都没有,怎不令她对她刮目相看? 不过皇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锦绣,于是又继续说,“顾老夫人那样对你,你就 真的没丁点怨恨之意?” 锦绣笑了起来,笑容略有些俏皮,“锦绣心胸也没皇后娘娘想像中的宽广。她那般待我,哪会没怨言?不过老天总算是善待我的,给我关了另一个窗户,却给我打开了另一扇窗户。”她冲皇后腼腆地笑了笑,“人生嘛,有失必有得的。” 皇后难得地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可是外头到处都在宣扬你与顾东临之前的事。本宫就不信,你心里会不着急?” 锦绣扬眉,“所谓清者自清,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的。更何况,皇上和娘娘您都不计较了,这些流言,锦绣又有何惧?” “好一个清者自清!”皇后缓缓地道,“本宫也希望你这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还要心里头做到才好。顾丁氏固然有千般不好,到底也没占什么便宜。你即将是本宫的媳妇,恒阳的王妃,自然要有王妃的气度。” 意思就是,皇后已经承认了她做楚王妃,但又警告她,不必再对顾丁氏穷追猛打或是心生报复,以免落了个“心胸狭隘”以及“睚眦必报”的名声。 锦绣轻轻掩唇,脆声声地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教训的是。不过,若非顾老夫人成全,也不会有锦绣的今天了。感谢顾老夫人都来不及了,何来怨怼?”她过得比顾老夫人想像中的好,便是对她最大的打击了,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去怨怼? 有句至理名言,对于自己的仇人,你不必与他计较的,只要过的比他更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了。 皇后满意地点头,经过刚才的对话,她对锦绣还算是满意的,抛开家世不谈,这孩子倒是个可人伶俐的,看其外观,以及刚才的表现,与儿子倒也般配。更何况,听儿子讲,锦绣还救过他几回呢,有这么一层关系,皇后再也没了多余的挑剔之心,指了指桌上的西瓜,和蔼地道:“天气炎热,吃点西瓜解解暑吧。” 锦绣倒也没有推辞,伸过手来便从宫女递来的绣凤纹的玉漆盘子里拿了一片红得绣人的西瓜,笑着说:“多谢娘娘赏赐。锦绣正有些口渴呢。”她拿了一片最好的瓜,双手递到皇后面前,“娘娘您先吃。” 皇后倒没有拒绝,望了锦绣一眼,近距离下,发现这丫头眉眼生得还真不错,面色温润,不卑不亢,尤其在面对自己,并无一般的大家闺秀般紧张,说话结张,反而大大方方地说话行事,不由暗自点了头,接过后,咬了一口。 锦绣这才重新拿了第二片西瓜,不客气地小咬了一口,咽下肚后,说:“真甜。”又连续咬了几口,再吐了瓜子核,一旁的宫女很有眼色地拿了个玉色的钵盅上前接着她吐出来的瓜核子儿。 锦绣佯装欺文地学着大家闺秀的模样,半遮半腌地吐掉瓜核子儿,把吃完的瓜片也一道丢了进去。 皇后又说,“这儿还有,喜欢就多吃些吧。” 锦绣摇了摇头,“多谢娘娘好意。西瓜再好,但属于凉物,也不能多吃的。”最重要的是,万一吃多了还得找厕所,多丢人呀。 皇后笑了起来,“本宫差点忘了,你可是大夫,还是神医。” 锦绣不好意思地笑道:“娘娘过奖了。锦绣也只是略通些医术,神医可谈不上的。”然后皇后又问起锦绣在医术方面的成就,尽管皇后以及心腹嬷嬷语气里对自己多有惊叹以及赞赏,但锦绣仍是坚持着骄傲乃失败之母的至理名言,五分实话,两分谦虚,三分矜持。 说得差不多后,皇后话锋又自然转到太后的病情上。然后锦绣从善如流地问起了太后的病情。 皇后叹了口气,“太后总是吵心口疼,可太医院上上下下的太医都瞧遍了,都找不出病因来。这可急坏了皇上,还有本宫。”然后皇后用希翼地目光看向锦绣,“本宫也知道宣府那边离不得你,可太后凤体安康也不是小事,只好委屈你等会子给太后瞧瞧了。” 锦绣从善如流地道:“能给太后看病,也是锦绣的福气。更何况,只要治好了太后的病,也是替皇上娘娘分忧,锦绣自当尽力而为。” 皇后点头,“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只是,太后的病情,非同小可,你真有把握治好她老人家的病?” 对于装病想拉自己上钩并要给自己小鞋穿的老太婆,锦绣自然也没好感,巴不得老太婆得了绝症一命呜呼更好。估计皇心也巴不得这样想吧,但是呢,古代内宅女人,尤其是贵妇们,非常讲究说一半留一半的说话艺术的。 皇后尽管恨不得太后去死,但面上的关怀与担忧却是实实地表露无遗,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她是真的担忧太后的凤体呢。 不愧为皇后,果然是实力派的演戏高手。 第313章 妖魔化的太后 锦绣说:“心口疼,太医也找不出病因,不外乎有两种病。一种是真的心口疼,把脉探查也无从得知,这种病大约都是心脏方面的毛病……”然后把心脏病方面的结识用非常专业的术语说了一通,在皇后略呈呆滞的面容下,又说第二种病因,“等会子锦绣给太后娘娘把把脉,再做个血液透析,若仍是没有结果的话,便应该不是病了。” “不是病,那该是什么?” 锦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被害妄想症。” …… 在坤宁宫呆了大半个时辰,锦绣便被皇后带去了慈宁宫,太后的宫殿。 太后穿着明黄色蹙金华服,侧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捂着胸,神情痛苦。太后的侄女郑贵妃随侍在一侧,面上也是一片的担忧。 在宫人的通报下,皇后领着锦绣来到偏厅里,皇后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笑意,“母后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冷哼一声道:“皇后不是统领后宫忙得脚不点地吗?怎的也有空来瞧我这个老婆子?” 皇后笑道:“瞧母后说哪儿话,臣媳再忙仍是要孝敬母后您的呀。母后,这是王锦绣,宣府名动一时的名医,恒阳的未过门的妻子,由她给您看病,相信母后很快就会凤体安康了。” 太后眸子一闪,一双精明锐利的眸子盯向皇后身后的锦绣。 锦绣上前一步,朝太后跪了下来,并磕了头,“锦绣见过太后。” 太后并没有叫锦绣起身,而是在郑贵妃与心腹嬷嬷的搀扶下,坐起了身,“你就是被皇上赐婚于楚王的王锦绣?” 没有叫起来,锦绣头都不敢抬,“回太后的话,正是锦绣。”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锦绣依言跪直了身子,飞快地瞟了眼太后,果然与想像中的坏人一模一样的面容,吊梢眉,尖鼻子,双唇浓浓下撇,据说年纪已有六十岁了,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眼睛下方还高高肿起,一副被人欠了二两香油钱的刻薄相。 太后看得久了,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锦绣一一回答。 “前日里就回来了,为何今日才进宫?你眼里可有哀家,可有皇后?” 她就知道,太后会这么质问自己,于是早就把想好的说辞一股脑说了出来。 “回太后的话,锦绣在宣府便听闻太后凤体不适,王爷担心太后凤体,这才星夜兼程赶回京城。到了城门口,遇到了太后殿前的李公公,王爷才得知太后凤体并无大漾,这才松了口气。李公公却说奉太后令谕,要锦绣给正阳侯世子看病,那时候锦绣也大概知道郑世子的病情,却苦无身上没带稀罕的药物,这才暂且让李公公先行回去。” 太后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冷冷地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哀家却是听闻,是正阳侯夫人亲自上门请了你,你才过去的。” 锦绣理所当然地道:“太后圣明。也正是因为正阳侯世子是太后的亲侄儿,所以郑夫人前脚登门,锦绣后脚就立马随郑夫人去了郑府,竭尽全力诊治郑世子。并且未收一文诊金。”然后一副“看在太后面上”以及等着太后夸赞的表情。 太后:“……” 郑贵妃:“……” 皇后却是捂着唇,把险些要溢出唇的笑意捂了回去。这个王氏,怎么说她呢?装愣卖伤的功夫可真是厉害,不止脸皮厚,还特别的不按牌理出牌。一句话就把想治她罪的太后反而给整得什么脾气都没了。 太后确实被锦绣一副“我可是看在太后面上”的表情给弄得气也不是,骂也不是,一口气堵在喉间,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郑贵妃沉着脸喝道:“放肆!太后是一国之母,让你一个小小的医女给正阳侯世子看病,也是你的福份。你别不识好歹,还以为太后捡了天大便宜似的。”她加重语气,“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后让你看病,也是你的面子,还敢反过来说是你给太后的面子,真是反了天了。 锦绣说:“能给太后的侄子看病,是锦绣几世修来的福份。不过既然贵妃娘娘这么一说,那下回再给郑世子看病,肯定得收诊金了。” 既然你不感激我,反而还说成是给我面子,好吧,这点面子我就不要了,还是直接要银子来得痛快。反正我再讨好你也没用,那咱们就亲兄弟明算账吧。 郑贵妃再一次噎住,瞪着锦绣,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请大夫看病给诊金,天经地义的。她贵为太后,让太医看病,那是不必支付诊金的。可太医给京里达官贵人看病,确是实打实收取银子的。她总不能仗着太后的威严,不许锦绣收郑家的银子吧? 再来,这王氏还真不识好歹,却又拿她没法子。郑贵妃是可以说“让你给太后的亲戚看病,是你的福气”,但她身为太后,这话却是不好说出口的。 夏季穿得薄,这么跪着,膝盖可硌得生痛。可又不敢把身子落在双腿上,就这样直挺挺地跪着,还真是痛苦。 锦绣面带痛苦之色,她是把太后与郑贵妃给气了个半死,但皇后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所幸,皇后还是挺维护锦绣的,适时地说了句,“母后既然身子不适,还是先让氏给您瞧瞧吧。” 太后这才不甘不愿地让锦绣起来。 锦绣艰难起身后,太后又指着一旁的郑贵妃道:“这是皇上的贵妃娘娘。” 锦绣又不得不朝贵妃磕了个头,郑贵妃倒是不好为难锦绣,很快就让她起来。 太后又让锦绣上前几步,让她仔细瞧过究竟,然后又上下打量锦绣,皱着眉头对皇后道,“这真是那位名动一时的名医王锦绣?怎的这么年轻?” 皇后笑着说:“刚开始臣妾也与母后想得一样呢。不过锦绣救活了那么多绝症患者,那是事实,想来医术不会差到哪儿去。” 郑贵妃娇笑一声:“怕就是怕有些盛名之下,名不副实呢。” 皇后笑容不变,“是否属实,让王氏给母后瞧瞧不就知道么?” 太后看着静静立于棍前的锦绣,说:“也罢,就让王氏给哀家瞧瞧吧。王氏,哀家可是丑话说到前头,衣家这病已折磨了哀家近一个月之久。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如今哀家可是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了。若是你也不能治好哀家,哀家可是要拿你治罪的。” 奶奶滴,这老太婆果然是打着这么个恶心的主意。 她明明没病,却总是说自己有病,你想厉害的医术也是没法了。估计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有苦难言,又不敢直接了当地说太后是装病,只能苦哈哈地硬挨了。如今,太后以此作借口,倒是把锦绣弄到火架上烤了,没病还治什么病呀,你总不能说太后没病吧? 敢说太后装病,估计马上就会被拉出去打一顿板子了。 就算找着了太后的“病”,但太后就是不能好转起来,一个“医术不精”的帽子扣下来,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 郑贵妃瞧着锦绣沉默的面容,不怀好意地道:“王氏年纪轻,可经不得吓,母后就别吓人家了。” 太后冷冷地道:“既然敢自称神医,自然有两把刷子的。若是连哀家的病都治不好,岂有欺瞒之嫌?自然是要治罪的。” 皇后神色不豫,“母后说哪儿去了。锦绣医术再如何厉害,可总归不是神仙呀,哪能包治百病的。母后您这岂不是强人所难?”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后于眼,“既然不是神仙,为何又要自称神医?” 锦绣忍不住道:“太后明鉴,锦绣就这么点医术,哪能自称神医呢?不过是外人叫着玩罢了。太后您明察秋豪,见过的世面自然比那些老百姓多了去,锦绣这么点医术,在您面前,也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依你这么说,外头那些传言,还真是老百姓的夸大其辞了?” 锦绣笑着说,“那是因为老百姓没见识,再者老百姓们心怀仁善,就算有医不好的病,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一旦医好了,那便是湖天海地的夸了去。所以便阴差阳错地把锦绣捧起来了。”她故意把“医不好的病”,“老百姓心怀仁慈”说得极重。 锦绣这话是笑着说的,就算有暗指太后苛刻之嫌,太后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在心里冷冷一笑,懒懒地道:“也罢,不管外头传闻如何,今日哀家总要试上一试才好。” 立马有宫人抬过一张长形条桌,并拿了个红色的丝绳系在太后的手腕上。绳子的另一头放到条桌上。 熟悉的架式,以及熟悉的刁难,锦绣瞟向一脸不怀好意的郑贵妃,以及一脸刻薄相的太后,说:“太后,您这心口疼,脉相是根本瞧不出来的。” 太后脸色一整,郑贵妃却已索先开口了,“别的太医都能看出来,就你一人看不出来?” 锦绣淡淡地道:“那么其他太医可有给太后诊出病因来?” 郑贵妃滞了滞,皇后开了口,“反正锦绣又不是外人,她既是恒阳未过门的媳妇,又是女子,给太后近身看病也没什么的,母后,您说是吧?”皇后望着太后手上的丝线,说:“说真的,臣妾也觉得这悬线把脉不靠谱,不都是那些游医们故弄玄虚的把戏罢了。更何况,先前太医们给太后看病,不也没有悬线把脉吗?”皇后脸上带着笑,但语气却不怎么好了,“难不成母后是一心想考考您未来的孙媳妇不成?” “哀家原以为神医应该能悬线把脉的。原来也不过如此。” 锦绣淡淡地笑了笑说:“太后,锦绣是大夫,自然知道哪些病能从脉相瞧出来。但也有好些病,脉相是根本瞧不出来的。若依把脉来作为诊治的依据,那是极不可取的。现在,请太后把衣襟解开,让锦绣给您听听心口是否有异样。” 装模作样地给太后检查了胸肺,以及心脏,心跳正常,连个能诱发心口疼的胆结石,或胆襄炎也没有的。 不过,锦绣在问了太后最近的饮食后,脸色越渐渐凝重起来。 “太后,您最近是不是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说您的不是?” 太后愣了愣,看了皇后一眼,哼了哼道:“真让你说中了。” “那么,太后是不是觉得身边也有宫人对您不尽心?或是对您有二心?” 太后面带狐疑,忍不住多看了锦绣一眼,点点头,“你怎的知道?”对锦绣的态度倒是有几分缓和了。 锦绣神秘一笑,又继续问:“太后是不是总是觉得有人要害您,所以寝食难安?” 这下子太后才是真正的惊呆到了。她盯着锦绣,一个劲地点头,“对对对,确是如此,只是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她宫里确实有两个是皇帝安插的眼线,帝后对自己只是面子情,背地里不知有多恨自己,这些她都知道的。至于是否有人要暗害她,她笃不定,但依皇帝狠辣的性子,应该也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太后看向皇后的目光也带着不善了。 皇后心里也不豫,忍不住警告地瞪了锦绣一眼。 锦绣似乎毫无所觉,依然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脸色渐渐凝重了。 郑贵妃忍不住问道:“王氏,你可知道母后这是什么病?” ------题外话------ 娃儿上幼儿园了,小家伙们兴奋得不得了,哈哈,看着他们可爱又淘气的笑脸,再辛苦都值了。 感谢华速电脑-大成镇送的钻石 第314章 就这么些伎俩 锦绣却没有说话,又看了太后的眼敛,压了太后的脸部下方,又捏了她的眉骨,脸色更是凝重起来。 “太后,这儿可酸痛?”锦绣紧紧按了太后的眉毛上的一处穴位。 “唉哟,好酸,又酸又胀的。” 锦绣又捏了太后脸颊两边,加重力道,“那这儿呢?” 太后连忙叫道:“痛,痛痛痛!” 锦绣又来到脸颊两边耳朵下边,又揉了揉,太后只觉喉咙痒痒的,忍不住咳嗽来, 好端端的,居然会咳嗽,喉咙也痒,太后的心也提了起来,连忙问道:“怎么,哀家究竟是什么病?” 锦绣收了听诊器,对太后温柔地笑了笑说:“太后您没什么病的,只需吃几味药就没事了,真的,请相信锦绣的医术。一定给您好好得医治。” 她确实会给她好好地医治的。 锦绣把她以往用来安慰病人的话用到太后身上,反而让太后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干瘦的手捉着她,沉声道:“王氏,哀家究竟得了什么病?” 锦绣并没有说,而是安抚地朝太后笑了笑,让她躺着,好生休息。以后忌贪凉,忌吹风。想得太多等等。然后一脸严肃地对太后以及郑贵妃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到另一边说话。” 皇后与郑贵妃互望了一眼,一前一后地出了太后的寝殿,来到另一边的偏殿里。 贵妃迫不及待地问锦绣,“母后究竟是什么病?” 锦绣看了郑贵妃一眼,心里微哂,看来名气响亮也是有好处的呢。 皇后也是一脸的着急,忍不住问道:“锦绣,母后究竟得了什么病,让你如此神神秘秘的。” 锦绣故意长长一叹,“这个,还真不好说。其实太后的心口疼不算什么事了,只是,身体其他方面……略有些不妥。” 至至哪儿不妥,锦绣却没有明说。郑贵妃目光闪烁不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办了。太后的病情只有她知晓,可现在,听锦绣这么一说,再来锦绣名声又在那摆着,刚才给太后看病的时候,人家手法娴熟地按着太后脸上几个穴位太后就吵疼痛……该不会太后真的有病吧? …… 出了慈宁宫。回到坤宁宫,皇后迫不及待地问锦绣,“太后究竟得了什么病?” 锦绣神秘一笑,“娘娘,太后娘娘没甚大病,不过是就是些……心病罢了。” “什么心病?” 锦绣意有所指地道:“比如说,嫉妒呀,不甘心之类的,再加上总是幻想着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却又一直没能实现,这天长日久的,便会郁积于心了。” 嫉妒,不甘心,幻想……皇后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某些涵义,脸色一板,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死心,真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凭她也配?” 身为中宫这主,一言一行都受到千百倍地放大,皇后平时候也不会在人前表达出对太后的敌意与不满,但在锦绣面前却毫无顾忌,显然,是把锦绣当成媳妇对待了。 锦绣不好多说什么,保持着沉默。 皇后发泄了一通后,又握着锦绣的手道:“好孩子,也幸亏有了你。太医院那群蠢货,只知道装怂。一直对太后的病束手无策,你一来便查出了病因,不愧为神医。只是,太后这病,究竟是否要紧?” 锦绣含糊地说:“太后的病情倒是不要紧的,怕就是怕她这心病,会害了别人,还会害了她自己。” 害自己?呵,皇后目光闪了闪,唇角闪过一丝笑意。看锦绣的目光也不同了起来,果然,自己的儿子眼光真是不错的,这王氏不但医术厉害,还特别的通绣,不但伶俐,眼光也毒。一眼就看出来太后的病体,却又聪明地借力使力,估计这时候太后心里也会惊疑不定了吧? …… 慈宁宫中,郑贵妃一脸惊疑之色,她屏退了宫人,只留下太后心腹露雅,“姑母,您确定您真的没病吗?” 太后点头的动作迟缓了下,她仍是在想着刚才给她按压脸部时,身体起的反应,再想着锦绣严肃又安抚性的脸,心里也有些阴影了。 “……哀家并未有任何不适的。” 郑贵妃小声道:“可是看那王氏的动作以及神情,似乎还……” 太后不悦地道:“哀家自己的病,自己清楚。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本事?依哀家看,与那些太医一个样,最爱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不过话虽如此,太后心里仍是有些阴影的。 她的心口疼自然是装出来的,可,这阵子她确实周身乏力,眼光不好使,容易犯困之类的毛病,还有脸部确实拒按,酸涩……据说那王氏连侄子的胆襄里长了石头的病都能诊出来,该不会是,她身体某些地方也出了毛病不成? 郑贵妃觉得有些惊疑,毕竟王锦绣虽年轻,可医术和名声都在那摆着的,由不得她不去质疑呀。但见太后已不想再多说,也就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又问起也另一个事来。 “王锦绣开的药,姑母您还要喝吗?” 太后眸光一闪,压下心里的惊疑,“喝,当然要喝。” 郑贵妃也跟着笑了起来,目光冷冷的,“姑母喝了王氏开的药,三天后仍是没有起色,反而加重了病情,到时候,姑母便有理由治她的罪了。” 太后冷笑一声,面上带着得意,“这回凭她再有通天的本事,哀家也能把她治得翻不了身。” 郑贵妃也一脸得色,“可惜了,皇上动作忒快。瑜儿那么出色的孩子,却只能屈就给那楚王做小。想来真令人憋屈。” 太后冷哼一声,“岂容她再得瑟几日吧。太子妃的位置让那张氏占了便宜,这回楚王妃的位置,只能由我们郑家的闺女来做。” 郑贵妃点点头,但很快又蹙起眉头来,“可是,王氏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的。王氏便是铁板钉钉的楚王妃了。姑母可有办法让那王氏嫁不进楚王府?” 太后神秘一笑,“哀家自有办法。” …… 锦绣在宫中一直呆到傍晚,到了掌灯时分,皇帝也驾临坤宁宫,太子殿下以及太子妃张氏,赵九凌随后也过来了。 锦绣向皇帝三拜九叩,皇帝倒没有皇后那般一来就给准备下马威的做派,很是和颜悦色地让锦绣平身,打量一番后,对皇后笑道:“好个标致的丫头,又有一身医术,恒阳娶回去也不算亏。”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皇后微微笑道,和蔼地看了锦绣一眼,含笑道:“是呀,臣妾也很满意呢。” 锦绣又与太子夫妇施礼问安,太子爽朗一笑,说:“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九弟,为兄还没对你说声恭喜呢。” 赵九凌看了锦绣一眼,眼神柔柔的,“多谢皇兄。不过嘴上说句恭喜也是作不得数的。到时候贺礼可不得寒碜了。” 帝后大笑,太子也哈哈一笑,捶了赵九凌一拳,笑骂道:“真真是有你的,这么快就来算计我那库房了。放心,你是我兄弟,贺礼肯定不会少你的。” 太子妃张氏也笑着说:“九弟放心好了,你与弟妹的贺礼,我早就准备妥当了。只等找个日子,直接送到楚王府就是了。” 赵九凌拱手,“如此,那就多谢皇嫂了。” 锦绣冷眼旁观,觉得帝后感情貌似不错,赵九凌与太子感情也还好,最难得的,皇帝对自己的两个嫡子,似乎也是很重视的。倒没有历史上传言的好些皇帝都惯会的宠妾灭妻,只疼宠妃所出的皇子什么的。 自己的老公能得皇帝父亲重视与父爱,对于锦绣来说,也是一件美事儿。而赵九凌又与未来大boss保持着良好关系,想来未来三十年之内,自己也会随着夫贵妻荣的道路走下去。前提是,赵九凌不会宠妾灭妻。 在皇后宫里用了膳,中午本就没有吃饱的她,如今肚子饿得狠了,也顾不得帝后的威严,三下五除二狠吃了两碗饭。帝后却只是随便吃了些便不再动筷了,太子和张氏也是如此,倒是赵九凌似乎胃口极好,是在场诸人中,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皇后哪会不清楚赵九凌只是为了维护锦绣的心思,也不点破,一点怜惜地道:“九儿在边关呆了这么些年,边关逼仄又没什么好吃的,想必在那边吃了不少苦头吧?” 赵九凌拿着宫人递来的帕子拭了唇边根本没有的油渍,笑着说:“儿子是王爷,又有父皇这个大靠山,哪会吃苦头的?倒是锦绣,这近一年来,才是真吃足了苦头的。” 一双双眼睛朝锦绣望了过来,锦绣腼腆地笑着,“边关确实寒苦,不过有王爷罩着,锦绣的日子也赛似神仙了。哪有那么多苦头吃的。” 锦绣这个“罩”字,让帝后都忍俊不禁,太子则笑望着赵九凌,“九弟一向冷心冷情,对女子从来不遐辞色,这回倒也知道会照顾人了。父皇,母后,这下子您们二老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赵九凌面不改色,锦绣略略羞涩地低下头,太子妃张氏冲她揄揶地笑着。帝后则颇为欣慰,接下来又讨论起赵九凌和锦绣的婚事来。 皇帝对赵九凌道:“钦天监已算好了日子,十月十五号大吉,宜嫁娶。你与王氏的婚礼,便定在那一日吧。” 十五号?那么离现在也还有两个多月的时日了,会不会太赶了点? 赵九凌却是一脸的喜悦,赶紧拉了锦绣起来磕头谢恩。 吃过晚饭后不久,赵九凌这才携锦绣辞别帝后,上了宫里的辇车,一路驶出皇宫。 车上赵九凌问锦绣,“母后没为难你吧?” 锦绣嗔他一眼,很是自负地道:“我生得人见人爱,皇后娘娘哪舍得为难我。” 赵九凌哈哈一笑,“这么自负?” 锦绣昂起了下巴,“那是当然。”虽说皇后也曾给自己下马威,不过比想像中的要好太多了。 赵九凌又问起太后的病,锦绣淡淡地道,“太后并没什么病,应该是心病吧。” 赵九凌并不关心太后的病的,只是怕她装病会有别的目的。 “你可要小心了,这老太婆此次装病,摆明了是故意针对你我的。我倒是无所谓,她也没胆子算计我,我怕的便是她会对你下手。” 锦绣笑着说:“放心好了,只要你在后头给我撑腰,她再刁难我也不怕的。”锦绣这倒是实话,人生在世,谁不会受委屈呀?包括皇帝在内,估计有太后这尊大神在,帝后受的委屈比她还要多。只要太后还想要点脸面,就算要给她小鞋穿,想来也不会做得太过了,不外乎是鸡蛋里挑挑骨头,只要不动粗,一切好办。 想到这里,锦绣斜眼瞟着赵九凌,声音带着某些危险,“想来太后要为难我,不外乎有两种,一是装病,天天召我进宫里侍疾,然后再给我各种小鞋穿。第二种嘛,便是硬塞女人给王爷了。” 赵九凌眨眨眼,笑着说:“原来你还并不笨嘛。” ------题外话------ 感谢华速电脑—大成镇送的1颗钻石 孩子上幼儿园了,下午接回来,两个人在一起,皮得不像话,实在没空碰电脑。今天尽量在放学之前搞定双更。 第315章 看招 锦绣白他一眼,轻啐一口,心想,姑娘我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看过猪走路呀。在古代生活了近二十年了,哪会不了解古代婆母的各种变态?而媳妇最可怜了,礼法孝道在那压着,再委屈也得受着。如果有男人的支持与撑腰也还好些,就怕男人靠不住,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可警告你呀。”锦绣瞪他,一脸的严肃,“若太后真要赏女人,我嘛,就扮白脸,但你就得扮黑脸了。知道吗?”她是新妇,长者赐不敢辞,她没有理由拒绝,也没有拒绝的底气。所以只能由赵九凌出面了。反正赵九凌在边关素来有凶名,顶撞长辈啥的啥又算得了什么?太后又不是他的至亲祖母,想来朝中那群御史也不会无聊地去参他。就算被参了也不打紧,他还有皇帝这个大靠山呢。 赵九凌唇角微勾,“哦,敢情本王还娶了个妒妇回来?” 锦绣哼了哼,面不改色地道:“太后赏的女人你要去睡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出了什么问题,休要我给你擦屁股。”继母与前边嫡妻所出嫡子不对盘,明争暗斗的事儿并不新鲜的,继祖母塞通房到继孙房里头,稍微有脑袋的都不会去碰。也只有脑残的人才会如此。 相信以赵九凌的聪明,也不需她明说了,他也知道该如何处理的。 但赵九凌非要逗逗锦绣才肯罢休,“若是别人赏的呢?本王要不要收下?” 锦绣似笑非笑,“王爷是一家之主,您爱怎么就怎的。妾身可没那置喙的权利。” 赵九凌脸色一整,“若本王真的收下呢?” 锦绣愣了下,自己的男人将来会有通房小妾的事儿,她也不是没想过。不过想来别的女人都能忍受,没道理她就可以矫情了。 锦绣擒着微微地浅笑,敛眉道:“王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王爷的妾室,不让您有后顾之忧的。”古代大家主母,除了要操持家务,顺孝长辈,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外,还要照顾管束丈夫的小老婆们,以及小老婆生的庶子女们。 赵九凌定定地盯着她,这时候的锦绣,面容清丽,端庄而秀丽,稳重而恬静,中规中矩的模样,倒也有九分大家闺秀的气质,看着倒是爽心悦目,但庄重太过,反而失去了原本的活泼与惹人怜爱的古灵精怪。 他笑容微哂,懒洋洋地道:“行了,别装模作样了。本王知道你一向不喜我纳妾的。本王向你保证,以后不纳便是。” 锦绣唇角微弯,“王爷,做不到的承诺,就休要随便出口,以免被当了真,到时候自打嘴巴。” 赵九凌挑眉,“你不相信本王?” 锦绣忽然想到了那句至理名言,男人的话若是去相信的话,母猪都会上树了。 在古代生活了多年,见识了男人的极恶本质,让锦绣明白一个道理,一夫一妻还是存在的,却并不适用于士族,尤其是天家。男人再混账这些都不打紧,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她总会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想到这里,锦绣又重整旗鼓,对赵九凌微笑道:“我自然相信王爷。”未来的事谁说得清楚呢,重要的是,先把握住现在,才能掌控将来。 …… 回到钟府后,与钟夫人一番言语不必言表,只说到了半夜里,锦绣又被召进宫中,太后中午吃了锦绣开的药后,心口疼的毛病陡然减轻,可到了半夜里,心绞痛又发作了,又让锦绣进宫医治。 锦绣知道,这是太后开始给自己穿小鞋了。 对着光滑的镜子笑了笑,锦绣穿戴一新,对一脸担忧的冬暖道:“既然太后指名要我进宫侍疾,也是我的福份才是。休要担忧,明日等我回来便是。” 钟夫人也被惊醒了,只草草穿着一套草绿色对襟褙子的她,头发都是散的,她一脸的忧心忡忡,“好端端的,太后怎会半夜发病?”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锦绣安抚地笑了笑,“大概是我的药起了作用了。不碍事的,我这便进宫一趟。义母不必替我着急,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呢。” “那你可要小心些。”钟夫人犹豫了会,又小声道:“太后这病已经拖了近一个月了,你虽有神医之名,到底不是神仙,就算治不好也没人怪你。只是,太后这病,来得蹊跷,你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看来,连钟夫人也知道太后的病来得古怪。 锦绣反而安下心来,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随着那名嬷嬷一道进了宫。 那嬷嬷话挺多的,一路上一直在锦绣不停地说着。“太后娘娘中午吃了您的药后,病情已大好,谁知这大半夜的又发作了。太医也检查不出病因,这才急急忙忙请姑娘入宫。打扰到姑娘的休息,真是过意不去。” 锦绣唇角弯了弯,“能给太后看病,亦是锦绣的福气。”一脸的真城以及受宠若惊。 嬷嬷眸光闪了闪,忽然又有了轻视之意,果然,事情确实按太后预料的发展。 慈宁宫内,锦绣给太后把了脉,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事儿,太后捂着心口不停地哼哈着,指着自己的肩膀说:“唉呀,心口疼得我睡不着觉,还扯痛了肩膀,腰好酸,背也好酸,肩膀都快抬不起来了。” 露雅姑姑赶紧给太后揉着肩,揉了会,太后又斥道:“去去去,力道太重了,哀家哪受得了?让锦绣来给我瞧瞧,看是怎么回事?” 锦绣又捏了她的肩膀,“可是这儿酸痛?” “是,就这儿酸。” 锦绣给她揉着,太后一会儿指肩膀,一会儿又指着腰,说这个酸,那儿胀的,锦绣知道她的把戏,也不点破,给她揉着背。 太后舒服地闭眼,对一旁的贵妃道,:“把茶搁那吧,这儿有锦绣服侍就成了,你回去歇着吧。” 郑贵妃犹豫地看着锦绣。 锦绣心里冷笑一声,但嘴里却甜甜地道:“太后身子不舒服,一个人在这儿与病魔抗衡,贵妃娘娘对太后您一向孝顺,瞧您这般痛苦,哪还睡得着?” 郑贵妃面色难看起来。 太后又说:“唉呀,被你这么一揉一按的,腰也不痛了。” 锦绣立马停了手,“既然太后不痛了,那锦绣也放心了。” 太后又连忙说:“唉哟,你这么一松手,又酸起来了。” 锦绣又给她按,太后又舒服地夸她不愧为神医云云的,锦绣看了看一脸得色的郑贵妃,又笑着说:“这样下去也是不成的。太后身子酸,想来是着了凉受了寒气所致,要不,锦绣给您刮下痧吧。” 给太后刮痧,自然要准备清油,小碟子,以及掌用的勺子。但是锦绣药箱里并没有这些,当然要太后宫中备了。 于是,半夜三更的,太后宫中灯火通明,好些宫人都被叫了起来,给太后准备刮痧的器具。 太后年纪大了,自然有寒湿在身上的,锦绣在刮背时,还真的刮出了红浸浸的皮肤,活像猪身上的板油。 但是呢,锦绣总是嫌自己没力道,拿勺子的那只手,怎么也使不出力道,她歉然地对郑贵妃道:“前些子拇指和食指受了点伤,还没好完全,一时使不出力来,麻烦贵妃娘娘来给太后刮下吧。” 郑贵妃满脸的不豫,看了眼露雅姑姑,露雅姑姑笑着说:“既然姑娘没力气,那就由奴婢来吧。” 锦绣问她,“姑姑会刮痧吗?” 露雅姑姑点头,“当然会的,这个老身最拿手的。” 然后锦绣便把雪白晶莹的久子递给露雅姑姑,自己则坐在小墩子上,给太后讲话解闷。 等露雅姑姑刮好痧后,锦绣又瞧了太后背上那一道道血浸浸的痕迹,说:“瞧太后刮痧过后的颜色,红中带紫,是体内有寒毒所致,光是刮痧还是不成的,还得再配合药物才能完好的。”于是,又让宫人太医院拿药,再让熬药。 太后面色不豫,说:“这不大好吧?都这么晚了,再让宫人折腾过折腾去的,也不是个事儿。” 锦绣在心里冷笑,大半夜的你折腾老娘你就不心疼,现在却心疼宫人了?呵呵,姑娘年纪轻,有体力与你扛,就怕你这老太婆熬不下去。 锦绣一脸的严肃,“太后您是何等身份?为了您的凤体早日安康,自然要及时医治的。不过是让宫人跑一躺罢了,又没上刀山下油锅的。是不是呀,贵妃娘娘?” 郑贵妃在心里直翻白眼,但她与太后打定主意,要锦绣以侍疾的名义,离不得慈宁宫半步,再以侍疾的名义慢慢地把她熬垮,为了逼真,也就只好把戏继续做下去了。 等宫人去太医院抓了药,但宫人显然不知道如何熬药,锦绣说了一遍又一遍,仍是听得似懂非懂的,被郑贵妃喝骂了一通笨蛋无用后,又对锦绣笑道:“这些宫人真是笨死了,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锦绣你是大夫,想必知道这药如何熬制的。要不,这药你亲自来熬?”生怕锦绣拒绝似的,又对太后夸了锦绣好些好话,说锦绣孝顺,懂事,侍候太后这般用心,明日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褒奖褒奖。 锦绣冷笑,倒也不反驳,又拿起药出去熬药了。 郑贵妃脸上闪过一丝得色与冷笑,但锦绣很快就转过身来,对她道;“麻烦贵妃娘娘给太后说说话解解闷。在药没熬好之前,太后可不能睡着的。哦对了,水也不能喝的。我这药很是奇特,若是喝了水药就会被稀涉,药性就大打折扣了。” 郑贵妃脸色一僵,等锦绣出去后,对太后小声道:“不能睡着,不能喝水,她这是什么意思?哪有这样治病的?” 太后倒是没有多想,刚才进行刮痧后,身子确实轻松多了,对锦绣倒也没有怀疑,只是说:“得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哼,不让喝水,哀家偏要多喝些,看她如何给哀家治病。” …… 锦绣从来没有生过火,在厨房里不是打坏了杯子便是打坏了盘子,把灶里的火溅得到处都是,更甚者,呛人的烟薰味呛得宫人们很不好受,一些睡着了的也被呛醒了,纷纷在心里埋怨不已。 锦绣很是不好意思地对赶来埋怨的宫人说自己只会纸上谈兵,真要她熬药,还真的一窍不通的,干脆让你们来熬得了。 锦绣好歹也是未来的楚王妃,虽说太后有意整治她,但也是主子们之间的事,真要因此数落锦绣,她们也是不敢的,首先楚王那一关也是不好过的,于是宫人只好捡了个哑巴亏,自行熬药去了。 药熬好后,锦绣亲自端到太后跟前,一勺一勺地喂下去。太后苦得差点作呕,并不想吃这苦得掉渣得药,锦绣连连哄劝着,“良药苦口,太后您喝了这药,再接连吃上三天,保证身体里的寒疾药到病除。” 还要喝三天?这么苦的药也不知锦绣究竟加了什么药在里头。太后压根儿不想再喝,但是锦绣却嘟着唇,一脸的可怜兮兮的,“太后您不吃药,这病怎能好呢?您再这样,锦绣可不会再管您了。” 要是放在平时,太后早就发怒了,但她还有着别的目的,倒不好发火,毕竟人家亲自给你熬了药,你却不肯吃,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于是,太后捏着鼻子强忍着痛苦,把药喝了,郑贵妃正要端水来,被锦绣给拦下,“我这药吃了两个时辰内不得喝水的,否则就没药性了。” 不知锦绣说得是真是假,可人家都这样说了,再强行喝水,可就有点儿那个了,于是,郑贵妃只好把水端走了。 只是,从了时过来就一直耽搁到现在,郑贵妃的睡意也来袭了,她夸张地打了个哈尔,太后说:“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这儿有锦绣在呢。” 郑贵妃连忙说:“那臣妾就先回去了。锦绣,这儿就交给你了。” 锦绣甜甜地笑着说:“贵妃娘娘好没道理,您可是太后的嫡亲媳妇,我也不过是太后未来的孙媳妇罢了。哪有老祖宗病了,不让媳妇侍候偏让孙媳妇侍候的道理?” ------题外话------ 不成的哦,还是整得手忙脚乱。现在正是农忙时刻,与农民打交道的老公也忙得不可开交,一整天都不在店子里,一边守店一边码字,客人一来就又给打断思路,太惨了。下午孩子们回来后,基本上没时间碰电脑了,看来是得重新改改作息时间了。 第316章 自损八百伤敌两千 若是放在一般的新人身上,再是不愿也得点头的,怎么放到锦绣身上,她却说得这般自然? “……”郑贵妃脸色僵住,很想喷锦绣一头一脸的口水。 但锦绣接下来却又说,“所以呀,贵妃娘娘还是留下来和锦绣一道侍候太后吧。” 郑贵妃一时滞住,她自然不想留下,可身为媳妇,侍候婆母,确实是天经地义的。 若是说个不字,便是不孝的表现。她万万不能留下这个口舌的。尤其太后还是她的堂姑母。 太后却有些不悦,说:“这儿不是有你这个神医在吗?哪还需要贵妃侍候?更何况她除了端茶倒水外,对医理一窍不通的。留下来也是累赘,还不如回去。以免碍哀家的眼。” 郑贵妃连连点头,锦绣却道:“太后心疼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的福气。可就是因为如此,贵妃娘娘就更不应该这个时候离开太后,自己享福去呀?”她一张小眼睛很是诚恳地望着郑贵妃,佯装没有瞧到她已渐渐有扭曲之意的脸,说:“更何况,锦绣虽说会医理,可却做不来端茶倒水的活儿,干脆这样吧,锦绣负责侍候太后用药,以及诊治,贵妃娘娘就负责给太后端茶倒水吧。” 郑贵妃气得俏脸扭曲,恨不得活吃了锦绣,或是拿贵妃的身份喝斥她一顿。可她要真这么做了,估计她不孝敬太后的名声也会传出去了,她在皇帝跟前本就没多少体面,若非太后给她撑着,早就失宠了。 太后也是气怒不已,又说:“两个人留下一个人就成了,哪用得着你们两个人服侍的道理?反正哀家也没什么大碍了。就留一个下去歇着吧。” 锦绣一脸的惊喜,“唉呀,真的吗?太后已经没大碍了吗?那太好了,看来是这药是起了作用了。明日里还得继续喝才是。” 太后见说漏了嘴,也不好再说自己不舒服了,于是含糊地说:“是呀,哀家已没大碍了,还是就只留一个人服侍我就成了。” 锦绣立马站起身,笑眯眯地说:“既然如此,那锦绣就先回去了。贵妃娘娘,太后就劳您照顾了。” 郑贵妃目瞪口呆,太后也是大怒,她强忍着怒火说:“哀家的意思是,让贵妃下去歇着,你来陪同我老婆子。反正你懂医理,再则,哀家这病时好是坏,万一你去歇着,哀家的病又发作了怎么办?难不成,你不愿侍奉哀家?” 锦绣当然不愿侍候她,连多瞧她一眼都嫌烦。可真要这么说出来,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于是锦绣说:“能侍奉太后是锦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只是,太后有儿子有媳妇,不让自己的媳妇侍候,却让我一个小辈来侍候,这要是传扬开去,可要锦绣如何做人呀?”然后一脸的委屈,“这知情的吧,肯定会说锦绣仗医欺人,故意把贵妃娘娘给挤走,让贵妃娘娘无法尽孝在太后跟前。不知情的,还以为贵妃娘娘不愿侍奉太后。太后,锦绣是小辈,被人说两句倒无所谓,可贵妃娘娘毕竟是您的媳妇,真要是传出这样的话来,可要贵妃娘娘如何做人呀?” 郑贵妃恨不得跳起来给锦绣两个耳刮子,可是她与太后别有目的,也不好做得太过明张目胆,只好忍下一肚子的气,说:“锦绣说得极是。母后,您就让臣妾服侍您吧。” 太后脸色很不好看,郑贵妃苦笑,嘴里却说着,“臣妾也知道母后心疼臣妾,这天底下从来都是媳妇服侍婆母的,哪有隔辈的孙媳妇单独服侍老祖宗的道理?母后您就成全臣妾对您一片孝心吧。” 太后无耐,只好同意。接下来,便是漫长的侍疾生涯,露雅姑姑也面露倦色,太后也颇是心疼,让她下去睡下,但锦绣却说,“太后都病成这样了,露雅姑姑可别忙着去睡呀,你若是歇着了,那等会子万一太后有个好歹,可要我和贵妃娘娘怎么办呀?” 太后一肚子的气,很想说,我就要你服侍,怎么,你还敢拒绝?可宫中不比普通富贵人家,婆母可以用这样腌赞的法子整治媳妇。但宫里别的没有,就是服侍的宫人多,有宫人不服侍,偏让孙媳妇近身服侍,尤其又不是自己的亲孙媳妇,人家又还没正式过门呢,这传扬出去,确实会受议论的。 锦绣又装模作样地给太后把了脉说,“太后心口应该没有再疼了吧?” 太后赶紧说已经不疼了,但口却很干。锦绣笑着说:“口干多因阴虚火盛导致津少,应该考虑吃些养阴生津的中药,锦绣给您开个益胃汤等来调理下便好了。”于是,又让露雅姑姑去叫宫人起来,给太后抓药去。 露雅姑姑虽说是太后心腹,平时候并不需要做什么事,但到底年纪也大了,熬了大半夜,便已不大支撑得住,闻言压根儿不愿去的。太后也不想再瞎折腾了,于是说:“不碍事的,只需喝几口水便是了。” 露雅姑姑连忙去倒水,却被锦绣给制止住了,“这水喝了也是没用的,反倒越渴越渴,必须得用梨子熬冰糠一道喝了方能止渴的。” 可问题是,现在大半夜的,去哪儿拿梨子拿冰糠呀?小厨房里倒是有,可这个时候宫人都睡下了,总不至于把小厨房的人叫起来吧? 太后口渴得没法,也顾不得这些,赶紧接露雅姑姑的杯子,把水喝了个精光,但过了会,喉咙又干得发痒,忍不住埋怨道:“你到底给哀家吃了什么药?” 锦绣笑了笑说:“太后,刚才锦绣给您开的药,是解除体内多余寒毒的。这药下肚,药性便会与寒毒抗争,所谓一物降一物。太后您体内的寒毒过多,所以两相抗衡之下,自然是药性占了上风,这才使得口渴舌燥,若是现在太多的水的话,反而会把药效给冲走。所以太后不能再喝水了。” 她在药里加了莪术、红花,由于莪术、红花等破血活血力过猛,人吃了后,自然会口干。她并未在药里加上麦冬玄参,不干死你才怪。 太后喉咙确实干得难受,她想喝水,又被锦绣制止,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仍是非要喝水。锦绣也不管她,等她把茶壶里的水喝光后,露雅姑姑还得重新去烧开水,露雅姑姑当然不可能自己行动,想当然又叫了慈宁宫的小丫头去烧水,锦绣又让继续去烧水,她要给太后泡脚,又向太后解释了一通病理后,说得是似而非,太后的目的反正是折腾锦绣,也不疑有他,便让锦绣给她泡脚,并且按摩脚部。 锦绣非常仔细,又让人去太医院拿药,拿回来又让底下的人熬,熬好后锦绣又借口屋子里冰块放太多了,寒意容易浸入太后凤体内,不利于病情好转,于是又让人把殿内的冰块全都搬走,太后穿着一身繁华衣裳,不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了,又说自己热得受不了,然后眼含期待地望着锦绣。 锦绣装作没有瞧到,笑盈盈地望着早已上下眼皮打架的郑贵妃,说:“贵妃娘娘,有其事媳妇服其劳哦。” 郑贵妃只差没有咬碎一地的银牙。这个王锦绣,太太太大胆了,太太太目中无人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吩咐她? 她就算是未来的楚王妃,但她可是皇帝的贵妃呀,太后的亲侄女,楚王的庶母,也是长辈的,她怎么可以这么明张目胆地要她干这干那的,她凭的是什么呀? 不是说一般高嫁的媳妇都会在婆家面前抬不起头来么?让她往东不敢往西,让她站着不敢坐着,怎么这王氏却反其道行之? 太后也是快要碎掉一口铜牙,她声音不豫地道:“贵妃年纪大了,让她侍候哀家,哀家也于心不忍的。王氏,还是由你给哀家打扇吧。” 锦绣眨眨眼有,“太后吩咐,锦绣自当遵命。”然后一脸愧疚之色,揉着自己的胳膊,“可是刚才给太后刮背的时候,用力太过,现在又酸又痛了。锦绣知道太后您一向是再慈悲不过的,就怜惜怜惜锦绣,让锦绣偷偷懒吧。” 然后又对郑贵妃笑嘻嘻地道:“贵妃娘娘,就麻烦你能者多劳了。” 若是其他人,太后和郑贵妃早就命人拖下去打板子了。可锦绣身份不一般,人家一不是身边的宫人,二不是奴才,以大夫兼未来孙媳妇的身份,哪能做下人才做的事,更不能动辄打骂的。 郑贵妃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耐何,她是媳妇,媳妇给婆母打扇天经地义的,总不能你自己舒适地坐着,让未过门的孙媳妇服侍自己的婆母吧? 郑贵妃一边打着扇,一边在心里把锦绣骂了个遍,在心里仍然不可相信,这个身份低微的小孤女,究竟哪来的底气,敢如此明张目胆地拒绝长辈的命令? 想着她大哥家的侄女,先前阴差阳错之下,与太子妃宝座无缘后,再来名声又坏了些,一时不好找婆家,只好找了个区区伯府杨家做了嫡次媳。 以郑家的门弟,堂堂侯府嫡女,姑姑又是贵妃,姑婆又是堂堂太后,身份显赫,下嫁伯府,也是杨家高攀了吧。可她那骄傲尊贵的郑家嫡长女,在嫁入杨家后,不也暗受了祖婆婆的好些闲气? 在郑贵妃心目中,媳妇再厉害,婆婆却是大于天的,不管你有理没理,婆婆想要拿捏你,你就得受着忍着,哪还能拒绝的? 可这王锦绣实在可恨,你说她不敬长辈嘛,她态度又恭敬的很,让你捉不到“忤孽”的把柄,你说她好欺负吧,偏偏说出来的话又把你噎得死去活来。 太后见不得锦绣闲着,又说自己口渴了,目光又望向锦绣。 锦绣装作没听到,而是说:“估计这时候药也熬好了,锦绣去瞧瞧。”然后起身,扬长而去。 郑贵妃揉着酸痛不已的手臂,一脸的郁闷加咬牙切齿,“姑母,这贱人还真是刁滑。”没能整到王锦绣叫苦连天双眼熬得通红,走起路来歪歪斜,倒把自己给累得够惨。现在她只觉全身骨头都在叫嚣着,还有,她好想睡觉。 太后想着锦绣又会端苦死人的药进来逼自己喝,不由头痛,说:“算了,今晚就此作罢吧。你回去歇着吧,明日哀家再好好整治她。” 郑贵妃说:“那明日臣妾还过来吗?” “你称病吧。”没了郑贵妃在一旁作挡箭牌,看她还有何花样。 太后喝了锦绣的药后,说自己身体果然大为好转,想要睡觉了,让锦绣和郑贵妃也一道下去歇着。 锦绣扬眉,怎么,老太婆折腾不动了?还是心疼自己的侄女? 不过不管如何,这一场仗,还算是平分秋色。虽然她也受了一番累,但老太婆也没占到便宜呢。 呵呵,古人有句话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这应该是自损八百,伤敌两千吧。算来算去,自己应该还是赚了的。 ------题外话------ 感谢jsnh19299富婆的鲜花和钻石 第317章 秋后算账 太后又借口说自己年纪大了,万一有个好歹什么的,一时间找不到锦绣,于是又让人在自己的床前搭了个床铺,让锦绣在上头睡。锦绣来者不拒,摸了摸床单,说:“这床单有些硌人,我要睡纯棉的床单。麻烦露雅姑姑去拿个纯棉的床单吧。” 露雅姑姑脸色不怎么好看,“可是现在都大半夜了……” 锦绣面色一整,冷冷地质问:“怎么,我辛苦侍候太后她老人家,连这么点要求都不能提么?” 你本来就不该提,你一个小小的医女,侍奉太后,给你个地铺也就不错了,还要挑三练四,你以为你是祖宗呀? 想当年郑家大小姐下嫁杨府,不也在杨家太太房里打了一个月的地铺。堂堂杨家嫡女都能忍得,为何你就不能忍受,真以为你是将来的楚王妃就可以摆架子? 露雅姑姑心里恨得要命,但还真不敢顶撞锦绣。只好差人去找了纯棉的床单,睡了一会儿后,锦绣又坐起身,又把露雅姑姑叫了起来,“这个枕头我睡着不大舒服,你重新去找个矮一点的,柔软一点的枕头。” 露雅姑姑忍着要骂娘的冲动,不甘不愿地起身穿了外裳,又去库房找枕头去了,因为心中有气,开门关门的声音未免重了些,把快要睡着的太后给吵醒了,不悦道:“什么声音?” 锦绣声音透着安抚,“没事的,就是露雅姑姑起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太后这时候睡意也来了,也实在没心情再折腾锦绣了,闭了眼,睡觉去了。 但是锦绣却不干了,尽管她现在也想睡想得慌,但她偏不如她的愿,就算自损一千,也要杀敌八百。 太后年纪大了,经过这番折腾,早已沉沉睡去,蓦地,一声尖叫,在太后恼怒得恨不得杀人的眸光里,锦绣哭得伤伤心心地说要“呜呜,我想爹,还想娘!” 太后额上起了三根黑线,锦绣哭醒后,很是愧疚,连忙说:“对不住太后,锦绣刚才作噩梦了,没有吵到您吧?” 太后不悦地说吼了她两声,“大半夜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还要不要人睡?你就是这么侍候哀家的?哀家没病也要被你折腾出病了。” 锦绣很是自责歉疚,抱了被子说她时常晚上爱做噩梦的,要不还是去别的房间睡好了。 太后实在是怕了锦绣折腾人的功夫了,挥挥手,压下快要出口的恶言,说着:“去吧去吧,真是的,叫你来侍疾,反倒是给哀家做祖宗了。” 锦绣悠哉悠哉地拿着薄被枕头,又去敲醒露雅姑姑的房间,让露雅给她安排一个房间。因为太后不让她再继续睡在太后寝居里了。 露雅这时候也是又累又困的,再一次被锦绣吵醒,杀人的心思都有了,自然没什么好语气,“这么晚上,姑娘还是先委屈自己在外头的榻上睡一晚上吧。待明日白天奴婢再给您安排房间。” 太后寝居里的榻倒是多,睡上去也并非不舒服,但锦绣就是不想太委屈了自己。 锦绣淡淡地说:“太后不让我睡她床前,姑姑您又不给我安排别的房间,可是奉了太后的意思?” 原本就不打算给她安排房间的,给她搭个地铺也算是格外开罪了。露雅姑姑在心里冷笑着,不过面子上也不能做得太难看,于是委婉地说:“真的很晚了,奴婢也累了,姑娘请自便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锦绣转身,露雅姑姑得意冷笑一声,倒头便睡。 锦绣去了太后的床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把正要进入梦乡的太后给惊醒了,太后从地上腾地坐了起来,怒喝道:“王氏,你还有完没完?” 锦绣扑到太后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后,露雅姑姑不给我安排房间,要我一个人睡地上。呜呜,好歹我也是专门给太后您侍疾的,她怎能这样对我?睡地上倒不打紧,太后宫里的一砖一瓦都是透着与众不同,可锦绣身子弱,万一打地铺着了凉,锦绣可不是心疼自己的身子,而是万一自己生病了,就无法侍候太后了呀。若是侍奉太一个晚上就给病下了,如何是好?呜呜,太后,您可要给锦绣作主呀。” 好一个能屈能伸,能泼能赖的王氏。 太后在气得发狂的同时,忽然隐隐有些后悔,她折腾了一整晚,究竟是折腾了王锦绣,还是折腾了自己? …… 在露雅姑姑快要杀人的目光中,锦绣心安理得地睡到了慈宁宫的西次间里,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她强迫自己起床,四处嚷嚷着让宫人们也全都起来,名目非常正大光明。 “昨晚我可是侍奉了太后一整夜。你们身为奴才的倒可以安心睡觉,这是什么理?统统起来干活。若有怠惰的,我便禀了皇后娘娘,打你们一顿板子,再把你们发配到辛者库去。” 据说辛者库是宫中犯了错的太监宫人受罚的地方,进入那种地方,成日里操磨劳作,不得停歇,一些身子弱的,不出三五个月就会活活累死。所以一听辛者库,慈宁宫的下人哪里敢有半个字,赶紧忍着哈欠起床来做事。 锦绣作威作福一番,又打着侍奉太后的名义,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这些宫人敢怒不敢言,只好怨声载道地东奔西走。 锦绣又崔促了一番后,亲自去小厨房里熬药,并让厨房里的烟味呛得到处都是。锦绣便叫宫人们去烧热水,太后在清晨要做针炙,泡药浴,得赶紧烧热水去。烧得越多越好。 太后得洗头洗脚,赶紧起来服侍准备。 很快,天不亮的时候,整座慈宁宫的宫人全被叫了起来,包括露雅姑姑。 慈宁宫内叫苦连天,露雅姑姑也是叫苦不已,但人家锦绣打着“给太后服务”的旗号,吩咐下来的活儿,还真没有人不敢去遵从。 紧接着,锦绣杀去太后床前,把太后叫醒,说天马上就要亮了,清晨人体拉出的第一把小便最具有诊治价值,让太后赶紧起来去小便,并用桶装着,锦绣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说了“尿体颜色呈淡黄,浑浊,典型的虚热上火,体内毒素郁积……”然后又给太后灌了一大杯盐糠水,说是排毒清肠的。 盐糠水盐放得有些多,太后差点吞不下去,但锦绣却不管这些,依然好言好语地哄着,还说按着她的方子,包管不出五天就能病情完好。 太后也是身心俱疲,不过瞧着锦绣眼睛下方的眼影,以及憔悴的脸色,心中得意,一口气把水喝得精光,继续睡觉去,但年纪大了的人,被吵醒后,也是极不容易继续入睡了。不得已,太后只能起床来,在宫人的服侍下穿好衣裳后,锦绣又端了药进来……想着昨晚被强行喂下的苦得掉渣的药,太后喉咙一阵反胃,哇的一声就吐了起来…… 太后恶心呕吐,自然不是小事,锦绣又上前装模作样医治一番,又另外开了药,又让宫人去熬药,又继续喂药,太后被折腾得一点脾气没了,在皇后来请安的时候,不得不放了锦绣离去,并且嘴里还说着“好孩子,也多亏你尽心服侍哀家,才让哀家病好得这般快。”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恨得似要滴血,但为了接下来的大计,不得不忍受着憋在胸腔里的破口大骂,反而拉着锦绣的手,当着皇后的面,把锦绣夸了一番后,又让人赏了些头面,以及几把寸头。 太后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这些料子也是非常不错的,锦绣却露出迟疑的神色。 皇后看着锦绣憔悴的面容,有些震怒,这老太婆越发爱折腾了。 太后见锦绣面露迟疑之色,便问:“怎么,王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锦绣嘴巴张了张,期期艾艾地问道:“那个,昨晚锦绣侍候了太后一整夜,不知太后赏的这些,是给锦绣的赏赐,还是用来抵作诊金?” 太后只差没有从椅子上栽了下来,连皇后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皇后说:“放肆,你身为晚辈,服侍太后本就天经地义的,还敢要诊金?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锦绣一本正经地道:“皇后娘娘,锦绣本身就是大夫呀。大夫给人看病,当然要收诊金的。”她瞪大着不大的小眼睛,在太后脸上转了一圈,一脸的吃惊神色:“若是太后不愿给,那就算了。”一脸的晦气自认倒霉的神色。 太后气得只差没有拍桌子怒吼,皇后心里偷笑,但面上却斥责道:“放肆。你是皇上钦封的医女,给太后看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怎可再要诊金?” 锦绣睁着疑惑不解的大眼,“锦绣是皇上钦封的医女是不假,可也并非不识人间烟火的。昨晚王爷听说锦绣要进宫给太后看病,还高兴了一阵子,说太后出手一向大方,按锦绣的名气与在宣府收费标准,我这一趟少说也能收个上万两银子呢。” 给太后看病还得另支付诊金,还得交上万两银子?太后差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指着锦绣咬牙切齿地道:“大胆王氏。你不但是皇上钦封的医女,还是楚王未过门的王妃,哀家从未听说过,孙媳妇给祖母看病,还要收诊金的。皇后,你倒则找了个好媳妇。” 皇后也是一脸的不豫,质问锦绣:“虽说大夫看病收钱天经地义。可太后好歹也是恒阳的祖母,你即将嫁入帝王家,怎可还向祖母收钱?太不像话了。” 锦绣一本正经地道:“可是,皇后娘娘,锦绣还未嫁给楚王呀。在锦绣还未嫁给楚王之前,锦绣仍是宣府的军医呀。又不是宫里的太医。”然后小小声地嘟嚷着,“早知得不到诊金就不那么卖力了。” 太后真的要吐血了,再也忍不住怒火,就要拿出太后的身份来教训锦绣一顿,但正在这时候,皇帝与赵九凌来了。 一番相互叩拜见礼过后,皇帝打量了太后一番,笑道:“经过王氏的医治,母后气色倒是好得多了。王氏,你功不可没。” 锦绣福了一礼,“锦绣不敢当皇上如此廖赞。这只是锦绣份内事罢了。” 皇帝笑着皇后道:“小小年纪,倒是不骄不躁,真是难得。” 皇后也笑着说:“王氏确实有几分本事。” 赵九凌却一脸怜惜地望着锦绣,“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憔悴?”他是真的心疼了,尽管也知道锦绣进宫来是要受些委屈,可也没想到会是这副鬼样子。 双眼浮肿憔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睛下方青影严重,一看便知是受了刁难所致。 锦绣一脸的气忿,“昨晚锦绣给太后医治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宫人一个都没有。全都跑去睡觉去了。若非锦绣厚着脸皮把她们叫起来,太后不知还要被折腾到什么时候。皇上,皇后娘娘,这些宫人实在胆大包天,太后都病成这样了,他们居然心安理得跑去睡觉,简直不可饶恕。” 太后一口气憋在嗓子里,露雅姑姑也是一脸的惊惧,连忙跪下说,“皇上,昨晚太后病下,奴婢可是一直贴身侍候在太后跟前的。” 锦绣却冷笑着说:“露雅姑姑确实是贴身侍候太后的,可敢问露雅姑姑,您在太后身边都做了些什么?” 露雅姑姑正待开口,锦绣又一脸愤怒地道:“太后身子酸,为何不给太后揉揉身子,反而要我这个外人来做。太后身子热,你可给太后打过扇?反而让贵妃娘娘做这些粗活儿。还有太后需要喝药,泡脚,洗澡,这些本就是你们做奴才的份内事,却都让我干了。你说说,你这样的奴才要来何用?” 锦绣觉得吧,反正不管她如何做,都得不到好,还不如大家撕破脸得了。名声,颜面又算得什么?若是真讲究名声,那么就得被这些所谓的封建礼教给束缚住,一辈子翻不得身。 祖婆婆要拿捏整治孙媳妇,让孙媳妇贴身侍候那是惯有的招数,古代女人尤其是出身大家的女子,为了名声,为了孝道,都是一律忍下了。但她偏不,她不敢对太后开刀,太后身边的人却是无所顾忌了。 昨晚她孤立无援,所以只好哑忍,但现在有帝后在此,她可是不怕的,动不了你这位大佛,但收拾你身边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题外话------ 今天重新安排了时间表,总算把时间挪过来了。 第318章 自食其果 锦绣的话很有艺术性以及避重就轻性,帝后立马便猜到了这是太后故意整治锦绣的伎俩,心里愤怒的同时,对锦绣也刮目相看起来。 不愧为儿子瞧中的媳妇,虽然出身低微了些,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头儿,不会被轻易欺负去的。不像有些大家子出来的嫡女,一个孝字压下去就只能忍气吞生,实在是没用。 尽管心里赞赏锦绣聪明又刁钻,但皇帝却勃然大怒,对着露雅姑姑厉喝道:“好大的狗胆,敢如此怠慢太后,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不想要命了是不?” 露雅姑姑心里头那个气呀,吐血呀,恨不得生吃了锦绣,但这时候也只好打落牙齿血吞,跪下来哭着喊饶命。 皇后也冷冷地道:“慈宁宫上下上百个奴才,居然在太后发病的时候不侍候在太后身边,还跑去睡觉。把侍候太后的重任压在锦绣一人身上。好,实在是好的很,真当本宫是吃素的?仗着太后仁慈,不敢拿你们开刀?” 一屋子的奴才赶紧跪了下来喊饶命,他们现在恨死锦绣了,但却更恨太后。若非你非要整治王氏,他们何苦受这些罪?主子们过招,通常糟秧的却是奴才。 这些奴才们倒没有想过,若非他们先前就抱着乐见其成幸灾乐祸的目的去看笑话,现在何苦给自己套上这层侍候不力的枷锁? 太后心里也来气,恶狠狠地瞪了锦绣一眼,又对皇帝说道:“昨晚大半夜的,奴才们都睡下了,倒也不好再叫他们起来,所以只叫锦绣一人服侍。皇后可不能怪他们侍候哀家不力,是哀家让他们下去歇着的。皇上要怪就怪哀家吧。” 赵九凌冷不丁插口道:“依太后的意思?您是故意把锦绣当成奴才了?” 太后挑眉,挑衅地道:“锦绣是哀家的孙媳妇,哀家让未来的孙媳妇侍疾还不成了?” 祖婆婆让孙媳妇侍疾,确实是天经地义。她就不信,楚王敢冒天下大不讳来指责她半个不是。 赵九凌冷然道:“太后看得起锦绣,是锦绣的福气。不过太后身边有这么多下人,还需要锦绣来服侍,想来这些宫人侍奉太后不怎么尽心。干脆都拉出去杖毙了吧,然后再换锦绣来侍候您,可好?”最后一句话他说得阴鸷,任何人都知道他说得是反话。 楚王杀伐果决的名声不是传着玩的,一干宫人全吓得面色发白,纷纷磕头求饶,说以后一定好生服侍太后。 太后气得两肋生痛,瞪着赵九凌冷笑道:“好个没个尊卑上下的,虽说哀家不是你亲生祖母,可到底也是先帝名正言顺的妻子,皇帝的长辈,岂能由你这般不孝?至小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不成?” 赵九凌淡淡地道:“太傅早些年便教导孙儿,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此为一不孝也。小辈自当奉养长辈,所谓上行下效,若长辈都无长辈的样子,做小辈的又怎能孝敬呢?再则,孙儿今年二十有七,膝下仍无子嗣,此乃大不孝也。锦绣是孙儿未过门的媳妇,这要是因侍奉太后而让身子落下了病根,岂不是陷孙儿于不孝之中?” 太后气得干瞪眼,她并没有读过多少书,赵九凌这一番引经据典把她整得半天找不出话来反驳。 赵九凌冷冷一笑,又瞪着跪了一地的奴才冷冷地道:“侍奉太后不力,还有脸让太后求情?真真是奴大欺主了。仗着太后心慈,宠得你们无法无天,倒把自己份内事丢到本王未过门的妻子身上。太后慈悲,不忍罚你们,本王倒是可以。父皇,这些刁奴真真是可恨,还请父皇下旨,把这些刁奴统统拉出去,杖毙。” 太后愤怒起身,头上的赤金展翅大凤珠杈垂下的红宝石剧裂烈抖动着,她怒斥:“放肆。连祖母身边的人都动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她不敢面对赵九凌一身的杀气,只好瞪着皇帝,哭诉道:“皇帝,这就是你所谓的孝敬哀家,你就是这般孝敬哀家的,让自己儿子这般打我的脸,还对哀家的奴才喊打喊杀。” 皇帝冷冷地道:“恒阳,放肆。敢对太后如此无礼,还不速向太后赔罪。” 赵九凌从善如流地向太后道:“刚才孙儿只是担心锦绣,顶撞太后了,请太后看在孙儿关心则乱的份上,千万恕罪则个。” 太后气得吐血,却又无可耐何。她不敢朝赵九凌发火,只好冲着锦绣吼道:“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狐媚子。这还没嫁进楚王府,就惹得恒阳这般顶撞我。以后嫁进来了,这还得了?” 锦绣红了眼,瞪着赵九凌,喊道:“王爷,您误会太后了。太后对锦绣很好的,太后是再慈悲不过的老人家了。哪有您这么说她老人家的?王爷也不能关心锦绣就这般不分是非黑白呀,现在让太后误会我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若非场合不对,赵九凌真要笑出声来,他从来没有想到,他的锦绣除了医术高超外,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实在是大开他的眼界。 不过他也发现,在太后面前锦绣确实是不会吃亏的人,倒也放下心来,于是又从善如流地朝太后行礼,“刚才是孙儿鲁莽,顶撞您老人家,请太后恕罪。” 太后气了个仰倒。她见过无耻的人,但也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唱念作打,无所不用其极,真真要活活气疯她才肯罢休。 不过太后好歹也是做了多年太后了,知道这一回讨不得好,尤其这个王氏,总是不按牌理出牌,她现在反而处于被动之中,尽管心里恨得滴血,也只能作罢了。否则若真较真下去,她身边的宫人不但保不住,自己一切的老脸也没了。 想到这里,太后深吸口气,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容,说:“罢了,都只是场误会罢了。看着你们小两口恩爱,哀家看着也高兴。王氏,昨晚也幸亏你尽兴侍候哀家,哀家自然是要赏你的。来人呀,去库房里把哀家早就准备好的匣子拿出来。算是哀家对孙媳妇的见面礼。” 太后什么时候给孙媳妇准备过见面礼呀,不过是临时作出的决定罢了。但露雅姑姑是太后心腹,太后一个神情一个动作便能猜出十之八九,也非常伶俐地起身,去了库房,准备自行找些贵重东西装起来充当礼物了。 太后又揉了揉额头,“昨晚一整宿没能睡好,哀家现在脑仁都疼了,皇帝,你是一国之君,国事为重。也别为了我老婆子成日里往哀家这边跑。皇后,你也是的,你是后宫之主,后宫锁事千头万绪,还不快回你的坤宁宫去。王氏,你昨夜侍奉了哀家一整晚,也累了,也回去歇着吧。” 这时候,露雅也带着小宫女出来了,四个宫女一字排开,手上捧着个精美的盒子,太后看了露雅姑姑一眼,露雅点点头,太后这才笑道:“王氏,这是哀家对你的一丁点心意,都是不些不值钱的玩意,就赏你吧。以犒昨晚的辛苦。” 太后刚才丢了一回面子,这会子拿昂贵礼物挽回面子,锦绣当然是乐意的,不要白不要,当下喜兹兹地叩头谢恩。 露雅找出来的礼物,还真是难得一见的,一匣子拳头大的红宝石,耀眼如炬。一副贵重的赤金头面,七尾九翅,金光闪闪,上边翟了三个龙眼大小的宝石,一匣子头面首饰,全是些难得一见的珍品,另外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一个通体碧透的玉如意,都是市面上很难觅得踪迹的罕见之物。 “虽然熬了半个通宵,不过还是值得的。”锦绣喜兹兹地说着。 赵九凌一脸的怜惜,“昨晚太后是如何为难你的?” “还能如何?都是些用脚趾头都想得到的伎俩,不提也罢。”锦绣轻描淡写地说,不是她不想告状,而是没那个必要了,反正她已经占了上风,帝后以及赵九凌都站在她这边,也帮她出了一半的气,她也没必要再摆出委屈的面容了。 赵九凌心疼地看着她憔悴的脸色,“那老婆子究竟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说与我听听,改日里我好双倍奉还她。” 锦绣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膀上,“就那么招数呀,反正我也没吃亏呢。反而让她也被折腾得够惨。唉,不说这些了,肩膀借我一下呀,好想睡觉。” 纵然有满肚子疑问,但见她小鸟依人地偎到自己身上,一张小脸儿苍白隐见青色,赵九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揽着她的腰,最后索性把她揽到自己怀中,双手圈着她。 锦绣确实累极了,这时候也顾不得男女大妨之类的狗屁礼教,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睡姿后,沉沉睡去。 …… 郑明捂着腹部,对妻子廖氏说:“不行,肚子仍是疼得厉害,还是再差人去请王锦绣来瞧瞧吧。” 廖氏说:“那王大夫说先吃上三天再看结果,现在才两天半呢。” “今晚下来不就三天了么?哎,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郑明有些不耐烦了。 廖氏有些不豫,不过仍是让人去请王锦绣。 不过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说王锦绣并没在钟府,而是进宫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后来再细细打听,这才得知,太后昨夜犯了心疾,连夜把王锦绣召进宫中,王氏在慈宁宫中侍疾了一整夜,早已累得睁不开眼,所以天亮就被楚王接王楚王府休息去了。 “太后又犯心疾?”廖氏心里很不是滋味,“那现在王氏呢?” “在楚王府。” 廖氏这下子有些抓瞎了,她不若郑家其他人,总觉得有太后这个靠山在,就可以在京里横着走。相反,还觉得郑太后再这样作下去,吃亏的还不是郑家?可这样的话,不说丈夫听不进去,公婆也是极厌恶的。 郑明痛得死去活来,见廖氏一副温吞吞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婆娘真是上不得台面,既然王锦绣在楚王府,那赶紧去楚王找人呀。” 廖氏有口难言,只能委婉地解释:“听闻昨天夜里,王氏在太后宫里侍奉了一整夜。”太后玩的那些把戏,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没道理帝后还瞧不出来。太后装病整治王锦绣是她身为太后的权利,可也正是如此,如今却耽搁丈夫治病,廖氏对太后越发怨恨了。 郑明却不管这些,见廖氏仍是这副温吞吞的模样,又赶紧让自己的母亲去楚王府叫人。 郑夫人也听说了昨晚的事,正兴幸乐祸来着,哪会想到报应立马临到自己头上,这时候也颇不是滋味。 郑夫人再如何的目中无人,但在楚王面前仍是不敢拿大,于是准备亲自跑一趟,想来楚王应该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郑五姑娘自告奋勇说要陪祖母一道去楚王府请王锦绣。 郑夫人当然知道孙女的心思,也就同意了。孙女长得不差,又是这么的秀外慧中,才情纵横,那王氏除了一身医术外,哪比得上自己的孙女一根手指头?今日趁着登门的机会,与楚王见见面也是好的。 ------题外话------ 感谢华速电脑—大成镇送的1颗钻石 不过你的评论真让我伤心呀,老九为毛就不能当主角呢? 第319章 各显神通 郑夫人原以为自己亲自去楚王府找人,再放低些身段,楚王肯定会给自己这个面子,让王锦绣赶紧去郑家给儿子治病的。 可她却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能摸着,就被赶了出来。 “王爷有令,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见任何人。”守门的侍卫并非皇宫里的那些侍卫可比,他们早已得了上头三令五申的命令,但凡郑家人求上门来,一概拒绝。 郑夫人不信邪,再一次放软声音,“我是信阳侯夫人,太后娘家的亲嫂子,想请王锦绣王大人给犬子看病,麻烦这位小哥给通报一声。” 那江河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道:“王姑娘昨晚侍奉太后一整晚,这时候正在休息呢。王爷早已下令,今日王姑娘不见任何人。郑夫人请回吧。” 郑夫人胸口渐渐积聚了怒火,却又发作不得,只好忍气吞生地拿出一绽银子递过去,但那侍卫收了银子,仍是不肯放行,不过到底给了一两句比较有用的信息。 “实话告诉夫人吧,今儿王爷从宫里回来,把王姑娘给带回来了。郑夫人来得也真不是时候,王爷的命令,属下可不敢违背的。”江河一副看莫能助的模样。 李夫人急了,也不知该恨楚王不给自己面子,还是该恨太后没事找事,非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找人家麻烦。 这时候,郑五姑娘从车子里下来,拉过仍是一脸哀求的祖母,说:“祖母,您先歇一会儿,容孙女与他们说说。”郑五姑娘擒着得体优雅又美丽的笑容,款款上前,无比优雅地向这侍卫福了身子,“这位大哥。” 这么个美人儿,却楚楚动人立于自己身前,江河骨头都酥了,他搓了搓手,赶紧双手虚扶,“郑姑娘,有什么事请直接说吧。不过,见王姑娘一事,在下真的爱莫能助的。” 郑五姑娘微微咬着唇,眸子里浮现泪水,“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我不会为难你的,只不过想见见楚王殿下。王姑娘要休息,不容人打扰,那见见王爷,这总该成吧?” “这个,王爷说今日没空见客。” “我又不是外人。”郑五姑娘笑得温柔,“其实真要算起来,咱家与王爷也是亲戚呢,按着辈份,楚王还是我的表哥呢。难道我见见自己的表哥,都还得通报吗?” 侍书被绕晕了,尽管觉得这样不合理,不过这郑五姑娘身段放得如此低,说话又是如此的礼貌,一点都没有奉国府小姐那样盛气凌人。这侍卫内心的天秤顿时倒向郑五姑娘。不过他也知道楚王规矩森严,仍是尽职地进去通报。 目送江河的身影消失在王府偏门,郑五姑娘转头,向自己的祖母作了个胜利的骄傲笑容。 郑夫人却并不这样想,瑜儿可是郑家长房嫡女呢,却要对一个王府侍卫低声下气,这楚王也太不把人看进眼了。 还有,瑜儿一个示出阁的姑娘家,却光天化日之下站在王府门前,到底有些不妥。 江河出来了,郑五姑娘连忙转头,挽着郑夫人的手道:“祖母,咱们进去吧。” 江河来到郑五姑娘身前,说:“郑姑娘,王爷说,他的表妹有姓朱的,也有姓姜的,唯独没有姓郑的。呃,郑姑娘……还是请回吧。”尽管这是王爷的命令,但江河仍是有些愧疚。 郑五姑娘不可置信地瞪着江河,“不可能,王爷怎会不见我呢?你可有告诉王爷,我是郑家五姑娘?” 江河说明:“说了,可王爷仍是不肯见您。郑五姑娘,只好对不住您了。请回吧。” “不可能,王爷怎么可能会不见我呢,分明是你这奴才没有对王爷说实话。”郑五姑娘愤怒了,脸上的温柔再也装不住。她记得小时候,楚王见了她,还会称自己一声郑家表妹,为什么长大后却不理会自己了? 被冤枉的江河很不是滋味,再来眼前的女子一脸的质问语气,哪还有刚才的温柔可人,不自觉地又把郑五姑娘归类为与奉国公府的千金一样的人物,语气也好不到哪儿去,“你爱信便信,不信便算了。王爷还说,姓郑的是哪门子的表妹,王爷可没有乱认表妹的嗜好。” …… 锦绣这一觉睡了许久,等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处于完全陌生之地,有些迷茫,不过瞧着屋子里大气华丽的摆设,多少也知道这儿应该是楚王府,就是不知这间屋子是谁的。 一直在另一间屏风后打盹的丫环这时候听到里头的动静,赶紧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柔谦卑的笑容,“姑娘醒了?奴婢侍书,是留仙居的婢女,奉王爷的命令特地侍候姑娘的。” 锦绣看着眼前面生的女子,年约十八九岁,长得甚是俏丽,身上穿着玫瑰红的中衣,外罩碧青色的比甲,下边是浅黄色碎花裙子,头发梳得齐整,精致的镶珊瑚珠的凤钗,镂空百合宫花,小巧玲珑的珍珠坠子,胸前吊着沉香锁,通身的气派,丝毫不输普通富户的闺秀。 锦绣扬起淡淡的笑意,“这儿是楚王府?” 侍书轻快地回道:“是的。姑娘可要出恭,恭桶就在这边净房里。” 睡了一觉起来,当然要如厕的,等她如厕出来,除了侍书外,屋子里又多出了几个丫头来,只是衣饰有些不同罢了。 几个丫头手上端着杯子盆子毛巾等洗嗽之物,动作齐整地站成一排,只不过眸子里都带着好奇地望着锦绣。 侍书对锦绣道:“姑娘请净个手,洗把脸,奴婢先侍奉您梳洗,再去厨房给您端点吃得来。姑娘应该肚子饿坏了吧?” 锦绣由着她服侍,洗嗽一番,又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了一身的汗臭,穿上侍书准备的水红色绣并蒂莲花抹胸,再穿上水光柔滑又浅薄的玉色轻缎面绣竹叶青的中衣,丝滑缎面格外的贴身,带给肌肤一种舒适柔爽的感觉。再罩上姜黄色蹙金绣桔黄玉兰花束腰褙子,下身是柔软的白色绣点点花鸟纹的绢丝裙裾。这身衣裳不止绣功出色,料子也是极其舒适,如此炙热的天气里,丝毫不显闷热之感,更难得的是,非常合身。 锦绣忍不住浮想连篇,这衣服看起来还是崭新的,也不知是给谁做的,与她这般贴身。 侍书是极聪明的人,见锦绣总是打量着这身衣裳,忍不住笑道:“姑娘是不是要问这衣裳怎的这般合身?” 锦绣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我真好奇呢,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来王府。” 侍书笑了笑说:“姑娘有所不知,在王爷还未回京之前,便让人订做了十多套衣物,全按着姑娘您的尺寸做的呢。能不贴身吗?” 锦绣恍然大悟,现在总算明白过来,当初准备回京的时候,赵九凌不让她收拾衣物,说王府早已准备下了。她还以为他是说笑呢,原来是真的。 想着早些年赵九凌的恶形恶状,再想着这阵子可圈可点的表现,锦绣内心里也起了点点涟漪…… …… 楚王府外,郑五姑娘一脸凶狠地对郑夫人嘶吼道:“祖母,走,我们进宫去,找姑婆去。”她血红的眼瞪了江河一眼,昂起了精致尖巧的下巴,“我要请太后姑婆给我作主。” 她要让楚王知道,她可是有太后撑腰的。也要让这该死的狗奴才知道,她连皇宫都可以进,没道理你这楚王府就能拦住我。 …… 填饱了肚子后,锦绣这才问侍书赵九凌的去向。侍书知道锦绣是赵九凌即将过门的王妃,她未来的女主人,存了巴接之意,无所不答。 “按往常的规矩,王爷这个时候应该在练武厅里练剑。姑娘若是嫌无聊的话,要不要过去瞧瞧?” 锦绣摇了摇头,“不了,天色也不早了,麻烦你去告诉王爷一声,我也该回去了。请王爷差人送我回钟府。” 侍书怔了怔,赶紧差人去通知赵九凌去了。 在等待赵九凌回话的时候,锦绣延着观月楼四处走动起来。 这观月楼是标准的四合院的四进格落形式,前边是大门,大门进来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恭房,两边是抄手回廊,以及东西厢房,目前都没有住人,用来当作日常休息场所。北边是五间正房,当中三间房最中间是正厅,左侧偏厅,往右侧是寝居,不愧为王府,单独的寝居也是极为宽蔽的,只用各式精美的落地屏风隔出一两明一暗的屋子来,分别区隔为梢间、茶水间、净房、梨花橱。左边最后一间是耳房,也是赵九凌的内书房,显然,这是赵九凌居住的院子。 想着自己刚才就睡在赵九凌睡过的地方,锦绣多少有些羞意,可一个嘴快的丫头却一口说了出来,更让锦绣羞上回羞,忍不住埋怨道:“王爷也真是的,怎的把我安排在他的房间里?”虽然他们名份已定,可到底没有正式成亲来着,哪能就这样大刺刺地睡到他的屋子里? 侍书掩唇笑着说:“这是王爷的意思。” 过了会,侍书又说:“王爷对姑娘可真好的,不但亲自把姑娘抱了进来,还不假奴婢之手,亲自给姑娘脱鞋袜呢。” 锦绣脸色陡地变得通红,侍书等人又掩唇偷笑,笑容里带着羡慕以及淡淡的揄揶,倒没有锦绣想像中的恶婢仗着男人的宠爱,就给未来女主人穿小鞋或是各种试探挑衅之类的恶俗情节。 锦绣又问侍书,“你也是这院子里的丫头吗?” 侍书恭敬道:“回姑娘的话。奴婢是观月楼的头等丫头,以后姑娘进了门,奴婢就专门服侍姑娘您了。” 这么快就递投名状,倒是个通透的。锦绣暗自松了口气,又问侍书身后的四名俏丽丫头,“那她们呢?” 几名丫头又赶紧福了身子,侍书笑道:“这四个丫头叫浅红,浅绿,浅紫,浅墨,是观月楼的二等丫头。平日里也都是服侍王爷的。” 四名丫头梳着少女的发髻,是否侍候到赵九凌床上去不得而知,不过对自己还是满恭敬的。锦绣暂且抛下心头的疑问,喝着侍书递过来的茶水。 …… 听完了娘家嫂子以及侄孙女的哭诉,太后气得摔了手上的茶碗,“好你个王锦绣,仗着楚王居然敢拿架子。来人呀,传哀家口谕,速叫王氏进宫来见哀家。” 郑夫人连忙阻拦道:“太后息怒。那王锦绣确实可恶,但现在可不是得罪她的时候。太后您不知道,明儿的病,真的拖不起了。” 太后揉了揉心窝子,该死,她明明没病的,如今都被这王锦绣给气出病来,心窝处还真的隐隐作痛来着。 “好,看在明儿的份上,哀家就暂且放她一马。来人,把皇后给哀家叫来,看她的好儿媳妇,居然这般对待哀家。” 郑五姑娘尽管在宫中可以横着走,但仍是挺怕皇后的。毕竟,将来她嫁给楚王后,皇后可是她未来的婆母呢,得罪狠了总归不大好。于是郑五姑娘说:“姑婆息怒,那王锦绣目前还用得着,姑婆就暂且放她一马,等她治好了父亲的病再罚她也不迟。” 郑夫人也赶紧说:“是呀,太后,明儿如今真的快不行了,还是请太后赶紧下旨,让王氏去给明儿看病吧。” 太后说:“也罢,传哀家懿旨,让王锦绣立即去郑府给正阳侯世子看病,若有延怠,哀家定不绕她。” ------题外话------ 大家都说情节发展慢,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灵感来了,停不下来。 一般亲王大婚,一两年时间的准备很正常,再是仓促,也得准备个两三个月来着。所以我设定的是锦绣回京后,两个月后大婚。但这两个月的时间内,依锦绣的名气,也不可能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地呆着备嫁,太后,郑家人这些最爱把自己当回事的牛鬼蛇神肯定是要找麻烦的。还有那些重病之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要知道,锦绣出嫁后就是王妃了,他们想找也得惦斤两,所以趁锦绣还没嫁进王府前,赶紧有病医病,无病一身轻。我的情节是很慢,但还勉强能够自圆自说。如果真有硬伤,请亲们指正。写文也有好几年时间了,总会有争议和批评,想来是我功力不够的缘故。 第320 宗室之尊 不一会儿,赵九凌果然过来了,着一身月牙白素锦长袍的他看起来清新而雅致,身上少了份常年在边关的杀气,反而多了份儒雅。 他大步朝锦绣走来,“可睡饱了?”他仔细看了她的脸色,“这会子脸色倒是好多了。可还有什么不适的?” 锦绣摇了摇头,“睡了一觉,感觉又有了精神了。” “吃过饭没?” “吃过了。” 赵九凌点点头,上下打量她身上的衣裳,“这身衣裳很适合你。” 当着侍女的面,锦绣再一次不好意思起来,你丫的想要调情也得让丫头们下去嘛,就这么当着丫头的面就调起情来了,老娘再怎么脸皮厚,到底也得装装样子嘛。 “多谢王爷夸奖。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请王爷派人送我回家。” “急什么,橙园里的牡丹开了,不去欣赏着实可惜了。走,我带你过去赏花。” 锦绣其实也不想太早就离开的,她还想趁此机会打探敌情呢,也不知王府里有没有别的侍妾什么的,她得有个底才好。免得到时候一头瞎地嫁了进来,她的那群侍妾们忽然冒出来与她打擂台。 虽说已到下午,但太阳还是有些炙热的,一路上,丫头们一边举伞,一边打着扇子,侍候着二人去了澄园。 橙圆其实也是个院落,占地也颇为广阔,四周都种满了各式的花草,尤其牡丹弄得最是艳丽。 其实锦绣除了医术外,并没别的艺术细胞,什么赏花赏月之类的风花雪月的玩意,她是压根儿不会的,也不知赵九凌是否也是如此。 “想不到王爷拿得起剑,扛得起枪,打得了靼鞑,还能种出这么好看的奇珍异卉,锦绣佩服。” 赵九凌被逗乐了,轻刮她的鼻子,“这花可不是我种的。是王府里的花匠从暖房里培育出来的。” “若是遇上惜花之人,花匠们的辛苦也是值了,怕就怕……”她故意拉长声音。 “真让你说对了,本王就是个俗人。”赵九凌哈哈一笑,“不过,这些花都是替你种的,喜欢吗?” “给我种的?” 锦绣问,“王爷怎知道我爱花?” “女人不都爱花吗?”他说,“那年在金陵的时候,我便瞧到你屋子里都插着花。还时常看到你差婢女去街上买花回来插在花瓶里。”他又指着另一边的盆栽,“还有这些小盆景,摆在屋子里应该是很不错的。当年我也瞧到你铺子里每个角落都摆放有盆景。想来你也是个喜欢花草之人。” 锦绣想呀想,从久远的记忆库里搜索着赵九凌以前在金陵时的情形,说:“那时候家里较简陋,屋子里也没个摆设,空荡荡的,看起来不大好看,这才设了几个花瓶,插些花。给房间增添些色彩。至于盆栽,这倒是有净化空气的功用,以及给室内增些添清新绿意。不过我铺子里可是从来不会摆放花朵的。王爷又没去过我的后院,怎知我屋子里有花?” 赵九凌滞了滞,这才想起他差点说漏了嘴,只好吱唔地道:“我猜的。” “猜的?” 他面不改色地道,“你忘了,在宣府的时候,你不也在自己房里四处插着花吗?所以我这才猜到的。” 锦绣恍然,但很快又皱起眉头来说:“不对。我在住进悠然阁之前,下人就已在屋子里插了好些鲜花。王爷怎知我爱在自己屋子里插花的?” 赵九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你没事多嘴干咐呀,现在倒把自己给陷进去了。他不好正面回答说,只好笼统地说着:“你们女孩子不都爱花吗?本王吩咐他们在你屋子里摆上鲜花还有错了?” 锦绣这下子不再疑惑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王爷可真有心。” 赵九凌见她不再穷追猛打,也偷偷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笑道:“好了,别说以前的事了,走,我带你去瞧瞧花匠最新培育出来的绿牡丹。” 其实嘛,以锦绣的眼光来看,赵九凌这厮也不擅风花雪月的,但是呢,这货偏要在她面前附风作雅,虽然对一珠绿牡彤解释得千疮百孔,但锦绣仍是一本正经地附和着,偶尔暴一两句新鲜的词汇来维护他那可笑的自尊。只在暗里笑得快得内伤。 赵九凌虽说用兵如神,书还是读得不少的,但都是些野史杂志,要他从一束鲜花里找出两句诗来形容,还是满有难度的,于是与锦绣介绍了在前牡丹花的欣赏价值后,实在找不出话来了,只好用真金白银来弥补内里的不足,命人搬了几盆到马车上,说等会了让锦绣带回钟府去。 锦绣很想说算了,反正再过不久就要嫁进王府来了,何必多此一举。但女孩子的矜持使得她不拒绝,只好笑着说:“多谢王爷。” 这时候,太阳也下山了,空气不再炙热,锦绣也该回去了。赵九凌也不好再留她,只好派人送她回钟府。 没能打听出赵九凌身边是否有其他女人,锦绣失望而归。 不过在回去的时候,才出橙园,便有个丫环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对赵九凌道:“王爷,不好了,我家姨娘身子不怎么舒服,王爷快过去瞧瞧吧。” 锦绣双眼一亮,姨娘?赵九凌真有姨娘?姨娘身子不舒服,让丫环来请男主子过去,这种熟悉得不能熟悉的乔段,令锦绣兴奋莫名。 …… 郑五姑娘矜持又娇贵地被李公公扶下乌轮单驾马车,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楚王府门前。对大门处守卫的侍卫道:“开门,太后懿旨到。” 那为首的侍卫愣了愣,看着郑五姑娘身后的李公公以及身后一群人,也熟知这是太后在宫中的人马。那首的太监穿着大红的衣裳,正是宫中有品秩的太监,自然代表着宫中最尊贵的太后。再来那人手上又拿着朱红明黄颜色的卷轴,一看便知道是宣懿旨来的。 侍卫不敢怠慢,只好大打中门,迎接郑五姑娘等人入内,并赶紧通知楚王。 郑五姑娘昂首挺胸地从王府中门进入,一路上接收到众人羡慕的打量,更是得意至极,唯一的遗憾便是,先前给她难堪的侍卫已经不见了。 …… 以往看电视的时候,尤其看到这些乔段时,锦绣不止一次都在想,男人通常都会说:“好端端的怎么又病了?那赶紧过去瞧瞧吧。”然后男人的正妻便会在一旁黑着脸说些阴凉话,然后通常会被男主人一通喝斥…… 正想得入神,耳边便听到赵九凌声音淡淡的,“不舒服就去请大夫好了。本王又不是大夫,去了就能顶用么?” 站在女主的立场,赵九凌这话真真是美妙透顶。 可若是站在小白花的立场,这话就冷酷无情了些。 但是锦绣觉定,在自己为主角的人生中,赵九凌这话真是太合自己胃口了。 锦绣压下心头的好奇心,对赵九凌笑盈盈地道:“既然王爷有事,就请自便吧。不必管我了。” 赵九凌抓着她的手说:“走,我送你出府。” 一旁的小丫环傻了眼,忍不住可怜巴巴地道:“王爷……” 赵九凌神色淡漠地道:“你去告诉华氏,身子不爽就找大夫看,别今天头痛明天发热的。实在病得厉害了,就送她去庙里养着吧。” 妾室以生病来做争宠手段,虽然低级,但却是最有效的。但那只限于热血党们,遇上赵九凌这种油盐不进的,也只好自认倒霉了。锦绣有些幸灾乐祸,不是没有发现小丫环投射在身上的试探以及打量。 但她决定,她是未来的王妃,得有王妃范儿,身为大妇,哪能轻易被一个小丫环的眼神就给挑衅到的道理。 离开王府后,锦绣还在想,赵九凌身边果然有姨娘,并且看样子,也不怎么安份的。到时候她嫁过去后,要如何收拾呢? 对了,赵九凌身边不还有个邱姨娘么? 这位邱姨娘可是皇后赏给他,并带到宣府侍候的,这回她只顾着沉浸在回京与锦玉团聚的喜悦里,倒没有过问,这时候去想来,也不知邱姨娘是继续呆在宣府,还是已经回了京。 …… 在快要离开王府之际,外院已有人来通报,太后的懿旨驾到,让楚王以及锦绣赶紧去前院正殿接旨。 郑五姑娘昂首挺胸地与李公公等人一道来到承泰殿,得意洋洋地看着跪于自己身前的王锦绣,等李公公念完了旨,这才道:“姐姐,太后姑婆的旨意你也听到了吧?那赶紧跟我一道去郑府吧。”一双美目偷偷瞟向赵九凌,娇声抱怨道:“王爷好生没道理,居然把我拒之门外。” 赵九凌道:“郑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贸然登门,恐有不妥。所以为了郑姑娘的闺誉,本王少不得要做一回恶人了。” 郑五姑娘害羞道:“王爷倒是正人君子。” 而这边,李公公腆着肚子,“王氏,接旨吧。” 锦绣颇是无耐,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呀。 锦绣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朱红色绣飞凤懿旨,起了身,李公公又道:“太后很是挂念正阳侯世子的病,还请姑娘莫要再耽搁。延误了正阳侯世子的病不打紧,万一太后凤颜震怒,你我可都担当不起的。” 郑五姑娘唇角微弯,擒着傲慢的笑容,“姐姐,真不好意思,又要辛苦你走一趟了。” 赵九凌说:“其实,锦绣原本昨天就要去给郑世子看病的,耐何太后凤体有漾,所以也只能先紧着太后凤体了。” 李公公说:“经过王姑娘的悉心医治,太后凤体确实比往日要好太多了。只是王姑娘,郑世子的病真的不能再耽搁了,还请王姑娘现在就动身,随奴才一道去郑府。” 锦绣也没了更好的推托之辞,只好忍下这口气,但赵九凌偏不。 他抓着锦绣的手,说:“你可是本王的未婚妻,将来的楚王妃,天家的媳妇。郑世子虽高贵,但在宗室面前,仍要退一射之地。哪有让宗室王妃之尊登门给别人看病的道理?” ------题外话------ 感谢不羁清浅的5颗钻石和10朵鲜花 很不好意思哦,赵九凌是男主。顾蜜们要失望了,但没办法,我总不能把锦绣分成两半吧? 第321章 死讯 赵九凌对李公公吩咐道,“麻烦公公去一躺郑家,请郑世子亲自来楚王府吧。公公请放心,医者父母心,锦绣一定竭尽所能医治郑世子的病的。” 李公公吃吃地道:“可,可太后亲下的懿旨,要王姑娘亲自去郑家给郑世子看病。王爷,奴才可作不了这个主呀?” 郑五姑娘也急了,声音拔高了不少,“我太后姑婆亲自下的懿旨,姐姐你敢不尊?”她不敢质问楚王,只能把枪口对准锦绣。 赵九凌冷冷地道:“太后年纪大了,人也跟着糊涂了。郑家是尊贵,也不能以宗室的尊严成全郑家之尊。”他不由分说,“太后一向最重规矩,亦明白宗室之贵尊,那是任何宗室姻亲都无法相提并论的,怎会下这种懿旨?我看分明是你这个奴才与郑家早早串通好的。”然后赵九凌便喝令左右,把李公公拿下,他要带他进宫面见太后,看太后是否真有这样的懿旨。 “王爷,这懿旨确是太后亲自下的。奴才不敢欺瞒王爷。”李公公惊慌不已,上头的人打仗,下头的人却首先遭秧。 郑五姑娘也一脸的气忿,“王爷,太后姑婆不过是让姐姐去给我爹爹看病罢了,王爷连这个也要阻拦?” “锦绣是医者,医者父母心,令尊患了病,只要在锦绣力所能及的范围,本王亦不会阻拦。但登门看病就免了吧。” “可是……” “郑姑娘可以带令尊来楚王府,让锦绣给令尊看病。登门看病绝对不允许。”赵九凌拂袖道:“休要拿太后懿旨说事。本王明明白白告诉你,锦绣是本王的未婚妻,将来的楚王妃,正儿八经的天家媳妇。堂堂天家的媳妇屈就给臣子治病本已是对郑家莫大的恩德。还妄想着本王王妃登门给臣子看病,那是痴心妄想,本末倒置。太后也不可能下这道懿旨的,少拿太后懿旨坑骗本王。” 郑五姑娘跺脚:“好,你不信是吧,那咱们就立即进宫去,请太后作证。” 李公公赶紧拉了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李公公常年在宫中,自然知道赵九凌正要拿话诓他们跳呢,如果真的中了他的计,跳进他设好的坑,不止他要完蛋,太后也会受一番拮难的。 郑家因为太后的关系,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可到底只是姻亲,哪比得上皇亲宗室?在皇亲宗室面前,郑家人也要退一射之地。 李公公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太后是宗室里最尊贵的女人,但郑家依然只能排到宗室之后。真要讲天家规矩,宗室可是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这王氏是未来的楚王妃,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天家媳妇,确实没必要屈就给郑家人看病的。 而这时候太后的懿旨……就算太后承认有这道懿旨,但有赵九凌这煞星在,有也会变成没有的,到那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他这个奴才? 李公公虽然喜欢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但还是挺聪明的,不然也不会升为慈宁宫总管,很快就理清了这里头的名堂,楚王是铁了心要给王氏撑腰,纵然有太后的懿旨,也休想让王氏去郑家,与其弄得双方都下不了台,还不如息事宁人。真要闹将开来,太后不会有事,郑五姑娘不会有事,有事的只会是自己。 但郑五姑娘却想不明白,太后懿旨都下了,这楚王居然敢抗旨,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 “王爷,你敢抗旨不尊?” 赵九凌洒笑:“抗什么旨?堂堂的楚王妃,居然要屈尊登门给一个臣子看病。真要是尊了所谓的懿旨,那我赵九凌的颜面也一道被你们拿去踩吧。” 还真是反了天了,一个破落户,也敢让他的锦绣登门看病,还敢堂而皇之的下懿旨,那郑氏把他们赵家人当成什么了?可以任意拿捏的软蛋? 父皇念你的旧情,你又是这么的寓蠢,而你那些小动作,真的上不了台面,所以才一直忍到现在的。并非父皇怕文武大臣们指责他不孝,才这般敬你的。 但你这老太婆也太蹭鼻子上脸了,给你几分颜面,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自己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还敢拿郑家那群破落户来折侮他的锦绣,那就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赵九凌越想赵气,也不想再浪费唇舌,大手一挥,一群侍卫立马蜂拥而至,把郑五姑娘和李公公丢出了王府大门。 郑五姑娘尖叫着:“赵九凌,你好大胆子,居然敢这样对我……我要告诉太后姑婆去……” 气急败坏的声音渐渐消失后,锦绣侧头,一脸的担忧,“这样真的行吗?”这可是公然打太后的脸呢。 赵九凌耸肩,“怕什么,她昨晚敢那样折腾你,就要承担惹怒你我的后果。” “可是,她毕竟是太后。”虽然锦绣也觉得你一个继母身份又没多少实权还敢上下蹦哒,真是作死的忙,但在名份上,她仍是太后。地位高于所有宗室的一国之母。 “那又如何?身份并不代表着什么。”只有权利,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 锦绣点头,这倒也是。只要手头有权,还怕你一个空架子的太后? 赵九凌说:“被这些讨厌的东西耽搁到现在,今晚就别回去了。” 锦绣也想留下来的,自少呆在楚王府,那群牛鬼蛇神是不敢来动她的。可这该死的礼教又束缚着她,使得她不得不回去钟家去。 今日的钟府也不平静。主要是钟阁老认了锦绣这个义女,尤其锦绣顶着神医的光环,以及未来楚王妃的身份,自然是受到多方关注。 昨晚锦绣进宫服侍太后一整晚的消息从宫中传了出来,一些通透的人便明白过来,这位楚王妃,不得太后欢心呢。于是,想来钟府递投名状联络感情的人便少了一些。 不过锦绣除了楚王妃这个身份外,她头上还罩着个神医的光环,京城里的铁杆粉丝还是不少的。 这不,锦绣才回得府里,听钟大奶奶讲,今日里前前后后已有不下十户人家投来了拜贴,这个请锦绣去赏花,那个请锦绣去品茗,委婉的就是请锦绣去坐坐,并赏花什么的。直接点的就先表扬锦绣一番高明医术,然后把自己家的闺女公子的病情夸张到天边去,最后凄凄惨惨地请锦绣务必要去给他们家瞧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这些人锦绣全都没有理会去,说请赏花品铭的,锦绣一句“需要备嫁”为由便婉拒了。 至于登门看病的,真的有病,你就把病人带到钟府。要我登门看病,那是不成的。 冬暖在写回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忧的,“姑娘,这些人家都是身份显赫的。您这样拒绝,不怕得罪这些人吗?”虽说做了王妃后,身份会大不一样,可王妃也并非万能的呀。比如说宗室里的人,也不能随便就得罪的。 锦绣说:“无妨,若真病得严重,早就把人抬过来了。”哪还会先下贴子请过去看病的,否则早就哭天抢地把人带过来了。 钟夫人满满地担忧地问锦绣,“昨晚,太后可没为难你吧?” 锦绣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让义母担心了。太后现在已经没事了。”如果她不怕继续喝苦得掉渣的药,不怕晚上被折腾,就继续宣她进宫吧,她年纪轻,还熬得住的。 钟夫人长长叹口气,说:“按理,太后生病,你身为大夫,进宫看病也是有的。可也不至于呆一整晚呀?锦绣,你老实告诉我,太后昨晚真的没为难你?” 锦绣无声地笑了起来,“义母放心好了。太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嘛,人是威严了些,但我到底没有少块肉不是吗?” 意思就是太后确实为难了锦绣,但锦绣并没有放心上,或是,太后还是不敢真的明张目胆对付锦绣? 钟夫人仔细瞧了锦绣的神色,也摸不出真假来,只好对锦绣如实告知,“你知道吗?先前太后一直想把她娘家闺女嫁给楚王。” 锦绣唇角勾了起来,“这件事,王爷已经告诉过我了。” 钟夫人扬眉,但很快又松了口气,“王爷也知道了?那真是太好了。想来太后就算再折腾,估计也折腾不出什么了。不过她到底是太后,你是小辈,你忍着让着便是,明白吗?” 锦绣点头,“多谢义母关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钟夫人迟疑了会,又说道:“不过,依太后的性子,这回在楚王的婚事上折了戟,估计不会善罢某休的。你往后还是要小心行事。” 这话赵九凌也对她说过的,锦绣点点头,表示知道的。不会让太后阴谋得呈就是了。 到上晚上,锦玉也从国子监下了学回来,问起了昨晚的事,锦绣照例轻描淡写地唬弄了过去。锦玉仔细打量姐姐的神色,没有任何被欺负过的伤痕,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然后兴冲冲地与锦绣讲起今日在国子监发生的事。 “……姐,你知道吗?那个戚向阳死了。” 锦绣愣了愣,“我认识吗?” 锦玉翻翻白眼,“姐姐忘了?那戚向阳就是戚顾老夫人的姐姐的儿子,定国公府的世子。” 锦绣想起来了,“原来他叫戚向阳呀,死了吗?什么时候死的?” “就是今天上午。姐姐那时候还在宫里,肯定不知道的。” 锦绣点头,“估计戚丁氏恨死我了。”如果早早给戚向阳医治了,说不定还能救回来的。但她没有。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恨她入骨的。 锦玉冷哼一声,“虽然戚向阳死得冤,不过有戚丁氏那样的母亲,也是他的命。戚丁氏自作孽不可活,是她自己要作,关姐姐什么事?”那种求医到姐姐跟前还摆架子的人,锦玉特别的痛恨,尤其这戚丁氏还别有居心败坏姐姐的名声,更是罪不可恕。 在宣府见惯了血淋淋的生死离别,锦绣并也非圣母到去愧疚,不过是有些同情感慨罢了。 第322章 不知死活 “据说戚丁氏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儿子也死了,不知要伤心到什么程度。”尤其古代女人都是靠儿子才能有点家庭地位的。一旦失去了儿子,就算贵为正室夫人,估计也会靠边站了。 锦玉哼了声,“那也是她自己活该,自作自受。” 锦绣蹙眉,“这回定国公府世子没了,想必钟家也是要去吊唁的吧?” 锦玉愣了愣,说:“我时常出入钟府,也知道钟家与戚家没什么交情。不过定国公府好歹也是国公府,想必钟伯伯和钟伯母仍是要去的。” 锦绣奇怪地问他,“怪了,我都认钟阁老为义父了,你是弟弟,理应也一道叫钟阁老为义父呀。为何你还不改口呢?” 锦玉讪笑着,“我才不要认钟伯伯为义父呢。” “为什么?” 锦玉目光闪烁着,却并不看锦绣,只是吱唔着说:“叫了义父就不能再叫岳父了。” “啊?”锦绣先是不解,然后又明白了什么来,瞪大了眼,望首自己唯一的兄弟,“你的意思是……” 锦玉不好意思地道:“唉呀,实话告诉你吧,我喜欢上了敏妹妹。想娶敏妹妹为妻。这要是认了钟伯父为义父,与敏妹妹岂不成了兄妹。我可是要娶敏妹妹为妻的,当然不能这样叫了。” 锦绣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想着温柔却又爽郎的钟敏,以及聪明又伶俐的锦玉,她忽然有种:吾家兄弟初长成的感叹。 …… 当天晚上,正阳侯一家子带着郑明敲开了钟家的大门,虽然郑夫人仍是满面的不忿,不过到底要紧着儿子的病,所以没敢把怨恨表现在脸上。 郑五姑娘郑瑜也是如此,肿着一双核桃大的眼,恳求锦绣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自己的父亲看病。 锦绣是很看不惯郑家人这副嘴脸,尤其这郑瑜姐姐长姐姐短地听着真是膈应人。 郑明的病情确实拖不得了,瞧脸色都青了。锦绣压下满肚子的不耐,仔细给郑明检查一番后,看来必须做手术才成了。 “唉,郑世子胆襄内的结石已经落到血管里去了。若是再早两天进行手术,还能有五成的把握的。” “那天我给郑世子开了三天的药,那药有消炎的作用。吃上三天的药当晚再进行手术,至少也有五成的把握。而现在嘛,就算做了手术,也是白搭。” 郑夫人一听,身形晃了晃。 而郑瑜则语气不善了,“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父亲的病是太后姑婆给耽搁了不成?你怎能这样说?” 锦绣淡淡地道:“太后贵为一国之母,若时光重来,在太后与郑世子之间,我依然会先医治太后。所以哪有太后耽搁郑世子病情的说法。”在郑家三代人干瞪眼之下,她又故意加了句:“那天晚上,是太后亲下口谕宣我进宫给太后医治的。”不是她不给郑明医治,而是太后病的真不是时候。 郑瑜紧紧咬着唇,她现在也非常矛盾。太后姑婆是郑家的护身符,她对太后姑婆自然是万分讨好的。可如今,因为太后的原因,却耽搁了父亲的病情。父亲死了,她不但要守孝三年,并且正阳侯的爵位就要落到大伯身上,而她就从正阳侯世子嫡女的身份沦落为正阳侯的侄女,嫡女与侄女,差得可不止是身份,还有贵族地位,她怎能甘心? 郑夫人的心也在滴血,她就郑明这个亲生子,若他死了,爵位就要让老大承爵,老大是庶出身份,若是让他承袭了爵位,她日后在郑家的地位,肯定要一落千丈了。 郑夫人这时候也有些怨恨太后了,明知儿子病成这样,偏还要找些名堂来为难王氏,现在耽搁了儿子的病情,她找谁哭诉去? 于是郑夫人彻底放下身段,苦苦哀求着锦绣。请她一定要想力法医治郑明,不管花多大代价。 锦绣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于是又把手术风险以及万一手术失败后不得找她麻烦的保证用白纸黑字写上去后,又亲自进宫让太后以及皇后过目。 皇后完全没有意见,反而还替锦绣说好话,说再是高明的医术,也不可能包治百病。既然郑明病情恶化得不是时候,也是他没有福份,就算手术失败,也怨不得锦绣。 太后心头如刀绞,这皇后是在挖苦她自作孽不可活呢,真真是气死她了。 郑贵妃心里也不是没埋怨的,如果不是姑母非要作,兄长的病也不会挨得这么严重了。可是这些话她又不敢说出口,于是对皇后的挖苦选择装聋作哑。 看了手上那一条条术前协议,“由于该手术的复杂性、该病人的病情的特殊性及病人本身的生理结构的特殊性,手术过程存在风险,有可能造成病人的死亡或伤残。身为医者,会尽一切办法抢救病人,努力尽到做大夫的职责。” “医者按正常医疗规范履行医者的职责。但由于该手术需要对病人进行全麻,但由于全麻的复杂性及不稳定性,不能完全保证没有副作用,如过敏、伤残、死亡,故由此带来的风险,医者不承担责任。” “病人家属应当积极配合医者,在手术过程中保持安静。不得以身份压人。” 但下边一句话却又像利箭,字字直刺她心窝。 “若手术失败,病人在手术过程中或术后,因大出血而导致死亡的,医者不承担任何责任。而病人家属不得以身份权利问罪、侮辱、责骂以及任何对医者无礼的举动,更不能因此拖欠病人手术产生的一切费用。” 太后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怒火,怒拍了酸梨木制的贵妃榻的扶手,“放肆的东西。这哪是什么手术协议,分明就是想逃避被哀家追责。身为医者,治不好病本就要问罪,你倒是胆大包天,居然弄这么个破协议来唬弄哀家。王氏,你别仗着楚王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哀家虽不是皇帝的生母,却也是正经的长辈。连皇帝都不敢唬弄哀家,你一个小小的医女,胆子倒是挺大。” 皇后淡淡地道,“太后请息怒,若是大夫真能包治百病的话,那这世上也就没有生老病死的说法了。当然,事关皇家尊严,太医治不好病是该问责。可这样一来,太医就会束手束脚不敢医治了,这样的后果,太后担得起,郑夫人,你担得起么?” 郑夫人连忙起身说:“皇后娘娘说得是。太后,就让王姑娘试一试吧,明儿她,生死由命,怨不得谁去。”让王锦绣医治,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若真的死了,也怨不得人家,一切都该怪太后。若不是她早不作晚不作,非要明儿病情恶化之际把王锦绣召进宫中耽搁了两天,说不定明儿就会有救了。 如果不是太后存着拿捏王氏的想法,也不至于惹怒楚王和王氏,使得儿子的病一再耽搁了。 太后这回子才真正体会到左右不是人的感觉了,明明就是这王氏没有把握医治侄子的病,这才恶毒地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可她一向维护的娘家人,却反而怪罪在她头上,这该死的王氏,太后恨不得把锦绣生吞活剥。 不管太后如何的愤怒,也不得不在所谓的手术协议上盖上她的太后凤印以及写上“免责”字样。 锦绣收好免责协议,便让冬暖青莲二人去太医院,让其准备手术室。这郑明,就当是做实验吧。不管成功与否,也可以找到足够的经验了。 太后平白无故的背上个“耽搁郑明病情”的罪名,火大的厉害,在宫里发了好大的怒火暂且不提。 只说锦绣设施手术的这一日,也是戚国公世子戚向阳病逝并且举行葬礼的这一日。 定国公府是京城的老牌勋贵了,虽说在这一代已倾于颓势,但好歹也是堂堂国公府。世子戚向阳因病而故,前去吊唁的人家还是满多的。 钟府与戚家没什么交情,但大家都在京城地界里混,自然也是要去露露面的。 于是,钟夫人领着钟大奶奶一道去了戚家吊唁。 去了定国公府时,才发现,主持中馈的人并非戚丁氏,而是一位面生的妇人,打听后才知道,这妇人是戚家二房夫人。 “……我那向阳侄儿命薄,唉,大嫂也因痛失爱子,这会子病得不想见任何人,还望诸位夫人太太们海涵。大家这边请,诸位大热天的还走赶来,真是过意不去。诸位进屋去喝口茶润润喉也好。” 钟夫人与钟大奶奶也随大流地进了偏厅里,与一众妇人说着话。 众人对于戚丁氏的病还是挺关心的,于是大家落座后,又有人再一次问起了戚丁氏的病情。 戚二夫人一脸的痛惜神色,“大嫂病得厉害,已经请了太医瞧了。太医都说不大好了,唉……造孽呀。向阳那么优秀的孩子,就这样没了。连累大嫂也跟着受罪。” 知道戚家内宅锁事的妇人撇撇唇,心想着,戚家长房如今没了嫡子,爵位估计无缘了。现在该高兴的应该是你了吧? 又有人开口道:“戚夫人病得真那么严重?唉呀,为何不请王锦绣王大人给瞧瞧呢?女神医王大人王姑娘也已经回京了呀,以后大家看病不就方便了?” 众人互望一眼,都擒着看好戏的眸子,却并没有说话。任那妇人自导自演着。 那妇人见没人理她,有些讪讪的,忽然眼光尽头,又瞟到钟夫人婆媳,顿时双眼一亮,对钟夫人道:“听说王锦绣认了钟阁老为义父,还以义女的身份住进了钟家,唉呀,钟夫人平白多了个神医闺女,又即将嫁入楚王府,夫人可真真是有福气的,以后可就是楚王的岳母了。真令人我辈羡煞也。” 在认了锦绣为义女的那一天,钟夫人便已想到,受到多少羡慕,就要受到多少嫉妒,于是毫不动摇地淡淡地道:“多谢郑大奶奶廖赞。能认下锦绣这个义女,我也觉得我自己挺有福气的。” 见钟夫人并不动怒,郑大奶奶又不怀好意地道:“据说若非王锦绣故意拿架子,不给戚世子治病,戚世子如何会没了呢?唉哟哟,这医者父母心,哪有做大夫的见死不救的?钟夫人呀,你那个义女,心肠也忒狠了。这下子可好,害得戚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戚夫人也病成这副模样,你那义女就当真铁石心肠,不怕报应临门?” 钟大奶奶目光豁害地射了过去,冷冷地道:“大奶奶慎言,我们家妹子再是仁慈不过的。身为大夫,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若非有人做事太过,也不会让楚王殿下大动肝火了。” 郑大奶奶冷笑道:“不管如何,王锦绣身为大夫,却对病人见死不救,本就不该。我说她两句又怎么了?难道还容不得别人说?” 钟大奶奶暗怒,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反倒是钟夫人悠悠地道:“大奶奶这话可真是强辞夺理了。谁是谁非,相信在座诸人都是再清楚不过了。今日你再来颠倒黑白又有何意义呢?我们家锦绣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被人说笑。奉劝大奶奶还是省省吧,别因你侄女嫁不进楚王府就把怒火迁到我家闺女身上。” 众人掩唇而笑,看郑大奶奶的眼光带着不以为然。 京城地界,谁不知当今太后一心一意想把郑家的闺女嫁给楚王呀,可惜皇帝忒不同意,让王锦绣钻了空子。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针对某一个人的。这郑张氏之所以针对王锦绣,不过是侄女没能成为楚王妃,连带自己的闺女也无人问津。自然对后来居上的王锦绣视为眼中钉了。 如果这郑张氏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偏要当着人多面多的时候说出来,还直接挑衅上钟家,真是不知死活。 ------题外话------ 今天不知怎的,总是传不上去,快要崩溃鸟。后来请一位要好的读者帮我传,仍是传不上去。逼不得已,请了值班的编辑传的。 新作《人定胜天》正式更改了书名《秀色嫡女》虽然狗血点的书名更能吸引读者,但我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本人真心不爱狗血类的书名,相信我的读者们应该也与我一样的。所以尽管这个书名比较普通,但至少勉强脱离狗血。希望亲们一如即往的支持。 第323章 脸皮厚 钟家是什么人家呀,钟阁老身兼吏部尚书兼阁老身份,钟夫人出身襄阳名门,钟大奶奶也是出身永固伯府,钟家的两位公子也是人中之龙,正是权势薰天。如今又认下王锦绣这位名动京城的女神医为义女,与楚王搭上了线,将来钟家成就不可限量。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讨好巴结去,偏有人非要仗着宫里那位所剩所几的威势作威作福,现在还把郑家女儿的名声也搭进去了,得不偿失。 没能打击到钟夫人,反被对方抓着自己的痛脚,郑张氏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钟夫人厉声喝道:“你……” 身为主人的戚二夫人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众夫人们也适时说了两句话,这才堪堪让郑张氏找了台阶可下,众人又东南西北地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随后,到底还是被已回了京的锦绣又给吸引了话题过去。 “这下子家中有病人的人家可是有福了。以前有个疑难杂症的还得大老远赶去宣府,排队排号,好不麻烦的。现在王姑娘回京了,估计钟家的大门都要被踏破了。钟夫人,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哦。千万莫让钟家大门被求医的人给踏破了。” 钟夫人笑了笑说:“瞧您说的。锦绣再如何的厉害,总归不是神仙,哪能包治百病的。您也别把她夸上天了,当心被捧得越高,跌得越重。锦绣年纪还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慢慢来,急不得。”这话倒是真有种母亲对女儿的关怀之意。 众人倒不好再继续夸下去了,于是又有人改口说:“可不管如何,你那闺女开膛剖腹,能医其他大夫不敢医也医不好的绝症,那也是厉害了。说句诛心的话,日后但凡钟家人生了病,总归不用再四处求医了吧?” 钟夫人说:“还真让你说中了。锦绣能做我的闺女,还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在几位夫人的故意调节下,气氛越来越好了,又有人不高兴了,郑张氏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对戚二夫人道:“我说二夫人,向阳大侄子死得可真冤呀,若非有人心胸狭隘,见死不救,大侄子如何会去?还连累丁大妹子也成了这般,偏还有罪魁祸首的母亲跑到咱们地盘上有说有笑的,真真是蛇蝎心肠。” 戚二夫人神色不豫,以目前戚家的处境,哪能真与钟家交恶,不由埋怨起郑张氏了。心想,你自己与人家不对盘,偏要拿我来代伐,真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笨呀? …… 尽管郑明的胆结石已比较严重,但没了后顾之忧的锦绣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纯当死马当作活马医,医好了是郑明的福气,死了也是他没福气。 因为齐玄英等人都不在身边,是以让业务最熟练的冬暖和青莲负责当助手。所幸这二人在宣府那样的地方进行了最强化的血腥洗礼,手术台上还是配合得非常默契。 太医院以许太医为首的一群太医听说锦绣要谢施做手术,一个个兴奋不已,再来手术场地也是设在太医院,锦绣每下达一个命令,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甚至搬桌子打扫屋子这些粗活儿也是抢着干,只是为了能得到观看大周第一女神医设施传说中的开膛剖腹的神技的资格。 能进入太医院的太医,医术那当然是没得说的,可以说是全国最优秀的医者,能让这些医者如此祟拜自己,也是特有面子的事。但一个两个还好,一群群四五十岁的老家伙围在手术台前问东问西,一会儿问麻醉酒是如何做出来的,一会儿又问胆襄内怎会长结石,是什么病因造成的,一会儿又问为什么要在病人身上盖上布条……刚开始锦绣还能耐心解答,到最后也有些吃不消了,不得已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许太医。 许太医赶紧喝斥了一群太医们,让他们保持安静。 太医们总算保持了安静,但这种安静,随着锦绣拿出手术刀划开郑明的肚腹时,又一次炸开了锅。太医大都是主治肺腑方面的内科,就算专精妇婴之类的太医,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拿刀划出肚子,并在肚子里翻来找去的血淋淋的场面,一些胆小之人看到血腥的场面,当场就晕了过去。 一些胆大之人也是双腿发软,不敢再细看。手术场地很快就消失了一大部份人,唯独许太医胡太医,以及小苏太医却看得目不转睛,对医道孜孜不倦追求的人,胆子也是奇大,这倒没没没什么稀罕的。 郑明确实患了胆襄结石,并且结石还比较大个,约摸有成人食指头粗大,最严重的还是结石已经进入胆管内,并且胆管已开始化脓。 许太医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进郑明的肚子内,“这就是结石?” “是的,结石已经进入胆管内,阻塞引起的急性化脓性胆道感染,是胆道外科患者死亡的最重要、最直接的原因。多数继发于胆管结石和胆道蛔虫症吃药自然不抵事的,也只有手术治疗才能根治。不过胆管都已化脓,这就更复杂了。” 许太医又问光凭把脉是否真能诊断出胆襄问题,锦绣笑了笑说,“把脉也并非万能的。尤其这肚腹里的症病,胆襄炎引发的腹痛,需在与其他腹痛相区别。想要辩别胆襄炎,中老年人患此病者较多,疼痛的部位一般在剑突下,或右上腹部,为持续性疼痛阵发性加重,可放射至右侧肩背部。而发热是最常见的症状。通常有这种症状者,皆为胆襄原因。” 许太医听得连连点头,小苏太医说:“先前下官也诊出郑世子此病与肝胆有关,但从来没想过,胆襄内还可生出石头。王姑娘不愧为神医封号。” 许太医也想捋胡子,最终只摸到蓝色的口罩,只好把手放下,问:“此病症,除了手术外,用药物可否能控制?” “只要结石没有滑入胆道内,还是可以采取保守治疗的。” 许太医等人又要问怎么治疗,但想着这都是人家的祖传秘方,属于不传之秘,自然不会对他这个外人讲,便没有问出口。 小苏太医也是如此,不过在看到锦绣镇定充满威仪的面容后,忽然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 太医院很是宽阔,诺大的药房此刻被屏风一分为二,屏风那头是临时搭建的手术室,另一边则是太后以及郑家诸人。 赵九凌随后也赶来了,他倒不是关心郑明,而是怕锦绣手术失败,太后以及郑家人会拿她出气。 郑夫人脸焦急地望着屏风后头不时传来的谈话声,心里的怒火逐渐往上涌,她儿子正在生死关头,他们居然还有空说闲话,究竟有没有把儿子放心上?但顾忌着楚王在此,倒不好开口,只能无声地望向太后。 太后正要发怒,赵九凌闲闲地开口,“郑夫人,请保持安静好吗?锦绣说过,做手术的时候,最忌分心。一旦有外界干扰,手术更容易失败的。” 太后压下快要冲出嘴的怒骂,侧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恒阳,哀家知道你维护自己的媳妇,可你听听,王氏这哪是在给明儿做手术。” 赵九凌声音淡淡,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从反驳,“锦绣在宣府的时候,她身为宣府最高军医,不但要肩挑救死扶伤的责任,还要指导军医如何有效医治伤者。在每做一个手术的时候,还得指导身边的军医进行手术的原理,手术的施展。以及手术过程的指点,锦绣大公无私奉献她的毕生医学,更应该得到尊重,而不是上位者的侮骂与轻视。” 太后被削得满面青色,想怒斥他,却又不敢再开口,毕竟人家还在里头救她的侄子,若是她还要摆架子乱骂人,也确实无理了。 当然,若锦绣没有楚王这个靠山,那又另当别论。 郑明的手术还是比较成功的,这也多亏了锦绣的心理素质好,以及前世的记忆还算管用,让她七摸索八拼凑的,手术居然成功了。 胆襄管化了脓,确实比较麻烦,但刚才与许太医等人切磋了一番,锦绣又结合了两位太医给的建议,又加了几味化脓的药,相信郑明不会有大问题的。 锦绣出来的时候,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她脱掉手套,摘掉口罩,拿了手巾抹了额上冒出的汗水,说:“手术成功。接下来有十二个时辰的危险期,只要小心护理,病人能熬过这一关,那就没大问题了。” 郑家人的兴奋不必言表,太后也缓缓压下内心的紧张,但脸上却并不表现什么,依然严厉地质问锦绣,“那我侄子什么时候可以痊愈?” “这要看病人复原能力了,大约七到十五天吧。”锦绣又把冬暖和青莲留了下来,让她们轮留护理郑明。然后对千恩万谢的郑夫人说:“夫人也别急着感谢我,我是医者,自然要以病人为先,不过,该给的诊金可不能少半文钱的。” 郑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郑五姑娘也是一脸的吃惊,“姐姐,家父这个手术,大约要花多少银子?” “等会子我回去算好后,再把账单令人送到府上。” “……姐姐说个大致的数目……妹妹好回去让人准备。” 锦绣故作沉吟,“大约三千两银子吧。”她随口乱说的。 郑五姑娘瞪圆了眸子,不过仍是挤出了笑容,“原来才三千两,好说。” 锦绣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解开身上的手术服,又特意交代了冬暖青莲一番,等她出来时,便见郑五姑娘堵着赵九凌的去路,声音楚楚可怜,“好歹都是一家人,姐姐怎能收费呢?这样也太伤感情了。” 锦绣好笑不已,她见过脸皮厚的,但也从来没见过像这郑瑜这样不要脸的。 ------题外话------ 今天恢复双更。 第324章 继续斗法 她上前,对郑五姑娘道:“郑姑娘,你姓郑,我姓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若是不收你的钱,我才会伤感情的。” 她佯装没有瞧到双颊陡然胀红的郑瑜,还在她肩上安慰性地拍了拍:“三千两银子不多的,这其中还包括了医药费,看诊费,以及手术费用,还有太医院临时搭建的手术场地费用,材料费,以及接下来的护理费。若是郑姑娘实在无力支付,也可以分期付款的。我这人一向好说话。” 郑瑜双眸快要喷火了,如果传出郑家连付诊金都要分期付款,那郑家人也不要在京城地界混了。 还没离开的太后也是一脸怒火,可事关郑家人的颜面,这时候反倒不好拿太后的身份压人,只能对赵九凌冷笑道:“恒阳倒是娶了个财神媳妇。” …… 与戚二夫人交好的妇人自然知道戚二夫人的目的,于是又站出来打圆场,说:“谁是谁非,在场诸位哪有不明白的。二夫人,你就适而可止吧。当初也并非王锦绣不给医治,而是楚王亲自下的命令,你要怪就怪楚王去呀,找人家一个小姑娘麻烦算什么英雄好汉。” 钟夫人瞧了说话的年轻少妇一眼,这少妇生得花容月貌,却甚是面生,见钟夫人望过来,赶紧朝钟夫人露出友好的笑意来,钟夫人也回了个浅笑。 那少妇说:“钟夫人,您肯定不认得我吧,但我却认得您的。我是沈家的二媳妇,何氏。” 兼任户部尚书的沈阁家的二儿媳妇何氏? 钟夫人立马想起来了,说:“你是何天刚的闺女?” 少妇傲然地抬起了头,“夫人好记性。何天刚正是家父。” 若是没有人听说过何天刚,但山西总兵的身份却是如雷惯耳的。何天刚患了肠痈,因此人节制山西边防军务,对朝廷来说,是难得的封疆大吏,皇帝也很是关心何天刚的病情,还特意派了几位太医前去医治,都不得好,后来还是让宣府的王锦绣去医好的。这才使得王锦绣名气彻底响了起来。 王锦绣救了何氏的父亲,自然也是何氏的救命恩人,何氏为王锦绣说话,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但对于钟夫人来说,却是难得震惊的。 当年在金陵的时候,钟夫人可是没有忘记,这何氏与她的母亲何文氏是如何刁难锦绣的。不过想来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何氏也嫁人生子,自然也就不再针对锦绣了。更何况,锦绣还救了她父兄,否则,在父亲没了的情况下,何氏在沈家,又怎能挺直腰杆做人呢?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钟夫人也大方地给予何氏一个爽朗笑容,“以前你父亲任江浙总兵的时候,便与锦绣打过交道,想必对锦绣的为人再是清楚不过了。” 何氏一脸诚恳地说:“那是,说实在的,先前也因秀丽不懂事,也曾与锦绣有过间罅。后来家兄也曾身受重伤眼看就要没命了,若非锦绣不计前嫌施以妙手,楚王殿下在家兄做手术的时候亲自握着家兄的手给家兄打气,这世上恐怕就没家兄这个人了。再后来,若非锦绣给家父治病,也不会有家父的今日了。所以锦绣对咱们何家来说,无异是再造恩人。而每每听到有人说锦绣的坏话,就忍不住替锦绣抱屈。唉呀,说了这么多话,夫人可别嫌我话唠才好。” 众人哪里敢笑她,这何氏短短几句话里,点明了何家的雄厚背景,父兄都是由王锦绣救回来的,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何氏话里还透露出一种强大信息,人家的兄长似乎还很得楚王看重呢。何氏有如此雄厚背景,众人就算要指责,也得惦惦自己斤两才成。 有何氏这般维护锦绣,自然没有人再说锦绣半个不是了。郑张氏碰了钉子,再也不敢随意开口了,只好坐在那生闷气。 众人说笑了会,便纷纷起身告辞,正在这时,威国公老夫人来了。 众人精神一震,威国公老夫人顾丁氏前阵子闹出的笑话可是让众人狠乐了一阵呢,不过自从圣上亲自给楚王与王锦绣赐婚后,这顾丁氏便称病不出,她们想看笑话也是看不成了。眼下戚向阳,也就是顾丁氏的亲侄儿没了,再怎么不好意思,应该也得过来走一趟的。 顾老夫人这回倒没有以往那般排场,只带了几位丫环婆子,此人一身藏青色缎面褙子以及衣裙,头上插着七尾展翅银凤钗,以及鸡心含珠小偏簪,额头上带着个由银色的细珠子串起来的白玉抹额,既庄重肃穆,又威严华贵。 众人看得连连点头,不管这顾丁氏先前如何,但顾家当家夫人的威仪却是无可挑剔的。 顾丁氏草草与众位夫人略过了眼缘,便进入灵堂去了。 在经过钟二夫身边时,顾老夫人脸色有些僵硬,很快就低下头来,从她身边匆匆而过。 钟夫人神色微哂,不再说什么,携了大媳妇,从容离开戚府。 顾老夫人可以佯装没有瞧到钟夫人,但对于表侄女何氏的主动上前招呼,也就不好不再装作不见了。 顾夫人打量何氏一眼,说:“你也来了。你娘现在可好?” 何氏甜甜一笑,“多谢姨母关怀,娘现在还好,就是有些惦记姨母您呢。上回还问起姨母,说好久都没有来瞧瞧姨母了。只可惜娘现在正给大哥物色大嫂,一时不得空罢了。” 顾老夫人神色微僵,自从她拒绝何氏做自己儿媳妇后,与表姐何文氏便疏远了,姐妹从此生了间罅。一晃又有近一年没能见过面了,连今年过年都没有走动。 “我是孀居之人,却不好四处走动的。你娘若是得空,可得时常登门才是。” 何氏点点头,“姨母说得是,秀丽有空回了娘家,就亲自转告娘。” 顾老夫人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进入戚府去了。 何文氏加快了脚步,追上了钟夫人婆媳,又与钟夫人拉起了家常来。 …… 回到钟府后,钟夫人又发现了门口停了好几辆陌生的豪华马车,先前还以为是家中来了客人,可一打听之下,才知道锦绣今日在太医院成功给正阳侯世子做了开腹手术,取出了胆襄内一颗拇指大小的结石,并且手术非常成功,消息传出来后,整个京城但凡有腹痛病症的如打了鸡血似的直奔钟府。 那郑明胆襄内居然长了石头,而锦绣却开腹剖胆,取出石头,而郑明居然还活着,钟夫人惊汉不已,但看到钟府外头排成长队的病人,又感叹,对钟大奶奶说了句:“果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对于锦绣来说,她是大夫,大夫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有人登门看病,自然不能推拒的,若是普通病症也就罢了,但这些登门的病人,确实也有危急病症,锦绣自然就忙碌起来,又弄到了天黑。连钟阁老从衙门里回来都不得空闲。 之后,锦绣仍是忙到脚不点地,能登钟府大门的,自然是有些身份的,不过给锦绣最有印像的还是要数怀王府的郑侧妃。 这位郑侧妃也有心口疼的毛病,情况与当今太后如出一辄,但装得却无比像,几乎可以去竞争争奥斯卡奖了。 锦绣那个气,亲自好声好气地送走了郑侧妃后,在郑侧妃前脚踏出仪门,锦绣后脚就冲门房的人怒吼道:“以后但凡再有装病的人来看病,一律打出去。一个两个的都跑来烦我,姑娘我真是受够了。” 郑侧妃脚下踉跄了下,回头目光铁青地瞪着锦绣。 锦绣看都没看一眼,扭头就走。 而这时候,钟府门房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一些别府递贴子来的下人,还有门前等候自家主子的奴才,把锦绣的话听在了耳里,不出一天功夫,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怀王府的郑侧妃累年不见好转的心口疼毛病原来只是装的。 消息传至宫中,郑贵妃坐不住了,赶紧连夜来到太后宫里。 “姑母,您看,那王锦绣该不会……” 太后皱皱眉头,冷然道:“知道又如何,量她也不敢当场揭出来。” 郑贵妃想到王锦绣那天被太后折腾有气不敢出的模样,也堪堪放下了心来,但很快又提了心,咬牙恨声道:“可珏儿她,如今都被她给坑苦了。” 郑贵妃嘴里的珏儿,便是郑贵妃的亲侄女,郑家旁支所出姑娘,怀王府的郑侧妃,也是太后的侄孙女。 王锦绣是何许人矣,神医之名也非浪得虚名,她说郑侧妃是在装病,自然便是装病了。历来女人装病以搏同情以争宠的手段,宫里宫外也见得多了,除了男人不知道外,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并不会真的说出来。这王锦绣,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如此直言不讳地指责出来,不但狠狠打了郑侧妃的脸,让她在怀王府抬不起头来,也让怀王对她侧目,就算顾忌着太后这层关系不好对她怎样,但受冷落是肯定的了。尤其这么一来,郑家姑娘的名声也毁得彻底。还连累宫里的太后,因为郑侧妃和太后都有心口疼的毛病,她们又都出自郑家,锦绣扬言郑侧妃是在装病,那么太后岂不也是? 太后对于郑侧妃并没多少感情,但总归是出自郑家,锦绣这般针对她,便是针对自己,与自己过不去,身为太后,她自然容忍不得。 “这个王氏,生来便是来克哀家的。”太后神色狰狞,又揉了揉眉角,上回虽说整治了王锦绣一宿,可也把自己给折腾得够呛,这阵子夜里总是睡不着觉,连累她这些天精神也有些不济了。 郑贵妃又安慰了太后一番,目光闪动着,“要不,姑母再装病一回,这回彻底整治她。” 想着锦绣那天晚上的作为,以及在帝后面前理直气壮的告状,太后摇了摇头,“算了,这女人是个刁滑的,可不是好拿捏的。”上一回其实她是半点上风都没能占到的,还差点连累了身边的宫人,也与娘家疏远了不少,这么多年来,她也知道帝后恨不得她早早去死,但一直顾忌着名声,大家也都维持着面子情罢了。帝后要顾及孝道和名声,不敢动她,可身边的宫人却要糟秧了。 郑贵妃也知道王锦绣的刁滑,又恨恨地骂了两句,心有不甘,“难道就任她这般潇遥?” 太后冷笑一声:“放心,哀家又想了个绝好的主意。” 第二日早上,皇后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时候,太后和颜悦色地问起了楚王的婚期,皇后戒心顿起,老太婆好端端问及儿子的事,准不会有好事儿,只小心地回答:“太后关心小辈,是九儿的福份,九儿的婚期就在下个月名旬。” 太后一脸的惊讶,“唉呀,那岂不还有两个多月,这怎么成?楚王身份贵重,可不能太过仓促了,一定得好生操办才是。” 皇后又说:“有内务府和礼部共同操力,自然不会有问题的。” “那倒也是。不过,王氏虽说与楚王情投意合,可王氏到底只是市井女子,以后恐难适应天家规矩,再则,将来王氏入主楚王府,以她无父无母的孤女身份,恐难撑起王府,何况主持中馈。哀家虽然挺喜欢这个孙媳妇的,可这事关天家颜面,可万万马虎不得的。皇后,你身为中宫之主,可得早些未雨绸缪才是。” 果然是针对锦绣来了。皇后心里冷笑,不过她与太后过招多年,一直略占了上风,这回也不例外,淡淡地笑着说:“让母后操心了。臣妾倒没有这方面的担心。毕竟恒阳眼光独到,他瞧中的姑娘自然是好的。对于王氏,臣妾看得也还顺眼。”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不喜王氏,你也休得打她的主意。 太后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哀家自然也喜欢这王氏。可王氏身份和出身都摆在哪,让她嫁给楚王本已勉强,如今让她主持中馈,打理王府锁事,管束妾室教养子妇,估计还得抓瞎。皇后你身为婆母,也得早作打算才是。” 说了半天,仍是没有说到点子上,皇后都有些不耐烦了,淡淡地问道:“依母后之见呢?” “王氏出身民间,不懂宫中规矩,这将来嫁到王府,就是天家的媳妇。这首要的便是把天家的规矩学起来。哀家决定,派几个教引嬷嬷去钟府,好生教授王氏规矩才是。以免到时候闹出笑话来让人看了笑话。王氏自己丢人不打紧,皇后就不怕楚王也会被连累丢人?” 皇后觉得锦绣虽然出身民间,但那日在自己面前的表现还是张驰有度,进退得宜,即恭敬又带着小儿女的姿态,既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气质又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虽说只接触过一回,就这样下定论有些片面,但不可否认,皇后对锦绣的第一印像颇好。 与太后过招多年,皇后立马便能猜出太后打的主意,不慌不忙地说:“太后所言极是,是臣妾思虑不周了,也幸亏太后提醒。臣妾这便回去,挑几个宫中教教嬷嬷送到钟家去,教王氏学习宫中规矩。反正这还有二十来天的功夫,相信以她的聪明,应该很快就能学会的。” 皇后说话不快不慢,却也让太后插不进嘴,太后嘴巴张了张,说:“何必麻烦皇后?哀家这儿已有上好的人选,全都是哀家跟前得力的宫人,一个个都是极懂规矩的,即日便可送去钟府。由她们教王氏规矩,是再好不过了。” 皇后淡淡地道:“有劳太后关怀,这些锁事儿哪能让您操心?太后身边的人固然是好的,可都是太后跟前的贴心人,哪能大材小用做这些事。还是臣妾亲自回去挑人吧。反正臣妾宫里也有现成的人选,唉呀,时辰不早了,臣妾也该告退了,后宫里一大堆锁事还等着臣妾呢。” 皇后从容退去,也拒绝了太后的一片“好心”,太后瞪着皇后平静端庄的面容,气得牙槽发疼,却又无可耐何。 然后,钟府多了四位皇后派来的教养嬷嬷。 这几位嬷嬷是皇后的人马,准婆婆派来的人,尤其人家是一心教自己规矩与礼仪的,锦绣自然不敢怠慢。不过听了这几位嬷嬷话里的意思,似乎皇后还替自己撑了一回腰,否则,现在来到府里的就会是太后派来的人了。 锦绣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场表达出对皇后婆母滔滔敬意以及感激之意,并表示,等有空就进得宫去,好生给皇后磕几个头。 几个嬷嬷见锦绣如此通透,便也放下心来,遂专心教锦绣宫中礼仪以及规矩。 宫中规矩多如牛毛,但大至上,也就那么回事,赵九凌早在先前就与她大至讲解了下,为了在老赵家站稳脚跟,这些规矩是必须学的。 锦绣在钟府内学规矩学得认认真真,倒不是她聪明好学,而是为了以后在赵家混得更好,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学。 而太后这时候则乱不爽一把了,郑贵妃心里也堵得慌,今日娘家人进得宫来又向她诉说了王氏回京短短半月,就受到多方勋贵巴结的事,更是憋得一肚子火,又火速来到太后宫里,与太后商量对策。 “姑母,这样下去不行呀。那王氏回京才半月,就把京里的名个勋贵一网打尽,如今那些夫人太太小姐们对王氏那个讨好,再这样下去,瑜儿就算以侧妃名份嫁入王府,也不是她的对手呀?” 太后牙关紧咬,阴阴地道:“岂容她再威风?来呀,传哀家口谕,让王氏好生待在家中,安心备嫁。任何人不得再去打扰求医。”她对慈宁宫中的管事大太监如此吩咐。 管事太监离去后,郑贵妃双眼一亮,喜兹兹地道:“王锦绣能得到这么多的拥护,不外乎是靠她的医术罢了。若是让她不得再行医,对这些人的影响力也弱了。各家勋贵哪个不是势利的,在她身上讨不到好处,谁还稀罕她?姑母高明。这回看她还得瑟得起来!” 太后冷冷一笑,慢条斯理地摸着手上鸦青色的护甲,神色冷厉又得意。 “要不,姑母,咱们再给添把火?” 郑贵妃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太后笑了起来,“也罢,就依你之见。给她添添火。” 郑贵妃得意至极,“姑母才下了口谕,必须安心待嫁。若她接了病人,便是违背姑母命令,姑母到时候就能以此借口好好收拾她了。若她拒绝,就会得到病人的怨恨,反正她是两头不讨好。” …… ------题外话------ 又被编辑批评了,说我一章才3000字的字数,要我每章更5000字以上,这样订阅量才会涨,好吧,看在订阅量的份上,我暂且试一下了。 第324章 前因后果 那位患了小肠气的孩子,锦绣暂且无法动手术,因为京里并没有适合的手术室,再来药物也并不齐全,锦绣仍是建议小孩子的父母带孩子去宣府让齐玄英医治。因为齐玄英如今已能独挡一面了,做这些小手术还是比较拿手的。 这曾氏倒也和气,对于锦绣还是礼遇有加,只是在听说要去宣府动手术时,又面带难色了。 曾氏一脸难色地说:“家里事儿多,宣府路徒遥远,孩子又这么小,哪经得起折腾?” 锦绣说:“从京城一路去宣府,也不过大半天的功夫。再则,京城这边没有药物,也没有手术室,我想做也是无法做的。” 妇人沉默了下,想了想说,“那我先回去与家里人商量商量可好?” 锦绣颔首笑道:“也好。” 这时候钟大奶奶进来,与曾氏笑着招呼了两句,“原来是李家奶奶,您一向是大忙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曾氏苦笑,面色却有些闪烁,“这孩子生下来便有小肠气,四处求医,连专精妇婴的胡太医都说只能保守治疗。每次瞧着这孩子每次大哭就会胀得生疼,心里真像油煎似的。也幸亏有了你这个妹子在,否则还真不知该怎么是好。”忽然曾氏又后悔起来,早知会有今日,先前在闺阁中时就不该为了所谓的才女之争而与钟大奶奶交恶。 钟大奶奶自然也瞧出了曾氏的讨好以及心虚,却是不动声色地道:“李家奶奶言重了。以宁国公的财富权贵,什么样的名医请不到?我家妹子就这么点庄稼把式,恐怕还入不了成国公府的眼。李家奶奶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头出了点事,我们家出嫁的姑奶奶家身子也有些不妥,正要请锦绣过去瞧瞧,就不招待您了。您请自便。” 曾氏怔了下,人家已经是逐客令了,也不好再多呆,只好辞别。 曾氏走后,锦绣这才问钟大奶奶:“嫂子,你刚才说是谁身子不妥来着?” 钟大奶奶笑了笑说:“蒙你的。就是不想妹妹给乔家小子看病罢了。” 锦绣恍然大悟,又问:“嫂子,这位李家奶奶是什么身份?为何嫂子要阻止我给她儿子看病?” 钟大奶奶坐了下来,一边拿着绣仕女的桃花折纸团扇扇着,一边说:“妹妹你初到京城,肯定还不熟悉京里各勋贵世家错宗复杂的关系。这李家奶奶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宁国公夫人是宫里那位的亲姐姐。这郑家乔家的人仗着宫里头那位,没少在帝都里横行。这孩子的病,你若是医好了那是没话说的,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就很难善罢甘休了。所以,我觉得,妹妹还是干脆出去避避风头吧。” 锦绣恍然大悟,诚恳地道:“多谢嫂子提点我。” 钟大奶奶又说:“妹妹这马上就要嫁人了,自然得在家中绣嫁衣才是,哪还能再随意见客的。从明日起,妹妹还是闭门谢客吧,好生安心呆在家里绣嫁衣吧。至于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钟大奶奶考虑得不无道理,诺大的京城,虽说有太医坐镇,但要开刀动手术之类的高难度的活儿,非锦绣莫属,也难怪这些人像闻着了血一样的蚊子那般兴奋,一个个都要跑来找锦绣。 这些人身份又不能一杆子得罪死了,全是些错宗复杂的关系在里头,医好了自是锦上添花,医不好可就得倒大霉了,就算她贵为未来的楚王妃,还是得小心为上。傍晚时分,锦绣跪听接了太后口谕后,立马便猜出太后的用心,她当场打了郑侧妃的脸,太后这是在还击她了。不过无所谓啦,反正她现在为了应付那些人,确实有些吃力了。人家说京官不好做,主要是京里的权贵们太多太多了,丢个碗出去不是砸到皇亲国戚,便是权贵名门,稍不注意就会乌纱帽难保。而神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她能力有限,医术有限,医了这个,就无法医那个,有时候遇上两个同样病重,同样病危,同样都是急需医治的病人,先医这个就得罪那个,医了那个就得罪这个,有时候,并不一定医了就能治好,反而弄得两头不讨好。 有太后这道口谕,她倒可以正大光明地拒绝这些病人登门以及无理的要求了。 为慎重起见,锦绣又向这位李大太监道:“太后娘娘这道口谕真是来得太及时了。这阵子应付那些病人锦绣也是力不从心了,可惜却找不到理由拒绝。太后她老人家确实疼我呢。” 李大太监端着架子,笑得悠哉悠哉,“姑娘太客气了,太后她老人家确实是心疼姑娘,这才让奴才过来给您这道口谕。指望着姑娘好生珍惜嬷嬷们的教诲,争取早早把规矩学会。不给她老人家抹黑才是。” 锦绣笑道:“麻烦李公公转告太后,锦绣一定不负她老人家所望,争取早日学好规矩。” 接下来的日子里,锦绣果真闭门谢客,一些求医无门的人直接被撞天钟家门外, 遇上一般求医的,门房的便说:“我家姑娘马上就要嫁人了,太后责令姑娘即日起闭门谢客,安心待嫁。若真有要紧事儿,可以持钟府的拜贴,请太医的许大人给瞧瞧。许大人身为太医院令,医术那自是没话说的。” 遇上一些身份尊贵的便说:“昨儿个太后和皇后娘娘派来了几位教引嬷嬷,姑娘正在学规矩呢。确实没功夫给贵府公子看病,还请海涵。”然后又说“既然来了,就进去喝喝茶再走”之类的话。 把太后皇后娘娘搬出来,这些人自然只能悻然而归。只除了宁国公府李夫人。 李夫人是当今太后的姐姐,侄女又是贵妃娘娘,不说在外头,在宫里头都是横着走的人物。皇后见了她也还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夫人,便越发骄狂了去。 今日里吃了闭门羹,自然不爽,冷冷地瞪着那门房,指责道:“这就是钟家的待客之道?居然把客人拒之门外?” 门房的也知道这人不好惹,也只能唯唯喏喏地请李夫人进府里喝两口茶。 李夫人昂首挺胸进入钟府,她的媳妇曾氏倒有些不安,小声道:“太太,这样不大好吧?” 李夫人斜她一眼,冷然道:“有甚不好的?玄哥儿现在都成这样了,难道你就忍心?” “前日里王姑娘便说过,玄哥儿这病也并不急着动手术的。”更何况人家确实正在备嫁,哪还有时间给外人看病呀? 李夫人冷哼一声,就是因为王锦绣不给人看病,她偏要她给玄哥儿看,一来能打击她的气焰,二来也让她明白,他们宁国公府,可是得罪不起的。 钟夫人听说李夫人丝毫不顾忌皇后的体面,直接就闯了进来,很是生气,连忙差让钟大奶奶去锦绣的院子与几位嬷嬷通通气。 锦绣正在学习天家规矩,她人聪明,记性又好,一学就会,人也随和,最难得的是,一点就透。就算四位嬷嬷想摆摆架子,这时候也不得不佩服起来。这时候听了钟大奶奶的来意,其中一位嬷嬷不由冷笑一声,“这位宁国公夫人,她倒是比皇后娘娘还要尊贵了。” 锦绣问道:“人家指名要见我,又是国公夫人,我需要出去见她吗?” 嬷嬷说:“姑娘娇贵,又是皇后娘娘未过来的媳妇,以后可就是天家的媳妇,外命妇哪能说见就见的。姑娘继续学习礼仪,奴婢去去就来,打发此人便过来。” 似乎在这位路嬷嬷眼里,这位堂堂国公夫人,太后的亲姐姐,也只是不相干的阿猫阿狗似的。 路嬷嬷昂首挺胸地来到前边正厅里,不卑不亢地与端坐在上座上的李夫人与钟夫人福了身子,语气恭敬,但却强硬,“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地来教王姑娘天家规矩。皇后娘娘很喜欢王姑娘这个未来媳妇,要奴婢们好生教导王姑娘礼仪。因与楚王大婚迫在眉睫,现下正加紧练习着,暂时没空见客。还望夫人见谅。” 李夫人神色一板,“哟,还把皇后娘娘给抬出来了。你可知,本夫人可是得了太后的手谕,王姑娘若是不出来见本夫人,岂非抗令不尊?” 路嬷嬷一板一眼地道:“夫人就别说笑了,太后她老人家一向最疼王姑娘的,皇后娘娘派奴婢们教王姑娘规矩,可是太后她老人家大力促成的。她老人家还曾吩咐过,王姑娘与楚王大婚迫在眉睫,得好生呆在家学学为妻之道,不得再任意踏出房门半步,更别说见客了。” 意思就是我们来教王姑娘规矩,可是太后事先吩咐的,太后也曾交代过,在备嫁期间,王姑娘不得再任意见客,只需安心待嫁。如今李夫人持太后手谕,似乎也有自打嘴巴之嫌。李夫人若再口口声声是得了太后吩咐,那么太后岂不自相矛盾? 路嬷嬷打定主意,若这李夫人聪明些,就该识时务乖乖走人,若仍要仗着太后不罢不休,那可就怪不得她了,实实在在地送了个把柄到皇后手头。 但这李夫人一向是骄横惯了的人,哪想得到这里头的名堂,只一味的耍横道,“就算先前太后曾这样吩咐过你,但我身上确实有太后的手谕,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瞧瞧,这是什么?” 李夫人从怀中掏出太后一道令牌,木制的天字一号令牌,确实只有太后才能拥有的。 路嬷嬷眉毛都不皱一下地道:“夫人别为难奴婢了。太后娘娘先前确实是下了令谕,夫人这样,岂不强人所难?” 李夫人冷笑一声说:“大胆,你可是想抗令不尊?” 路嬷嬷脸色一板,“这话应该是奴婢要问夫人的吧。奴婢奉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凤旨,教导王姑娘规矩。太后先前也曾发过话了,王姑娘在嫁入楚王府之前,不得再私自见任何人。夫人可是要逼王姑娘抗旨?” 李夫人怒道:“可本夫人手上可有太后的手谕。” “那依夫人之见,先前太后的口谕就算不得数了?”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我家玄哥儿病成这样,太后一向疼他,自然就算不得数了。” “放肆,你有几个胆子,敢说太后的口谕算不得数。”路嬷嬷就等她这句话,瞠目标大喝,“你一个小小的国公夫人,就敢视太后口谕如无物,是想造反不成?” 曾氏吓了一跳,正要说话,李夫人却冷睨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惊慌,昂起下巴道:“大胆贱奴,你有几个脑袋,敢对本夫人如此无礼?。”又见路嬷嬷似乎并不惧怕自己,不由大怒,“别以为仗着有皇后撑腰,就可以胡作非为。我可警告你,今日本夫人必须见到王锦绣。现在立即把王氏给我叫出来。” 路嬷嬷一巴掌甩向李夫人,嘴里冷冷喝道:“未来楚王妃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小国公夫人能叫的?今日奴婢就好生教教你,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 李夫人被打蒙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路嬷嬷,她一向作威作福惯了,这一巴掌打得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路嬷嬷昂着头,冷冷地道:“天地君亲师。这世上除了天地之外,就属君王最大。君王权利与地位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包括亲者,长辈。王姑娘即将成为天家的媳妇,便是天家的人,代表着朝廷。你一个小小的国公夫人,居然公然叫未来王妃的名讳,甚至对未来王妃呼来唤去,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若奴婢进得宫去禀告皇后娘娘,夫人你少不得要挨几十个嘴巴。让你知道天家尊严不可侮。” 李夫人气得鼻子歪了,君王权利是大,地位是高,但君王上头可还有太后呀。太后那可是帝后的长辈,帝后见了都要矮上三分,她又是太后的姐姐。自然也就是帝后的长辈了。王锦绣就算贵为王妃,名义上也只是太后的孙媳妇,她的侄孙媳妇,身为长辈的,凭什么不能叫她的名讳,恁什么不可以对她呼来唤去? 再来,王氏不是还没嫁入楚王府么?她叫她名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夫人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在皇后面前都是摆足了长辈架子的,没道理你一个皇后身边的奴才也敢对自己不敬。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打我。你有几个条命?”李夫人怒不可竭,也要上前痛打路嬷嬷一顿,路嬷嬷把手一伸,牢牢地抓着李夫人的手,冷冷地道:“李夫人,虽说奴婢只是个奴才,可好歹也是皇后娘娘跟前正六品的女官,掌六宫规矩礼仪的,岂是你一个国公夫人想打就打的?” 曾氏脸色巨骇,她出身名门,又世代受儒学教化,自然知道皇后身边的女官打不得的。打了她便是打皇后的脸,那可是要治大不敬的罪的。于是赶紧上前拦着婆母,并对路嬷嬷陪着不是。 “嬷嬷休要恼,我婆婆只是担心玄哥儿的病,所以一时激忿陷入魔怔了,婆母并非有意的,还请嬷嬷大人有大量,不要要见怪。” 当着钟夫人的面,被一个奴才打了一巴掌,李夫人正找不到气出,偏自己的儿媳妇不为自己说话,反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甩向曾氏,骂道:“贱妇,给我闭嘴。你个软骨头的东西,你是什么身份,还要对一个奴才赔不是?我脸都被你丢尽了。” 曾氏捂着脸,很是委屈,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婆母出身市井,哪里明白君王尊严可是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包括亲情都要靠边站。 在婆母心里,长辈便是长辈,做晚辈的不管如何都得敬着,可在天家人眼里,可是没有长辈之分的,只有地位的高低。就连当今的国丈,辅国公在亲生女儿面前,也得执臣子礼,你一个太后姐姐的身份,在帝后面前更是算不得什么了。 “婆婆,这位嬷嬷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如何能够打得?” “闭嘴。我就是打她又怎样了?皇后还能为了个奴才来治我的罪?” 路嬷嬷看了钟夫人一眼,钟夫人意会,立马起身,指着李夫人叫道:“反了反了,连太后的口谕都不放眼里,还敢殴打皇后身边的女官,这还了得。来人,快快,把此人赶紧绑起来,扭送至皇后宫里,请皇后治罪。” 李夫人瞪向钟夫人,厉声喝道:“你敢?” 钟夫人正色道:“李夫人胆大包天。我也不敢再留你了,来呀,送客。” 在李夫人骂骂咧咧的挣扎中,钟府的下人以及路嬷嬷等人把李夫人扭送进了宫里,请皇后治罪。 锦绣一直没有出过面,但对于前院发生的事,还是由另一位周姓嬷嬷听了个大概。 她捧着茶杯,对李夫人的作为很是无语。 连她一个现代灵魂的人都知道,在帝王跟前,什么亲情友情长辈都是狗屁,在等级如此森严的君王统治的世界中,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你一个皇帝继母的姐姐的身份,就敢四处横行,也不知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吃屎长大的。 不过在周嬷嬷说起李夫人的出身后,锦绣倒微同释然了。 周嬷嬷说:“郑家也只是近些年才显达的,当今太后也还是做了先帝的继后,生了容王,先帝才给了郑家的恩荫。郑家之前也只是靠着那位的关系,恩荫得了个小小的六品官儿,后来郑家的闺女成了继后,才给恩封为正阳伯。太后这位胞姐所嫁婆家,也不过是宁国公府出了三服的旁支偏系罢了。因上一代宁国公三名嫡子都无端中毒身亡,庶子也没了,长房一支绝嗣,这才不得不在族里挑了个嗣子过继。但宁国公旁支偏系的子孙何其多,却独独选中了现在这位宁国公。这郑氏才有幸坐上了国公夫人的宝座。” 周嬷嬷透露出的信息很是强大,也很耐人寻味,但锦绣并未打断她的话,只是面露异色。 周嬷嬷见锦绣已想到了里头的名堂后,这才继续道:“这郑家在三代前,也不过是低贱的匠人罢了,不过是一时走了大运,靠着郑氏一位表姐,也就是当今的信阳侯孟老夫人的接济,才勉强在衙门里求了个六品散官。恰巧当年先帝广充后宫,京里但凡四品官以上的闺女都要进宫选秀。孟老夫人不愿自己的闺女入宫受罪,便让郑家小姐,也就是宫里这位,进宫填补了空缺,想不到运气还好,居然雀屏中选。靠着信阳侯府表小姐的身份,还谋了个九嫔的份位,还颇为受宠,接下来,先皇后去逝,后宫不能无主,先帝有意在几位高份位的妃子里选一个出来代管后宫,谁知那几位妃子一个个斗得无比厉害,圣上还因此平白夭折了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圣上大怒之下,便立了当时还连妃位都没能晋封的郑氏为继后,统摄后宫。” 锦绣听得大呼过瘾,她这个楚王妃又算得什么,人家才是真正的飞上枝头做凤凰呀。 周嬷嬷想着那位以及郑家的发迹吏,也颇为感汉。 “当年,郑氏坐上皇后的位置,又生下容王,先帝年纪也大了,疑心病也颇重,一些年长的皇子们都如覆薄冰,而当时年纪幼小的容王反而最得圣宠。继后也母凭子贵,也颇得先帝宠爱。今上也与继后走得最近,今上当年登基的时候,也确实靠这位继后出了些力的。所以今上也李报桃疆,登基便把郑家从正阳伯继爵为正阳侯。郑氏一族陡然成了帝都新贵。继后也被尊为太后,享受不世荣华。继后唯一的儿子也被封为容王,食奉两万石。是所有亲王中奉禄最高的。按理,今上也做得仁至义尽了,谁知,随着容王年纪渐长,那位倒有些不甘心了。” 锦绣点点头,这就是欲望,而人的欲望,从来都是无极限的。 如果换作是她,也是有些不甘心呀。若非是我出力,你岂能做上皇位?可我的儿子却只能在你面前称臣,我的媳妇在你媳妇面前还得称臣,我的孙子也要在你的孙子面前也得称臣,再过几十年,我的儿子以叔父的身份,却还得向自己的侄子晚辈称臣,同样是一个父亲,为什么差别会这样大? 权利带给人无上的野心与欲望,也会把人拉进牛角尖里,然后钻不出来。 但是,锦绣仍是有些不解,既然那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为何不偷偷动动手脚把太后给做了?反正皇帝龙椅也坐得稳当,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一个人死掉,真是太容易了。可为何皇帝却一直没有动手呢? 周嬷嬷大概也知道锦绣的心思,长长叹口气,“今上是仁慈的,又一向注重面子,太后都做了近三十年的太后了,这些年都忍过来了,没道理功亏一篑。再来,容王是个没野心的,与今上感情也还不错,看在容王的份上,也就稍稍忍耐下吧。” 君王冷硬无情,残酷狠辣,对于文武大臣、身边的亲人来说,是悲剧。可太过仁慈了,也并非好事。 ------题外话------ 没存稿了,所幸灵感丰富,弥补了断粮断炊的窘境。为了保证丰富灵感,节省时间,不聊天不说废话。努力加快进度。 第325章 前因后果 那位患了小肠气的孩子,锦绣暂且无法动手术,因为京里并没有适合的手术室,再来药物也并不齐全,锦绣仍是建议小孩子的父母带孩子去宣府让齐玄英医治。因为齐玄英如今已能独挡一面了,做这些小手术还是比较拿手的。 这曾氏倒也和气,对于锦绣还是礼遇有加,只是在听说要去宣府动手术时,又面带难色了。 曾氏一脸难色地说:“家里事儿多,宣府路徒遥远,孩子又这么小,哪经得起折腾?” 锦绣说:“从京城一路去宣府,也不过大半天的功夫。再则,京城这边没有药物,也没有手术室,我想做也是无法做的。” 妇人沉默了下,想了想说,“那我先回去与家里人商量商量可好?” 锦绣颔首笑道:“也好。” 这时候钟大奶奶进来,与曾氏笑着招呼了两句,“原来是李家奶奶,您一向是大忙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曾氏苦笑,面色却有些闪烁,“这孩子生下来便有小肠气,四处求医,连专精妇婴的胡太医都说只能保守治疗。每次瞧着这孩子每次大哭就会胀得生疼,心里真像油煎似的。也幸亏有了你这个妹子在,否则还真不知该怎么是好。”忽然曾氏又后悔起来,早知会有今日,先前在闺阁中时就不该为了所谓的才女之争而与钟大奶奶交恶。 钟大奶奶自然也瞧出了曾氏的讨好以及心虚,却是不动声色地道:“李家奶奶言重了。以宁国公的财富权贵,什么样的名医请不到?我家妹子就这么点庄稼把式,恐怕还入不了成国公府的眼。李家奶奶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头出了点事,我们家出嫁的姑奶奶家身子也有些不妥,正要请锦绣过去瞧瞧,就不招待您了。您请自便。” 曾氏怔了下,人家已经是逐客令了,也不好再多呆,只好辞别。 曾氏走后,锦绣这才问钟大奶奶:“嫂子,你刚才说是谁身子不妥来着?” 钟大奶奶笑了笑说:“蒙你的。就是不想妹妹给乔家小子看病罢了。” 锦绣恍然大悟,又问:“嫂子,这位李家奶奶是什么身份?为何嫂子要阻止我给她儿子看病?” 钟大奶奶坐了下来,一边拿着绣仕女的桃花折纸团扇扇着,一边说:“妹妹你初到京城,肯定还不熟悉京里各勋贵世家错宗复杂的关系。这李家奶奶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宁国公夫人是宫里那位的亲姐姐。这郑家乔家的人仗着宫里头那位,没少在帝都里横行。这孩子的病,你若是医好了那是没话说的,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就很难善罢甘休了。所以,我觉得,妹妹还是干脆出去避避风头吧。” 锦绣恍然大悟,诚恳地道:“多谢嫂子提点我。” 钟大奶奶又说:“妹妹这马上就要嫁人了,自然得在家中绣嫁衣才是,哪还能再随意见客的。从明日起,妹妹还是闭门谢客吧,好生安心呆在家里绣嫁衣吧。至于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钟大奶奶考虑得不无道理,诺大的京城,虽说有太医坐镇,但要开刀动手术之类的高难度的活儿,非锦绣莫属,也难怪这些人像闻着了血一样的蚊子那般兴奋,一个个都要跑来找锦绣。 这些人身份又不能一杆子得罪死了,全是些错宗复杂的关系在里头,医好了自是锦上添花,医不好可就得倒大霉了,就算她贵为未来的楚王妃,还是得小心为上。傍晚时分,锦绣跪听接了太后口谕后,立马便猜出太后的用心,她当场打了郑侧妃的脸,太后这是在还击她了。不过无所谓啦,反正她现在为了应付那些人,确实有些吃力了。人家说京官不好做,主要是京里的权贵们太多太多了,丢个碗出去不是砸到皇亲国戚,便是权贵名门,稍不注意就会乌纱帽难保。而神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她能力有限,医术有限,医了这个,就无法医那个,有时候遇上两个同样病重,同样病危,同样都是急需医治的病人,先医这个就得罪那个,医了那个就得罪这个,有时候,并不一定医了就能治好,反而弄得两头不讨好。 有太后这道口谕,她倒可以正大光明地拒绝这些病人登门以及无理的要求了。 为慎重起见,锦绣又向这位李大太监道:“太后娘娘这道口谕真是来得太及时了。这阵子应付那些病人锦绣也是力不从心了,可惜却找不到理由拒绝。太后她老人家确实疼我呢。” 李大太监端着架子,笑得悠哉悠哉,“姑娘太客气了,太后她老人家确实是心疼姑娘,这才让奴才过来给您这道口谕。指望着姑娘好生珍惜嬷嬷们的教诲,争取早早把规矩学会。不给她老人家抹黑才是。” 锦绣笑道:“麻烦李公公转告太后,锦绣一定不负她老人家所望,争取早日学好规矩。” 接下来的日子里,锦绣果真闭门谢客,一些求医无门的人直接被撞天钟家门外, 遇上一般求医的,门房的便说:“我家姑娘马上就要嫁人了,太后责令姑娘即日起闭门谢客,安心待嫁。若真有要紧事儿,可以持钟府的拜贴,请太医的许大人给瞧瞧。许大人身为太医院令,医术那自是没话说的。” 遇上一些身份尊贵的便说:“昨儿个太后和皇后娘娘派来了几位教引嬷嬷,姑娘正在学规矩呢。确实没功夫给贵府公子看病,还请海涵。”然后又说“既然来了,就进去喝喝茶再走”之类的话。 把太后皇后娘娘搬出来,这些人自然只能悻然而归。只除了宁国公府李夫人。 李夫人是当今太后的姐姐,侄女又是贵妃娘娘,不说在外头,在宫里头都是横着走的人物。皇后见了她也还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夫人,便越发骄狂了去。 今日里吃了闭门羹,自然不爽,冷冷地瞪着那门房,指责道:“这就是钟家的待客之道?居然把客人拒之门外?” 门房的也知道这人不好惹,也只能唯唯喏喏地请李夫人进府里喝两口茶。 李夫人昂首挺胸进入钟府,她的媳妇曾氏倒有些不安,小声道:“太太,这样不大好吧?” 李夫人斜她一眼,冷然道:“有甚不好的?玄哥儿现在都成这样了,难道你就忍心?” “前日里王姑娘便说过,玄哥儿这病也并不急着动手术的。”更何况人家确实正在备嫁,哪还有时间给外人看病呀? 李夫人冷哼一声,就是因为王锦绣不给人看病,她偏要她给玄哥儿看,一来能打击她的气焰,二来也让她明白,他们宁国公府,可是得罪不起的。 钟夫人听说李夫人丝毫不顾忌皇后的体面,直接就闯了进来,很是生气,连忙差让钟大奶奶去锦绣的院子与几位嬷嬷通通气。 锦绣正在学习天家规矩,她人聪明,记性又好,一学就会,人也随和,最难得的是,一点就透。就算四位嬷嬷想摆摆架子,这时候也不得不佩服起来。这时候听了钟大奶奶的来意,其中一位嬷嬷不由冷笑一声,“这位宁国公夫人,她倒是比皇后娘娘还要尊贵了。” 锦绣问道:“人家指名要见我,又是国公夫人,我需要出去见她吗?” 嬷嬷说:“姑娘娇贵,又是皇后娘娘未过来的媳妇,以后可就是天家的媳妇,外命妇哪能说见就见的。姑娘继续学习礼仪,奴婢去去就来,打发此人便过来。” 似乎在这位路嬷嬷眼里,这位堂堂国公夫人,太后的亲姐姐,也只是不相干的阿猫阿狗似的。 路嬷嬷昂首挺胸地来到前边正厅里,不卑不亢地与端坐在上座上的李夫人与钟夫人福了身子,语气恭敬,但却强硬,“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地来教王姑娘天家规矩。皇后娘娘很喜欢王姑娘这个未来媳妇,要奴婢们好生教导王姑娘礼仪。因与楚王大婚迫在眉睫,现下正加紧练习着,暂时没空见客。还望夫人见谅。” 李夫人神色一板,“哟,还把皇后娘娘给抬出来了。你可知,本夫人可是得了太后的手谕,王姑娘若是不出来见本夫人,岂非抗令不尊?” 路嬷嬷一板一眼地道:“夫人就别说笑了,太后她老人家一向最疼王姑娘的,皇后娘娘派奴婢们教王姑娘规矩,可是太后她老人家大力促成的。她老人家还曾吩咐过,王姑娘与楚王大婚迫在眉睫,得好生呆在家学学为妻之道,不得再任意踏出房门半步,更别说见客了。” 意思就是我们来教王姑娘规矩,可是太后事先吩咐的,太后也曾交代过,在备嫁期间,王姑娘不得再任意见客,只需安心待嫁。如今李夫人持太后手谕,似乎也有自打嘴巴之嫌。李夫人若再口口声声是得了太后吩咐,那么太后岂不自相矛盾? 路嬷嬷打定主意,若这李夫人聪明些,就该识时务乖乖走人,若仍要仗着太后不罢不休,那可就怪不得她了,实实在在地送了个把柄到皇后手头。 但这李夫人一向是骄横惯了的人,哪想得到这里头的名堂,只一味的耍横道,“就算先前太后曾这样吩咐过你,但我身上确实有太后的手谕,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瞧瞧,这是什么?” 李夫人从怀中掏出太后一道令牌,木制的天字一号令牌,确实只有太后才能拥有的。 路嬷嬷眉毛都不皱一下地道:“夫人别为难奴婢了。太后娘娘先前确实是下了令谕,夫人这样,岂不强人所难?” 李夫人冷笑一声说:“大胆,你可是想抗令不尊?” 路嬷嬷脸色一板,“这话应该是奴婢要问夫人的吧。奴婢奉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凤旨,教导王姑娘规矩。太后先前也曾发过话了,王姑娘在嫁入楚王府之前,不得再私自见任何人。夫人可是要逼王姑娘抗旨?” 李夫人怒道:“可本夫人手上可有太后的手谕。” “那依夫人之见,先前太后的口谕就算不得数了?”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我家玄哥儿病成这样,太后一向疼他,自然就算不得数了。” “放肆,你有几个胆子,敢说太后的口谕算不得数。”路嬷嬷就等她这句话,瞠目标大喝,“你一个小小的国公夫人,就敢视太后口谕如无物,是想造反不成?” 曾氏吓了一跳,正要说话,李夫人却冷睨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惊慌,昂起下巴道:“大胆贱奴,你有几个脑袋,敢对本夫人如此无礼?。”又见路嬷嬷似乎并不惧怕自己,不由大怒,“别以为仗着有皇后撑腰,就可以胡作非为。我可警告你,今日本夫人必须见到王锦绣。现在立即把王氏给我叫出来。” 路嬷嬷一巴掌甩向李夫人,嘴里冷冷喝道:“未来楚王妃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小国公夫人能叫的?今日奴婢就好生教教你,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 李夫人被打蒙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路嬷嬷,她一向作威作福惯了,这一巴掌打得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路嬷嬷昂着头,冷冷地道:“天地君亲师。这世上除了天地之外,就属君王最大。君王权利与地位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包括亲者,长辈。王姑娘即将成为天家的媳妇,便是天家的人,代表着朝廷。你一个小小的国公夫人,居然公然叫未来王妃的名讳,甚至对未来王妃呼来唤去,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若奴婢进得宫去禀告皇后娘娘,夫人你少不得要挨几十个嘴巴。让你知道天家尊严不可侮。” 李夫人气得鼻子歪了,君王权利是大,地位是高,但君王上头可还有太后呀。太后那可是帝后的长辈,帝后见了都要矮上三分,她又是太后的姐姐。自然也就是帝后的长辈了。王锦绣就算贵为王妃,名义上也只是太后的孙媳妇,她的侄孙媳妇,身为长辈的,凭什么不能叫她的名讳,恁什么不可以对她呼来唤去? 再来,王氏不是还没嫁入楚王府么?她叫她名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夫人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在皇后面前都是摆足了长辈架子的,没道理你一个皇后身边的奴才也敢对自己不敬。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打我。你有几个条命?”李夫人怒不可竭,也要上前痛打路嬷嬷一顿,路嬷嬷把手一伸,牢牢地抓着李夫人的手,冷冷地道:“李夫人,虽说奴婢只是个奴才,可好歹也是皇后娘娘跟前正六品的女官,掌六宫规矩礼仪的,岂是你一个国公夫人想打就打的?” 曾氏脸色巨骇,她出身名门,又世代受儒学教化,自然知道皇后身边的女官打不得的。打了她便是打皇后的脸,那可是要治大不敬的罪的。于是赶紧上前拦着婆母,并对路嬷嬷陪着不是。 “嬷嬷休要恼,我婆婆只是担心玄哥儿的病,所以一时激忿陷入魔怔了,婆母并非有意的,还请嬷嬷大人有大量,不要要见怪。” 当着钟夫人的面,被一个奴才打了一巴掌,李夫人正找不到气出,偏自己的儿媳妇不为自己说话,反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甩向曾氏,骂道:“贱妇,给我闭嘴。你个软骨头的东西,你是什么身份,还要对一个奴才赔不是?我脸都被你丢尽了。” 曾氏捂着脸,很是委屈,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婆母出身市井,哪里明白君王尊严可是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包括亲情都要靠边站。 在婆母心里,长辈便是长辈,做晚辈的不管如何都得敬着,可在天家人眼里,可是没有长辈之分的,只有地位的高低。就连当今的国丈,辅国公在亲生女儿面前,也得执臣子礼,你一个太后姐姐的身份,在帝后面前更是算不得什么了。 “婆婆,这位嬷嬷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如何能够打得?” “闭嘴。我就是打她又怎样了?皇后还能为了个奴才来治我的罪?” 路嬷嬷看了钟夫人一眼,钟夫人意会,立马起身,指着李夫人叫道:“反了反了,连太后的口谕都不放眼里,还敢殴打皇后身边的女官,这还了得。来人,快快,把此人赶紧绑起来,扭送至皇后宫里,请皇后治罪。” 李夫人瞪向钟夫人,厉声喝道:“你敢?” 钟夫人正色道:“李夫人胆大包天。我也不敢再留你了,来呀,送客。” 在李夫人骂骂咧咧的挣扎中,钟府的下人以及路嬷嬷等人把李夫人扭送进了宫里,请皇后治罪。 锦绣一直没有出过面,但对于前院发生的事,还是由另一位周姓嬷嬷听了个大概。 她捧着茶杯,对李夫人的作为很是无语。 连她一个现代灵魂的人都知道,在帝王跟前,什么亲情友情长辈都是狗屁,在等级如此森严的君王统治的世界中,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你一个皇帝继母的姐姐的身份,就敢四处横行,也不知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吃屎长大的。 不过在周嬷嬷说起李夫人的出身后,锦绣倒微同释然了。 周嬷嬷说:“郑家也只是近些年才显达的,当今太后也还是做了先帝的继后,生了容王,先帝才给了郑家的恩荫。郑家之前也只是靠着那位的关系,恩荫得了个小小的六品官儿,后来郑家的闺女成了继后,才给恩封为正阳伯。太后这位胞姐所嫁婆家,也不过是宁国公府出了三服的旁支偏系罢了。因上一代宁国公三名嫡子都无端中毒身亡,庶子也没了,长房一支绝嗣,这才不得不在族里挑了个嗣子过继。但宁国公旁支偏系的子孙何其多,却独独选中了现在这位宁国公。这郑氏才有幸坐上了国公夫人的宝座。” 周嬷嬷透露出的信息很是强大,也很耐人寻味,但锦绣并未打断她的话,只是面露异色。 周嬷嬷见锦绣已想到了里头的名堂后,这才继续道:“这郑家在三代前,也不过是低贱的匠人罢了,不过是一时走了大运,靠着郑氏一位表姐,也就是当今的信阳侯孟老夫人的接济,才勉强在衙门里求了个六品散官。恰巧当年先帝广充后宫,京里但凡四品官以上的闺女都要进宫选秀。孟老夫人不愿自己的闺女入宫受罪,便让郑家小姐,也就是宫里这位,进宫填补了空缺,想不到运气还好,居然雀屏中选。靠着信阳侯府表小姐的身份,还谋了个九嫔的份位,还颇为受宠,接下来,先皇后去逝,后宫不能无主,先帝有意在几位高份位的妃子里选一个出来代管后宫,谁知那几位妃子一个个斗得无比厉害,圣上还因此平白夭折了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圣上大怒之下,便立了当时还连妃位都没能晋封的郑氏为继后,统摄后宫。” 锦绣听得大呼过瘾,她这个楚王妃又算得什么,人家才是真正的飞上枝头做凤凰呀。 周嬷嬷想着那位以及郑家的发迹吏,也颇为感汉。 “当年,郑氏坐上皇后的位置,又生下容王,先帝年纪也大了,疑心病也颇重,一些年长的皇子们都如覆薄冰,而当时年纪幼小的容王反而最得圣宠。继后也母凭子贵,也颇得先帝宠爱。今上也与继后走得最近,今上当年登基的时候,也确实靠这位继后出了些力的。所以今上也李报桃疆,登基便把郑家从正阳伯继爵为正阳侯。郑氏一族陡然成了帝都新贵。继后也被尊为太后,享受不世荣华。继后唯一的儿子也被封为容王,食奉两万石。是所有亲王中奉禄最高的。按理,今上也做得仁至义尽了,谁知,随着容王年纪渐长,那位倒有些不甘心了。” 锦绣点点头,这就是欲望,而人的欲望,从来都是无极限的。 如果换作是她,也是有些不甘心呀。若非是我出力,你岂能做上皇位?可我的儿子却只能在你面前称臣,我的媳妇在你媳妇面前还得称臣,我的孙子也要在你的孙子面前也得称臣,再过几十年,我的儿子以叔父的身份,却还得向自己的侄子晚辈称臣,同样是一个父亲,为什么差别会这样大? 权利带给人无上的野心与欲望,也会把人拉进牛角尖里,然后钻不出来。 但是,锦绣仍是有些不解,既然那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为何不偷偷动动手脚把太后给做了?反正皇帝龙椅也坐得稳当,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一个人死掉,真是太容易了。可为何皇帝却一直没有动手呢? 周嬷嬷大概也知道锦绣的心思,长长叹口气,“今上是仁慈的,又一向注重面子,太后都做了近三十年的太后了,这些年都忍过来了,没道理功亏一篑。再来,容王是个没野心的,与今上感情也还不错,看在容王的份上,也就稍稍忍耐下吧。” 君王冷硬无情,残酷狠辣,对于文武大臣、身边的亲人来说,是悲剧。可太过仁慈了,也并非好事。 ------题外话------ 没存稿了,所幸灵感丰富,弥补了断粮断炊的窘境。为了保证丰富灵感,节省时间,不聊天不说废话。努力加快进度。 第326章 福国大长公主威风 锦绣觉得吧,身为君王,你既然坐到那个位子上,念旧情是好的,讲仁义也是好的,但凡事都有个度才是。人家都在肖想你屁股下的椅子了,你还要讲仁义讲旧情,就有些心慈心软了。 周嬷嬷生怕锦绣不明白似的,又继续道:“不过继后除了这么点小动作外,也别无别的本事了。所以圣上才会容忍至今。” 锦绣明白了,不是皇帝真的重情义不愿动郑氏,而是双方实力悬殊差巨过大,郑氏再折腾,也实在构不成皇位的威胁。 晚上,路嬷嬷和钟夫人回来,向锦绣说了李夫人的下场。 李夫人被一路拖进宫中,皇后见到五花大绑的李夫人,自然一脸的惊讶,并且怎么回事。 然后钟夫人便跪了下来请罪,一脸自责地说李夫人在她跟前,对未来楚王妃出言不逊,并当作婢仆般呼来唤去,连皇后娘娘的凤旨都不放眼里,更甚至,还不把太后的口谕当一回事,非常的嚣张。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打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她身为主人,事情又在她府上发生的,她也难辞其咎,请求皇后责罚。 皇后当场面色就沉了下来,剜了李夫人一眼。 李夫人被几个嬷嬷拧着跪倒在皇后面前,先前还想把太后搬出来的,但才张嘴说了半句话,便被一个嬷嬷一巴掌打得扑了出去。 “大胆,在皇后面前,还敢不说实话。” 然后,皇后和颜悦色地让钟夫人起来,并给了若干赏赐,夸她做得很好,以后锦绣嫁到楚王府,她们便是一家人了,以后也别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 只是皇后的场面话而已,钟夫人自然不敢当真,但仍是摆出受宠苦惊的神色,谢过皇后的赏赐,又被皇后赐了座。 然后,皇后喝了口茶,冷眼瞟了在地上的李夫人一眼,冷道:“李郑氏,你可知罪?” 李夫人早在被架离钟府时,身边一个机伶的丫环便奔去搬救兵了,想必太后也该来了,是以并不认罪,反而威胁皇后,请她三思,说太后不会坐视自己的亲姐姐这般受人欺侮的。 说到这里,钟夫人叹为观止地笑了起来,“这位李郑氏,倒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太把太后瞧得起了。连皇后都不放眼里了。” 锦绣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果说太后是皇帝的亲娘,皇后的亲姐姐皇后自然得给几分面子,问题是,太后只是继母而已,虽然在名份上占着长辈的身份,但也只是长辈罢了。你一个继后的姐姐在皇后面前充架子,也不知该说她蠢,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若是在普通富贵人家里,还是可以充充长辈架子的,但这可是皇宫,帝王家呀。 路嬷嬷自动接过话来,又说起了皇后对李夫人的惩罚,被掌嘴二十。 锦绣轻呼一声,“太轻了吧?”不敬皇后的罪名可大可小,但以帝后对太后的容忍程度,以及这阵子郑家上跳下蹿做出来的事,皇后应该不至于这般从轻处置吧?再怎么说也得给个下马威,狠狠责罚才是。 钟夫人笑着说:“锦绣你有所不知,宫里所说的掌嘴,可不是用巴掌打哦。而是专司刑法的嬷嬷,手执坚硬的竹条,对着犯错之人的脸左右开弓猛打。这种刑罚,挨一下就会痛到骨子里,二十个嘴巴子打下来,李夫人那张脸也就废得差不多了。” 李夫人被打得双颊皮开肉淀,一张脸血肉模糊,牙齿也被打掉了好几颗,淹淹一息要死不活,又被冷水一泼,勉强清醒过来,太后也到了。 但是,太后来得也太迟了。 也并非她来得迟,而是她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只是慈宁宫离坤宁宫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太后就算插翅也无法及时赶到,坐着宫人的肩辇,来到坤宁宫后,又被皇后宫中的奴才拦了下来,说皇后娘娘正在惩罚对皇后娘娘不敬的外命妇,场面有些血腥,怕太后被吓着了,不肯进去。 等太后动了大怒,宫人这才不甘不愿退下,太后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皇后宫里的人拿冷水泼自己姐姐的画面,在宫里横行了三十年的太后如何不气。 但皇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历数了李夫人的罪名。 视太后口谕为无物,擅闯钟府,这是其一。对未来的楚王妃呼来喝去,并直乎其名,邈视天家,这是其二。又无故殴打皇后身边的女官,更是罪加一等。 太后气得肝都痛了。她当然不会相信皇后的说辞,又问李夫人。但这时候的李夫人被打得双颊高高肿起,满面的血肉模糊,双颊又脱落了好几颗,哪里还说得出话,只能吱吱唔唔地对太后拼命地使眼睛,流泪哭诉。 太后瞧着姐姐的惨状,怒不可竭,当场与皇后理论起来。 皇后拿宫规,拿天家规矩说事,太后就拿长辈的款儿来压,说李夫人好歹也是她的亲姐,按辈份,你尊为皇后也得叫一声姨母吧。你堂堂皇后,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 路嬷嬷插嘴说,天地君亲师,在帝王家,可没长辈之说,只有身份等级之称。 太后大怒,冷冷地说哀家与皇后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看来是皇后治下不严所致,她倒得替皇后管教管教,然后命人把路嬷嬷叉出去掌嘴。 这时候,福国大长公主来了。 福国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嫡亲胞姐,在本朝目前唯一一位硕果仅存的大长公主。连皇后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严格来说,皇姑要先向皇后行礼,这叫国礼,然后皇后再向皇姑行礼,这是家礼,因为皇姑毕竟是长辈。 于是福国大长公主与皇后相互请安问了礼,太后自恃身份,倒也端着架子,等福国大长公主给她行礼。 但福国大长公主驾子却摆得比太后还要高,一来便问皇后,“在帝王家,是遵循国礼,还是家礼?” 皇后并不回答,而是看向身边的路嬷嬷。 路嬷嬷从从容容地摆脱了两名太后宫中的执事嬷嬷,从从容容地道:“回大长公主的话,在帝王家,自然得先遵循国礼,再是家礼。” 福国大长公说:“很好。李郑氏不敬太后和皇后,皇后用国法处置,自然也是妥当的。” 太后大怒,说:“纵然是国有国法,可家法呢?皇后为何不用家礼?”她怒瞪着皇后,“李郑氏可是哀家亲姐姐,在辈份上,也是皇后的姨母。皇后,你就是这般对待自己长辈的?” 福国大长公主昂起头来,朗声道:“若是用家礼的话,郑氏,你也休要在本宫面前摆太后架子。” 太后双目圆瞪。 福国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又是嫡后所出,而太后,却只是先帝的继后,在身份上,自然及不上福国大长公主的尊贵。再则,福国大长公主却是实打实的太后的小姑子。这古代媳妇在礼法上就得侍候照顾小姑子。大长公主用家礼来堵太后,倒把太后气得仰倒,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福国大长公主又看了李夫人一眼,不屑地道:“还家礼?呵呵呵,真真是好笑。皇帝乃端慧慈敬太皇太后所出,真真正正的天家嫡系。郑氏,虽说如今你贵为太后,在国礼上,皇帝自然要尊你为长辈。可若是放到家礼上,也不过是嫡子继母身份罢了。你让嫡子嫡媳尊继母的姐姐为姨母,那头位嫡妻的亲戚又当如何称呼?” 锦绣一时间目瞪口呆,印像中的福国大长公主尖酸刻薄,又架子老大,她是极为不屑的,但现下,她却觉得只要不是对着自己刻薄,这福国大长公主还是满可爱的呢。 古代嫡庶尊卑严格,嫡妻与继妻身份地位自然是大大不同的,继室在嫡妻牌位前还得热妾礼,生的儿子虽说与嫡妻所出一般无二,可在名份上到底又差了一层。更别说继妻的亲戚了。在辈份上,继妻的亲戚自然也是嫡子的亲戚,所谓的长辈称呼,那也只是嘴上叫叫罢了,真要在嫡子面前摆长辈架子,也不会有人理你就是了。 若是按严格的家法来算,福国大长公主说的也对,但也有些牵强,在礼法上,继母纵然比不得嫡母亲母,但也是母,名义上的长辈。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敬着,否则更要被说闲话。继母那边的亲戚,大家保持面上的礼节也就是了。但一切若是拿到天家来说,先帝继后、太后继母的身份自然又要比普通人家的继母身份高了。但太后的亲戚,在帝后面前,可就要退一射之地了。 既然太后要在皇后面前不讲国礼,只讲家礼,皇后这个当事人,倒不好说“在帝王家,要先尊国礼,再尊家礼”之类的话。但福国大长公主就可以。 太后被福国大长公主气了个仰倒,厉声指责福国大长公主,不过太后反应还是满快的,好吧,你说帝王家要先尊国礼,那么你辈份再高,到底也只是公主身份,在太后跟前,也是得尊国礼的。你敢当场顶撞太后,也是犯了大不敬的罪,是要受国法处置的。 福国大长公主不屑至极,傲然地说,你要尊国礼是吧,好,那就把前朝两位太后的牌位拿出来,你在前朝两位太后的牌位前,以妾礼好生拜拜吧。等你拜了后,我再以公主的身份拜你。 锦绣乍舌,对路嬷嬷说:“这位大长公主好生威风。” 其实,她很想说的是,这个福国大长公就算是前朝嫡后所出,可如今风水轮流转,随着太祖皇帝去逝,她的靠山也没了,除了皇帝侄儿给她几分颜面外,哪还有本事与太后叫板? 路嬷嬷笑了起来,说:“福国大长公主一向与皇上皇后娘娘交好。” 钟夫人也说:“这位大长公主一向是最重规矩不过了。也难怪在帝后面前有份量。” 意思就是,这位大长公主深谙龙宠之术。知道哪些人是她的靠山,更明白,主动站出来给帝后出了头,就算落得个忤孽太后的名声,却是卖了帝后一个面子,事后帝后肯定会用别的方式补偿她的。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锦绣释然了,又想到在宣府时,此人对自己前后不一的态度,也就想明白了。 真正的上位者能一直混得风声水起,也并非没有道理的。 有福国大长公主出马,再一番看似胡搅蛮缠,实则暗含深意的举动下,太后这一回再一次惨遭败北。李夫人是继郑家三位姑娘折戟后的第四位因不敬天家而倒霉的人物。 经此一役,太后一支声势顿弱,郑家也是元气大伤。有宗室里辈份高、脾气又火爆的福国大长公主的大加宣扬之下,整个宗室里的人都被洗了一半的脑。 你一个继后身份,被皇帝尊为太后,享国母尊位,已是皇帝仁致义尽了。你不知感恩,还让自己的亲戚在帝后面前横行使长辈架子,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活该被大长公主骂。 那些言官们也集体息了鼓,虽说这些官员也有太后的人马,可这回太后确实做得过了,在帝王家,君王的威严那是凌驾任何人之上,可不是你一个继母亲戚就能撼动的。想在君王面前摆架子的,除了已逝的先皇帝和先皇后有这个资格外,你这个太后都得垫垫自己的份量,更别说,你那群不着调的亲戚。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10颗钻石 jsnh19299 送了5颗钻石 jsnh19299 送了5颗钻石 感谢两位白富美,让你们破费了。 看在你们破费的份上,我会努力更新的。 第327章 赵九凌的反击 过了没数日,又有宁国公府的偏房子弟状告现任宁国公毒害前任国公三位嫡子的事儿,并且还有人证物证,京兆伊可不敢怠慢,连忙把事情交到大理寺,大理寺又把案子交到御座前,皇帝看了折子后,龙颜大怒,立马命人把宁国公一家下了大狱,并责令锦衣卫、大理寺和督察院火速办案。 大理寺的办案速度那真不是盖的,锦衣卫审讯本领无人能及,不出三日功夫,宁国公夫妇毒害前任宁国公三名嫡子,以及打压、贿赂、威逼李家宗族长老的证据齐齐吃呈到御前。 圣上龙颜大怒,当场下令刑部以国法处置宁国公夫妇,因宁国公是过继身份,所以只把宁国公一房的人全都下了大狱,刑部很快就作出了判决,宁国公杀人罪名成立,另有其他枉法之事,虢去国公爵位,贬为庶人,依律斩首示众。宁国公夫人李郑氏也参与其中,另外还有毒害嗣母与嗣弟妹的罪名,数罪并发,与丈夫一样斩首示众,宁国公这一系所有子孙,全发配岭南,终生永不回京。李郑氏所出三子三女,有两女已嫁入,出嫁女不受罚,但其他人却无法幸免了,全被搜没家产后,一律发配到岭南,而宁国公府邸也被朝廷收回,国公爵位自然也没了。宁国公除了祭田以及祖产没有被没收外,其余财产一律充公。 锦玉也回来对锦绣道:“据闻,被打入大狱的李郑氏在牢里还不安份,天天叫嚣着要太后姐姐救她呢,这个蠢货。” 锦绣也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李郑氏这样的蠢妇,这世了还真是少见呀。 只是她很奇怪,李郑氏这般下场,宫里那位就真的不管? 锦绣后来又问再一次偷偷潜入她闺房里的赵九凌,“李天强今日的下场,可是少不了王爷的手笔吧。” 赵九凌大摇大摆地坐到她面前,笑道:“不错。”他倒是大方承认了,一点都不含糊。 “那太后,为何也一声不吭呢?”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呢,不拉一把也说不过去。 赵九凌嗤笑,“你以为凭李天强那个出了三服的偏房子弟,有那个本事去毒害长房嫡子?” 锦绣早就想到了,可是,就算太后在里头出了不少力,但也要讲证据,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能去找证据? 赵九凌笑了笑:“没证据就找证据,更何况,李天强夫妇可是标准的怂货,锦衣卫也不过用了一点点刑,便什么都招了。” 锦绣明白了太后的屁股也是不干净的,如今被惹上一身腥,按照聪明人的做法,自然是先保自己才是真理了。说不定,还会大骂李天强夫妇罪大恶极,更要明正典刑才是。 “这回,太后大大丢了面子和里子,亲姐姐一家子又被王爷连根拨了,心里不知有多恨我呢。”锦绣觉得自己实在太冤枉了,她又没招谁惹谁,怎么偏偏就惹上这么些牛鬼蛇神呢? 赵九凌有些愧疚,不过又安慰她,“你放心,经过李家一事,她短时间内不会再兴风作浪了。” 锦绣哼了哼,很想说,既然那老太婆这么的爱折腾,为什么不拿出天家风范,来个一劳永逸?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只好不满地道:“好好的享她太后的清福不好吗?非要折腾,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太不聪明了。 赵九凌笑了笑说:“父皇确是心软了些。昔日父皇之所以能够顺利登基,也多亏她从中周旋。所以,只要不是大面上的错,父皇都是由着她的,不过是成全母慈子孝的名声罢了。再则,她再折腾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掀不起风浪的。之所以处处针对你,也不过是瞧你无根无势,以为你好欺负罢了。” 锦绣皱了皱鼻子,不满地咕哝着道:“希望她得到教训会学乖,不然,再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呀?” 赵九凌笑着安慰她说,“放心好了,这回我可是没给她留面子,若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万一她就是笨呢?” “想要让一个人变得乖乖的,大富之家有的是法子,更何况是宫里头。”赵九凌说得轻描淡写。 锦绣却听得毛骨悚然,她也知道,这些古人,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哪一个手上没个人命的,对付不听话或是爱折腾的内宅妇人,有的是手段。 差别就在于,当事人愿不愿这样做。 …… “太后碍着身份,倒不好真的找皇后出气,最多不过在言语上给皇后添添堵罢了。但锦绣你可得更加小心了。”钟夫人如此警告锦绣。 太后这回才是真正的气到心口疼,李郑氏是因锦绣而折戟,如今,李家被抄,最丢脸的莫过于李郑氏已出嫁在外的闺女,其次是郑家,以及太后。太后不敢去找皇后的麻烦,自然要把这笔账算到锦绣身上的。 锦绣耸耸肩,也觉得郑家与太后现在陷入今天这种局面,似乎还真与她脱不了关系,但她才是真正无辜的好不好? 她又没去招谁惹谁,是麻烦惹上门的,若非太后想拿捏她,整治她,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吗? 锦绣也觉得太后这回被狠狠打了回脸,肯定会憋足了劲抓她的小辫子,于是,锦绣非常非常尽心地用学宫中规矩以及天家礼仪。争取嫁入帝王家后,在方方面面都不让太后抓到把柄。看她能耐何自己。 …… 京城九门外,一行衣衫滥缕的人相互搀扶着,抬头望着城墙上那气宇轩昂的大字,其中一人喃喃道:“总算到了京城,谢天谢地。”这妇人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也在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出门在外,再高贵的身份都算不得什么,银子才是万能的。 妇人怀中骨瘦如柴的小姑娘睁着一双狂热的大眼,说:“娘,只要进了这道城门,咱们就可以见到外祖母了吧?” “是的,所以兰儿一定要坚持住。” 兰儿重重点头,望着城门下出入的百姓,偶尔进出鲜衣怒马的英俊贵族子弟,以及用二人抬的华丽软轿,这些轿子她以前也坐过的,不过却是四抬,比这些人高贵多了。只要见到外祖母,见到祖婆婆,她就可以翻身了。然后让那天不肯给自己做油煎馍的女人抓来,跪在自己脚下,给她舔脚趾头。 因为有了巨大的目标,所以叫兰儿的小姑娘,在饿了两天的肚子后,精神仍是出奇的好。 …… 之后锦绣借口太后口谕,好生学习规矩为由,对于上门来求医的人一律拒绝。 一些家世低微的除了暗骂两句外,也只好败兴而归,一些仗着在天家跟前也有些颜面的勋贵们则进宫跪求皇后,请皇后作主,同意让王锦绣看病。 皇后又借口这是太后口谕,她也不好忤孽为由给拒绝了。之后,便一律称病不接见外命妇。 外命妇们没得法,也不敢硬闯钟府,毕竟前宁国公李家的下场还在那摆着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去求见太后,太后就是为了离间勋贵与锦绣的关系,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毫不含糊,并且暗指锦绣不愿接见太多的病人,这才暗地里求了她的。所以她不得不做个恶人才下这道口谕的,末了又安慰着众贵妇,说:“你家xx的病哀家也曾听说过,哀家也是十分痛心的。耐何王氏名气甚大,脾气也跟着见涨,又即将嫁入楚王府,这日后成了楚王妃,如何还好亲自动手给人看病?这样岂不降了王妃的身份?哀家也知道诸位心里忧急,可哀家也是无能为力呀。”然后又抹着泪,红了眼眶说自己的亲姐姐病了也不过是说了两句过激的话,就被惩罚了,更别说其他人了。甚至还劝这些命妇们,惦惦自己斤两吧,万一惹恼了人家,李家人的下场便是你们的榜样。 这些妇人们再一次败兴而归,自然受太后的影响,要怨恨锦绣一番了。 钟夫人听说此事后,又急匆匆找到锦绣,说:“太后这一招也实在够狠,若再这样下去,锦绣你可得把京里有重病人家的勋贵得给得罪遍了呀?” 锦绣苦笑,不愧是太后,离间之计使得炉火纯青。就光动动嘴皮子便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 当天晚上,赵九凌来找她,这回倒没有油嘴滑舌,而是直接了当地说:“这阵子但凡有人要你看病的,一律拒了便是。” 这阵子钟府大门外一直不得安宁,全都是些不知打从哪来的一堆人,抬着重病的病人要请锦绣看病。锦绣不知道这是不是太后早早设下的的局,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日里,锦玉从国子监回来,也像锦绣述说了他在国子监,也受到多方围攻。 锦绣大惊,连忙问:“怎么,可是在里头受了欺负?” 锦玉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有个神医姐姐,又住在钟家,又拜在沈阁老门下,再则,姐姐又即将嫁入楚王府,他们巴结我都来不及呢,如何会找我麻烦?这阵子他们倒是求我居多。”然后对锦绣述说了那些勋贵子弟们的家中有人生了病,却求医无门。因李郑氏强闯钟府都被皇后狠狠责罚了,其他勋贵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找太后也没得法子,就把主意打到钟家人身上,以及在国子监里读书的锦玉身上。 锦玉的同窗们,接到家中长辈的指示,便从他身上下手。今天请喝酒,明天请吃饭,送礼的送礼,说情的说情,锦玉都被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所幸他人也精滑着,而是把问题推到太后身上。 “太后先前亲自下了口谕,责令家姐不得再随便外出,好生待在家中备嫁。现在太后又为李家之事怪在姐姐头上,姐姐才是比窦娥还要冤呢。”然后又添油加醋说述说了自家姐姐的种种的委屈,暗指太后故意设局,就是要离间姐姐与各世家勋贵们,好让姐姐因不肯治病而被各家痛恨嫌弃。 这些勋贵子弟们自小饱读诗书,被锦玉这么一说,自然也明白了太后这是在拿捏锦绣,可糟秧的则是他们这些家中有病人的可怜人家。 锦绣欣慰地望着自己的弟弟,十六岁的大半孩子,使起阴谋来,却是轻车驾熟,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不过,这是自己的亲弟弟,又一心为自己着想,就估且当成是好事一件吧。 “那些人家究竟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这个不大清楚。不过有位家中的幼弟似乎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根,以前也是由别的太医诊治的,但一直无法断根,想找姐姐碰碰运气。这些人倒是不足为虑。” 锦绣点头,其实古代勋贵家族,吃穿住行用都是有严格标准的,再来古代即无污染,吃的又是天然绿色食品,尤其在吃的方面,更是做到营养均衡搭配,想得病也是不容易的。除了一些风寒以及突发疾病外,大多数就是富贵病或是被娇养出来的病罢了。 虽说早有言在先,不再看病,但锦玉的面子却不能不给的。 锦绣仍是决定,看在锦玉的面上,他在国子监里要好的同窗家中的病人,若真的病重,极需医治,倒也可以破破例。但前提条件便是不得对外声张,一切只能悄悄进行。 锦玉双眼一亮,“姐,你真的要给他们治病?” 锦绣爱怜地摸了他的头,柔声道:“行医也有三四年了,再火热的心也被弄得麻木,只要不死在我眼前,我才懒得管呢。不过既然你的同窗好友都求到你跟前了,你的面子肯定得给的。” 锦玉眨了眨眼,然后兴奋跳成八丈高,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围着锦绣叫过个没完。“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他一时忘形,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后了。 也幸好院子里没有别的下人,否则看到他这副忘形的面容,早就斥责为“不庄重,有违夫子教诲”。 不过锦绣觉得吧,君子之风是可以要的,但学成老古板就得不偿失了,年纪轻轻就是千篇一律的温文儒雅,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开口道德,闭口规矩的,听着也碍耳朵。 这样的锦玉,看起来稚气了些,不庄重了些,却也胜在是真性情,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何必去指责他不合规矩呢? 在锦玉从中牵线搭桥下,悄悄联系了几个真正重病的人家,借口去钟府作客,锦绣买通了身边的几位嬷嬷,倒也顺利给看了病。 就算太后在钟府安插的眼线知道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上,若是发作起来,这些勋贵们一番哭诉责问“太后可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儿子去死?”哼哼,就算她贵为太后,但也不能这般无所顾忌地得罪了这些勋贵。 太后如今之所以还能在宫中呼风唤雨,不过是仗着以往对皇帝的那一丁点子情份,以及占着长辈的身份,若真把这些勋贵得罪狠了,联合起来参她一本,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帝了。 相信以她仅有的聪明,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这阵子,太后的所作所为,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我若是再不反击回去,她以为本王这修罗的名号是叫着玩的?这会子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也让她尝尝害人不成反害已以及众叛亲离的感觉。” 赵九凌在说这话的时候,原本还柔和英俊的脸陡然变得阴冷,杀气腾腾,神色狰狞,锦绣心里一滞,突然有些心悸,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渐渐隐去了原来的阴冷狂妄,使得她渐渐把他当成了没利爪的老虎,随意逗弄着。但此时此刻,他一旦摆出原有的狠辣,连她都感觉害怕了。 赵九凌见到锦绣惊怔不定的神色,复又恢复了原来柔和的面容,“傻瓜,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了?” 锦绣喏喏地道:“你刚才那副样子,真的要吃人似的。” “所以你就怕了?”他不以为然地哼了哼,“就这么点胆子,可是不成的。” 气不过他的毒舌,锦绣反唇相讥,“我当然会怕啦,我只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好不好?万一哪天惹王爷生气了,只需动动手指头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赵九凌定定地看着她,“我可舍不得动你半根手指头的。”她是那么的惹人怜爱,又聪明到就算惹他生气也都舍不得对她发火。 锦绣挑了挑眉说:“那王爷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哦。” 赵九凌笑了笑,执起她胸前一缕头发,放在唇边吻了下,又说:“这阵子你最好别轻易出门。” 锦绣说:“我现在可是待嫁女耶,哪还能四处走动的。”再来还有太后她老人家的口谕呢。她一向是守公守法的。 “怎么,又有人看我不顺眼?” 赵九凌眼里带着笑,“你反应倒是快。不过,郑家五姑娘的婚事也给黄了,哦对了,信阳侯你听说过吗?” “昨晚听路嬷嬷提过了。” “信阳侯孟家老夫人去了,信阳侯借口要替继母守孝一年,替信阳侯世子退了与郑家四姑娘的婚约,加上郑氏因陷害未来楚王妃未果而被杖毙,太后气得抓狂。这是其一。其二,昨天晚上太后召见我,我去了慈宁宫,半路上碰了容王叔,恰巧容王叔也要去向太后请安,于是我们叔侄二人便一道去了慈宁宫。” “然后呢?接下来肯定又发生了什么精彩万分的事吧?”锦绣听得目不转睛。 赵九凌笑了起来,“昨晚太后确实气得不轻,曾一度连气都喘不过来,郑贵妃说宣郑五姑娘进宫陪太后说说话解解闷。那时我半路上碰上容王叔,然后便一道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并不知道郑五姑娘也在太后宫里,更何况,还在太后寝殿的偏殿里……洗澡!” ……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jsnh19299 送了5颗钻石 qq235as 送了1颗钻石 姹紫嫣红的花 送了1朵鲜花 qq235as 送了5朵鲜花 感谢亲们! 第328章 怒到极致 大周朝的女子地位比前朝还要低,规矩也比前朝严厉,皇家索先拿公主作表率,但凡公主出降,只能住进十王府,而驸马只能从民间选择,再封为驸马都慰,却不能在朝中任要职,担实权。大周朝的大多数公主都是出降后就住进十王府里的公主府,过着外表光鲜,实则黯然神伤的日子。但也并非没有例外的,比如嫁入沈家成为宗妇的福国大长公主,以及嫁入梁国公府的庄顺公主。 福国大长公主是高祖皇后所出,自然可以凌驾于其他公主之上。而庄顺公主,而是当今太后所出,也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公主,所以嫁了梁国公次子。 而庄顺公主生了二子一女,其中长女便是远嫁江西蔡家的淑和郡主。 不过淑和郡主也确实命苦,带着丈夫女儿,以及夫家的几位亲戚,回自己娘家作客,却被门房的人了打出去,只好守在梁府大门外来个守株待兔,老天不负有心人,今日深夜庄顺公主从宫里回来,才与多年未见的女儿得以相见。 看到女儿这般惨状,庄顺公主心都要滴血,在问清了事情原由后,更是勃然大怒,语气悲怆:“是哪个不开眼的腌赞东西,居然敢欺辱我儿?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儿休要伤心,明日我就去找京兆伊,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对欺侮你的狗男女捉来,任你处置。” …… 锦绣睁大眼,脑袋飞快地运作起来,洗澡被外男撞到,落水被外男所救,换衣服被外男瞧到……古代豪门内宅里俗套的情节,虽然是俗套了些,但却是百试不爽的。 “后来呢,后来呢,王爷真的瞧到郑五姑娘洗澡了?” 赵九凌哭笑不得,有些不解地望着她,“你巴不得你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负责不成?” 锦绣哂笑,“依王爷随机应变的本事,我倒是不担心的。怕就是怕太后她老人家陪了夫人还折兵。” 赵九凌哈哈一笑,“还是你最了解我。不错,早在接到太后宣召之前,本王便已知道郑五姑娘已经进宫了,这会子打什么主意,我岂能不知?于是就将计就计,死脱活拽把容王叔也给请进了慈宁宫。太后当时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那接待本王的宫人只说太后在后边寝居里,要本王过去,于是本王便拉着容王一道过去。那宫人原想阻止,被本王一个冷眼瞪了过去。然后眼睁睁得看着本王拉着容王,一道闯进西厢房里。宫王虽与我年纪差不多,但却是长辈,所以一般都是他走有前头的。推门而入,刚好看到美人出浴图。” 可以想像,当时场面有多么火爆。锦绣非常不厚道地乐了起来。 “按辈份,容王还是郑五姑娘的表叔吧?” “是的。” 锦绣啐了声“活该”,然后又双眼晶晶亮地问道:“太后应该气死了吧?接下来要如何善后?” 赵九凌哂笑,“还能怎样,虽说皇家里头辈份早就乱了套的,但自己的侄孙女嫁给自己的儿子做侧妃,怎么想就怎么别扭。” 锦绣点头,先不说郑五姑娘是否无辜,单说出了这样的事,也要够太后头痛了。 “那要怎么处理呢?郑五姑娘名节已被容王给毁了。” “谁说毁了?” 锦绣愣了愣,“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儿,还能压得下来?” 赵九凌微哂,“太后还算是当机立断了,立即把知情的宫人拉出去杖毙,罪名是没能侍候好郑五姑娘。接下来便是来封本王的口了。” 锦绣不屑地道:“封口?亏她想得出。” 赵九凌挑眉笑道:“本王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不过是故意设计容王叔与郑五姑娘,叫太后不得再打本王的主意罢了。” 锦绣很快就明白赵九凌的打算了,就算是他亲自设计的,太后也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吃了这个哑巴亏,却不得不忍气吞声,毕竟一旦事情闹了开来,表叔看到侄女洗澡的事儿被传了出来,对容王也是不大不小的污点。尤其郑家已经折损了李郑氏,以及郑四姑娘,郑五姑娘再出事,估计郑家也要与太后翻脸了。 太后如今最大的凭仗也不过是仗着是先皇继后的身份,以及帝后重惜名声和颜面,才给了她太后尊荣。她最大的依靠以及野心的来源,便是自己的儿子容王。而郑家,则是充当她对付异已的打手以及爪牙,郑家姑娘则是她用来拉笼权贵们的联姻好棋子。 如今郑家接连损了两名姑娘,若是郑五姑娘再次折戟,郑家再是依靠太后也要心生怨言了。更何况,听赵九凌讲,郑五姑娘是世子郑明的嫡女。身份自然要比信阳侯世子前未婚妻郑四姑娘尊贵多了。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郑瑜是绝对不可能再嫁入楚王府了。 知道这里头的来龙去脉后,锦绣笑道:“太后再一次陪了夫人又折兵,估计现在恨毒你了。”明明事情是赵九凌设计的,太后却反而还得向他恳求,让他代为保密,别把事情传扬出去,想来就憋屈。 赵九凌呵呵一笑,并不以为意,“反正她恨本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郑家一连折损了三个姑娘,太后气得狠了,短时间内也玩不出花样来,你倒是可以松口气了。不过,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可得小心了。” 锦绣很想说,宫里的明争暗斗以及血腥内幕还会少么?既然太后这么惹人厌,又如此的爱折腾,为何不让她“病逝,”这样一来,岂不一劳永逸? 她就不信,帝后会是如此的不济,就拿这个上跳下蹿的老太婆毫无办法了。 赵九凌一脸的无耐,“你有所不知,当年父皇在登基的时候,太后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再则,父皇并不想背上‘刻薄寡恩,忘恩负义’的名声,只要她不做太出格的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还这才忍气吞声到现在。” 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锦绣鄙夷不已,不过话又说回来,能爱惜面子的帝后,总比不要脸面的无耻君王来得强。 “那郑五姑娘的事儿呢,就这样算了?” “太后宫里知情的宫人都被杖毙。容王叔自然不好往外说,只要太后不再强塞侧妃给本王,本王自然会守口如瓶。” 意思就是郑五姑娘不可能再嫁入楚王府了。 “郑五姑娘好歹也是郑家嫡女,就这样白白成了弃子,未免可惜。若我是太后,肯定得再想法子再拿她去钓个金龟。” “只要不打皇兄和本王的主意,本王才懒得管她呢。不过,太后这回显然是被打击得够狠了,为怕她狗急跳墙,这阵子你还是低调些为好。比如别人家宴请你,能推就推,不能推也要小心池塘,小心衣服被弄脏,更要小心不要去偏避的地儿。身边的贴身衣物,最好让心腹丫头收好。” 锦绣懂他的意思,想要毁个女子的名艺,方法太多太多了,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对这些事儿居然讲得头头是道,实在诡异至极。 “你告诉我,这些事儿,为什么你会这么了解,该不会是……”拉长的声音里带着置疑。 赵九凌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却不肯回答,只是说时间不早了,他也该回去了。 锦绣嘟了唇,觉得这家伙确实狡猾,谁与他为敌,只有吃亏被整的份。 “怎么,舍不得我走?”他低声取笑着。 锦绣脸一红,狠狠地推了他,“谁舍不得你呀,我还巴不得你快滚呢。” 想着以前在自己面前像见了猫的老鼠,如今却胆大到敢让他滚?赵九凌哼了哼,真想打她一顿屁股,让她知道什么叫夫纲。 赵九凌想是这样想的,行动上也是如此,扯过她的手臂,轻轻使力,锦绣便扑到他怀里,然后他把她压在床上,恶狠狠地吻了她。 有别于以往蜻蜓点水的吻,这回却是霸气而火热十足,灵滑的舌尖探进贝齿里,搅动了一池春水,十足十的法式探吻,再加上激烈的肢体动作,在锦绣好不容易从喘息以及理智中回神时,身上的衣服都扯掉一半了。露出大半边身子,她手忙脚乱地拉好上衣,红着脸蹬他的胸膛。 “你这个大色狼,大淫魔,再敢欺负我,我就不理你了。”她连滚带爬地躲在床上角落里,一脸戒备地瞪着他,气息不稳,脸颊通红,头发也弄得凌乱,估计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了。 赵九凌也觉得该走了,只好起身,深深看她一眼,低声道:“那我走了。记着我说过的话。” …… 果真如锦绣所说,太后确实气得胸口痛,心疼,肋痛,如今,全身都在痛。 一连串的打击,使得太后脸色灰青,人也苍老了十岁。 今日清晨,东宫又传来郑氏侧妃服侍太子不力,被太子下令禁足三月,她一口气还没吐出来,紧接着,女儿庄顺公主又奔了进来,然后一头扎在自己怀里,恳求她给苦命的外孙女作主。 淑和郡主是太后唯一的外孙女,自然是当心肝一样疼的,可如今瞧着瘦成皮包骨头一样的外孙女以及重外孙女,太后心疼得半死,再来经淑和郡主的回忆,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欺侮自己的外孙女,以及抢光外孙女所有财产的强盗,十有八九是赵九凌的属下干的。 这下子,对赵九凌以及锦绣更是新仇加旧恨齐齐涌了上来。 …… ------题外话------ 下一章大婚了 第329章 大婚 与楚王的大婚,全是由礼部与内务府操办,在完成了前期的纳采,纳吉后,接下来便是大聘,内务府也送来了楚王的聘礼。 抬聘礼的人延绵不绝地延到大街外,引来了诸多围观,锦绣也没有见识过古代迎娶过程,只觉得皇帝对自己也挺大方的就是了,瞧,光看礼单便知道王府的聘礼丰厚。 黄金二百两、白银万两,头面首饰三十六匣子,另有金银茶筒、银盆、缎千匹。 锦绣打开写了长达三十六张礼单上的首饰名称,那个目瞪口呆,这些首饰,包含了凤钗耳饰,簪子,抹额,凤钗,手串,钏子,手镯,项链,项圈,全是成套地放在紫檀的匣子里。 三十二种时令布料,绣五彩倾,织五彩缎,以及各色妆花缎,云锦,羽缎,锦绒,洋绒,卷丝缎,大彩五丝缎,宫纱,凌匹,防柚……等,一共六百八十匹。 接下来便是缎面貂皮袍、灰鼠皮袍、羊皮袍青缎貂皮褂一件,石青缎绣八团金龙绍慊皮褂,石青缎绣八团白狐慊皮褂一件,青石缎四团夔龙银鼠皮褂一,及青缎灰鼠皮褂等成套的毛料衣服。一共二十八件。 另外,内务府也还给锦绣准备了嫁妆,其中冠帽、朝冠,其他各式帽子,也有若干,嫁妆单子也足足例了三百余项。 其他珍珠器玩象牙木梳、以及家具等,看得锦绣眼花缭乱,也真正闪瞎了她的狗眼了。 她大略瞧了所有聘礼以及内务府给自己准备的嫁妆后……锦绣真心觉得,这就是嫁高富帅实实在在的大好处呀。 钟夫人也被这些丰厚的聘礼惊呆了,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一般皇帝的儿子大婚,都是由内务府亲自操办的,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容王齐王等人的大婚,但内务府拟定的聘礼,绝对没有这回如此丰厚就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容王虽身份高贵,却只是继后所出,自然比不得楚王这个皇帝嫡出亲子的地位了。 但内务府不但给锦绣准备了丰厚的聘礼,还给锦绣准备了嫁妆,这可就让人不得不深思帝后来这么一出,究竟是看中满意锦绣这个准儿媳,还是看在楚王的面子上? 出身大家,见惯了大场面的钟大奶奶也被这丰厚的嫁妆弄得乍舌的地步,“内务府还给妹妹也备了嫁妆……这,这哪合规矩呀……” 锦绣疑惑,怎么,内务府给她准备嫁妆难道说不应当么? 看出了她的疑惑,钟大奶奶连忙解释说:“妹妹有所不知,我大周开国以来,甚至以前的朝代,也只有皇后的嫁妆才由皇家采办的。”然后又委婉地对锦绣解释了,皇宫中什么东西都是有的,皇后娘家随便陪嫁来的嫁妆,有可能不符合摆进皇宫,为此,皇家才会出面亲自给皇后置办嫁妆的。 但是,皇后有如此特权,其他人是绝对没有的。包括亲王妃,以前的容王妃,郑贵妃所出的齐王迎娶的王妃,内务府也是没有置办过嫁妆的。 明白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锦绣也吃惊不已,吃吃地说:“既然如此,那,内务府为何还要给我置办嫁妆?” 钟夫人倒没多少吃惊之心,她自然知道大周朝的习俗,皇后妆奁的采购有“内办”与“外办”两种方式。其中的冠帽鞋袜、珠宝首饰类是由内务府来筹办的。而另外一些衣物等纺织品和木器、皮张等则由“外办”来筹办,“外办”即分交粤海,及江南、苏州、杭州织造等地方机构筹办。全天下,让皇家埋单采买嫁妆的,也就只有皇后以及出降的公主了。 锦绣这个亲王王妃可还没有这个资格呢,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 不过疑惑归疑惑,如此惊人的嫁妆,也是代表了帝后对锦绣这个准儿媳妇的满意以及荣宠,钟大奶奶自然是高兴的,尤其这嫁妆单子非常的齐全,也着着实实解了她与婆母为给锦绣准备嫁妆的劳累奔波之苦了。 钟夫人笑着说:“原本我还想着,锦绣已认了我作母亲,身为母亲的,自然要替闺女置办嫁妆的。再来你又是高嫁进王府,这嫁妆自然是不能马虎的。不过既然楚王早已有言在先,我也就不必再出这个头了,再则,依钟家的财力,也确实出不起这个头。不过到底还是楚王看重你,给你准备了那么多丰厚的嫁妆。我这心呀总算落了地。” …… 皇家给锦绣置办嫁妆的事,在京里起了轩然大波,太后气得脸都青了,狠摔了好些盘子,直骂皇帝偏心偏到没边了。她的儿子容王娶媳妇,皇帝也不过是赐了些物什下去,容王妃的嫁妆还全是娘家所出。而楚王妃的嫁妆却是由皇家所出,并且还是那么丰厚,盖过所有亲王王妃的规格了,怎不令她怒气横生? 不过帝后也是有正大光明的说辞的,一来王锦绣曾数度救过楚王的性命,二来,王氏在宣府立下汗马功劳,以一身医术,挽救了无数计的边关将士的性命,也有效地缓减了朝廷更多的损失。更以一已之身,力挽狂澜,不但摘掉了军医无能的帽子,还大大提高了整个北方边防军医的医术能力,这样的功德,以一个妙龄女子的身份,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皇家出面采办嫁妆,也是当得的。 帝后对锦绣高调的表达出重视与高看之意,也算是京里的超级风向标,不出一日功夫,之后钟府的大门再一次被人踏破了。这些穿金戴银的贵妇人,纷纷带着大包小包,说是来给锦绣添妆的。 钟夫人以及钟大奶奶招呼客人,脸都快要笑僵了,待晚上清点礼单时,不得不惊呼“礼物怎么这么多?” “这些人怎的出手这么大方?”锦绣一边小心翼翼地放下用羊脂玉打造的玉观音,把一半人高的珊瑚盆景令人包装好了,又把装鹅蛋大小的红宝石的匣子盖上。直乐得心肝儿通通乱跳。 钟夫人笑道:“锦绣你有所不知,这京里呀,宫里头那位一向是文武百官的风向标。你既是神医,又是未来的楚王妃,帝后又那般看重你,这些钟鸣鼎食之家的人物,惯会锦上添花的。有这么个巴接你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的。”望着被名贵礼物堆成小山高的临时库房,她倒是比锦绣镇定多了。她又随手抽出一份礼单,上头刚好写着户部尚书沈家的名谏,神色淡然,“正所谓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这些送礼的人,谁对你最真诚,还有待观察。” 锦绣点头,好奇地看着钟夫人手上的名谏,迟疑地道:“这是沈阁老家?” 钟夫人笑了笑,把礼单递给她,“是的,礼物还挺重的。” 锦绣接过,果然挺贵重的,光是添妆的礼就有六份,每份价值都不低。并且全是大件之物,紫檀大雕花四折叠落地坐屏,雕海兽纹的全身琉璃镜,一匣子鹅蛋大小的宝石,人高的用红珊瑚制作的小假山,胡桃木玉兰大照屏,一件雀金的大鹤氅,六盆玉台金盏凌波牡丹花,件件都非凡品。以沈家的财力,能置出如此厚礼,其意是异常的明显。 锦绣以前在宣府的时候,从锦玉的信上,只字片语地知道沈家对锦玉,先前也不过是面子情,不过后来见锦绣在宣府名气渐大后,对锦玉也越发的好了。她回京后,沈家也曾派人来礼节地问候过,这回又送出如此重礼,既出乎她的意料,又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人家礼都送来了,再还回去,又太失礼了,她对钟夫人笑道:“锦玉也多亏沈家帮着照顾,这一年来,我也统共就送了三次礼,但都是些不甚名贵的。可这回他们却送如此重礼,我觉得受之有愧。” 钟夫人笑道:“这只是沈家人一点心意罢了,锦玉又拜在沈大人名下,送礼也不过是看在锦玉的面上。你收下便是了,有什么好愧疚的。” 最让人吃惊的还是福国大长公主送来的添妆礼。 一个打造新颖的檀木药箱,二十四匹名式名贵布料,十二匹珍贵毛皮,十二套精美头面,以福国大长公主的身份,虽贵重了些,也还不算太过打眼,但锦绣可没有忘掉她先前在宣府的时候那般刻薄作派,怎么短短数十天,就大大改了性了? 钟夫人并不知道福国大长公主与锦绣的恩怨,拿着礼单笑了笑说:“这位大长公主虽脾气傲了些,不怎么好处了些,却是个性情中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都是直接发作的。先前听说了顾家与你的事儿,她特地跑到顾府,当着众多宾客的面,狠狠嘲笑了顾老夫人一回呢。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了。” 锦绣淡淡地说:“我听王爷说,这位大长公主一向是能屈能伸的,也极是有眼力的。” 钟夫人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之意,笑着说:“那是,能在宗室里屹立不倒数十年,一直圣眷隆厚,没点本事,如何了得?” 这下子,轮到锦绣无语了。不过想想也是,能数代经营仍能屹立不倒的勋贵世家,哪一个不是最识时务的? 当锦绣又接到福国大长公主的请贴后,上头言辞亲切地请她参加大长公主六十大寿生辰时,她对福国大长公主也不那么排斥以及不屑了,这会子倒也略有些佩服了。 人家能放低身段,能在朝代更潜下还能一直屹立宗室不倒,并非没有原因的。 就单凭这份眼力劲儿,就得给个掌声了。 …… 虽说亲王大婚一般都是提前一两年举行的比比皆是,但仓促间举办的也不是没有。可轮到自己头上,这种火烧眉毛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不过,锦绣是待嫁女,外头的人仰马翻以及兵慌马乱倒没怎么影响她,她只需呆在屋子里做做保养,看看书,偶尔接见些上门道喜添嫁妆的客人。日子倒也轻松写意。 不过锦绣的轻松倒也惹来了诸多不满,锦玉是头一个提出抗议的,“不是说待嫁女都要拘在房里绣嫁衣么?姐姐怎的不绣嫁衣?” 锦绣伸出修长洁白的十指,摊了开来,讪笑着,“我这双手只会做些简单的缝补,嫁衣那种高难度的活儿,可不是我能够胜任的。” 锦玉讷闷地搔搔头,“新娘子不都是亲自绣嫁衣么?姐姐不亲自做?那这嫁衣从何而来?”好歹锦玉也在沈家钟家生活了一年多,也多少知道富贵之家的闺秀,也并非都得亲自绣自己的嫁衣不可,否则外头那些绣娘们岂不要饿死?可再怎么说,身为女子在女红方面至少也要拿得出手才成嘛,否则,嫁到夫家去,岂不要受人管制? “姐姐就不想着给姐夫做点衣裳什么的?”听说,这可是身为妻子必经责任呀。 锦绣一脸的呆滞状况,“至于么?王府里还能少吃少穿?” 锦玉想了想,也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可是…… “可那不一样呀,绣娘做的固然好,可若是妻子亲手做的,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锦玉努力劝解着自家姐姐,“我知道姐姐女红不怎么好,可再怎么说也得做做样子吧?要不这样吧,钟府也有绣娘的,姐姐叫了她们来,也给王爷姐夫做一两件鞋子衣裳什么的,姐姐只需再弄上几针,就说是自己亲手做的,这样一来,岂不让王爷姐夫觉得姐姐也是贤惠的。” 锦绣忍俊不禁,反问:“你怎么觉得做妻子的非要给丈夫做衣裳才叫贤惠?”锦玉今年也才十五岁好不好,她可没有惯输过他那些视女子为低等生物的行为,他这些想法究竟从哪儿听来的? 锦玉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扭扭捏捏地道:“那个,敏妹妹,人家现在才十三岁呢,就开始做嫁衣了。” 锦绣瞬间石化,过了好半晌,才稳住呼吸,轻声问道:“然后呢?” 锦玉越发不好意思了,“敏妹妹还时常给我做衣裳鞋袜的,我,我每次穿上,都觉得很贴心呢。” 锦绣呆了呆,忽然上下下打打量着他。 锦绣被她盯得全身发毛,忍不住问道:“姐,你这般看我做甚?” 锦绣不说话,目光由他头上用黄色布巾束的髻再到身上雨过天青色的直缀长袍,来到他腰间上吊着的一枚黄褐色的松紧口荷包,这荷包的料子倒也算是好料,是用时下流行的锦绒布料,耐磨经脏又好洗,可这绣工,却也算不得多厉害了,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这绣功只是平平。以锦玉节省的性子,用这种绣工粗糙的荷包也在情理之中,可问题是,这荷包显然与上回见到的荷包不一样,并且很新,显然是才刚做出来不久的。 见姐姐的目光总在自己身上的荷包上转,锦玉难得地局促起来,偷偷地把荷包撩到袍子后边去。锦绣的目光又一路往下,来到锦绣脚上穿的黑色布鞋,寻常人家惯穿的鞋样,并不贵重,但胜在穿着舒适透气。这鞋子看起来也有些旧了,并且似乎不怎么合脚了,鞋的前缘已被脚趾胀得老紧。 “这荷包,还有这鞋子,是敏妹妹给你做的吧?” 锦玉的俊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姐姐,吱唔地道:“唉呀,姐姐你也真是的,与你说正事呢,你好端端的说这个做甚?”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也侧面证明锦绣所猜不假。 锦绣抿着唇笑了起来,揄揶道:“哟,心上人给做的东西,穿着应该精神吧?” 锦玉俊脸红得更加厉害,低叫道:“姐!” 锦绣笑得肠子打结,连忙摆手说:“我可不是取笑你呀,只是实话实说嘛。刚才你说的这番大道理,该不会就是你自己本人的使用心得吧?” 锦玉扭妮了一会,这才红着脸承认:“那是,敏妹妹虽说女红不怎么好,可只要是她做的,我都觉得很贴心,很开心,很高兴。所以姐,你也真该把你的女红学起来。姐夫……虽说不缺吃穿,可姐姐你这也是一片心意嘛。姐夫知道后一定会高兴的。” 看着锦玉兴高采烈沉浸于恋爱中的幸福模样,锦绣陷入沉思中……心上人做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可问题是,赵九凌与她的情况不同呀。 …… 与锦玉这个毛桃子比起来,赵九凌可谓是身经百战的大熟男了,哪会像毛头小子那样,陷入爱河里就无法自拨。与他相处了这么久,那家伙哪有陷入所谓的爱河症状,分明就是个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是该找个妻子给他生儿育女的再普遍不过的想法。恰巧她撞进他的视线里,然后就这样顺理成章了。 虽说心里并不抱任何希望,不过瞧着锦玉双眼止不住的幸福模样,自己也受到感染了。 算了,虽说她对赵九凌要求并不高,不过身为妻子的,是该尽尽为人妻的义务就是了,唔……就给他弄个荷包吧。一来练练身手,二来,也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吧。 然后,在这未来七天时间里,锦绣就开始奋战在给未来夫君绣荷包的任务中。做荷包其实也满简单的,以锦绣半调子的女红水准,除了裁剪方面稍吃力外,缝补的本领还是有的。绣好了荷包后,就开始上花边,这个也简单,找来五彩丝线,挨个绣出纹路来就是了。紧接着,是绣花样,也叫刺绣,这可就难倒锦绣了。 但万事开头难,只怕有心人。在锦绣有心要估荷包的情况下,不出五天,一个精美的荷包,还是做出来了。 绣完荷包后,皇帝便派来了执行官,执事官奉节案、玉帛案、册案、冠服等物,带众人行至钟家,对锦绣宣册,正式封为楚王妃。 锦绣按着路嬷嬷教授的规矩,穿上冠服,由引官引出,来到册案前。女官跪从册案里取出册,宣册,锦绣从女官手中接过册,行四拜礼。然后引礼,锦绣入座,钟家诸人再上前祝贺者行四拜礼。 古代封建等级森严到令人乍舌的地步,不过是做王妃罢了,却要让昔日的长辈,如今的义父母以及一家老小对自己行跪拜礼,锦绣总有些不是滋味。 又过了两日,是举行大婚的日子。楚王赵九凌到钟家迎亲,仪仗在前引路,楚王乘八匹骏马拉着的彩车紧随其后,一路大乐吹奏来到钟家门前,主婚者迎赵九凌入中堂,女执事引锦绣入凤轿,赵九凌乘彩车前行,锦绣凤轿仪仗从后行。 钟府离楚王府还有一大段距离,锦绣戴着沉重的凤冠,脖子都快压酸了,肚子空空,喉咙老干,当新娘的滋味,真心不好受。 唯一庆幸的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若在大热天穿这么一身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不中暑才怪。 好不容易抵达楚王府,这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锦绣被搀扶着下了轿。隔着薄薄的喜帕,依稀能看到眼前巨大辉煌的建筑,便是她未来的栖身之所了。 第330章 大婚之夜 楚王府建筑规模宏大,气势雄伟,金碧辉煌,四周围绕高大的城垣和四个城门,城楼上覆以青色琉璃瓦,大门饰以丹漆金涂铜钉,俨然是皇宫的缩影。 王府里已设王座和妃座。入王府后,二人相互拜位,赵九凌两拜,锦绣四拜,然其后入座。女官司樽者取金爵盏酌酒请二人饮用,女官再以卺盏酌酒请二人同饮。 礼毕后,女官们又说了些颂吉话后,纷纷退场。 待屋子里清静后,赵九凌含笑地望着锦绣涂得红通通的脸儿,正要取笑两句,忽见锦绣忽地从墩子上起身,摘下沉重的凤冠,“净房在哪?我要如厕。”真要快憋不住了。 “……”赵九凌满身满心的温情全咽回了肚里。 不过瞧着锦绣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也有些好笑。锦绣穿着一身冠服,出恭确实不便,最终还得让侍女们服侍,好不容易解决了三急问题,从净房出来,对着赵九凌那哭笑不得的神情,也有些讪讪的。 “这个,人有三急,可怪不得我。”她有些不忿,当新娘子是最幸福的,但也是最痛苦的。肚子饿惨了,嘴巴也干得起火,也差点被尿意给憋死了。 其实赵九凌今天也好不到哪儿去,天不亮就起来梳洗,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行动极其不便。就连如厕都得让人侍候着,所以他今天连半口水都没喝过。 所以他倒没有取笑锦绣,只是说:“累饿了吧,先让人侍候你吃饭,我先去前头招呼客人。” 锦绣穿着厚厚的一身,确实又热又闷又饿,从善如流地让人侍候着褪下冠服,锦绣坐到绣五彩并蒂莲花的胖墩子上,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这时候早已饿得狠了,她狠狠干了两大碗又稠又香的粥,这粥她以前在皇宫里曾吃到过,淡绿的颜色,也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吃的。平常老百姓,那可是有钱也吃不成的。 鸡肉馅的蒸饺,锦绣吃了大半,三碟子荤菜,四盘子素菜,几乎让她吃了个底朝天,在侍女瞠舌的瞪视上,才恍然发现,肚子吃得好饱好撑。 身为大夫自然知道暴饮暴食的后果,吃得这样饱,实在不利于身体健康的,但饿肚子的滋味,真的很难受,打死她都不想再经历了。 接下来是沐浴。 王府的排场果然不一般,浴房宽阔,中间打造了三尺高的台阶里,用汉白玉雕砌了三丈宽的池子,浴池早已撒下满满的干香花瓣,池子里热气腾腾,岸上摆着好几个炭炉。池子下边,还有一个火炕,里头正燃烧着炭火,能保证池子里的水不温,也能舒舒服服地洗个洗水澡,古人还真的挺有智慧的。 只不过这样的洗澡方式,也挺劳民伤财的就是了。 数名穿着轻便小衣的侍女挽着裤腿和袖子,服侍锦绣脱了身上厚重的衣裳,头发高绾,然后锦绣这才下了池子里。 尽管不习惯在下人面前袒露身体,可据说古代贵族女子都是让丫头这般服侍的,锦绣也只能入乡随俗,强迫自己早早习惯。 池子里的水温度刚刚够好,不冷也不热,锦绣很快就喜欢上了这样的纯天然无污染又极享受的沐浴方式。 只是身边没个帕子,于是扬声叫着岸上侍立的丫头,“毛巾呢?给我拿来。” 侍女动了下,很快又僵住了身子。 锦绣等了半晌,仍是不见动静,不得不转过身来,但这么一看,差点让她吓晕了过去。 只见已脱掉外裳的赵九凌正立在身后,有两名侍女正在给他解身上的盘扣…… 锦绣失声叫道:“……你,你怎么进来了?” 显然,赵九凌要来与她一道洗鸳鸯浴来着。 虽然第一次成婚,但锦绣骨子里还是比较开放的,夫妻共同洗鸳鸯浴什么的,只是夫妻情调罢了。可当着那么多侍女的面,再这么情调,可就吃不消了。 所幸,赵九凌也还没像所有封建男人一样,在夫妻行房事的时候,还让丫环服侍。待衣服解得差不多后,便挥手让丫头们退了下去。 锦绣这才松了口气,半推半就地与男人洗了个鸳鸯浴,被吃了无数豆腐后,总算进行到人生最美也是最紧要的洞房花烛夜。 其实脱光了衣裳的赵九凌,身材还不赖,在床上的表现真真是可圈可点,速度与力量堪称完美,锦绣这个刷了绿漆的老黄瓜还是无比满意的,唯一不大尽兴的便是她时刻得谨记新嫁娘初为人妇的羞涩与慌乱,强忍着把他扑倒的冲动,不得不把床上的主动权让给了赵九凌。 初夜是美好的,虽然刚开始有些疼,这时候男人的身经百战还是有点点好处的。尽管偶尔脑海里也会自动闪过赵九凌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画面,会有些不舒服。 洞房花烛夜还是比较美妙且充实的,锦绣累了一天,做完运动后,也实在懒得再去沐浴啥的,胡乱收拾了一番后便梦周公去了。 清晨醒了后,天色已微微亮……新婚媳妇可比不得闺阁女子,进门后,得晨昏定醒侍候长辈了。 只是,赵九凌的娘老子都在宫里头,那么这诺大的王府,除了赵九凌外,便是自己最大了,而男人还在自己身边躺着呢,这时候不继续睡,更待何时? 于是锦绣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后,又继续翻过身睡去了。 她从来没有与人合睡过,这回还特别的不习惯,再来枕边人身形高大,就那么侧躺着,还是背对着自己侧躺……锦绣承认,她有些不忿。 男人的侧躺,自己肩膀便极容易暴露在空气中,怎么也得不到暖和,于是乎,锦绣只能尽可能地扯紧了被子,把露在空气中的肩膀紧紧盖进被子里。 估计她的动作有些大,赵九凌也被弄醒了。 他翻了过身,然后,四肢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锦绣,他先是一呆,这才想起,从昨晚开始,他的床上多了个女主人。 侧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锦绣,只露出一颗黑油油的头发,身子缩成一团,他有些不满了,身子欺了过去。 温热的身子袭来,锦绣无可避免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又半推半就地顺势偎进了他的怀里,但这样的姿势,不大舒服,于是她又试着换了个姿势,最终,她索性把他的手臂打直,把头枕到他的手臂上。 望着在怀中动来动去的锦绣,赵九凌唇角浮起一抹浅笑,轻轻搂着她,另一只手又不安份地在她身上游移,最后来到最令他无上向往的地方。 锦绣还想睡觉来着,实在不愿受人打扰,于是拍他的手,“别闹,我还想要睡觉。”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又重新闭眼。 望着怀中的小女人静静地偎依在自己怀中的横样,赵九凌难得地放柔了眼神。 想着以往这小丫头每每见到自己都是一副不屑冷淡的模样,可人生就是这么的奇妙,如此相看不顺眼的二人,却偏偏走到了一起,成为了夫妻,并且肌肤相亲。 而且这小丫头也收起了一身的利爪与刺儿,文文静静地偎在自己怀中,那么的娇小,那么的可人,还那么的温柔。 昨晚她的表现很令他满意,羞涩中又带着主动,主动中还带着些许大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再一次地,赵九凌把她搂紧了。 大红的刺金绣富贵牡丹的帐帘在账内撒下一片喜气的红色,桌上龙凤呈祥的烛火早已烧烬,屋子里有着淡淡的馨香味儿混合着隐隐的檀香味,身上是极其柔软如同婴儿般顺滑的丝缎床褥,盖的是大红色绣鸳鸯筒被,非常的贴身,并且柔和。 锦绣仍是有些遗憾的。她脸上这抹遗憾神色让赵九凌发觉了,误以为是对他昨晚的表现不大满意,颇不是滋味,“怎么了?” 锦绣回过神来,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屋子里光线还不甚明朗,还能瞧出他脸上略带粗燥的肌肤,以及下巴处青色的胡茬子。 “真是怪了。” 腰间被一双大手收紧了力道,锦绣赶紧说:“以前在金陵的时候,身为大夫,可是没少给那些大富之家的姨娘们看病呢。” 赵九凌愕然,不过他反应还是快了,“你究竟要说什么?” 这男人果然反应敏捷,锦绣笑着说:“我的意思是,王爷屋子里应该也有一两个宠妾吧,怎的昨晚她们却没找头痛心口疼的借口来找你?” 赵九凌哭笑不得,“怎么,你还巴不得在咱们新婚之夜让妾室来打你的脸?” 锦绣沉默了会,说:“以前在金陵的时候,也时常去给那些大富人家的姨娘们看病,大都是心口疼,头疼之类的毛病,尤其发病的时候,大都是男人新婚或是继娶之类的,要么就是主母有了身孕什么的。相反的,正室夫人生病倒是少见。就算男人真去了妾室那儿,正室夫人也很少以生病为借口把男人叫回去。所以呀,我就想,如果哪一天我的男人歇在我屋子里,被姨娘因病叫了去,我才不要像那些主母那样,表面关心暗地里却气得一肚子内伤呢。” 赵九凌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会如何做?” 锦绣皱了皱鼻子,恶狠狠地道:“若是真的病了,那自然是有病医治。若是以争宠为手段,看我怎生整治她。” 赵九凌哈哈大笑,“你真是多虑了,妇人哪有不争宠的,不过她们再如何的争宠,也不会在你这个神医跟前如此不识好歹吧?” “那可难说。一般头痛和心口方面的毛病,光把脉可也无法诊治的。” 赵九凌若有所思,“那这类毛病,你以前是如何医治的?” “还能怎么着,就是开些清热解表的药物罢了,再似是而非故弄悬虚解释一大堆,有时候,遇上一两个特别厉害的,还能暗地里收些贿赂呢。” 赵九凌似笑非笑,“听你这么说,姨娘们都爱以病搏宠?” 锦绣沉默了会,轻声道:“站在姨娘的角度,她们也挺可怜的。为了多得些宠爱,使些手段也无可厚非。可若是站在主母的角度,那便是挑战主母权威,打脸的行径了,不可饶恕。” 赵九凌也跟着沉默了会,然后说:“说得倒是有理。不过,邱氏段氏再如何的争宠,也断不会在你这个神医主母跟前搬弄那些小聪明,你放心便是。本王也并非那种是非不分的人。断不会让你受妾室委屈的。” 锦绣心里一凉,以赵九凌的身份地位,身边有三五个伶人或是妾室,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她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理解归理解,现在得知真实情况后,仍是不可避免的心头冰凉。 不过再如何的心凉,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锦绣淡淡地说:“这可是王爷说的哦。虽说我出身不高,估计无法让你那群妾室服我。但王爷既然选了我做王妃,那在王府里我便是她们铁板钉钉的主子,可由不得她再仗着宠爱在我跟前耀武扬威得意忘形。我也不会因着这样那样的理由就给她们小鞋穿,但若是她们要来招惹我,可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赵九凌没有说话,锦绣也无法看到他的神情,也怕他生气,于是又解释道:“有句话叫至亲至疏夫妻。身为夫妻,自然是要坦陈相待。若是对着自己的枕边人还要这样那样的防备,说些口是心非的话,那也活得太累了些。我可不想把自己整得那么累。刚才与王爷说的全是我的心里话,说句不恭的,对于王爷那些妾室,我自然是排斥讨厌的。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去折辱她们。前提是她们不来招惹我。只要她们安份守已,恪守妾室的规矩。王爷也必须给我内宅绝大的权利,以及主母的面子,我这么点要求,王爷应该不会为难吧?”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 给妻子足够的尊重,这是男人从小必受的规矩,也只有那些没受过严格家教不着调的二货才会玩出宠妾灭妻的把戏来。 赵九凌是嫡后所出,自然是全力拥护自己的嫡妻的。既然娶了锦绣为王妃,当然得给她足够的尊重才是。只是,他仍是有些失落的。 赵九凌不明白这种失落从何而来,只是觉得,自己的新婚妻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你以前不是说过,不允自己的男人纳妾吗?怎么现在又变得如此大方了?” 锦绣沉默了会,反问:“我是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去睡别的女人。可王爷是否肯为我遣散自己的姬妾?” 赵九凌沉默。 锦绣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笑说:“这不就结了。王爷本人也不愿意的,我又何必去勉强?横竖日子也得过下去的。唉呀,时辰不早了,也该起了。”说着她撑起了上身,掀开了被子,从他身边下了床,然后叫来侍女服侍她更衣梳洗。 鱼惯而入的侍女分为两拨,一拨服侍赵九凌,一拨服侍锦绣。 冬暖倒是个厉害的,虽说先前没接受过王府的特别训练,可这阵子与落霞相处了一段时日,也已把帝王家的规矩学了个七七八八。 锦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冬暖给她上妆,落霞则给她梳头,屋子里十余名侍女忙进忙出,锦绣眼光余角瞟到收拾床铺的婆子,微微扯了唇角,又收回了目光。 锦绣一身大红色的礼服,头上戴着重重的赤金展翅镂空大凤钗,头发不再是少女的式样,而是挽了起来,露出脖颈,刘海也被梳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额前垂了枚通绣明丽华丽的红宝石,妆容略浓,这回不再是少女的活泼,而是稳重的雍容之气。 赵九凌也换上喜庆的朱红吉服,胸前袍摆用金线绣满了螭龙图案,金色玉冠,腰缠蟠龙玉带,整个人看起来威武宇昂,贵气非凡。 他一边由着丫环给他佩戴王爷进宫必戴的玉佩,代表王爷身份的金印,以及装饰用的红降色宫绦,末端垂着枚鱼形双鱼送吉饰物。右手大拇指上戴着枚羊脂玉的板指,身形高挑,俊逸从容,一身的金尊玉贵,自是不可言表。 望着也已穿戴妥当的锦绣,赵九凌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最初见到的锦绣是贫穷且寒酸的,却仍然毫不掩天生丽质的风采,后来有侍女服侍后,在穿衣打扮方面也日倾于成熟,走的是端庄稳重路线,此时穿上一身华贵正装,戴上亲王妃才能佩戴的九翚锦鸡四凤冠,凤冠口衔两串长珠结,卑摇曳于额前。红色直领贮丝大袖霞帔,深青色饰织金云霞凤纹,繁复华贵中又透露出雍容之气。 待锦绣全部穿戴妥当后,只觉全身重了五十斤,她伸出层层叠叠包裹在缘襈袄子里的手,扶了扶头上重达五斤左右的冠帽,“老天,脖子都要被压酸了。”这是哪个王八蛋发明的王妃头冠?真真是用来折磨人的。 赵九凌亲自替她整理了织金采色云龙文红色缘襈裙,笑着说:“今日是进宫拜见父皇母后的大日子,自然要穿冠服,等回了府就可以换下轻便的。”他自己也不甚轻松的,全身上下包裹得像粽子似的。 穿戴妥当后,开始吃起早饭来,只是才沾到银箸,便有人进来禀报,“禀王爷,邱姨娘身子不舒服,特地打发奴婢过来向王爷赔罪,邱姨娘身子不爽利,无法来向王爷请安了。请王爷恕罪。” 层子里侍候的婢女们全你望我,我望你。纷纷下意识地观看赵九凌与锦绣的反应。 赵九凌也是下意识地看向锦绣。 而锦绣,心里头则是啼笑皆非,她刚才还在赵九凌面前提前打了个记预防针,想不到果然就有人撞到枪口上来。 ------题外话------ 感谢秋心自在含笑中送的钻石,感觉受之有愧。 这一章写的好无比痛苦 我也想把小九写成超级好男主一枚,可想来以他的身份,一下子就当妻奴,只守着锦绣一人,也不怎么现实。让锦绣实行驭夫术更不现实,像小赵这样的男人,也不可能驾驭。所以凭我个人的经验,还是慢慢地来,一步一个脚印。 不出意外,保证双更。如果当天8点30过后仍是没有更新,那证明我还在与接下来的情节奋斗中,请理解写文写到争议处的痛苦…。啊,我又话唠了 第331章 怀孕 “邱姨娘?哪位邱姨娘?”其实锦绣还是有印像的,这位应该就是皇后赏给赵九凌的,先前还带到宣府去住了大半年,后来因责骂毒打赵九凌身边的大丫头被赵九凌给谴回京城的那位。 只是她实在佩服这邱氏的本领,在被赵遣回来后,居然还能得宠。 “回王妃的话,邱姨娘是前年进得王府,原先是皇后宫里服侍娘娘洗嗽的。” 呵,这丫头倒是有些意思呢。 皇后宫里侍候的不打紧,皇后身边的宫人也要分三六九等。但侍候皇后洗嗽的,不说皇后心腹吧,至少也是极为信任的,并且极为得脸的。 “既然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自然要比寻常妾室更有体面呢。”锦绣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这丫头的反应。 果然,这丫头飞快闪过一丝神采,约摸是得意吧。 “邱姨娘可是哪儿不舒服来着?” “头疼,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疼。”那丫环见赵九凌一直不说话,又赶紧解释着,“昨儿是王爷的大婚,邱姨娘不敢私请太医,怕冲撞了喜气,这才一直熬到天亮,这会子实在忍受不住了,所以不得不厚颜打扰王爷。请王爷恕罪。” 锦绣望了赵九凌一眼。 也真应了锦绣刚才那番话,妾室通常都爱拿生病作争宠手段,这时候的赵九凌也是恼怒的,自己的妾室在主母进门头一天就公然打脸,不止是对主母的公然挑衅,也是对他这个王爷的不敬,更是把他当傻子耍。 “大婚当日就病成这样,想必果真病得严重。”赵九凌说。 那丫环哽咽着,“王爷慈悲,心疼姨娘。”她跪了下来,大胆地恳求赵九凌:“请王爷过去瞧瞧姨娘吧,姨娘真的受不住了。” 锦绣端着雪白瓷碗,慢条斯理地喝着熬得浓稠适淡的红稻粥,“邱姨娘真有那么严重吗?” 那丫环连连点头,哽咽道:“姨娘确实头疼得厉害,这时候连床都无法下了,请王妃发发慈悲,让王爷过去瞧瞧我们姨娘吧。” 呵呵,这丫头居然还是吃挑唆饭的。 锦绣对赵九凌说:“邱氏想必是真的病下了,否则,也断不会在咱们大婚第二日就来找上王爷。” 赵九凌看着锦绣亮晶晶的眸子,心下叹了口气,自己的妾室这般不识大体,自恃治军严谨的他也是挺没面子的。 “王妃便是大夫,就由王妃过去给邱氏瞧瞧如何?” 虽然并不满意赵九凌的态度,但比起以前见识过的热血觉又要好上几分,锦绣决定把心放宽些。 “王爷不过去瞧瞧么?” 赵九凌冷然道:“本王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无甚用处。”然后对一旁的侍书吩咐道:“叫几个婆子,去把邱氏抬到偏殿来,由王妃亲自给她诊治。” “王爷……”地上跪着的丫环失声叫喊了起来,“姨娘她……” 赵九凌目光冷冷射了过去,“有王妃亲自给邱氏看病,也算是邱氏的福气了,别不识抬举。” “……”那名丫环还想说什么,但见赵九凌冷厉的面容,脖子一缩,准备好的满肚子的话全咽了回去。最后只得随了侍书等人一道回去了。 锦绣似笑非笑地望着赵九凌,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赵九凌哪会不知道她这时候肯定是在嘲笑自己了,不由得叹气道:“邱氏不懂事,等会子你好生给点教训便是。你是她的主母,自是由你来管束。” 锦绣有些不满,他倒是大方地给了她管束妾室的权利,却又没有明说她要怎么管,如何管,管到何种地步。以邱氏今日的行为,落到狠毒主母手头,被活活打死也不为过。但邱氏毕竟是皇后赏的,她多少也得顾忌几分。更何况,赵九凌言语间也颇为维护她,只说邱氏装病只是不懂事的行为。 虽然主母是内宅之主,小妾天然处于弱势,可若是善于利用形势,再加上点心机,也并非无胜算的。而这时候的主母,想从重处罚,又怕失了男人的心,处置轻了又落自己的面子,还真是两头为难。 才新婚第一天,就有这么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摆在眼前,锦绣叹了口气,果然王妃这个职业,并非人人都能胜任的。 …… 邱氏很快便被抬了进来,身上穿着玉白色的小竖领中衣,头上珠饰无全,但头发却并不乱,依然梳得齐整,面色苍白,眼眶里还擒着些许泪水,微微蹙着一双秀气的黛眉,果然是人比花娇,楚楚动人的神韵,病西施的模样儿,极令人怜惜。 邱氏揉着太阳穴,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脸慌张与惶恐,“贱妾这卑微的身份,怎敢劳烦王妃凤驾?岂不折煞了贱妾?” 锦绣执起她的手装模作样地把着脉,“你身子不适,当然要请大夫的。不过今儿个是特殊日子,大夫自然不好登门的。也罢,就让我给瞧瞧吧。”她在医术上造诣也不算浅了,这一探脉之下,立马觉得不对尽。 已经两世为人的锦绣,尽管探出邱氏脉相不同寻常,不过仍是尽力克制自己,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赵九凌回京也才不到三个月的时日,这邱氏便有了身孕,果然,男人这种生物,可不能用一般的眼光去看待。 锦绣不知道这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失落,失望,愤怒,无耐,统统有之。站在封建礼教上,以妻子的立场没有资格去愤怒失望,反而应该高兴的,可是,站在理智的角度,以及她的立场,她却是无比的愤怒。 在自己成亲的第二日,男人的合法小三就检查出怀孕,更可笑的是,还是她亲自检查出来的。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这个邱氏,也当真是厉害,公然打她的脸不说,还如此挑衅,好,真是太好了。 邱氏观察着锦绣的神情,一脸的楚楚可怜,“王妃,贱妾这究竟是什么病?该不会是……” 锦绣压下心头的纷乱,笑着说:“你没病,是有喜了。恭喜王爷了。” 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人纷纷呈现出不同的反应,邱氏一脸的呆滞状况,冬暖是一派的愕然加愤怒,侍书却是纯碎的愕然,而赵九凌,看其反应,应该也是事先不知情的。不过这并不能抹去他渣男的本质。 虽然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边娶妻的同时还不忘与小妾打得火热的事儿也屡见不鲜,可她就是觉得愤怒。 赵九凌在有了片刻的惊怔后,问:“邱氏有了身孕?” 锦绣点头,“是呀,恭喜王爷了。” 赵九凌今年二十有六了,马上就吃二十七岁的饭,膝下却无半个子嗣,这会子邱氏有了身孕,想必是高兴的。 不过在锦绣眼里,这男人也够深沉了,在这种时候,面上却是比毫不显喜悦的,反而面目冷冷地瞟了邱氏一眼,说:“什么时候停的药?” 邱氏一脸的惊呆,连忙解释说:“王爷恕罪,妾身真有吃药的。谁知,谁知……”她一副委屈无比的模样,一脸的楚楚可怜,未语泪先流,“妾身一直都有吃药的,不知为何就这样了,王爷,妾身根本就不知道已有了身孕的,若非这回头疼得厉害,请王妃把脉,还一直不曾知道呢。” 赵九凌下意识地扭头看锦绣。 锦绣也笑吟吟地望着他,似在看他的反应。 赵九凌反如坐针钻。他也知道邱氏的事让锦绣起了膈应,可他也很无辜好不好,回京三个多月,他实在忍不住了,统共就歇在她屋子里两回,就给有了,究竟是她意外怀上了,还是私自停了避子汤,这事儿不管如何,对锦绣这个主母来说,都是极不尊重的行为。他是嫡系所出,自然知道庶长子对主母来说,那是极不尊重的表现。 这时候,赵九凌的贴身小厮守宫进来禀报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该进宫给皇一皇后娘娘请安了。” 赵九凌收复了心情,对锦绣道:“邱氏的事先靠后,我们先进宫去吧。”他看了邱氏一眼,语气冷然,“好生呆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待本王从宫里回来再处置。” 邱氏面色闪烁着,处置?王爷要如何处置?好歹她也是怀了他的骨血吧,再来他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不至于狠下心来让她打掉孩子吧? 下意识地望向锦绣,这个女人她是从来没有放进眼里的,以前是,现在仍是如此。 “王妃,贱妾头好疼?”她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就请王妃疼疼贱妾吧。” 主母是有权利与义务照顾男人的妾室与孩子,锦绣心里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有多难过,也不过就那么一会儿,她也已调整了心情,又恢复了庄重矜持的面容,说:“我擅长医治肺腑以及外伤,你这头痛毛病,可不是我的专长。” 没有错过邱氏眼里闪过的一丝得色,锦绣对赵九凌道:“王爷,依妾身看,还是去请专精的太医来给邱氏瞧瞧吧。” 这下子,连赵九凌也摸不透锦绣心里在想些什么了,不过瞧着她端庄柔和脸,也有些心虚,“本王大婚哪能请太医的,熬着吧。” 邱氏脸色一白,娇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一脸的悲痛。也幸亏锦绣是女人,不受她影响,但这女人也属高深演技派了,那楚楚可怜备受打击的模样,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谴责赵九凌太过无情了。 …… 回到自己的院落,丫环碧青连忙屏退了所有人,奔到床边悄声对邱氏道:“姨娘,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邱氏摸着肚子,得意地笑道:“王爷翻了年就二十七了,一般男子到了这种年纪,不说妻妾成群,也是儿女成群了,偏王爷子嗣这般凄凉,对我这孩子自然是期待着的。” 碧青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姨娘这一招果然厉害。想那王氏肯定气得肝都疼了。” 主母进门第二天,小妾就被查出怀孕,这就是十足十的打脸呢,但这王氏出身卑贱,她就算心里恼怒,但为了贤惠,为了搏得王爷欢心,无论如何也得忍这个气,吞这个声。 想着锦绣刚才的神情,虽然锦绣竭力控制,但仍是被她瞧出了隐蒇在镇定面容下的恼怒愤懑的,但这王氏最终也如她想像那般,选择了忍气吞生,故作大方,想着那副场面,邱氏便忍不住想笑。 碧青又问:“姨娘,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邱氏笑着说:“还能怎么样,照原计划进行。” 碧青睁大眼,“姨娘可得好生想想呀,您这一胎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怀上的呀。” …… 摆上亲王仪仗,赵九凌与锦绣端坐于辇车里,周围皆由皂青色丝罗帷幔遮饰,赵九凌伸出手来,紧紧揽着锦绣的肩,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是生我的气?” 锦绣淡淡地道:“王爷说笑了,妾身哪敢生王爷的气。” 耳边响来低沉的笑,“还说没有生气,连妾身这种疏远的称呼都出来了。”与这丫头相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丫头高兴起来,就你呀我地乱叫着,压根没有尊卑之分。一旦被惹恼了,一大堆敬词就出来了。偏她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好,殊不知,这种板着脸故作不在乎的模样,更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以前是妾身不懂事,也幸亏王爷不计较,锦绣如今也多少了解宫中礼仪,哪还能胡来的。” 赵九凌无耐一笑:“好了,就别再装了。邱氏的事儿又不是我让她这么干的。” 锦绣下意识反驳,“没有王爷的播种,她还能自己怀孕不成。” “……原来,你在气我让她怀了孕。” 锦绣板着脸,目光望着前边,动也不动。 赵九凌一脸无耐,“我统共就在她那里歇了两夜……她心大了,私自停了药,本王自然容不得她。你又何必介意?” 锦绣被说得半响无言。是呀,她介意什么呢,在这个小三合法化、男人三妾四妾也天经地义下的古代,她为了邱氏怀孕一事与他怄气,真心不是明智之举。 “王爷误会了,妾身并非气邱氏怀孕一事,而是觉得,她早不怀孕,晚不怀孕,偏偏在我进门第二天就给怀上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这可是在打妾身的脸哪。” 其实她很想说的是,先前在宣府你还老老实实地不去睡小老婆,回了京后,你就原形毕露。 想必那邱氏也料准自己是新妇,又没像样的靠山,就算有靠山吧,也挣不过帝王家吧?所以她笃定她会在这件事上忍气吞声。她也确实得忍气吞声的,她做不来其他穿越女那般自刚自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地与男人闹将起来。 赵九凌不是她故事里深情款款又一心一意的男主,他们之间的结合,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他是标准的封建男人,三妾四妾左拥右抱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她不可能也不敢让他只守着她一人。她没这个底气,也没这个勇气,更承胆不起与他决裂后的后果。 就拿这邱氏的事来说吧,尽管她心里愤怒憋屈,也恨不得一巴掌招呼到他脸上去,可她没这个胆子。 一句话,她无法承受惹怒他的后果,她真是个没用的穿越女,没办法把男人弄成绕指柔,反而只能压抑自己的本性,不得不虚与尾蛇。 赵九凌不知道锦绣这时候的矛盾与挣扎,误以为她是因为邱氏怀孕怀得不是时候而生他的气,于是又细声安抚道:“邱氏我会处理的,你不要放心上。” 锦绣微哼,赵九凌是嫡系所出,自然明白在帝王家庶长子会引发的家乱后果,虽说二十七高龄仍是膝无所出,但也不至于色令智昏到容许邱氏私自怀孕生子。 邱氏的下场她自然能料到,她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她最痛恨的还是自己将来要与多个女人共用一个男人。想来就心烦。 她也还没有矫情到说这样会令她无比恶心,只是觉得,这男人在成亲前表现的还是不错嘛,害得她居然生出了点点期盼。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重击,这就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真实写照吧。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681200 送了5朵鲜花 飞花轻似雾 送了9朵鲜花 感谢三位 再预告一下未来情节的走向,会有些家长里短,也有与极品斗志斗勇的场景。这后边的大概可以慨恬为“王妃速成式” 昨天没能双更,今天一定补起来。替我加油吧。 第332章 请安,撕破脸 不过锦绣一向是入乡随俗的,也很会及时调整心态,虽然这男人的表现是不如她的意,但总得说来,还算不得鸡肋,只要她能及时调适自己,想必日子还是容易过下去的。 想到这里,锦绣又恢复了笑意,说:“等会子进了宫,王爷可要替我撑着才是。” 赵九凌见她不再使用敬词,便知道她想通了,不再生自己的气,心里也高兴,说:“放心,在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顺着他的手劲,锦绣偎在他胸膛里,微微阖眼,暗暗自嘲一笑,从现在起,正式从单身贵族进入已婚族,夫,赵九凌,年二十七,家财万贯,年轻有为,英俊多金,真正的高富帅。上有高堂,左有兄弟右有姐妹,中有长辈一串串,下有小老婆多名,奴仆成群,权势滔天,财帛无数。 以后王府的银子任她花,王府的奴仆任她使,他的女人不敢像现代小三那样,敢在正室面前耀武扬威,更不敢侮骂逼宫。他与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也得先以自己为尊……唔,这样一想,嫁给古代高富帅比嫁给现代钻石王老五的好处还要多些。至少婚姻有保障,大奶的地位不动如山,也并非一两个宠姬就能撼动的。 …… 向皇帝磕了头,得了若干赏赐,锦绣觉得还是挺划算的。不过是磕了几个头,奉上两瓶不值几个钱的护眼露,就得到上千倍以上的报酬,这个头磕得值。 皇帝似乎对锦绣这个新儿媳妇挺满意的,说了些嘉免的话后,让他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后,便让他们去皇后那儿磕头去。 织金云霞龙纹真红大袖霞帔,头戴燕居冠的皇后一身正式妆容,受了赵九凌夫妇的礼后,照例命人端了几盘子的赏赐出来,锦绣赚得盆满钵满,嘴巴儿越发会说了,送了一盒自制的珍珠养颜膏,以及亲手绣的荷包,再奉上几句奉承话,把皇后哄得心花怒放,笑眯眯地对赵九凌道:“你眼光倒是不错,锦绣这个媳妇,本宫很是满意。” 赵九凌望了锦绣一眼,说:“母后说得是,儿子眼光一向好。” 锦绣撇唇,这货倒是不谦虚。 估计皇后这时候也是如此想的,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问:“怎么来得这么晚?可是路上耽搁了?” 赵九凌一惯的不解释,因为皇后是他老娘,他自然可以在母亲面前摆摆架子,皇后疼这个儿子,自然不会说什么的。但锦绣就不同了,于是笑着解释着,“母后您有所不知,原本媳妇卯时就起来的,三刻左右就要出发的,谁知姨娘邱氏头疼得厉害,需要王爷过去安抚,这才耽搁了的。” 皇后是何许人矣,她在深宫中呆了三十余年了,花样百出的宫斗自然是心知肚明,但万变不离其宗,嫔妃们的那些争宠招数,不外乎是子嗣以及装病之类的伎俩了。锦绣话一出口,便立马明白过来,冷下脸来,“在大婚第二天就病成这样了,想必身子也已虚弱得狠吧?病成这样了可不能再留到王府里,若是让你和恒阳被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 不愧为皇后,这招斧底抽薪果然厉害,一击要害。锦绣佩服不已,又说:“母后请息怒,邱氏病下自然是有原因的,原来是有了身孕了。” 皇后挑眉,“有了身孕?几个月了?” 锦绣迟疑地道:“今早邱氏人不舒服,媳妇便亲自给邱氏把了脉,大约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脉相,倒是挺稳的。” 皇后自然听出了锦绣话外之音,意思就是邱氏分明是装病搏宠,说不定,邱氏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故意在这种时候发作出来,其用心不言而明。 皇后非常震怒,瞪着赵九凌,“你也真是的,母后教过你们兄弟多少次了,在主母还没进门之前,妾室都得喝避子汤的。你怎的还让邱氏有了身孕?” 锦绣听得心里感动不已,新婚第一天婆婆就站在自己这边,不管皇后是出于对嫡系的维护,还是故意做给她看,都让她挺舒心的就是了。 赵九凌说:“母后息怒,邱氏虽然心大了些,但因是母后所赏,如今做错了事,儿子却不好任意罚她,锦绣也是。这邱氏,自然是由母后处置。” 皇后面色稍霁,但仍是斥责道:“少灌我迷汤,说吧,邱氏要如何处置?” “那还用说,自然是留母去子。”平淡至极的话语,仿佛邱氏肚子里怀的并非他的种。 锦绣松了口气,但听赵九凌如此平淡的口吻,却奇怪地生出一种怜悯,那是对邱氏的怜悯。 皇后面色稍雯,说:“邱氏有那种心思并不为过,哪个女人不希望得到男人无尽的宠爱?只是她未免心也太高了。敢在这个时候使妖蛾子,你要是能容,母后也容不下她。” 赵九凌笑着说:“母后息怒,邱氏不足为虑,可儿子却因邱氏一事,惹得您的新媳妇对儿子起了间隙,母后,您说儿子冤不冤?” 锦绣瞪他,这货还真敢说?成心给她拉仇恨是不? 皇后看了锦绣一眼,笑着说:“邱氏固然可恨,若非有你纵容,也断不会如此。 也难怪你媳妇会生气。” 锦绣心头一紧,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不过锦绣也没办法多想,只能小心地说道:“娘娘这话可就严重了,邱氏固然不懂事,但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王爷的骨血,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又是母后所赏,臣妾自然不会计较的。” 皇后挺满意她的态度,邱氏再可恨,总归是她赏的,如今做出了这种事来,锦绣并未故作委屈,只一句“不懂事”就给轻描淡写揭过,既维护了她皇后的面子,也让她对锦绣生出更多的好感来。 “也亏得你这般大度。不过邱氏也太不像样了,径敢私自停药,你能饶她,本宫可饶不了她。” 锦绣在心里微微地笑了,但面上却做出一副惊骇不忍的神情来。 皇后说:“自古以来,庶长子便是家乱之源,九儿你是嫡出皇子,更要好生明白老祖宗订下的宗教礼法自是有道理的。主母方进得门来,妾室便有了身孕,就算主母大度容下那孩子,谁又能保证将来那孩子长大后不起二心?” 赵九凌恭身称是,“劳母后教训,儿子知道该如何做。” 皇后点头,说:“邱氏是母后赏你的,以前瞧着她还懂事明理,这才独独挑了她来侍候你,谁知心倒是大了。” 赵九凌赶紧说:“这关母后什么相干?横竖是她不知惜福。好了,母后,今儿是儿子大喜日子,就休要提这些扫兴事了。” 皇后果然不再提及邱氏的事来,又说了几句话后,又让他们去慈宁宫与太后请安。 如今郑家的名声真真是臭不可闻,太后对赵九凌夫妇能有好脸色才有鬼。 慈宁宫内不止有太后,还有太后的闺女,庄顺公主,以及庄顺公主的闺女淑和郡主,以及淑和郡主的闺女,蔡兰。 嘿,四个老中青小女人坐到一起,还真有四世同堂的意味。 只是锦绣却察觉出这几个女人包括最小的那个小姑娘,怎么都用无比怨恨的眼神瞅着自己? 待行了大礼后,太后连给孙媳妇的见面礼都给忘了,对锦绣介绍了庄顺公主等人,锦绣因没有太后的命令,不得起身,只好跪着向庄顺公主施了礼。 不愧为母女,这庄顺公主也是一脸的刻薄相,居高临下瞟了锦绣一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阴阳怪气地道:“这就是恒阳的媳妇,大名鼎鼎的女神医呢,我这姑母又算得什么。” 锦绣佯装没有听到庄顺公主话里的讽刺,平淡地笑了笑,却并没有解释。 太后又瞅着锦绣好一通训斥,“……你个身卑位轻的平民女子,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可是你上辈子烧了好香。这已是做了王妃的人了,更要谨守言行,德行功容,缺一不可。你虽有着神医之名,不过依你的本事,估计在内宅管束方面就要差一射之地了。你可有想过,要怎生打理恒阳的王府?” 锦绣就知道,今天这一场仗不会轻松,她斜了赵九凌一眼,以眼色示意,今天这仗,由你来做冲锋吧。 赵九凌淡淡一笑,对太后朗声道:“有劳太后关怀,孙儿统领千军万马都是手到擒来,没道理连个内宅都管束不好。太后实在是多虑了。” 太后心里一沉,暗恨赵九凌居然如此维护锦绣,心里更是不痛快,又说:“你这孩子。管束内宅若真那么简单的话,那还娶妻子来做什么吧?自古以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恒阳你总不得内外一把抓吧,那成何体统。” 赵九凌笑了笑说:“您的这个孙媳妇聪明毓秀,如今孙儿娶了她,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了。太后不必操心。” 太后看了锦绣一眼,后者一脸的恭敬姿态,亭亭玉立于阶下,一身亲王妃的礼服倒也衬出了几分雍容之态,静静立于当场,不卑不亢,看起来沉稳大气,端庄而内敛,不由道:“王氏,你倒是说说,你能管好王府?服侍好恒阳?” 锦绣回答:“太后请放心。锦绣虽没管过家,但只要用心学,这世上便无难事的。” 太后轻哼一声,“用心学?若真能用心学就能管好家,那些勋贵名门宗室皇亲,也不会讲究门当户对了。” 赵九凌眉毛快要掀了起来了,这老虔婆三番五次公然嫌弃锦绣的出身,这可是在向他下战书呢?当真以为他是软柿子好拿捏不成? 锦绣却轻轻安抚了他,微笑着道:“自古以来,婚姻都是名当户对居多,但也有高嫁低嫁之说。锦绣高嫁给王爷,是锦绣几世修来的福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恒阳娶了你来,若连内宅都管束不好?岂不辜负恒阳对你的器重?” 锦绣继续微笑以对,一脸的天真,“太后可真是瞧扁了臣妾,依太后您的出身,都能统领后宫数十年,没道理区区一个王府臣妾就拿它没办法” 太后出身确实不高,以往还能以信阳侯府表姑娘的身份勉强立得住脚,后来承蒙帝恩,被立为继后,那微末的出身自是不必提了。 锦绣这话可真是刁钻毒辣,既讽刺了太后出身也高不到哪儿去,也暗讽太后五十步笑一百步。锦绣的出身是不高,但你也高不到哪儿去呀。还敢拿出身挤兑自己。也不怕笑掉别人大牙。 赵九凌差点笑出了声,暗想这丫头胆子可真大,难道不怕惹怒太后? 不过瞧着锦绣一脸的光棍样,他又闷闷地笑了起来,是了,太后一家子这时候早就恨透了他们夫妇了,再是委屈求全估计都讨不了好,还不如继续光棍下去。反正梁子已经结下,索性大家撕破脸皮得了。 第333章 交锋 太后气得差点就克制不住扔出手上的茶盏,她连吸几口气,勉强压住噬人的狂怒,皮笑肉笑不笑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楚王妃。”声音咬牙切齿,“恒阳,你倒是给哀家娶了个好孙媳妇呀,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对哀家出言无状。” 赵九凌一脸的惊讶,“太后此话怎讲?锦绣是您的新孙媳妇,敬您都来不及呢,更何况,锦绣说得本是事实,何来出言无状?” 话里的意思也是认可了太后出身低贱的说法。太后一口牙都要咬掉了,她虽然身处高位,贵为一国之母,可帝王家规矩森严,她空有尊贵的名份,却并无实权,想借着太后之尊拿捏前头嫡后一系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连个出身卑微的王氏都拿捏不了,她这个太后也当得太憋屈了。 赵九凌实在懒得再与这老太婆虚与尾蛇,趁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之际,快刀斩乱麻,“太后,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人家实在没必要为着孙儿这么点家事操心成这样。您年纪也大了,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何苦操心起孙儿的私事?唉呀,据说您身子不适,孙儿就不打扰您了。您好生歇着,孙儿这便告退。”然后与锦绣向太后跪安。等太后反应过来时,赵九凌夫妇已走到了宫殿门口。 太后赶紧叫住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哀家身子确实不适,正想着让孙媳妇给哀家瞧瞧呢。王氏,不知哀家现在有没有这个福气?”一脸的挑衅。 锦绣苦笑,嘴里却说:“太后千万别这么说,给您看病可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份呢。只是臣妾实在不擅治心口疼这方面的毛病,怕误了您老人家的病情,依臣妾看,还是由许太医给您看为好。”她也知道留下来准备没好事,于是又赶紧道:“不过既然太后都开了尊口了,锦绣也只好试上一试了。若没能减轻太后凤体病情,您老人家可不能怨臣妾哦。” 太后唇角微微一弯,说:“只要你尽了心,哀家自然不怪罪你的。”又对一旁的赵九凌道:“你在这儿也抵不了事,去吧,不必管我,留下锦绣一人便是了。” 赵九凌说:“那怎能行呢?今天可是孙儿带媳妇进宫见长辈的日子,正准备趁此机会向长辈们讨礼物了。少了锦绣,孙儿怎么向长辈们讨礼物呢?” 太后神色僵了僵,说:“唉呀,只顾着说笑,倒把孙媳妇的见面礼给忘了。”然后连忙让人去她早早给锦绣准备的见面礼拿了出来。 赵九凌也不推辞,对锦绣说:“太后老人家所赏,这可是莫大的荣幸,你就收下吧。” 锦绣含笑收下,“谢太后赏。” 太后肉疼不已,她娘家虽说现在也有了爵位傍身,可一直没实权,也没什么营生,一家子只靠着朝廷恩荫以及年节日子发下来的赏赐过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她虽贵为太后,吃穿用度一直不缺,尚宫局内务府也会不时孝敬些新颖名贵的东西,逢年过节皇帝也会有诸多孝敬,可为了维护太后的威严,也得时常拿出来封赏各家命妇千金,以及自己的嫡亲孙儿孙女,再来,还得时不时补贴娘家,到头来,她手上的银钱贵重名品也所剩无几了。 赵九凌用贼亮的眸子看着庄顺公主,原本她还想糊弄过去的,但赵九凌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笑了笑说:“姑母,锦绣头也磕了,姑母也叫了,姑母无论如何也要给点表示才成。” 庄顺公主气得脸色铁青,最后不得不僵硬着脸,从手腕上撸了镯子下来递给锦绣。 锦绣心安理得地接过,并道谢。 淑和郡主也气得发狂,想着先前在客栈里受到的侮辱,而锦绣笑得得意的脸,更是碍眼,实在忍不住冷哼一声,“真真是不要脸,哪有故意向长辈讨礼物的。” 淑发郡主的声音并不小,在座诸人都听到了,赵九凌目光看了过来,含笑道:“原来表妹也在呀。表妹什么时候回京的?” 淑和郡主脸上闪过怨毒,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表哥的关心,淑和可承受不起。”其实她很想当场揭穿赵九凌对她的所作所为,可母亲再三告诫过自己,这事儿得从长计议,若是拿到台面上来说,她们得有确切的证据才成。所以赵九凌对她做过的事儿,也只能暗地里报复回去。 而这边,锦绣给太后把了半天的脉,一脸的惭愧,“臣妾学艺不精,诊治了半天,仍是没能诊治出太后这究竟是什么病,说来真是惭愧。” 太后不满,赵九凌连忙说:“你又不是真的神医,哪能包治百病的?太后最是体恤不过的老人家了,自然不会怪罪你的。” 太后被这对夫妇恶心得接连翻白眼,实在忍无可忍,对他们下了逐客令,连事先想好的拿捏锦绣的法子也抛诸脑后。 不过太后又觉得这样轻轻放过锦绣很不甘心,于是又说:“听说邱氏有了身孕,可有此事?” 赵九凌脸色沉了沉,说:“太后消息倒是灵通。” 太后一脸高兴,“恒阳你也二十有七了,先前为着边关安宁,一定耽搁了娶妻,再则,先前那些不实的谣言也让你颇受了委屈,以至于子嗣荒芜。如今邱氏总算有了身孕,祖母也替你高兴呢。”然后又让人准备了补品说给邱氏送去。 赵九凌正要开口,被锦绣阻止了,“有劳太后关怀,臣妾代邱氏给太后谢过太后关心。” 太后见锦绣如此,总算出了口气,又仔细交代着身边的内侍,嘱咐着一定要好生让邱氏保养身子。 那名内侍恭身领命,果然去拿了好些补品,上好的人参,血燕十多盏,如数赏赐下去。 锦绣侧头对赵九凌说:“这邱氏可真有福气。有太后的赏赐与关怀,相信这回小产很快就能恢复身子了。” 太后愣了愣,“不是说邱氏怀孕了么?” 锦绣笑得很是温婉,“太后的耳报神倒是灵通。邱氏确实怀孕了,不过母后觉得邱氏敢私自停药,实在不懂事,即日便会派人处理这事。这女人小产也是伤身子的,有太后这些赏赐,相信邱氏很快就能养好身子。等邱氏身子大好后,就让她进宫给太后您磕头。” 太后面色变了数变,最后声音尖锐,“糊涂,邱氏好容易有了恒阳的骨肉,你居然狠心要打掉?有你这么狠毒的主母吗?”然后厉声命令赵九凌,“恒阳,子嗣可不是儿戏。那可是关系着血脉传承。邱氏有了身孕,正是喜事儿。你讨好新媳妇也要有个度才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却无半个子嗣,也不怕被人说笑。” 赵九凌说:“有劳太后关怀,但孙儿觉得,这么点家务事还要太后操心,实是孙儿的不孝。这点小事,孙儿自会处理的,太后就不必操心了。” 生硬地拒绝了太后的“好意,”太后脸色可想可知。不过她并不在此事上纠缠,眼珠子一转,又有了一计,说:“既然邱氏这么不懂事,早不怀,晚不怀,偏在这时候怀上了。这般不识好歹,是该给点教训。不过经此一事,邱氏可不能再服侍你了。王氏初进得门来,王府里一大摊子事儿都得进行交割打点,恐怕也没空服侍你。你屋子里也没个像样的人服侍,我这儿倒是有两个现成的人选,就赏了你,代替王氏服侍你你的生活起居,也是件美事儿。” 这下子轮到锦绣翻白眼了,塞女人,赏小妾,这就是身为长辈拿捏小辈的最惯有的手法了。 太后也没等锦绣反应,也没有看锦绣一眼,便径直把人召了进来。 以太后的性子,给赵九凌塞女人她早就料到了,所以并不吃惊,她唯一好奇的是赵九凌会有何反应。 赵九凌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不由叹气,这古代女人真他妈的憋屈,长辈打着关心的名号,擅自塞人给男人,身为妻子的却不能嫉,不能怨,反而还得高兴地谢赏,这是哪个绝子绝孙千刀万剐的混账孙子想出的混蛋规矩? 很快,两名打扮得千娇百媚的宫女便被带了进来,在二人不远处跪了下来。 太后瞟了锦绣一眼,笑着说:“这二人是哀家宫里的,服侍了哀家也有几年了,一向服侍得好。人也伶俐,现下就赏给你吧。从现在起,子燕和如意就是恒阳你的人了。还不快给楚王和王妃磕头?” 子燕和如意赶紧朝赵九凌跪了下来。 赵九凌看了这两个千娇百媚的宫女一眼,说:“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 二女一听,觉得有戏,连忙含羞带怯地抬起头来,露出自认最好的面容来。 赵九凌盯了半晌,对锦绣说:“模样儿倒是伶俐。”然后又说,“你屋子里不是还缺个刷马桶的?就让这二人替了那活吧。即是宫里的,又是太后亲自赏的,有她们服侍,想来你也有面子的。” 锦绣差点忍不住笑了出声,她强忍着胸腔处的振动,说:“王爷体贴,妾身感激不尽。只是这二位姑娘是太后宫里的,又是太后赏给王爷的,妾身哪里能够使唤的?” 赵九凌说:“太后赏了她们来只是服侍你我,又不是来做祖宗的。你身为王妃,难道还命令不动她们?”双目含威地盯着两名宫女,语带威胁,“怎么,侍候王妃,可是委屈了你们?” 太后气得肝都痛了,忍着怒气道:“恒阳你也太不懂事了。哀家赏她们与你,可不是干那种粗活的?” 赵九凌笑了笑说:“王府里除了刷马桶的活,实在没别的缺了。太后就别再为难孙子了。” 庄顺公主也忍受不住,怒道:“长辈赐人,你接着就是,哪那么多理由,你这是诚心要忤孽长辈?” 赵九凌皱眉,说:“太后疼孙儿,举世皆知。孙儿感激不尽,耐何孙儿大婚都还没过,长辈就忙着塞人到孙子屋子里,这要是传扬出去,成何体统?明白的自然知道太后是心疼孙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太后要拿捏孙媳妇呢?” 太后顺了半天的气,这才说:“不过是赏你两个丫头罢了,你就推三阻四的,想来哀家不是你亲生祖母,就不把哀家这个长辈放眼里了。”她看了锦绣一眼,语气威严,“王氏,哀家赐人给恒阳,你可有意见?” 锦绣暗道太后好计谋,她笃定新媳妇进门头一天不敢忤孽长辈,也不敢被指认为善妒,这口气是肯定要咽下的。 锦绣说:“长者赐,不敢辞。太后这么关心臣妾,臣妾感激都来不及呢。尤其两位姑娘这么的齐整,臣妾看着也舒爽。只是,让两位千娇百媚的人儿去做那些腌赞的活儿,臣妾也是于心不忍呀。” 太后怔了怔,一脸不悦地道:“哀家赐这二女与你,是服侍恒阳的。你把她们当作是恒阳屋里人对待便是了。王府什么样的下人没有,还需她们做粗活不成?”到底不是亲生的,太后不敢对赵九凌太过逼迫,但在锦绣面前,却是毫无顾忌了。 见锦绣也不给自己面子,非常的恼怒,语气也尖锐起来,“王氏,可是不满意哀家赏的人?”不等锦绣回答,便重重击了椅子扶手,怒道:“如此妒妇,怎可做我天家媳妇?”一味的狂吼,却到底没那个底气叫赵九凌把锦绣给休掉。 锦绣不慌不忙地说:“太后言重了。站在医者的角度,妒忌乃人之常情,人人都有的。可并非臣妾一人独有呀。” 太后直了眼,这是什么跟什么? “你可知,善妒可是七出之罪。” “那又如何?” 太后被顶得肝儿痛,怒气勃发,遇上这种不按牌理出牌,不把规矩名声放眼里的新媳妇,没有蛋都得蛋疼。 淑和郡主这时候也指着锦绣怒斥:“顶撞长辈,还善妒,王氏,你太放肆了,” 赵九凌冷冷地道:“你一个小小的郡主身份,有什么资格指责本王王妃?” “……”淑和郡主哑住。 锦绣一脸委屈地望着赵九凌,“王爷,锦绣不过是在意您,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怎么就成了不配做天家媳妇了?王爷,您也觉得臣妾不配做您的媳妇?” 如此变脸的功夫,赵九凌叹为观止,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实在有趣,他今后的人生也不会太无趣了。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本王了。”赵九凌说,又语带斥责,“行了,太后不过是一时误会罢了。你就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成何体统?太后怜恤你身边没个服侍的人,特地赏了人来服侍你我,你该高兴才是。哭丧着这张脸做甚?” 锦绣连忙收起眼泪,高高兴兴地谢赏,然后不顾太后铁青的脸色,喜兹兹地望着两名还跪在地上的女子,“太后疼我,赏了你们来服侍我。不过到底是太后赏的,我也不好真把你们当粗吏丫头使唤。这样吧,待回了王府,我便让人给你们安排些轻省些的差事。”一副“看在太后面上”居高临下的矜持模样。 太后气得没有蛋也蛋疼了,尽管锦绣收下了她赏的人,可也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可不管如何,赵九凌总算收下了她赏的人,她的面子也算是圆了,至于这两个丫头在王府会受哪般待遇……太后给了二女一个凌厉的眼神。 子燕如意受太后调教过,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心里也是情愿的。可如今瞧了赵九凌的态度,哪里还有奢想,但她们身份卑微,尽管心里不愿,却也只能压下满肚子的委屈,恭敬地对赵九凌夫妇磕了个头后。 午饭是在皇后的坤宁宫用的,皇后也听说了在慈宁宫太后干过的好事,心里不屑至极,但也挺欣赏锦绣的表现,觉得这个新儿媳妇,虽出身不高了点,却极是有个性的。 说好听些,是有魄力,说不好听些,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不过太后那样的人,就要锦绣这种性格的人去磨上一磨。 以前她与太后的交锋都是大都是皇后取胜,但到底心里横了根刺,哪像锦绣这般痛快淋漓的。 皇后感叹地想,果然,死要面子活受罪呀,如果年轻的时候她也有锦绣一半的魄力与不要脸的狠劲,也不会受一箩筐的气了。 ------题外话------ 存稿用光光,晚上8点30之前没有更新,亲们就不要再等了。 第334章 姨娘们登场 一道吃午饭的还有太子妃张氏,私下里问锦绣,“这两个丫头,弟妹要如何安置?” 张氏对自己并不亲热,但也并没有拿话挤兑过自己。锦绣觉得吧,虽然张氏有些冷淡,不过人家是太子妃嘛,有点架子才是正常的。更何况,那种第一次见面就亲热得跟什么似的人才值得提坊。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锦绣也乐得与张氏结交。 “到底是太后赏的,自然得带回去供着呗。” 张氏看了锦绣一眼,笑着说:“太后最是怜恤小辈不过了。容王妃也是随了太后的性子,也最爱赏人在小辈屋里头。到底是嫡亲的婆媳。” 锦绣眨眨眼,张氏这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张氏却没再多说,含笑瞅了锦绣一眼,又像是说笑似的,“不过这样也好,前儿个容王妃也送了不少人到东宫来。东宫虽说不缺人手,但做粗活的下人却还是较稀罕的。” 锦绣这下子总算明白过来,敢情张氏这是在提醒自己,太后赏了人还不算完,接下来容王妃也还会赏人,她也犯不着与容王妃置气,一派应了便是,带回王府只当粗役使唤便是。 “皇嫂教训的是,锦绣记下了。”张氏出身也并不高的,却仍能嫁给太子,应该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相信长辈赏人的事儿没少经历过,这是来给她支招呢。 张氏见锦绣如此上道,也颇觉慰贴,又叹了口气说:“咱们做女人的,有几个愿意自己的男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可稍微露一丁点不满就被指责为善妒。可若真的一声不吭,别人还以为咱是面团儿好捏呢?”说到这里,张氏看了锦绣一眼,冷笑一声,“所以呀,贤良的名声又算得什么?有时时候豁出去了还来得痛快些。弟妹觉得呢?” 果然是知音呀,锦绣很想点头认可的,但到底顾忌着这是宫里头,说话行事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吱唔着应了声。 在离开坤宁宫之际,皇后又私下里与锦绣道:“邱氏的事你不必放心上,这事儿母后会处置的。免得让你为难。” 对于婆婆来说,媳妇就是抢自己儿子的敌人。生怕媳妇进了门把儿子的心抢走以至于总爱与媳妇较劲添堵。儿子媳妇关系不和,便会怪罪媳妇不懂得讨好男人,可若是感情太好了,又怕儿子被媳妇教坏,或是只听媳妇的话,又会想方设法地从中搞搞破坏才甘心。 锦绣也知道婆媳天生就不好相处,早早便打定主意,要把婆婆当作上司对待,把丈夫当作老板侍候。所以在皇后面前,与赵九凌一直保持着疏离恭敬的姿态。就怕皇后看了碍眼,没想到皇后居然如此好说话。 锦绣露出感激与受宠若惊的神情,“……让母后操心了……” 皇后拍了拍锦绣的手,她贵为皇后,没有受过嫡亲婆母的拿捏,却被那位继母太后拿架子不知添了多少回堵,将心比心,也实在没必要做个恶婆婆。 虽然锦绣出身卑微了些,但她有一身医术,也曾救过儿子的命,对于儿子来讲,自然是有利无害的。再来锦绣做事挺合自己的脾胃,倒把原来的打算给抛诸脑后了。 皇后想得通透,媳妇与儿子感情好了,那自然是好事一件,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若是夫妻不同心,旁人也敢欺。尤其帝王家,夫妻离心离德的事儿见得多了,满屋子弄得乌烟障气的,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儿子,以及自己的孙子孙女? 所以皇后特别看不惯那些总爱拿捏媳妇的命妇们,真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鼠目寸光,目光短浅。婆媳相处不好,男人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婆媳不和,便会家宅不宁,男人就得花更多的心思用在安抚内宅上,哪还有精力冲刺仕途? 而这邱氏还是如此的不识趣,自然是犯了她的大忌的。 …… 从宫里回来,锦绣便迫不及待地脱下一身厚重的礼服与头上沉重的首饰,把快要压酸的脖子解放出来。 冬暖知道她的脾性,给她换上轻便的衣裳后,亲自给她揉着酸痛不已的脖颈,赵九凌也换上一身轻便的居家服,对锦绣说:“太后赏的那两个,你自己看着办吧。随便安排个屋子给她们便是。” 锦绣点头,便让钟府陪嫁过来的林嬷嬷安排。 林嬷嬷是钟夫人当年的陪嫁丫环,在钟府也是极有脸面的,因做事伶俐,圆滑,做主子所不能做,想主子所不能做,一向得钟夫人器重,如今被当作锦绣的陪嫁,在王府的地位自然是无人能及的。 林嬷嬷也是极为通透机伶的人物,太后赏的小妖精哪能安排到王妃屋子里来,想也不想便把人打发到别的姨娘院子里去了。 林嬷嬷前脚刚走,后头便有人来报,“禀王爷,段姨娘,成姨娘,胡姨娘来向王爷王妃请安了。” 一般主母进门,小妾是得给主母敬了茶,姨娘名份九算是正式确定。并且小妾也不会在给公婆敬茶时出来的,而是在正室敬公婆茶完回自己正房时才来给正室敬茶请安的。 赵九凌夫妇才从宫里回来,姨娘们这时候来请安敬茶,也算是合理的。 于是赵九凌看了锦绣一眼,扬声道:“让她们进来。” 三位各有姿色的姨娘低眉垂目地进来了,让锦绣意外的是,她想像中的飞扬跋扈、挑衅主母,当着主母的面儿勾引男人的事儿并未发生。三位姨娘都是中规中矩地先向赵姨凌行礼,然后再向锦绣磕头敬茶,语气卑微,动作一丝不苟,谦卑又讨好,并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这回轮到锦绣纳闷了,她有那么可怕吗?传说中的高嫁女子嫁到婆家后,都会遇上一两个宠妾挑衅,怎么她却没有遇上? 与邱氏的算计与张狂,这三个妾室如此对比之下,未免也太拘谨了吧? 不过锦绣一直谨记着,会叫的狗不会咬人,而不会叫的狗咬人更甚的原则,对三位姨娘保持了五分的友好,三分的防备以及两分的疏离。 喝了茶,赏了些钏饰等物后,三位姨娘便恭敬地立在一旁服侍锦绣。 段氏亲自接过冬暖端上来的茶双手递给锦绣,成氏胡氏则并立于两侧,低眉顺目,好不恭敬。 三个姨娘自始自终,也没有多看赵九凌一眼,锦绣摸着下巴,暗自想着:是她思想落伍了,一直停留在金陵那边的印像,还是王府的妾室都是极懂规矩的? 既然这三位姨娘都是如此的懂规矩,那为何邱氏却成了另类? 敬完了茶后,赵九凌又命令三位姨娘好生服侍王妃,守好规矩。 段氏等人恭身称是,其中,成氏最终忍受不住,说:“王爷,胡太医来给邱妹妹看过了,责令让邱妹妹卧床休息。所以特地让贱妾转告王妃,不能过来给王妃请安,还请王妃恕罪则个。” 锦绣说:“知道了,回去转告邱氏,让她好生养着吧。” 成氏不料锦绣会如此好说话,有些发愣。赵九凌也没多问,起身说去练武厅里练会儿剑。三位姨娘赶紧福了身子,齐声道:“贱妾恭送王爷。” 老板要离开,身为下属的自然要起身相送的。不过等锦绣起身后,赵九凌人已经离开了。 锦绣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并挥手让三位姨娘退下。 折行了命令的林嬷嬷回来,非常不解地对锦绣说:“王妃就是太好性儿了,您刚进得门来,真是要立威的时候,怎的这么快就打发她们了?” 林嬷嬷的意思锦绣懂,不外乎是身为新主母,初进得门来,都要先给姨娘们一个下马威,好让那些人不敢小觑自己。 “王妃,不是老奴倚老卖老,而是觉得,这些姨娘们,你给她们脸面,她们便以为你好欺负,越发蹭鼻子上脸。现在不好好约束拿捏她们,待时日久了,这些人性子也被惯得野了,心也大了,想拿捏都是不成了。” 所谓进门先立威,这是大多做主母惯用的手法,也确实有一定道理的,内宅只有一个男人,主母与妾室之间的竞争便大了,天生处于敌对。主母占着身份地位的至高点,拿捏妾室自然是名正言顺,而处于劣势地位的妾室只要能够利用心机宠爱,子嗣,以及运气形势,依然可以玩转内宅。 宠妾灭妻的事儿虽然少见,但并非没有。 所以主母进门第一件事,便是先给妾室们立威,让她们不敢出生懈怠僭越之心。 但锦绣觉得呢,她立志要做个贤妻呢,哪能打压妾室呢?这些妾室再厉害再得宠,统规只是妾罢了。她只要讨了老板的欢心,得到老板的重视以及信任,授予内宅最高指挥权,还愁这些“低级下属”不对她唯命是从? 就算她们使妖蛾子她也不怕,内宅里的争宠手段,她身为大夫,早就见得多了。 不过林嬷嬷也是一片好意,锦绣也不好太过拂她的面子,点头应了,说改明儿好好给她们立立规矩。 当天晚上,几位姨娘又来侍候赵九凌夫妇用晚膳。 邱氏依然身子不适,没来侍候,锦绣依然好言好语地说让人好生服侍着,别怠慢了。 对于赵九凌的妾室,锦绣很是客气,倒也没有故意摆架子拿捏,等她们请过安后便让她们下去歇着了。 三位姨娘鱼惯离去,末了成氏仍然有些担忧地望着赵姨凌,低声道:“王爷,邱妹妹肚子里总规有了您的骨肉,王爷不就过去瞧瞧邱妹妹么?” 锦绣看了成氏一眼,微微地笑了起来。 赵九凌冷眼看了成氏一眼,说:“邱氏那自有王妃关照。”然后就大步去了净房,留下一脸尴尬的成氏,以及段氏胡氏不赞同的目光。 成氏与邱氏同住一个院子,赵九凌若能去邱氏那儿,成氏自然也有机会与赵九凌单独相处。再则,邱氏怀了孕,不可能侍候赵九凌,成氏倒是有那个机会的。 成氏有这样的想法,倒是不难理解。只是,站在她这个主母的角度,这可是当着她的面抢自己的男人呢?胆子也太大了。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宠妾的姨娘也不是好姨娘,成氏想搏得男人的关注,想尽办法分得一杯羹,锦绣也是理解的,她唯一在意的是赵九凌的态度。 赵九凌这个渣男是渣了些,只图享受的下半身思考动物,却并非热血党,也并不像靖北侯那样被老婆金氏玩弄于鼓掌间,这货是标准的大男子主义,装病玩柔弱之类的把戏对他并无用处。这样冷心冷情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是个灾难,但对于锦绣这个正妻来说,却是比较有利的。 赵九凌是皇后嫡出,帝后关系也还不错,自然受到了极为严格的教养,宠妾灭妻之类的脑残事儿应该不可能发生的。 他更不可能因为宠爱哪个宠妾就由着让宠妾去破坏老祖规订下的规矩。 邱氏想挑战她正室的权威,成氏想搭邱氏这条船借东风,对她也并无多大威胁。 更何况,她也已知道邱氏即将面对的命运,邱氏这番挑衅折腾非但没有惹怒她,反而让她有种“看她高高建起塔楼,又看她楼榻了”的快意感觉。 成氏被锦绣似笑非笑的目光盯得不自在,连忙解释说:“王妃,婢妾并非成心给您添堵的。而是觉得,邱妹妹好歹也是王爷的姨娘,如今又有了王爷的骨肉,王妃身为主母,理应多加照拂才是。邱妹妹身子不怎么好,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可就……”没有说出口的话任谁都明白的。 锦绣当然不会与她计较,微微地笑着说:“你有心了。”却没有多余的话。 成氏心里捉摸不透,这位新主母究是因出身低微所以不明白大富家的主母有照拂妾室责任,还是因为气愤邱氏的作为,所以连面子功夫都不愿做? 把成氏闪烁的目光看在眼里,段氏心里浮起不屑的讽笑,又笑着说:“王妃,成姨娘说得对,邱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金贵,王妃是否需要派两位嬷嬷过去拂照?” 大富人家的妾室怀孕,主母都会派嬷嬷过去服侍,一来是让孩子平安降生,二来也是为了表现自己贤慧的一面,三来嘛,也能决定产子妾室的命运。不笨的主母都知道该如何做的。 段氏自认自己是一片好意,但锦绣同样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用不着。” 段氏愣了下,这位王妃,当真恨邱氏恨到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有位真性情的王妃也不是坏事,可这样一来,万一邱氏有个好歹,不说王爷的怒气,单说宫里的皇后的问罪就非同小可了。 王妃究竟是不懂这里头的名堂,还是仗着王爷对她的宠爱所以一时赌气任性? 段氏垂眸,有些失望。 ------题外话------ 感谢秋心自在含笑中送的10颗钻石 很遗憾让部份读者弃文,这真是件郁闷的事。写文也算是众口难调了,每个人想法不同,看法不同,观点也就不同。非常感谢继续跟下去的读者,实在跟不下去的亲们,也无比感谢您们曾经的支持。 未来几天我们要搬家,搬家真是件劳神费力的事。没时间碰电脑,所以只能一天一更。以后更新时间改在晚上。今天宽带也要搬走,无法再上网了。 第335章 回门 几位姨娘离开后,锦绣这才叫来侍书问,“府里不是还有位姓华的姨娘么?怎么不见了?”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日她被赵九凌带到楚王府,正与他在暖房里风花雪月之际,华氏便华丽登场,很老套的伎俩,装病搏宠。但刚才姨娘们来请安敬茶时,却根本没有华氏的影子。 侍书恭敬地道:“回王妃的话,姨娘华氏犯了王爷的规矩,已经被王爷打发出去了。” 锦绣呆了呆,“什么时候的事?” 侍书沉默了会,最终还是老实地回答:“就是王妃最先来王府的那一日。” 锦绣明白了,像赵九凌这样的男人,这些招数,牙缝都不够塞,华氏那么点伎俩,也只能适得其反了。 锦绣认为,与其与姨娘们争来斗去,还不如致力于提升自己的软实力,才是立于后宅不败之地的法宝。 女人之间的争斗,其目的不外乎是男人的宠爱以及得到宠爱后所谋求的利益,与女人争从来都是下下策。只要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活出自己的风采,依然可以悠然过日子。这时候男人的宠爱也算不得什么了。 相信赵九凌也不会脑残到闹出宠妾灭妻的戏码,只要她不做糊涂事,努力做好贤妻良母,她正室的位置依然稳稳当当的。 想开后的锦绣也打消了准备去看邱氏演戏的想法,开始整理起自己的陪嫁。 因为是初婚,她也还不至于就迫不及待接下管家大权,先从整理自己的嫁妆开始,天刚擦黑时,赵九凌回来了。 锦绣略有意外,不过仍是亲自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水递了过去,“王爷练剑想必出了一身汗吧?要不要让丫头打热水洗个澡?” 赵九凌点头,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锦绣便让人去准备热水,已有丫头去给赵九凌准备换洗衣物了。 趁着赵九凌洗澡的当,锦绣命人摆饭菜,这时候,又有丫头来报,说是几位姨娘们来请安了。 古代妾室对主母早晚请安是雷打不动的规矩,遇上严厉苛刻狠毒的主母,妾室一整天都得在主母屋子里服侍,有时候夜里还得在床前服侍着,受罪不已。不过这样的情况一般少见,若是妾室有点身份,又受些宠,或是主母家世不牛b,或是性子和顺的,妾室日子便好过不少,总得说来,大奶与二奶之间的较量,通常是没有硝烟的,……但总得说来,想要家宅和宁,还是男人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如果男人一边倒地当热血党,又要家宅和顺,当然是不可能的。 锦绣微微蹙了眉,说:“让她们进来吧。” 段氏,成氏,胡氏三位姨娘鱼惯而入,最后还跟着邱氏。 锦绣略有意外,她以为邱氏还会来个半夜里叫人的戏码,想不到现在就出现了。 “贱妾给王妃请安。”四位姨娘按着进门秩序,对锦绣半跪了身子。 邱氏动作缓慢,腰只弯到一半,锦绣便笑着重说:“免礼。邱氏,你身子可好些了?” 邱氏立马直起身子,娇声道:“有劳姐姐关心。妾身今日里睡了一觉,方觉大好了。只是这小家伙有些不安份,总爱折腾妾身。害得妾身没能向姐姐敬茶,还请姐姐恕罪。” 锦绣微微地笑着,“坐下说话吧。等你身子爽利了,再给我敬茶也不迟。”怀孕就能躲掉向主母磕头?下辈子去吧。虽然我不愿做个恶毒主母成日折腾你,但也休要把我想像成没利爪的老虎。 必要时,我也露点利爪让你瞧瞧。 锦绣对其他三位姨娘警告道:“邱氏身子不适,你们素日里可别去烦她。否则,邱氏出了一差二错,唯你们是问。” 看来主母确实不喜邱氏,不敢动她,却事先孤立她。三位姨娘赶紧起身称喏,纷纷在心里盘算着,究竟是站在没权没势却又是主母的锦绣一边,还是站在身份低微却有皇后撑腰的邱氏一边? 邱氏飞快看了锦绣一眼,发现锦绣却没再多看自己一眼,咬了咬唇,又捂着头轻声道:“姐姐,妹妹头似乎又有些疼。” 锦绣看她一眼,说:“头疼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还请姐姐多疼疼妹妹,给妹妹瞧瞧,开两副药吧。”邱氏一副恳求的语气。 这时候赵九凌从净房出来了,看到一屋子的姨娘,眉宇间有些不快,“你们怎么来了?” 几位姨娘赶紧向他行礼问安,邱氏娇声对赵九凌道:“王爷,妾身头又疼起来了,还请王爷在姐姐面前美言几句,让姐姐给妾身瞧瞧吧。”见赵九凌没甚反应,又咬着唇一脸的委屈,“实在不成,就请姐姐差个人去请太医好了。” 意思是主母不愿给她医治,她没有法子,这才恳求赵九凌? 锦绣很想笑,就这么点宅斗水平?她先前的忧虑实在太过杞人忧天了。 赵九凌淡淡瞟她一眼,说:“既然身子不爽,还出来做甚?万一把病气过给了王妃怎么办?” “……”邱氏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回去歇着吧。”赵九凌语气冷淡。 邱氏不肯死心,她肚子里怀的可是赵九凌的骨肉呀。 赵九凌目光淡淡扫过邱氏娇嫩的脸庞,以及小腹,语气淡淡,“身子这么弱,怎能孕育本王子嗣?” 锦绣说:“王爷,有些女人天生体质弱,怀孕后确实有这样那样的症状,邱氏大概便是体质弱的缘故吧。邱氏,这儿不需你侍候了,还是回去好生歇着吧。待养好了身子再出来走动吧。” 邱氏一脸的为难,锦绣扬眉,“可还有别的话要讲?” “请姐姐疼疼妹妹,给妹妹开副药吧。”邱氏揉着头,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锦绣一脸的怜惜,这可不是装的,而是觉得,这邱氏,真的挺可怜的。在看戏人早就知道她接下来的戏码时,还要这么继续演下去。尤其戏又演得并不怎么好,偏还沾沾自喜自己演得好。 不知道到时候皇后派人来她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忽然间,锦绣有些期待了。 …… 当晚,与赵九凌顺理成章地做了并不是夫妻才能做但也只有夫妻做起来才名正言顺的事儿,事后,赵九凌说:“邱氏的事,你不用放心上。” 锦绣说:“到底是王爷的亲骨肉,王爷当真舍得?” 赵九凌淡淡地道:“长子还是要嫡出的好。”配上他淡漠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却非常色情,锦绣却是没由来的心情大好,也不建议他那可恶的大手在她身上吃尽豆腐,话说,被丈夫摸来摸去,应该算不得性骚扰吧? 面对这种三妻四妾的男人,锦绣忽然发觉,日子也并非想像中的糟糕,与这种不知睡过多少女人的男人上床,也并非只有恶心味儿,相反,她还得到了欢愉。 是她要求太低,还是已被现实同化? 三日回门这天,锦绣起了个大早,细细装扮妥当后,与赵九凌一道回了钟府。 这时候的钟府早已大开中门,钟家老老少少都在门口迎接。锦玉更是伸头探脑,待锦绣下了车后,已箭步冲了出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很不小心地把才下得车来的赵九凌撞开了,换成他把一身大红华服满头珠翠的姐姐从车上抚了下来。 “姐……”锦玉俊目含泪,上上下下打量着锦绣,面色红润,精神颇好,穿金戴银,锦衣华服,看着倒是过得不错的模样。 狐疑的目光忍不住望向赵九凌,他可没忘,这家伙以前在金陵的时候,可能没少欺负他的姐姐呢。 锦绣被他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揪他一把,“放心,没少块肉。” 锦玉一脸认真地道:“也幸好没少块肉。” 赵九凌脸色黑了一半,忽然觉得这个小舅子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钟阁老夫人赶紧上前来,把新人迎进了正堂,按规矩,新人回门,是要给长辈磕头的,但赵九凌身份尊贵,便免了这道程序,大家分头坐了下来,寒暄了一会儿后,午饭也准备好了。男女分席而座。 锦玉原本想与锦绣一桌的,却被钟家大爷给拧着后衣领给扯到了外头去,边走边笑道:“好小子,你的地盘在这边呢,往哪走?” 锦玉脸色一红,辩驳道:“我还是小孩子呢,理应跟在伯母身边用饭的。” 一阵哄然笑声中,钟家大爷哈哈大笑着说,“都十五岁了,还小孩子?也不害躁。” “是呀,都可以娶亲了,还说自己是小孩子,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钟夫人也笑得肚子疼,对锦绣说:“你这个弟弟呀,自从你出嫁后,可没少惦记你,一会儿说王爷脾气坏,生怕你受委屈了。一会儿又说王府还有那么多姨娘,生怕你镇不住她们。还拜托我,趁着你回门之际,赶紧给你选几个厉害点的嬷嬷过去,帮着收拾那群狐媚子。我说,你是个厉害的,不会吃亏的。王爷看着冷心冷性的,但对你也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请旨赐婚了。谁知这孩子就像入了魔似的,可没少在我耳边折腾。也幸亏你过得不错,否则这孩子冲动起来可不得了。” 钟敏掩唇笑了起来,钟大奶奶钟二奶奶也一脸的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锦绣莞尔,略带歉意地说:“给母亲添麻烦了。” “自家人,还说客气话做甚?没得见外。”钟夫人拍了拍锦绣的手,这时候菜也上桌了,然后大家一起用饭。锦绣看着钟家三位奶奶立在餐桌前服侍,有些于心不忍,忙说:“大嫂和弟妹也别忙活了,赶紧坐下来吃吧。反正又没外人。” 钟夫人看了她们一眼,说:“锦绣说得是,就一道吃了吧。” 三个媳妇这才低声应了,坐了下来吃饭。钟二奶奶还对锦绣笑着说,“今儿个我们可是托了姑奶奶的福了。” 锦绣莞尔一笑,吃了饭后,钟夫人这才有空问她,“王爷对你可好?” 锦绣淡淡一笑,“托母亲的福,王爷待我还好。” “听说,王府有位邱姓姨娘怀了孕?”钟敏忍不住问。 钟夫人瞪了小女儿一眼,这个没眼色的棒槌。但见锦绣脸上并无不悦神色,这才稍稍放了心,“究竟怎么回事?听说,这邱氏还是皇后娘娘赏的。” 皇后赏的,那可打不得骂不得呀,如今又怀了孕,那更是横着走了。锦绣一个新妇,委屈那是受定了的。可她们却是毫无办法的。 锦绣不以为意地道:“让母亲操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后娘娘听说此事后,极是震怒,说这事儿我不必管,她自会处置的。” 皇后赏下的人怀了孕,皇后却非常震怒,那么很明显,皇后是站在锦绣这边了。 钟夫人很快便明白了那邱氏的下场,放下了心思,笑着说:“皇后娘娘倒是个明白的。就是不知王爷是如何想的。” 锦绣想着赵九凌在得知邱氏怀孕后一直表现的淡漠,语气更是轻松起来,“王爷说,长子还是要嫡出的好。” 钟夫人长长舒了口气,“王爷也是个明白的,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钟家三位奶奶也一脸的高兴,女子一生的依仗不外乎是娘家的助力以及婆家的看重。可锦绣出身摆在那,就算有钟府撑着,恐怕也得不到多少助力。在王府里除了谨慎言行扮贤惠外,并无别的出路。所幸赵九凌是个拧得清的。 钟大奶奶一脸庆幸地说:“想不到王爷看着面冷心硬的,实则还是个重规矩的。妹妹倒是有福了。” 锦绣微微笑了,男人冷酷也好,无情也罢,只要按着规矩办事,那就好办多了。 虽然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又刻板无情还冷酷,可只要在规矩内办事,对正妻利益还是比较维护的。赵九凌出身嫡系,自然要拥护嫡系的,也知道庶长子对家族的危害,并能主动站在锦绣这边,这比那些宠妾宠到不顾规矩礼教的男人又要好上太多了。 在大面上能站住立场的男人,妻子受委屈也是有限的。 这是钟大奶奶切身看法,也是对赵九凌的中肯评价。看锦绣的眼神又有些羡慕了。 长得好,嫁得更好,又有一身厉害医术,丈夫也是个拧得清的,又重嫡庶规矩,就算屋子里有人也没什么忧虑的。只要锦绣不犯名面上的错,她这王妃宝座是稳稳当当地坐下去了。 第336章 王妃?医女? 钟敏上上打量锦绣牡丹鬓上插着的亮堂堂的珠饰,以及一身精美绝仑的华服锦衣,笑问道:“果然是人要靠衣装,姐姐以往都穿得清爽,今儿个穿上这一身锦衣华服,倒真有王妃的样儿了。” 钟夫人早就好奇锦绣这身打扮了,不过碍着身份不好打量,如今见状,便仔细打量起来,果然如同钟敏所言,不由相似一笑。 傍晚时分,赵九凌携锦绣打道回府,锦玉依依不舍地拉着锦绣的手,不时地嘱咐着,要经常回来看他。 锦绣忍着酸楚,摸了摸他的头,说:“若是得空,就来王府找我玩。”其实她也知道,明年就是春闱了,锦玉要去国子监读书,夫子也挺看好他,也管得严,哪有时间来王府找她。 想着与锦玉的聚少离多,又看着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的弟弟,锦绣好一阵感伤,这世上果然没有不散的筵席呀。 上了车后,受不得锦绣的沉默与黯然,赵九凌不得不讳心地说:“若真的舍不得,改日我就陪你回来小住几日也成的。” 锦绣拭了眼角的泪水,笑着说:“王爷宽厚,妾身先谢过了。”不管这是不是场面话,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是不错了。 她不能要求太高。 因为有句话说得对,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 赵九凌微微皱眉,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三日回门,大婚才算正式完成。锦绣便开始挑起王府内宅一切锁事。 也幸好王府的管事们也都是厉害的,一个个也跟人精似的,倒也不敢仗着是宫里赏的,就对锦绣虚与尾蛇,反而毕恭毕敬地交代一切内宅明细,锦绣问一句,便一口气回答五句,方方面面都顾到了,十分的机伶。 锦绣没有管过家,她的知识库里,也没有学过家管一项,不过到底开过医馆的人,对于财务倒略有几分心得,虽然王府的账本看得有些吃力,倒也能勉强看懂。 这些账本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整座王府的花用是非常的惊人的,光王府每年的修葺整理,以及衣食方面的花费巨大到让她这个自认挣了不少银子的人都直呼不可思议。 尤其赵九凌的大婚,更是花费巨大,足足用去了十万两白银,这是什么概念? 眼下,锦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慢慢地来,先理清朝廷每年发放给王府多少金银,除了各项花用外,还能节余多少。 一下午的时光,锦绣便在这种看账本中渡过。 …… 傍晚时分,妾室们又来请安,依然没有邱氏的身影,倒是邱氏身边的丫头便过来了,“禀王爷,王妃,姨娘身子不舒服,怕让肚子里的胎儿受了刺激,所以没能来,请王妃恕罪则个。” 锦绣似笑非笑地说:“身子要紧,你回去让她安心养着身子便是。不必过来请安了。” 那丫环似是早就料到锦绣会是如此的贤慧,略有些得意地退下了,临走前又看了赵九凌一眼。眼神里包含着某些信息。 但赵九凌哪有注意到这小小丫环,对锦绣说:“邱氏越发胆大了,你也该拿出主母的威严才是。” 锦绣笑了笑说:“王爷或许还不知道吧,一般姨娘有子嗣傍身,就觉得有与主母抗衡的底气了。”她这个大夫以前可也见得多了。 赵九凌微微挑了眉,声音微洒,“不知天高地厚。” 锦绣再一次笑了起来,自己的枕边人并非糊涂的,所以有些话,点到为止就成。若是说得多了,反而会引起反感。 …… 当晚,锦绣裸着身子躺在男人的臂弯中,仍然不止一次想着,她应该给穿越女丢脸了唉! 穿越女都是一身的铁骨铮铮,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一旦男人睡了自己以外的女人,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是把男人丢弃的份了。哪还会像她这般,委屈求全不说,还要扮演古代式的贤妻。 夜间,赵九凌起了一回夜,蟋蟀的声响惊醒了锦绣,她发现自己的头全被被子盖住,不由掀开被子,看到赤着上身的赵九凌正要上床来。看到已醒了她,说:“把你吵醒了?下回我再小心些。”然后拧了装夜明珠的盖子,上了床来。 锦绣眨了眨眼,等他躺下后,重新偎进他怀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知不觉间,原本有些失望的心又回升了。 半夜起床为怕灯光刺激自己,拉被子盖住自己双眼,这是否说明,这男人还有改造空间? …… 赵九凌婚假刚过,白天便不大呆在王府里了,偶尔上上早朝,偶尔出去应酬。 而锦绣则没闲着,嫁给赵九凌后,她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前来楚王府作客的人也一拨又一拨地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名为串门子,实则是变相地请自己给这些自恃身份的贵妇们把把脉,谈谈养身心德。 王府里的事儿千头万绪还没有理清楚,锦绣哪有空闲与这些全身都是心眼的妇人们打交道,耐何来者是客,一个个又来头老大,不是某某公主郡主,便是某某王婶长辈之类的宗室人物,她连脸色都不敢摆,只能好茶好水地接待了。 “侄媳妇人生得好,医术也好,恒阳娶了你可真是福气呀,也是咱们赵家的福气。”说话的人是周王妃,周王是赵九凌的伯父,周王妃在锦绣面前,也是摆足了长辈架子的,她望向一众王妃公主郡主们,说:“以后咱们看病可就省事多了。” 锦绣当场头大起来,敢情她嫁给赵九凌,不是为了找靠山,而是成为这赵家人的免费大夫? 一些仗势长辈身份的人自然不会认为锦绣敢拒绝给自己瞧病,非常自然地把手伸出来,对锦绣笑着:“这阵子总是头晕耳鸣的,侄媳妇医术厉害,快来给我把把脉,看看是什么病来着。”坐在宽阔花梨木大椅上,却是动也不动,只笑望着锦绣。 在坐诸人都望向锦绣,想看她要如何反应。 锦绣一脸惊讶以胶紧张地看着周王妃,“婶子病了么?既然病下了怎能再四处走动呢?万一加重病情可如何是好?婶子还是赶紧回周王府好生歇着,我等下请了王爷的名贴,派个太医过去,给婶子瞧瞧便是。”然后对身边服侍的下人一叠声的吩咐着,“赶紧的,去套了马车,送婶子回去,仔细侍候着。” 周王妃一脸的不豫,“侄媳妇就是大夫,还找太医干嘛,难不成?侄媳妇做了王妃,就不愿给人看病么?” 在座诸人全作壁上观,因瞧不起锦绣医女出身,所以没有出言相帮,但也顾忌赵九凌脾气的,不敢明着踩下去,是以只好在一旁看戏。 锦绣身子不动,淡淡地问道:“婶子是来作客的,还是来找我看病的?” 周王妃滞了滞,她哪是来作客的,她本就是来找茬的,怎么了着?你一个新妇还敢不给我看病?信不信我四处宣扬去,让你在宗室没地方混。 周王妃挑了挑眉,声音尖锐,“呵,这做了王妃,架子倒是摆起来了。不肯再给人看病了。” 另一位王妃也附和着,“规矩再大,能大得过长辈?既然长辈要你看病,你看了就是,哪那么多话。” 锦绣微微地笑着,丝毫不动怒,“婶子说得极是,以前侄媳妇只是名大夫,自然要尽到大夫的职责。可如今,我嫁给了王爷,自然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哪还能随随便便给人看病的?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岂不要恼我?婶子可得设身处地与我着想才是。” 周王妃恼怒至极,豁地起身,“这么说来,你是不肯给长辈看病了?” 谨王妃一脸的惊讶,看着锦绣,“王氏,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长辈身子不爽,身为晚辈的自然要紧着才是。哪有推托拒绝的。没个体统。” 锦绣细声细气地说,“说到体统二字,锦绣倒是要问一句了,带着病就去别人家作客,这又是哪门子规矩?” 带病作客,古人最是忌讳的,觉得会不吉利,怕主人被过了病气。所以一般生了病的人,都只能呆在家中。锦绣在古代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方面的规矩。 周王妃滞了滞,没有料到,锦绣一个平民女子,又只是医女身份,陡然高嫁帝王家,肯定是如覆薄冰,正是需要多方面讨好巴结长辈的时候,谁曾想,她倒是个光棍的,说不看病就不给看病,她凭什么呀,就凭她现在是楚王妃? 周王妃冷冷一笑,目光死死地盯着锦绣,慢声道:“侄媳妇的意思,我不该登门了?更不该让你看病了?” 周王妃这话问得极为刁钻,锦绣若说是,那么她“不敬长辈,忤孽”的罪名便坐实了,身为新妇,这是致命的。没有哪个新妇敢承受这样的名声。若是否认,便落于下风,并且周王妃还会有陷阱等着她跳。 锦绣心思电转,只觉背脊冒着汗,在心里暗骂,果然王妃这碗饭并非人人都能端得起的。 厅内坐着数名宗室长辈,以及数位平级宗室,锦绣知道,面对咄咄逼人的周王妃,又占着长辈身份,若是现在露了怯,不免要受人耻笑。倘若现在就被周王妃拿捏住了,她的面子也会被踩在脚下,若是今天给周王妃看了病,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便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门来。 所以,今日这场仗,非常难打。 锦绣脸上神色变了数变,在不得罪长辈的前提下,想要把这个局破解,也是考验锦绣危机反映能力了。 周王妃环视众人一圈,越发得意起来,望着锦绣面无表情的脸,周王妃心里痛快至极,哼,叫你傲,只要我拿出长辈的架子压你,你又耐我何?更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医女身份,我就是要当众打你脸又怎样?没身份没背景的就敢嫁入天家来,就得忍受这份刁难。也好让你明白,飞上枝头并非想像中那般美满。、 ------题外话------ 搬家还真是件累死人的活儿。请人搬也累,吃灰尘吃惨了。 第337章 撞上枪口,反将一军 锦绣起身,来到周王妃身边,弯下腰,给周王妃把了会脉,收了手,重回椅子上,说:“周王妃虚火过旺,脉相悬浮……”接下来是一大串中医专用术语,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总算锦绣又加了句话:“吃上几副药调理,平时候多加注意些便是。”然后又让人拿笔墨写下药单。 周王妃接过药单子,面露满意笑容来,“倒是难为你了。” 锦绣给冬暖使了眼色,又对周王妃温和地道:“王妃切莫如此说。只是,这看诊的诊金,王妃是现在支付呢,还是我派人把账单送到周王府的账房?” 周王妃愣住,其他人也跟着愣住了,谨王妃失声道:“我说侄媳妇,你可别糊涂呀,这可是恒阳的长辈。这给长辈看病……怎能要钱呢?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锦绣冷然地道:“我是大夫。大夫看诊收钱,天经地义呀。” 谨王妃气得瞪眼,尖声道:“就算如此,可周王妃可是你长辈。你身为小辈的,给长辈看个病也还要钱,当真是掉钱眼里去不成?” 锦绣微微一笑,“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当日给太后看病,太后也是实出了诊金的。所以,我以为……”她看向周王妃,“周王妃应该不会赖账吧?” 周王妃气得脸上充血,连连冷笑着,“好好好,给长辈看个病居然还要银子,你这种侄媳妇,真让我开了眼界了。” 其他人也附和着,说锦绣实在不应该如此的,给长辈看过病,哪还能要钱,这要是传扬开去,可是有损名声的。 锦绣微微地笑着,说:“一个专精做女红的女子嫁到婆家去,难不成也得沦落为婆家长辈们的免费绣娘?”她环视周围诸人,问向其中一个郡主身份的年轻少女,“这位是安伦郡主吧?听说安伦郡主也是精通女红,你嫁到婆家去,你婆家可否会仗着长辈身份让你给他们做衣服,做鞋袜,拿你当免费绣娘使唤?” 安伦郡主哑住,她是郡主,夫家也只是普通的勋贵,自然得供着她,哪需要她去侍候?锦绣这么问她,摆明了拉她下水。 更何况,作为新媳妇,给长辈做几件称心的衣裳,也是天经地义的呀。可若是把做女红与给长辈免费看病两相并论,就有些牵强了。 可是,她又没有那个胆子敢直接给锦绣没脸,也没有周王妃不顾一切的勇气,只好含糊地说:“婆家长辈们都是好的,哪能这样拿捏小辈的。”接收到周王妃射来的警告视线,安伦郡主又赶紧改口说:“不过,给长辈做一两件贴身衣物,也是我们做新媳妇的一片孝心。” 锦绣说:“那是,主动给长辈做衣裳,那自然是孝心的表现。可若是长辈强迫着,便让人心生不愉了。妹妹,你说是吧?” 安伦郡主面带苦色,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十分的尴尬。 锦绣又看了周王妃,说:“刚才周王妃压根就没把锦绣当成是您的晚辈,楚王的妻子,而是只把我当作一个可以任意使唤的医女。所以,收您点诊金,应该不为过吧?” 周王妃气结,锦绣这话也太过恶毒了。她瞧不起她是事实,众所周知的事,可若是亲口说出来,可就会得罪一大帮人了。 “侄媳妇可真会开玩笑,你都已嫁给恒阳了,便是我的侄媳妇。铁板钉钉的楚王妃,我哪还能把当作医女对待?” 锦绣一脸委屈,“可是刚才,您确实如此呀。” “……没有的事,你误会了。” “既然周王妃拿我当楚王妃,为何又要让我给您看病?”锦绣一脸的悲忿,捂着帕子拭着眼角的泪水,“若是真的拿我当楚王妃看待,便不会带病还来作客了。分明就是来给我没脸的。” 众人傻了眼,周王妃也傻了眼,当场石化,不知该如何反应。 锦绣再接再厉,“突然登门也就罢了,还带病作客,还要强迫我给看病,因忌讳着才刚新婚,会冲掉喜气,这才婉拒的,就拿长辈身份压我。周王妃是瞧不起我,还是故意给我没脸?” 周王妃气堵不已,权贵名门登门作客确实规矩繁多,首先便得先下拜贴,约好时候,得到主人回贴,这才登门作客的。但那只限平级或是长辈。 她是长辈,去晚辈家中,自然不必下贴子的,直接让人开门便是。 但绕是如此,锦绣才刚新婚,她就陡然登门,确实有失礼之处。 再来,她带病作客也是一项大忌,但却让锦绣当场指出来,更是让她没脸。 还有还有什么“冲撞喜气”,“拿长辈身份压她”,“瞧不起她”,“故意给她没脸”之类的指责,她可不敢接。就算她贵为周王妃,是赵九凌的长辈,也不敢公然承认的。 众人也彻底没了语言,原以为锦绣只是新妇,又出身卑微,让人拿捏是轻而易举的,谁曾想,会是这么难缠,明明只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却升级到如此严重的后果,这是众人没有想像到的。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暗自庆幸不已,幸好刚才一直保持着中立态度,否则,还真会让锦绣给绕进去,像周王妃这般下不了台。 谨王妃与周王妃是有备而来的,她们原本打算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要扒下锦绣的脸皮来,好生拿捏一番的,谁会想到,这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居然有着如此厉害的功夫,明明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不过是使使长辈款儿”的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儿,演变为故意“拿捏新妇”的罪名。 这个罪名她们可担当不起呢。尤其锦绣背后有赵九凌,赵九凌背后又有帝后以及太子。 周王妃脸色铁青,强挤着笑容,说:“侄媳妇你误会了,只不过是些许小事,再则,我也没什么病的,不过是念着你名医的身份,这才想沾沾你的光,不过是言语急了些,怎么就成了拿捏你瞧不起你呢?你可是神医呀,外人巴接都来不及呢。原想着,神医娘子嫁到帝王家,还成为我的侄媳妇,于我于整个宗室来说,都是件喜事儿呀,这才一时高兴忘了形就给过来了。我可不是存心的,唉唉,快收收眼泪,好好的喜事儿,哭哭啼啼的做甚?你是新妇,正要开开心心才好。” 锦绣收起了一半眼泪,但仍是抽抽噎噎地说:“长辈说要看病,身为晚辈的,固不该辞。可婶子也要体谅锦绣一个新妇吧?若真的有病,私下里叫了我,自然义不容辞的。可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着又要哭了。 林嬷嬷赶紧上前低声安慰着,“王妃莫要再哭了,您和王爷才刚新婚呢,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等会子王爷回来,可是会问责奴婢侍候不周的。” 周王妃谨王妃撇撇唇,什么侍候不周,不就是指责她们欺负了锦绣么? 不过周王妃再是不堪不忿,这时候也不好再使长辈的款儿了,又说了几句软话,赶紧告辞。众人见没戏可看,又见锦绣并非软骨头好欺,纷纷收起轻视之心,与锦绣诚心攀交了。 一些有先见之明的人已暗自发誓,就算人家出身低贱,可架不住人家嫁了个好男从呀,这女人出生再好,还是得嫁得好才是真的好。 可惜锦绣并非给颗甜枣就忘记痛的人,刚才周王妃那般为难她,若是这些人从中劝上一两句,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般了。对这些人的热情视而不见,冷冷淡淡地维持着最普通的待客之礼。 锦绣又坐了会,待丫头上第三遍茶水后,这才起身说,“我才嫁进来,府里还有好些事等着我去处理呢。偏屋子里又没个长辈指点,凡事都要自行摸索,生怕做得不好惹人耻笑,所以只好笨鸟先飞了。诸位慢慢喝茶,我去处理些事儿便来。” 这便是委婉的逐客令了,众人也只好起身告辞。 送走了客人后,锦绣冷冷地对身边人说,“吩咐下去,日后但凡有客人登门,一概称我要处理王府锁事,抽不开身。暂不见客。” 林嬷嬷知道锦绣现在的心情并不好,喏喏称是,赶紧去办了。 回到主屋里,锦绣靠在贵妃榻上,腰下垫着厚实的引蟒枕,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微微地笑了。 虽然不喜周王妃的作派,但不可否认,有了她作前车之鉴,倒可以堵住那些极有可能会仗着长辈身份来找她看病的一群宗室。 赵氏帝王虽然只传了三代,但前头皇帝能生能养,生了一大堆的龙子凤孙,再开枝散叶下来,人数可不是小数目。若一个个有点小病小痛就来找她,她却是不好拒绝的。再来,给这个看了病,若是不给那个看,就会得罪另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都不看。 可说出来容易,实施起来都难。 这周王妃倒是撞上枪口,又是那么的嚣张,那么的大摆长辈款儿,让她反将了一军,也算是一大收获。 相信日后那些人也不会再仗着长辈以及宗室身份就来对她熙指气使了。 ------题外话------ 李13711940869 送了1颗钻石 [2014—04—01]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3—31]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3—30]lanmeigui111 送了2颗钻石 [2014—03—30]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感谢以上亲们的礼物,万分感谢。 最近文章的事儿看得我那个心凉,但是马伊利仍是原谅了他,站在已婚女人的角度,我理解她心里的矛盾与痛苦,一句“婚姻不易”道出各种心酸。现代一夫一妻的制度,男人出轨女人都得忍受委屈,更何况在小老婆合法化的古代。这是我对质疑锦绣对小九睡小妾的读者们的回答。 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女人,有,但何其少,在现实与理想面前,往往只能屈从现实。 第338章 到了掌灯时分,赵九凌还没有回来,不过却差了小厮回来告知锦绣,说是去了靖北侯府作客去了。靖北侯是个豪爽之人,与赵九凌有着莫逆之交。赵九凌估计要深夜才会回来的。 “……王爷差小的回来禀告王妃,要王妃不必再等着王爷了,只记着给王爷留门就成了。” 锦绣问:“靖北侯?哪个靖北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小厮连忙回答:“靖北侯姓张名越,与王爷交情甚是不情的。” 冬暖这时候也轻声提醒着锦绣,“王妃忘了?那日在钟府的时候,靖北侯还带着他的夫人来请您看病呢。”见锦绣仍是一脸的茫然,又忍不住提醒道:“就是那位装病的夫人呀。” 说起金氏来,锦绣总算想起来了,她对那对夫妇非常有印像的,一个是骨灰级的小白花,一个是资深热血党,二人凑在一起,真的可以惊天地泣鬼神了。 但对于身为大夫的她来说,却是真的真的硌眼的。 “原来是他呀……”锦绣有些遗憾,又有些不解,“靖北侯一看便知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怎的就入了王爷的眼?” 以赵九凌那副孤拐又乖张的臭脾气,也只有何劲那副德性才能称之为臭味相投,怎么那被女人耍得团团转的靖北侯也能与赵九凌交好? 林嬷嬷无耐地笑了起来:“王妃有所不知,靖北侯虽然……有些内宅方面的小毛病,但在外头却是真正的顶天立地好男儿的。张家四兄弟,就数他最有出息了,年纪轻轻就挑起了侯府重担,如今可领着内四家军的差事呢。” 内四家军是什么玩意,锦绣并不甚清楚,但听起来还挺威风的,想必品秩也不会太低了。不过,锦绣对这靖北侯张越还真的提不起好感来。你说一个威风凛凛的大男人,偏偏被一个小白花老婆给玩弄于鼓掌间,不管说到哪,都是一大致命污点。晚上,锦绣换上一袭金紫色绣姜黄宝相花的家居常服,打起精神来继续过问了王府内院的情况,得知赵九凌屋子里除了牌面上的邱氏,段氏,成氏,胡氏外,还有好些其他长辈或下级或宗室同辈赏赐的美人儿,除了几位正儿八经的姨娘有各自的院落外,其余美人儿全被安排在后边的一处院子里,另有十来名丫头服侍着。 锦绣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并安慰自己,虽说自己的男人女人是多了些,但总比现代那些灰姑娘正室还是有不少的优势。 至少,她在内宅有着绝对的权利,那些小三们不敢真的仗着宠爱就来逼宫。若是搁在现代,想都别想。 这样一想,锦绣又好受些了,又问了这些姨娘们的身家背景,得知除了邱氏是皇后所赐外,段成胡三位姨娘还是有着不俗的身份,全都是官家千金,虽说父兄官位不高,但总归生出仕族,比起自己出身民间又要高上一截了。 锦绣觉得吧,对于这些合法小三们,与其打压,严防死守,还不如放宽政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为好。 这不,三位姨娘便来了。 而邱氏仍然不见踪影,自然是身子不适。 而邱氏的高规格待遇,自然也会惹得其他姨娘侧目的。 这不,稳重了没两天的成姨娘索先不满起来,“王妃也忒好性儿了,哪个女人不怀孕来着,就她最金贵了。” 年纪最大的段氏依然保持着谨慎特色,没有出声,只是一双凤眼随着成姨娘的话而滴溜溜地在锦绣脸上瞟了一圈。 成氏与邱氏同住一个院子,对邱氏的恃宠生娇也有些嫉妒了,又道:“刚才婢妾出门的时候,邱姨娘还在院子里散步呢,哪就那么虚弱到连给王妃请安的力气都没了。” 一个姨娘怀孕,并且得宠,本来就招人妒恨,若再恃宠生娇,那就是不可绕恕了,也难怪装了几天淡然的成姨娘要露出本来面目了。 锦绣却并不动怒,依然好声好气地说:“邱氏有了身孕,怀孕的女人最大,使性性子也在所难免。好了,都下去吧,平时候没什么事,就不必过来请安了。我这人并非那种刻薄狠毒的主母。并非真的要让你们立规矩什么的,只要你们安份守已,恪守着府里的规矩便是了。” 胡氏成氏见锦绣仍是对邱氏无动于终,心里有些狐疑,纷纷在心里想着,这位王妃究竟是真的贤惠,还是顾忌邱氏是皇后赏的,所以并不敢把张狂的邱氏怎么样? …… 知道赵九凌今晚会回来得较晚,所以锦绣并没有等他,而是早早就上床歇下了,不过睡了没多久,赵九凌便回来了,锦绣被惊醒了,正要起身,赵九凌说:“躺着吧,我去净个身就来。” 锦绣果然重新躺下,就着花梨木圆桌上的烛火,问:“王爷不洗个澡?” “刚才已经洗过了。”净房内传来赵九凌疲惫的声音,以及水滴在马桶里的声音。 “唉呀,王爷已经洗过澡了?刚才我睡得可真沉的。” 冬暖这时候端了茶醒酒茶来,悄然放到桌上,对锦绣小声道:“刚才王爷从晚香院回来。” 晚香院?锦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冬暖又轻声提醒道:“晚香院是邱姨娘的院子。” 锦绣恍然大悟,但怒火又燃了起来,“可是邱姨娘身子又有不适?” 冬暖还要说什么,但见赵九凌已从净房出来,赶紧退了下去,从桌上端起醒酒茶双手递给赵九凌。 赵九凌接过,喝了小半碗,便不肯再喝,“撤了吧,刚才被邱氏那么一吓,酒也醒了大半了。” “王爷,邱氏身子可又有不适的?” 赵九凌看了锦绣一眼,灯光下,锦绣放下了满头乌黑青丝,只露出额上寸宽的细绒抹额,灯下美人,颜如玉,白色绣紫色并蒂连花的中衣,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的刺绣,微微隆起,柔弱娇8/89/怜的姿态,他的眸子沉了沉,用眼神示视侍候的人退下,然后三五下脱了衣裳,钻进了被祸,迫不及街地扒开妻子身上的衣裳,找寻那令他血脉喷张的山峰。 完事后,赵九凌搂着锦绣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也该拿出主母的威风来。那邱氏是该好生立个规矩了。” 锦绣正想问这事呢,却又不知该如何启口,听他这么一说,正中下怀。 “今晚周王婶和谨王婶来府里做客……”锦绣把今日的事儿与赵九凌说了,黑暗中,看不到赵九凌的神色,她只好解释着,“不是我不肯给周王婶看病,而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指气熙使的,若是以往,倒也没什么的,可如今,好歹也要给王爷几分薄面吧,所以,我就……” 赵九凌哼了哼,“周王婶病了么?那敢情好,明日持了我的贴子,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周王府给周王婶瞧瞧吧。” 锦绣微微地笑了,这男人虽然有些渣,不过还是颇维护自己的。他那些屋子里的姨娘们的小动作倒也并非不能容忍了。 …… 第二日,赵九凌上朝去了,锦绣这才发现,赵九轩身边的小厮八喜和被外院总管给打了一顿板子。 锦绣随口问道:“八喜?昨儿个不是跟着王爷一道出府了么?这回犯了何错?” 侍书恭敬应道:“回王妃的话,是王爷亲自下令让李总管把八喜带下去打板子的。” 赵九凌虽然不近人情了些,但还不至于胡乱惩罚下人的。估计是八喜做了什么错事,让赵九凌给罚了。 锦绣又让人去前院问话李总管,这才得知,原来昨晚赵九凌喝醉了,在二门处被邱氏的人给截了过去,这八喜却没有上前阻拦,也没能派人去通知王妃一声,这才使得赵九凌发了怒的。 听了这个原由后,锦绣直接说:“好个八喜,平时候王爷对他如此器重,紧要关头,倒是不分轻重了。看来眼里也没我这个王妃,这样的人也留不得了,告诉李总管去,再加上二十板子,远远得发卖了吧,还有他在王府里三代近亲内的,一概都提出去卖了。” 不是锦绣心狠手辣,而是这八喜也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邱氏是半个主子,是有资格把赵九凌给请过去的,但八喜身为小厮,好歹也要差个人来通知自己一声呀,这是给当家主母的尊重呢。他倒好,什么都没做,就随着赵九凌一道去了邱氏的晚香院。 八喜是赵九凌的小厮,她也得给几分薄面,但既然赵九凌都罚了她了,并且理由是如此的充分,这就是个非常好的杀一儆百。 侍书领命而去,但青莲却有些于心不忍,“这八喜是个糊涂的,可王妃打了他的板子也就是了,为何还要连他的亲人也一道发卖?” 锦绣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而是瞟了一眼林嬷嬷。 林嬷嬷会意,板着脸教训了青莲,“就你心善。你可知,八喜是府里的家生子,今日里王妃罚了他,主要是因为此人眼里心里没有王妃的存在。这样的人,如何得重用?也只能远远的发卖了。至于八喜的亲人,哼,就算他们无辜,但谁又敢保证,王妃发卖了八喜,他们不会怀恨于心?” 青莲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仍是不愿相信,卖身契都捏在王妃手头的奴才,还会翻了天去? 林嬷嬷戳了她的额头,“你个死脑筋,如果所有做奴才的都如同你这般,那天下就太平了。可惜当奴才的也有品性优劣的。王妃如今掌管着诺大的王府,宁可错杀一百,亦不可放过一个。这不怕万一,就怕万一。要知道,奴才是侍候主子,替主子办事的,若是心怀怨怼,这主子差代下去的差事,能办妥吗?说不定还会找准时机,反咬一口呢。防不胜防,与其这样防着,还不如一口气拨个干净,多省事。” 然后林嬷嬷又教训青莲等人,王府里的奴才是多,但王爷先前并不在府里管着,王妃才新进门,根本还没有摸透这些人,所以只能暂时用规矩束着,外院里的奴才王妃管不到,但内院里的人,包括王爷身边服侍的人,若没把王妃放进心里,那么王妃也只是个空架子。 就算这些奴才眼里心里没有王妃,王妃却也不好为着鸡毛蒜皮的事儿处置这些奴才,可一旦抓着了实实在在的把柄,那就得一棒子打进尘埃里,让他永远翻不了身。这也算是杀鸡儆猴的意思。 青莲听得连连点头,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王妃要她们不这些陪嫁不得轻举妄动,原来就是在找机会呀。 锦绣处置了一些事务后,眼看就到中午了,这才抽空问了林嬷嬷,“昨晚邱氏那边,究竟怎么回事?” 林嬷嬷不屑地道:“那邱氏简直太不要脸了。居然派人在二门里等着王爷,趁着王爷喝醉了酒分不清方向,把王爷给扶回了晚香院。妄想把王爷留下。所幸王爷洗了澡后人也清醒了,执意要回畅和轩,让那邱氏好生没脸。” 锦绣松了口气。 林嬷嬷又道:“王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邱氏越发张狂,如今有了身孕就这般不把您放眼里,这日后若是生下庶长子,就会更加器张了。王爷可不能再纵着她了,是该给点教训才是了。” 锦绣摆摆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邱氏,要如何处置,我自有分寸。” 邱氏越作,越能衬出她这个主母的范儿。 就算要处置这些不安份的姨娘,也要再等一段时间再说,毕竟,她才嫁进王府,也还不到半个月呢。 更何况,皇后都早早发了话,她自然乐得清静。 今日里姨娘们来请安,邱氏也来了,不过在面对锦绣时,语气便有些尖锐了,“王爷对姐姐可真是好。就算醉了酒,也依然不忘去姐姐层子里。” 成氏段氏还有胡氏讶异地望了她,纷纷觉得这邱氏是在作死的忙呀,王妃是正妻,王爷宿在正妻屋子里,天经地义,她在发哪门子火呀?当真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就以为自己是独特的了?没见过这么蠢笨的人。 邱氏的冷潮热讽与尖锐,锦绣并没放心上,她这时候正在算日子,她嫁入楚王府,也有半个月了吧,新婚不得见红,这是忌晦。所以才容忍这邱氏到至今,再过不久,皇后也该动手了吧? 锦绣不接招,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邱氏也无可耐何,又说了些尖锐的话,喝了口茶,吃了两口点心,起身道:“妹妹这腰又有些酸,就不防碍姐姐了,妹妹先回去歇着,争取早日给王爷生下子嗣。”然后只福了半礼便扬长而去。 成氏几位姨娘讶异地望了锦绣,其中,胡氏再也忍不住,把昨晚的事儿说了出来,但见锦绣依然神色淡淡的,不由奇怪,“王妃,这邱姨娘也太张狂了些,王妃就这般容忍她?” 锦绣看她一眼,“管好你自己便成了。都下去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 几位姨娘带着疑惑与不安下去了。 出了正院,成氏便找了个清静的角落,拉着段氏胡氏小声道:“两位妹妹,你们说,这邱氏如此张狂,王妃怎的就容忍了她?” 段氏说:“反正不关咱们的事。” 成氏急了,“怎会不关咱们的事,这邱氏仗着皇后所赐,以前就不把咱们放眼里。如今又有了身孕,越发把咱们踩进泥里,连王妃也敢别苗头,王妃若是被她压下去了,咱们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段氏说:“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总是觉得,王妃并没有咱们想像中的软弱可欺。这邱氏,迟早会吃亏的。” 胡氏撇了撇唇,“王妃可是神医呀,我也相信,这神医能救人,也能整人。邱氏这般不知死活,王妃哪能容忍她去?指不定,王妃在坐等时机吧。” 成氏看了看段氏,又看了看成氏,说:“两位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姐姐却听不懂?” 段氏看了她一眼,说:“姐姐还是再忍忍吧,既然王妃都说让咱们少管闲事,咱们还是安份些吧。”身为妾室,本来就有诸多不如意的,有争宠的心思无可厚非,但也要看争宠的对像呀。王爷是个冷心冷情的人,连正眼都不瞧她们一下,王妃看着随和,但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唯一的好处便是,王妃进了门后,她们的月例银子提高了些,待遇也比以往好些,虽然仍是不得宠,但至少没有奴才再来踩她们了。 虽然王妃出身是低微了些,可架不住王妃一身的好本事呀,真要惹恼了她,给你下一记药保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尤其王妃带进来的陪嫁,全都是懂医理的。所以这也是她不敢与王妃别苗头的真正原因。 成氏有些心灰意冷,却仍是有些不甘心,那邱氏除了是皇后赏的外,并没出挑之处,也不知王妃怎会容忍她至今。依她看,王妃就是因为出身太低微了,所以没有处置姨娘的底气。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苹果树991120 送了1颗钻石 姐妹们莫催呀,你们催得我也嘴角冒泡了。我也想加快完结的,但又怕被说成虎头蛇尾,我也想好好地把结局写好。 第339章 太子妃的妹妹真是好记性 在邱氏心目中,她数度与锦绣别苗头,故意拿言语挤兑她,都没有得到锦绣的训斥与告诫,反而对她不理不睬,这才更令她憋闷得慌。尤其另外三位姨娘更是软弱怕事的,她拉笼了几回无果后,也就作罢,只在心里冷笑着,等她生下儿子,她的孩子就是王府的庶长子。只要锦绣生不出孩子来,那么她的孩子就是王爷唯一的孩子了。 所以,她唯今首要的办法便是不要锦绣怀孕,可这谈何容易,那女人本身就是大夫,对她下药什么的可是不会管用的,相反,还得提妨她对自己用药才是。 说到用药,邱氏这才陡然一惊,她这阵子只顾着争宠与锦绣别苗头,倒把锦绣是神医的身份给抛诸脑后了。这女人如果真是的心狠的,万一在自己的汤药里下药什么的,她可真是躲都没地方躲呀。 想到锦绣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估计觉得自己连当她的对手都不够格,这王锦绣哪来的底气?她凭什么瞧不起她?难不成,她是真的打着药死她的主意? 不成,她得想想法子,一定要让那姓王的吃不完兜着走。 …… 这日里,正逢十五,锦绣进宫向皇后请安,虽说帝王家的媳妇不必每日侍奉在跟前,但锦绣仍是每隔几日便进宫向皇后请安,证明自己是很懂规矩的。 皇后对锦绣这个儿媳妇,还是比较不错的,尤其锦绣三五不时孝敬些美容养颜的丸子,以及时常进宫给她把平安脉,又见锦绣把王府打理得还算妥当,倒也落了口气,觉得儿媳妇虽出身低微了些,却也聪明好学,机敏灵俐,并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分毫。 “听说周王妃曾找过你看病?”皇后闲聊中又提及周王妃。 锦绣就知道,周王妃那日在她手头吃了这么大的闷亏,肯定不会善罢某休,会四处说她的不是,锦绣早就想好了对策,就怕这人不向皇后哭诉呢。 锦绣笑了笑说:“周王婶也太瞧得起臣妾了。那日一登门,就要臣妾给她把脉看病。臣妾虽然医术不怎样,但也能用肉眼瞧出,周王婶并没什么病的。可她是长辈,做晚辈的自然不好拒绝,便勉为其难看了。想不到周王婶却还嫌弃臣妾看得不好呢。非要我站过去给她瞧病。若是在以往,这也没什么的,可臣妾好歹也还要顾忌王爷的面子吧。若是让王爷知道,她的新婚妻子,在自己的府里,还只能弯着腰给人看病,这成什么体统?王爷的颜面往哪摆?所以臣妾只好委婉拒绝了。但第二日臣妾也是持了王爷的贴子,请了周太医过去给周王婶看病的。” 锦绣觉得吧,就算这古代长辈大于天,但只要不是婆婆,这些长辈在自己家作客,就得遵循着自己的规矩来。若是刚开始就软弱了,那之后想要纠正也是不容易了。所以,她情愿背着个泼辣的名声,也休要让这些所谓的长辈们钻她的空子,拿捏她。 尤其她故意说弯着腰给周王妃看病,这在皇后心里,何偿不是告状的意思?你周王妃就算是长辈嘛,但你是来找侄媳妇看病的,登门看病,就是有求于人,还让侄媳妇站着给看病,就算是宫里的太医给贵人看病,也是坐着看的, 站着看病,自然就得弯腰,半弯着腰看病,哪能诊出病情来,分明是周王妃故意整人的。 皇后说:“委屈你了。周王妃就是爱使使长辈的架子,你别与她一番计较。不过既然你没有给周王妃看病,为何还要收她的诊金?” 锦绣笑着说:“请大夫看病,自然得支付诊金呀?周王婶是长辈,按理,臣妾是不应该收取的。”锦绣露出委屈的模样来,“可周王妃只把臣妾当作医女对待。周王妃这般打我的脸……母后,臣妾可委屈呢。” 锦绣知道,自己是大夫的身份,并不会因嫁了人做了王妃就改就改变的。亲戚间有个三病两痛来找她看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她好歹已经嫁作新妇,你登门看病,还摆长辈架子,老娘就是不爽。 锦绣承认,她骨子里仍是有着匪性的,既然你要拿捏我,我又何必再给你颜面呢?若是真让你拿捏住了,那以后就不会再有太平日子了。就算落得一声不敬长辈的原由,也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更何况,我的婆母是皇后,老公是王爷,你这样欺负我,可就是不给皇后不给赵九凌面子呀。 皇后对周王妃这个妯娌是否待见,锦绣不得而知,只知道,皇后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不过并未多说什么的,只是对身边的人吩咐说:“传本宫口谕,让许太医再去周王府,好生给周王妃瞧瞧。千万别替周王妃省银子,反正周王府有的是银子。” 皇后又对锦绣道:“你是王妃,天家的儿媳妇,就该有天家媳妇的模样。虽然以前是大夫,可如今已嫁给恒阳,便是恒阳的媳妇,自然要以夫为天。周王妃再有不是,也是你长辈,念你是初犯,本宫就不追究你忤孽长辈的过错。日后可得谨记自己的身份,要温润贤良,切莫再仗着王妃的身份,骄傲自满。” 皇后说得严厉,锦绣也唯唯称诺,表示一定谨记皇后教诲。 皇后又道:“医者救死扶伤是本份,并非做了王妃就可以忘却医者职责。但凡日后再有登门看病的,切莫因做了王妃就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算恒阳能饶你,本宫也饶不了你。这看病,一个是本份,一个是诚字。人家诚心找你看病,就得谨记医者本份。不过,倘若人家并无诚意,你也不必赶着上去。我天家的儿媳,诚信守礼、不骄不躁是根本,但也并非软柿子好捏。什么人该看,什么人不该看,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数。你可记着了?” 做了多年大夫,贵妇们最爱说一半露一半藏一半的言语方式,锦绣哪会不明白的,当下恭敬应了,“臣妾一定谨记母后教诲,不骄不躁,诚信守礼,并谨记医者本份,贫者不欺,贱者不辱,富者不谄,贵者不媚,竭力做到一视同仁。” 皇后脸色稍雯,又批评了锦绣几句,让她抽空去周王府向周王妃赔罪,锦绣恭声应了。 皇后见她如此听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问及了邱氏。 锦绣迟疑了下,说:“邱氏身子弱,身子多有不适。虽邱氏颇有些娇气,但臣妾并非铁石之人,便免了她的晨昏定醒,让她在院子里安心养病。” 邱氏以往服侍过皇后的,身子如何,皇后再是清楚不过了。她又何必去点明呢? 果然,皇后脸色沉了下来,说:“罢了,路嬷嬷!” 路嬷嬷恭身闪出来,皇后冷然下令,“传本宫口谕,邱氏身子弱,恐无法孕育健康子嗣,本宫一向是怜惜人的,这邱氏还是好生养着吧,孕育子嗣的活儿,本宫可不敢再交给她。你领人去王府一趟,让邱氏绝了这个念头吧。” 路嬷嬷恭身领命。 皇后又对锦绣告诫道:“邱氏是本宫所赏,你怜惜她,也是孝顺之举。但也不能太过抬举了她。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是主母,她是妾。妾室侍奉主母天经地义。主母弱了,内宅也就乱了。堂堂主母,若是连妾室都压不住,可就辜负本宫与恒阳对你的期许了。” 其实,想要内宅不乱,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姨娘们全都送走,这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可是这样的话锦绣又没胆子出口,只得违心地应声称诺。 …… 又在皇后宫中服侍皇后用了午膳,太子妃驾到,身后还领着一对母女,看样子,应该是太子妃娘家亲戚什么的。 皇后对任何人都是语气温和,看不出喜恶,但锦绣发现,她对太子妃身后的母女微微地皱了眉头。 太子妃向皇后行了礼后,又让身后的婶娘和堂妹与皇后见礼,再与锦绣寒暄。 同为妯娌,但在君臣关系已定的情况下,锦绣则要行半礼,太子妃只需含颌回礼便成。 “就知道今日弟妹要进宫来向母后请安,所以我这才厚着脸皮带着婶娘堂妹请弟妹帮个忙。还请弟妹施以援手才好。” 太子妃也知道前些日子周王妃的事儿,也深知锦绣可不是软柿子好捏的,尽管也知道姨母表妹不靠谱,但既然都求上门了,也不好见死不救,只好来腼着脸皮与锦绣说说。 又是找自己看病的。 锦绣下意识望向太子妃身后的母女,张二夫人赶紧捏了女儿一把,“露儿,还不赶紧见过楚王妃。楚王妃医术超绝,可是我大周第一女神医。有了楚王妃给你看病,想来就能药到病除了。” 张小姐生得细眉细眼的,面容与太子妃有几分相像,却没有太子妃的圆润富态,倒有种病西施的柔美。 身为大夫,倒也练就了几分识人的本领,一看这张小姐,便知道并没什么大不了的病。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小毛病罢了。 张小姐有些不满地望了自己母亲一眼,又不甘不愿地柔柔弱弱地对锦绣福了身子,似乎还挺委屈的呢。 锦绣对林黛玉并不感冒,却非常讨厌林黛玉似的病西施,装腔作势,以病作武器,净恶心人。 “张小姐请起,张小姐可是哪儿不舒服?” 张小姐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忧怨地望着锦绣。 锦绣心里堵了一把,也一身的鸡皮疙瘩,腹诽:我又没抢你男人,干嘛用这种目光看我? 太子妃一脸不好意思地锦绣说:“弟妹,我也知道你行医的规矩,原本也不好打扰你的,可我就这么一个娘家妹子,所以还请弟妹施施援手才好。” 锦绣也看出太子妃的为难,这便是中国式的人情,古往今来,都是如此。而身灰太子妃,估计面临的人情压力比她还要大。 看在太子妃的面上,锦绣当然不可能拒绝的。尤其太子妃还是未来的国母,卖她些面子对自己日后也是有好处的。 习惯了权势带来的好处,锦绣也变得势利起来,反而嘴里还说着“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本是天职”之类的虚伪话。 皇后似乎不大待见张家人,皱着眉头对锦绣道:“既然太子妃都开口了,你就给这位张小姐瞧瞧吧。姑娘家,可别熬出大毛病来。” 太子妃坐到皇后下首,张二夫人也坐到皇后另一边去,锦绣则坐到太子妃下首,与张小姐把起脉来。脉相来看,张小姐只有体虚血亏方面的毛病,但凡女人都会有的毛病。除此之外,脉相上的起伏似乎可以瞧出这张小姐有心理方面的疾病,而这心病可就难医了。 锦绣很客气地问:“张小姐可是哪里不适?心堵,难受,心慌?还是做什么事提不起劲来?” 张二夫人赶紧说:“不满王妃,我闺女最近总是成日里提不起劲来,说她几句就给动不动就掉眼泪,成日里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愿说。饭也不思,茶也不香,这才几日功夫,人就瘦成这样了。” “找过别的大夫不成?” “都找过,但都找不出原因。那些庸医,哪及得上王妃的医术,动不动就说露儿这多半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治。眼见露儿日渐消瘦下去,甚至一整天都吃不下饭,我这心里可真是急死了。也顾不上其上,只好厚颜请教王妃了。王妃一定要救救我家露儿呀。” “张小姐这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夫人想了想,“大概……半个月前吧。” “半个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张小姐曾去过哪?可是发生过什么事?” 张夫人一脸的茫然,她每日走家串户的,哪还想得起什么呀。 倒是张小姐细声细气地回答:“那一日我曾随伯娘进了宫来看望太子妃姐姐。在宫里还不小心见到了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声音越说越小,甚至不敢看任何人。 锦绣问:“哦,那张小姐可记得太子殿下那日穿什么衣服?” 张小姐茫然。 锦绣又问楚王穿什么衣服。 张小姐回想了下,说:“那日楚王殿下穿着亲王正装,头戴五采玉珠九旒衮冕,着青衣长袍,两肩有龙,背上绣山火华虫、两袖宗彝,每袖各三。素纱中单,领织黻纹,腰朱缘大带,垂着两组瑑描金云龙纹玉佩,贯以玉珠,佩上有金钩,佩下冠以四彩小绶……” 锦绣乍舌,她至今都还不晓得自己的男人每日穿什么样的服饰,那些玉佩,大带,玉绶,衣裳是什么颜色,叫什么名称,都很少记在心里,而这张小姐居然如背家珍。 ------题外话------ 昨晚黄老三咳嗽,看了医生,但吃了药后,依然咳得凶,一整晚都没停过,心痛就不必说了,真恨不得代他受过。早上,我说带他去看,男人阻止我,说才吃了一副药,哪能起什么作用。但我说那就不送幼儿园,被他凶了一顿。我一向是以男人为天的,虽然不怎么赞同,但仍是把他送幼儿园了。后来中午老师打电话,说黄老三咳得好惨,眼泪花都咳出来了。我带他去看医生了。后来婆婆来医院换我,我也是两点多才回的店子。男人正在做饭,他一直在等我回来吃饭,甚至让我吃新鲜饭,他吃陈饭。忽然间满肚子的鬼火都没了,甚至还有些心虚。我没敢告诉他,其实我在医院已经吃了。我虽然对他言听计从,但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我是不是太心软了? 第340章 一份大礼 锦绣收回了手,说:“张小姐这病,也没什么的,我这先开几副药,张小姐……每日开一贴药,五日左右,便可痊愈。”然后锦绣命人磨墨,刷刷地写了几个方子。 很快,便有宫女内侍棒着笔墨纸砚出来,锦绣拿起黑檀描金花纹的狼豪,蘸了浓浓的墨汁,在光滑洁白的宣德洒金笺上挥笔而就。 太子妃与她坐得近,便好奇地凑过去瞧了,当看到上头的药方时,吃惊地“啊”了一声,瞪着自己的堂妹,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种御贡纸质,光滑细润,吃墨较强,作书绘画,得心应手,用来挥写药方,锦绣那只能称作为中学生练的毛笔字也有了龙飞凤舞的行云流水之态。 锦绣很快写下第一个药方,在写第二个药方时,迟疑了下,又提笔写了下来。第三个药方时,迟迟无法落笔,太子妃这时候已了然于胸,在她桌前画了“死心”二字,锦绣了然,提笔刷刷写了下来。 轮到第四个药方时,写得较为顺畅,第五个药方,写得比较多。太子妃一一看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锦绣吹干笔墨,把药方郑重其事地折了起来,把第一个药方交给张小姐,“这个药方只能由你保管,不要让任何人瞧到了,包括令堂。看完后立即烧掉,然后按着我的法子照做。明日我再派人送第二个药方给你。同样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包括令堂。” 锦绣说得神神秘秘,太子妃一方面愤怒自己的堂妹,居然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替锦绣的机智拍手叫好。又见锦绣说得煞有其事,也笑得不行。 张氏母女带着药方千恩万谢地离去了,在临走之前,张夫人一边望着太子妃,一边对锦绣拭探性地说:“小妇人也知道王妃行医的规矩,今日王妃能给小女看病,也是托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的鸿福。那,这诊金……是小妇人现在就给还是差人送到府上?”张夫人虽然也想借太子妃的势捡便宜占,但脸皮还是有的。 锦绣哪会不知道张夫人的心口不一,也不点破,笑盈盈地道:“举手之劳罢了,太子妃的面子,抵张小姐的诊金,绰绰有余。”锦绣毫不吝啬给太子妃戴顶高帽子,也直接点明,她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才给看病的。 不是她势利,也不是她拿架子,而是这种小病小痛的,不收诊金呢,她会心哽哽的。收呢,又实在不好伸手。 医者,并不是有一颗仁心仁术都能搞定。当薪资待遇与付出不正成比时,便会生出疲倦感。有时候全心全力付出了,得到的不是掌声只有巴掌时,这种无人诉说的委屈,也是挺硌人的。 当然,现在没有人再给锦绣巴掌,可这种以权谋私,处处都要讲人情的地方,更容易产生反感。而如今,职业疲倦期似乎也向她袭来。 太子妃说:“弟妹,该怎么收就怎么收,甭客气。可不能因为我就坏了你的规矩。” 锦绣说:“没什么的,反正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太子妃甭与我客气。” 也不知张夫人是否听出锦绣的话外之音,总之,听锦绣说不收诊金,当然是高兴坏了,又对锦绣好一番感谢,这才领着闺女离去。 而张小姐由母亲拉着走,还时不时回去望着锦绣,一脸的忧怨。 锦绣撇开头,佯装不见。 真是笑话,我给你“看病”已经够对得起你了,还想得寸进尺,可就不是我的作风了。 皇后依稀明白了什么,面色有些不豫,对太子妃说:“你要见娘家亲戚,以后就在东宫见见就成了,不必再过来凛我。你是太子妃,东宫事务繁多,也不必每日来请安的。本宫也不是那种刻薄的婆母,非要媳妇侍候在跟前才叫孝顺。” 如果没有七窍玲珑心思,任谁也不会知道,皇后这句看似体恤太子妃的话里,却是包含着指责与不满。 太子妃神色一凛,也知道她这婶娘和堂妹让皇后生厌了,或许也已知道这个堂妹的心思,心里很是恼怒,觉得自己做了件大蠢事。于是说:“母后宽厚,是儿臣的福气。但宫中的规矩可不能废。儿臣也谨记宫中的规矩,不让母后再替儿臣操心。” 皇后见太子妃还算懂事,面色稍雯,称自己乏了,这让太子妃和锦绣跪安。 太子妃携锦绣离开坤宁宫,又邀请锦绣去东宫坐坐,锦绣笑着婉拒,“王府里还有一堆的事儿,母后也派了女官去王府,我可不能过多耽搁的。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锦绣又说,“甭管去与不去,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太子妃见锦绣说得诚恳,又歉然地说:“对不住弟妹,我也没想到,露儿居然存了那种心思。”找人家看病也就罢了,偏偏堂妹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还让这个妯娌给知道了,太子妃只觉脸红耳赤,好不羞忿,差点没脸见人了。 锦绣说:“皇嫂不必放心上,横竖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反正对不住我的又不是皇嫂。” 君臣已定的情况下,太子妃能这般客气待她,已经很不错了。锦绣可不敢有太高的要求,再来太子妃这次显然是迫不过人情压力,不得已为之,她当然不好多说什么的。 只是,太子妃也知道了她娘家妹子的心思,就是不知她究竟是站在亲情一边,还是站在礼教规矩这边? 太子妃说:“露儿会得这种病,想来也是平日里无所是事的缘故。明儿个我便让人带些佛经回去,让她好生抄抄佛经,一来可以打发时光,二来也可以静静心,弟妹觉得呢?” 太子妃这是在向她许下承诺,就算张小姐真有那番心思,也绝不会让她得逞。太子妃依然站在锦绣这边的。 锦绣击掌,“妙极!思伤脾,使气机阻滞,形成气结,导致脾气郁结,胃失和降,从而出现胃痛,腹胀,厌食等症状。思虑过度还容易引发食欲不振、讷呆食少、形容憔悴、气短、神疲力乏、郁闷不舒等。不止伤脾,导致睡眠不佳,日久则气结不畅,百病随之而起。由于反复发作,不易治愈,不仅影响身心健康,而且使人烦躁不安、苦闷、抑郁,严重影响人的精神情绪,干扰正常的生活。皇嫂这则方子,简单实用,极好极好。” 太子妃笑了笑说:“到底是我娘家妹子,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她日益憔悴下去,是不?” 锦绣说:“刚才观张小姐气色,思虑不止多,还重,皇嫂这个方子,恐怕治标也不能治本。” 太子妃肃了神色,森然道:“弟妹放心,我张家虽非大富大贵,但一向要脸面的。露儿若思虑过重到影响张家姑娘的声誉,也只能让她去家庙修身养性了。” 看来,太子妃还不糊涂,知道让自己的妹子做小叔子侧妃并非光荣,而是拉仇恨和白眼的。 与太子妃打了一顿言语机锋,锦绣也得成所愿,放下心来,辞别太子妃, …… 张小姐神色厌厌地靠在临窗的炕上,苦熬着满心的不耐,也实在扭不过母亲的坚持,只好把锦绣开给她的药方从荷包里拿了出来,打开来瞧。 “上头写了什么?快告诉娘,娘打人给你准备药去。” 张小姐飞快地把药方死死握住,说:“没什么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忍受着快要跳出胸口的激动,死死压住满身满心的荡漾,找了个牵强的理由打发母亲后,又把身边的人全打发出去,又不放心地把门窗全都关好,这才重新打开药方。 虽然门窗全闭,但对上纸糊的窗纸,仍是依然清晰地看到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明日午前,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写信。” 张小姐心头怦怦地跳着,她捂着胸口,又是羞涩,又是激动的,喃喃道:“难不成楚王妃已知道我的心思了?” “可是她已经知道我的心思可她为什么不生气呢?反而还要鼓励我给他写信。” 张小姐心中惊疑,一边因被识破心思的羞愧,一边又被锦绣这个“药方”给弄得心神不宁。 “楚王妃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这究竟是鼓励我,还是试探我?” “我该怎么办呢?” 良久…… “……她会不会故意整我呢?万一我真的给王爷写信,被她截了下来,四处宣扬,那我的名声岂不毁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张小姐全身冒了冷汗,她堂堂寿宁侯的二小姐,如果传出与楚王私相授受,她也不要活了。 暂且不说张小姐拿到锦绣的“药方”的种种艰难推测,单说锦绣从宫里回来,才刚到中门,已有门房的人来禀报,说容王妃来了。此刻正在正院大厅里等着自己。 容王妃?太后的亲儿媳妇,郑家的长女,魏国公府世子夫人吕郑氏的嫡亲姐姐? 想着自己与郑家的恩怨,锦绣头又头痛起来,来者不善呀。 容王妃三十许,中人之姿,微胖,一对吊梢眉,丹凤眼,又长又细的薄唇,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念头,锦绣觉得这容王妃左看右看都有种刻薄相。 容王妃并不是一人来的,随着她一道来的还有齐王妃,郑贵妃的儿媳妇。 按着辈份,容王是赵九凌的叔父,容王妃也是他的婶子,锦绣也得行晚辈礼。 齐王与赵九凌是平辈,再来年纪也比赵九凌小,所以在锦绣进门后,齐王妃便站起来了。 容王妃端坐于阔榻上,安然受了锦绣一礼,皮笑肉不笑地对齐王妃道:“这便是恒阳新娶的王妃,王氏。颜色倒是比你生得还要好。” 齐王妃与锦绣相互施了平辈礼,这才笑着道:“婶子莫要取笑我了,身为嫡妻,管束内宅,操持家务,首要的是端庄守礼,哪能以色事人的。婶子日后莫再拿颜色之类的说我了,不然我可不依的。” 锦绣心里大怒,好你个容王妃齐王妃,居然如此明张目胆地挤况她,说她以色事人,真是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锦绣看了齐王妃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人的容貌那是父母给的,后天可是决定不了的。身为主母,最主要的是做好嫡妻的责任,容貌倒是在其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爱美之心人人都有。难不成,但凡做嫡妻的,就不许生得好了?弟妹这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否则听到有心人耳朵里,便有着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了。” 锦绣内心是愤怒的,容王妃跑来找麻烦也就罢了,我忍忍便是,谁叫人家占着长辈身份呢? 但齐王妃就不能再放过了,你一个平辈并且还是弟媳的身份,也要在我面前拿话挤兑我,若是不还击回去,真当我是病猫不成? 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你越是忍她让她,越是蹭鼻子上脸。对付这种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露出恶意苗头之初一巴掌拍回去,让她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锦绣毫不留情面的反击,齐王妃气得炸掉,她的容貌确实不怎样,说好听些是端庄,说不好听些就是普通,所以只能听从母亲的教诲,用内在弥补,所以她端庄,知礼,贤慧,且识大体,嫁给齐王,她也是贤名远扬的人物,倒也不会有不识趣的人敢说自己长得不怎样? 齐王妃冷冷地道:“九王嫂可是得意自己颜色好?呵,要知道,这女子的容颜总也有老去的时候。身为嫡妻,最主要的便是端庄守礼,贤慧识大体,可并非颜色生得好就能胜任嫡妻的。” “听弟妹的意思,所有女子都得像弟妹这般模样,才配作嫡妻不成?” 齐王妃滞住。 锦绣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了下来,极是端庄矜持地端了茶盅,斯文优雅地小啐了口,轻言细语地:“久闻出身辅国公府的齐王妃端庄娴雅,秀外慧中,知书达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话话锋一转,又自嘲地笑了起来,“锦绣出身乡野,自然比不得弟妹出身高贵。也实在不明白,为何颜色生得好的,就不能做嫡妻了。” 齐王妃脸色变得铁青,一副想要反击又怕侮辱了自己的模样,锦绣装模作样地笑了笑,说:“唉,算了,虽说道不相同,不相为谋。不过到底是一家人是不?弟妹也别嫌我粗俗就不与我来往才好。”一副可怜巴巴又不好意思的模样。 齐王妃气得肝痛,却又不知如何反驳,与她讲“嫡妻并非靠颜色来维护”的道理吧,说多了,难免又有嫉妒人家长得比自己好的嫌疑,与她讲“娶妻娶贤,更得门当户对”的大道理呢,又怕这女人当场使泼,话说,但凡出身低微的女子,就算一朝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身上也会带着粗鄙不堪的行为,万一这人不顾身份闹将起来,丢脸的还不是自己? 于是,齐王妃非常大度地不与这个出身乡野的嫂子一翻见识,对看好戏的容王妃道:“王婶不是说有大礼要送给九王嫂吗?这时辰也不早了,王婶还是早早拿出来,咱们也好打道回府了。”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zyqcx 送了1颗钻石 感谢两位亲 黄老三昨天输了一针,晚上仍是咳得凶,到了下午还发烧,现在,黄老二也一如往常紧随其后,双胞胎就是这点不好,一病两个都要病,从来没有漏掉过。 感谢helenjwchen的建意,我已经在试了,只是小家伙不肯吃,把我郁闷死。 第341章 唇枪舌战 容王妃清清喉咙,对锦绣端庄肃穆地说:“你才刚新婚不久,按理,我这做婶子的,是不该这个时候登门来找打扰你。不过,到底怜惜你孤苦无依嫁入王府,恒阳又是个大老粗,从来不懂怜香惜玉那一套,我还真怕他只顾着自己享受,累着了你,思来想去,就给你精挑细选了几个丫头,赏给恒阳,让她们替代你这个主母服侍恒阳,这样一来,你也不必累着自己了,才能有空打理王府上下锁事,岂不美哉?” 敢情是打着“我是为你好”的嚎头,送美人来了。还美其名曰,为着自己着想,还一副“快感谢我”的模样。 锦绣算是服了这些人了,淡淡地道:“锦绣出身乡野,对内宅管束确实吃力。不过也幸好母后和王爷都体恤我,拨了几个忠心的管事嬷嬷到我身边仔仔细细的教我。经过大半月的学习,我已经渐渐上手了。王爷身边有通房有姨娘侍候,倒不必我再费心,所以婶子的好意,锦绣心领了。” 容王妃板下脸来,“婶子一片好意,你还不领情?” 锦绣夸张地笑了起来,“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好意呀?若是婶子送我几个管事嬷嬷,替我打理王府,锦绣还真要感谢婶子的。若是送侍妾通房嘛,锦绣可得好生质疑婶子的心思了。” 容王妃怒道:“放肆,有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吗?” 齐王妃也一脸严肃地道:“九王嫂,有句话叫长辈赐,不敢辞。” 容王妃立马道:“老十媳妇说得不错。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难不成,你母亲没有教过你?对长辈要恭敬,不得忤孽,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 又拿长辈压人?锦绣有些厌烦了,这些人,一个个都出身名门,除了用长辈压人外,就没别的本事? “长辈赐,锦绣固然不敢辞。可若是长辈都不怀好意,我也要高兴得接下不成?那岂不是傻子?” “放肆,胆敢这般对待长辈,家教哪去了?前些日子宫中嬷嬷教你的规矩都喂狗肚子去了不成?”容王妃疾言厉色,一脸震怒地站了起来,指着锦绣一脸的厉色,“我好心赐人给你,原想是一片好意,到你们这儿便成了居心叵测了。好好好,恒阳倒是好眼光,倒找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媳妇。今日里我就要进宫去,面见太后和皇后,请太后皇后凭凭理。” 齐王妃连忙道:“七王婶请息怒,九王嫂并非有意的,王嫂刚才也说过,王嫂出身乡野,估计连《女则》《女戒》长什么样儿都没不知道,哪明白对长辈要恭敬的道理?七王婶先别动怒,且让我来好生与王嫂说下为人媳的道理便是。” 锦绣轻笑出声,冲齐王妃笑道:“弟妹是大家子出来的,自然贤慧呢。我却是万万不如了。王婶赐人给我家王爷,自然是好心一片。可那也要等我儿孙满堂才成呀。如今我才嫁进王府来,王爷膝下也并无半个子嗣,我和王爷正在努力造人呢,王婶偏要送丫头过来,这哪是为我着想,分明是不想让我生下王爷的子嗣。王爷如今二十有七,仍无嫡子。母后她老人家早就下了口谕,要咱们多多努力呢,还亲自派了人把那兴风作浪的邱氏给处置了,不外乎是想让我早早孕育王爷的嫡子。偏七王婶还要送人过来,这岂不要断王爷子嗣,可是特损阴司的呀,王婶也做得出来?” 对于有规矩的世家来讲,嫡子的重要性不言而明。一般主母进门来,生了嫡子后,妾室们方可停药。可以说,嫡长子是家族安定的定海神针也不为过。 锦绣才嫁进王府,就有不着调的长辈送人来,这哪是安好心的?分明就是故意搞破坏的。 她笃定,容王妃再是器张,也不敢接下她这话的。 就算你贵为长辈,又是王妃,王府子嗣正统岂容你胡乱干涉?嫡子未出,庶长子就冒出一大堆了,这分明想坏赵九凌的名声呢?也为楚王府的未来埋下家乱根源。这要是传扬开去,不说她容王妃,就连容王都要受帝后拮问。 帝后可是赵九凌的生父母呢,人家都没有操这个心,你这个婶子倒是操起心来。安得什么心? …… 寿宁伯是公认的帝都新贵,因已致仕礼部尚书张阁老之女被太子殿下亲自选为太子妃,按大周朝的规矩,太子妃的娘家可以恩荫封个爵位的。于是已致仕的张阁老现在又被称为寿宁伯爷。 如果不出意外,等太子登基后,太子妃封为皇后,张家还能晋升为侯爵,君子之恩,三世而不灭。张家因出了个母仪天下的闺女,只要不犯荤,至少可以保三代的荣宠。 张小姐经过一整个下午的思想斗争后,又往好的一方面想了。 锦绣给她的“药方”早已被捏得不成样,她很想立即烧掉,却又怕烧了后,又死无对症了。 “如果,我给王爷写的信,真让楚王妃截了,她就算大肆宣染,想破坏我的名声,但这样一来,岂不公然得罪我张家?毕竟,张家可是今非昔比了。”张小姐对着“药方”喃喃自语着,她把所有的丫头都赶了出去,一人人呆在屋子里,面前放了一张桃花笺纸,笺纸上已经写了她的所有相思之语,但很快,又全化作烛火里的灰烬。 生平第一次,张小姐又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读点书?就像柳诗诗那样的才女,信手拈来的诗词都能风霏京城,那该有多好? …… 容王妃傻眼了,她特地送人来,自然是想给锦绣添堵的。料想,自己是长辈,王氏不过一新妇,为了名声,就算不愿,也得接着的,哪会想到,这王氏居然油盐不进。居然还把事情扩大,演变到不安好心了。 她确实是不安好心,但若是坐实了“不让王氏生下楚王嫡子”的罪名,不说帝后,就是赵九凌的怒火也哆她喝一壶了。 齐王妃也不料王锦绣居然如此刁钻,生生把白的说成黑的,而容王妃也生生被压了一头,暗自心惊。但她仍是不愿相信,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哪有这个胆子公然对抗长辈?长辈赐人,就算出身辅国公府的自己也得恭敬接着,她凭什么时候说不要就不要? “王嫂这话可就诛心了。容王婶好心为嫂子着想,嫂子不领情也就罢了,怎的还这般污蔑王婶?王婶好心一片,赐人给楚王,不过是想替王嫂分忧解劳。怎么到嫂子嘴里,就成不安好心了?我也知道,长子自然得嫡出的好。这些丫头不过是玩意,能否有资格生下子嗣,都是嫂子一句话的事儿,也并不影响嫂子生下嫡子?是不?我看,分明是王嫂善妒,不愿给楚王安排屋里人罢了。” 锦绣说:“真让弟妹给说对了,我这人就是善妒的。” 齐王妃倒吸口气,忍下胸口的激荡,故作震惊地道:“王嫂,你可知……” 锦绣轻描淡写地道:“弟妹倒是个贤慧的,也罢,王婶赏的这些人,就都送给弟妹好了。来人呀,赶紧的,把容王婶送过来的丫头好生送到齐王府去。” 容王妃怒道:“我可是特地送给楚王侄儿的。” 锦绣淡道:“有劳婶子好意了。可惜,我不但是王爷的妻子,还是大夫身份。所以坚绝不允许自己的丈夫被女色给掏空了身子。我大周朝边境才刚太平,可不能没有王爷呀。若王爷真的被女色给掏空了身子,父皇母后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王婶担当得起吗?” 容王妃气得说不出话来。 齐王妃冷笑一声:“说得比唱得好听。区区几个丫头,哪有那么容易就掏空身子的?我看分明是你善妒,不想给王爷安排罢了。你如此善妒,岂能做天家媳妇?又有何资格做我的嫂子?” “有没有资格并非由尔说了算。”一个清冷的嗓声从门口响了来。 锦绣朝门口望去,然后起身,“王爷,今儿怎么这么就回来了。” 赵九凌一身大红色绣蟠龙朝服,威武至极地跨了进来,来到锦绣跟前,与她并肩,目视齐王妃,声音冷然,“本王的王妃,确实没资格做你的嫂子。因为,你不配。” 齐王妃全身一震,脸上血色尽褪,瞪着赵九凌,被他眼里的阴冷杀气骇住,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 容王妃赶紧起身,大声说:“恒阳,你回来得正好,快来瞧瞧你媳妇,她刚才不但不敬我,还……” 赵九凌声音懒懒地道:“王婶,我媳妇怎么了?” “她对我不敬,甚至忤孽我……” “我媳妇一向恭敬守礼,怎么就对婶子忤孽了?” “我赏了几个丫头与你,她居然阻拦,这不是忤孽是什么?” “婶子送什么不好,非要送丫头?王府里别的没有,就丫头特别多,也难怪我媳妇要拒绝您了。我这个媳妇最是爱财的,若是婶子赐几箱子珠宝,保证对您恭恭敬敬的。” 锦绣揪了他的腰侧,这个混人,比她还阴损呢。 在容王妃心里,这男人嘛,哪个不爱美色的,却不料赵九凌居然会站在锦绣这边,对那娇嫡嫡的美人儿视而不见,这是什么情况? “恒阳,你这是怎么了?王婶送丫头服侍你,原也是为着你好,你怎的,还这般……曲解我的好意?”容王妃原想说赵九凌不识抬举的。可赵九凌光站在那,一身吐嗜血的杀气源源不绝地向她压来,害得她不得不把重话咽了回去。 “若王婶真为我好,就多送些容王府珍藏的人参燕窝虎骨牛鞭熊掌什么的,给您侄媳妇好生补补身子,争取早早生下嫡子才是。”赵九凌讥笑道,“您这侄媳妇才刚进门,侄儿膝下子嗣也荒芜,巴不得早早生下嫡子,婶子不多关心你侄媳妇,倒关心起我房里事了。这是何道理?难不成,真如锦绣所说,婶子不想让我有嫡子?” 容王妃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不想让楚王有嫡子,所以特地送丫头过来,这个罪名真的坐实了,她不被宗室里的怒火给淹没,也要承受帝后的怒斥,于是赶紧解释说:“恒阳,你可是误会我了。我原也是一片好心的,想着你贵为王爷,身边却只有那么几个姨娘,也太可怜了,所以这才……” “侄儿我贵为王爷,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父皇母后都没有赐人下来,婶子又何必操这个心?哦对了,听说容王叔的爱妾又流产了,婶子身为主母,让妾室流产,婶子到底也要落得个照顾不周的罪名。” 锦绣差点笑了起来,什么叫腹黑,这就是了。想不到这男人损起人来,居然毫不含糊呢。瞧容王妃这脸色,可真是精彩至极。 被反将一军,容王妃有苦说不出,在锦绣面前,她还可以摆摆长辈架子,可在赵九凌面前,光那一身阴鸷冷厉的杀气就让她双腿打颤了,尤其这楚王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当着两个侄媳妇的面,真让她下不了台。 正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容王妃眼尖地发现大门口有小丫头在那探头探脑的,正找不着下台的地儿呢,想也不想就喝道:“放肆,你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做甚,侄媳妇也该好生管管了。哪有让奴才这般放肆的。” 那小丫头被发现后,连忙哭着奔了进来,跪倒在赵九凌跟前,“王爷,邱姨娘肚子疼,奴婢赶紧差人去找了大夫来。可王妃这儿有客人,所以奴婢不敢随意进来打扰了客人。” “邱姨娘怎么了?”锦绣皱眉。 小丫头低垂着头说:“邱姨娘上午都还好好的,可下午吃了厨房里送的燕窝溺后肚子就疼起来了,这会子正拉肚子呢。” 锦绣说:“既如此,那赶紧去叫太医吧。”然后又吩咐林嬷嬷,让她立及派人去厨房,看管住厨房里所有人的。毕竟邱氏是吃了厨房端的粥肚子就疼起来,厨房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 容王妃自觉又找到了攻击锦绣的法子,说:“还请什么大医呀,这一来二去的,等太医赶到府里,黄花菜都凉了。侄媳妇不就是大夫么?你亲自过去就是了。” …… 经过数十张纸笺的牺牲,张小姐总算写好了信,并且已经装进土黄色的牛皮信封里,却是一脸的愁眉深锁。 “这信,到底要不要送出去呢?送过去,楚王妃一定会截下来,然后攻伐我。到那时,我还有何颜面见人?” 脑海里又浮现一张英挺威武的脸庞来,张小姐脸微微地红了。 那日,在东宫,对楚王的惊鸿一瞥,那种天崩地裂的震憾至今还映在脑海里。 身穿亲王礼服的楚王,贵气逼人,令人不可仰视。尽管人人都在传,楚王冷酷嗜杀,残忍无情,杀人如麻,她以前也是挺怕他的,可自从那日亲眼所见后,她一颗芳心立时沦陷。 对着楚王无尽的相思,张小姐握着信笺,又自我安慰道:“为了王爷,这点名声又算得什么?只要,只要他心里有我,我就算是死,也知足了……不过,真要是这样,我纵然名声毁了,但有太子妃姐姐和爹娘在,相信他们不会放任不管的。至少,可以弄个侧妃的名份呢……毕竟,太子妃的娘家妹子,家世也不算低了吧,配王爷也还配得起的。” 张小姐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红晕,那是一种接近美好现实的兴奋激动。 “对,纵然名声不会太好听,但只要事情闹大后,太子妃为了名声,也不会不管我的。还有爹娘,她们一向疼我。做了王爷侧妃,也是给张家增光吧?等我做了侧妃后,再生下长子,凭借太子妃姐姐作靠山,那王锦绣又算得什么?到那时,等我坐了王妃,太子妃姐姐也能多个靠山了。太子妃虽表面风光,但我知道,她在宫里也是如覆薄冰的。” 张小姐仔细分析利蔽后,越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完美。 …… ------题外话------ 老二老三今天都去医院报告了。下午要回老家一趟,我爷爷过生。今天只有一更,亲们不要再等了。 第342章 看邱氏的好戏 楚王府里,锦绣淡淡地道:“王府是我在管,厨房也是我的人在管,如今邱氏吃了厨房端的东西就肚子疼,我也是有最大嫌疑的,自然要避嫌的。” 虽然不明白邱氏打什么主意,但她做了多年大夫,若连这么点防备都没有,那她也算是白混了。 赵九凌却淡淡地对锦绣道:“邱氏私自停药本就是大错一件,本王没罚她也是看在母后的面子。既然连母后都觉得邱氏不懂事,还是早早处理的好,以免让外人找着理由攻击你。” 锦绣故意无耐地道:“邱氏身子弱,现在流掉胎儿,会很伤身子的。所以,妾身的意思是,等邱氏先好生养上几日,再作处理也不迟。” 皇后派来的人马应该快了,到时候看这邱氏还要如何演。 忽然间,锦绣又兴奋起来,她真的好想立即去邱氏那,陪她继续把未完的戏一道演下去,然后以皇后赏下来的那碗汤药邱氏那精彩万分的脸色作剧终结尾。 赵九凌不明白锦绣脸上透出的兴奋从何而来,只是说:“你就是心善的。但也要有人领你的情才成。” 容王妃一听,大为不满,“我说侄媳妇,邱氏好歹也怀了楚王的骨肉,你就真忍心打掉孩子?这也太残忍了吧?” 赵九凌:“容王叔的那个小妾被弄得一尸两命,岂不更残忍?”他警告地看了容王妃一眼,“相比容王婶,我家锦绣才是真真正正的慈悲之心呢。” 容叔的妾室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自己给弄没的,这回是做得粗躁些,所以让赵九凌给抓到了些把柄。如今,赵九凌连这么点颜面都不给,直接把她的皮给扒出来,容王妃再是不甘恼怒,这时候也只能闭嘴了。 可这时候,下不了台也得下,容王妃被赵九凌削得面子里子不剩,只好仓促离去。锦绣还在她身后故意大声对赵九凌道:“婶子这样就走了,王爷,那几个美人儿怎么办?” 容王妃背影僵了僵,从牙逢里甩出一句话来,“人都送过来了,就算侄媳妇不喜欢,也总得给婶子我一点面子吧?你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 容王妃不直接说恒阳不喜欢,偏说是锦绣不喜欢,这个时候还不忘给自己添堵。锦绣也不客气,笑盈盈地道:“婶子难得一片好心,可惜王爷是个大老粗,成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实在兴不起怜香惜玉那一套。我还真怕那几个美人儿被王爷辣手摧了花,到时候可就辜负了婶子的一片好意了。据说容王叔最是怜惜美人的,再则,刚才王爷不是说了吗?容王叔的小妾又流产了,想必容王叔这时候也正是伤心呢。要不这样吧,王爷,这几个美人您先暂且收下,好生调教几日,再送给容王叔,一来可以慰籍容王叔痛失爱子之痛,二来嘛,也算是礼尚往来。王爷,您觉得呢?” 她把礼尚往来说得极重。 真是笑话,就算你是长辈又怎么的?你都这般打我的脸了,把脚往我脸上踩了,我还要尊敬你,那我是什么?老娘从来就不是软柿子好捏的。 容王妃胸口那个气呀,直恨不得把锦绣给捏死。 赵九凌却击掌笑道:“甚好。还是我媳妇最懂规矩。” 容王妃这时候不止是胸口,太阳穴都要鼓鼓地跳了起来,她指着笑得温文的锦绣,“你……” 赵九凌扬眉,“侄儿借王婶的手,来个借花献佛,王婶可是不满意?” 容王妃岂止不满意,简直是恨不得活吃了锦绣,可当着赵九凌的面,她哪里敢说拒绝的话,她见识了这对夫妇的恶劣,也知道今天实在没有讨得丁点好处,反而还把自己折进去了。她还不算太蠢,知道再继续僵持下去,更讨不得好,于是只好忿忿丢下一句“恒阳果真娶了个好媳”,然后忿而走人。 长辈登门,身为晚辈的,就算不亲自送到垂花门处,也要把人送出厅子的,但赵九凌夫妇却动也没动,二人都没有理会几乎落荒而逃的容王妃,这会子齐齐把目光对向一脸尴尬的齐王妃。 “弟妹也是来给本王送女人?”赵九凌问。 齐王妃结结巴巴地道:“王爷误会了,不是的,我……” 锦绣“微笑”着截断她的话,“王爷明知故问嘛。弟妹与容王婶一道来的,自然都是同一个目的。是不是呀,弟妹。” 齐王妃在锦绣冷然的眸光下,背心里汗水都出来了,“不是的,王嫂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锦绣歪着头,“那为何刚才弟妹说我不配作你的嫂子?” 告状谁不会呀,老娘不是不会告状,实际上,告状的业务还比你熟练多了。避轻就重,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本来不贤慧,还善妒的。齐王妃在心里咆哮着,可这时候也陡然明白过来,这王氏正是新婚呢,楚王自然是稀罕着的,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理的,就算打的屁都是香的。她与容王妃这时候登门来,根本就是讨人嫌的。也难怪这女人有那个底气敢拒绝容王婶的“美意。”分明就是仗着新婚燕尔,又有几分姿色,才敢如此行事。 想通了这里头的门道后,齐王妃后悔不已,刚才容王妃这个长辈都让这对夫妇挤兑得下不了台,自己再不识趣,那更是落不得好。于是齐王妃非常识时务地说:“嫂子,刚才都是我的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嫂子与王爷正是新婚燕尔的,我偏要这时候来打扰本是不该,我走了,下回再来。” 总算送走了这些极品,锦绣笑问:“王爷这时候怎么回来了?” 赵九凌板下脸来,冷声道:“早就与你说过了,那邱氏实在越发不像话,要你拿出主母的风范来好生管束她。你倒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锦绣连忙问:“怎么了这是?邱氏又做了什么好事儿?” 赵九凌冷哼一声,“刚才下朝出来,正与我舅舅说话呢,便有人慌里慌张的奔过来,说邱氏吃了你送去的燕窝粥,有些不好了,要我赶紧回来。” 楚王府离朝堂并不远,但满打满算,骑马也要两盏茶的时光,邱氏倒是厉害,吃坏了肚子,还能派一拨人出去喊赵九凌回府,并且直接嫁祸给自己,并且还是当着赵九凌娘舅的面。不管事情真假,赵九凌的舅舅也会认为她这个主母狠毒,趁着男人不在府里就给有孕的妾室下药。 这邱氏倒是个好算计,不但派人请了赵九凌回来,还又分一拨人来这边报信,刚好容王妃齐王妃也都在这,这二人也是不安好心的,再主动送上这么个把柄,她会有好果子才怪。 这邱氏居心如此恶毒,明晃晃地来这么一记阴毒嫁祸之计,锦绣故作气忿:“这个邱氏……都是我不好,原以为她私自停了药,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谁曾想,她倒是厉害着呢,还妄想着陷害我这个主母。” 赵九凌哼了哼,“你就是心软。算了,这事儿我来办吧。” 锦绣原想亲自处置这邱氏的,不过转念一想,尽管邱氏不聪明,心还大,但架不住她有身孕呀。 她亲自管了,那传扬出去,便是她做主母的心狠,连怀孕的妾室都不放过。但赵九凌去管可就不一样了。 锦绣又把刚才邱氏的阴毒伎俩仔细梳理了一遍,越发恼了起来,这古人的智慧,真心不比她这个现代人差的。 “也幸好王爷信任我,否则,就单凭邱氏这伎俩,也会让咱们夫妻离心了。” 赵九凌眼神一凛。 锦绣又故意叹了口气,“王府里不过就这么几个妾室,区区一个姨娘就能弄得我心里堵得难受。所以越发佩服母后的胸襟了,毕竟,宫里可是佳丽三千呀。” 赵九凌若有所思。 锦绣成功地给赵九凌了眼药水,安然离去。然后在自己的院子里,坐等邱氏的好消息了。 …… 成氏来到邱氏的屋子里,望着躺在床上呻吟的邱氏,一脸的担忧,“妹妹再忍忍,太医一会儿就来了。” 邱氏哭得满面泪水,紧紧抓着成氏的手,“不过是吃了厨房里端来的燕窝粥,究竟是谁想害我?妹妹身卑位贱,这条命也算不得什么,可肚子里还有王爷的骨肉呀,这些黑心烂肚的,姐姐可得请王爷替我做主才呀。” 成氏压下心头的窃喜,疾声道:“居然还会有人明张目胆在粥里做手脚,太不像话了。不成,我得立即去禀报王妃,立马控制厨房,还有送粥的人,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才好。” 邱氏却没有应声,只是一味的哀哀地哭着。 一旁的平嬷嬷恨声道:“成姨娘有所不知,这粥,便是王妃赏的。” 成氏并不吃惊的,不过仍是故作骇然,“王妃?应该不至于吧?” 邱氏哭道:“我现在也希望王妃是被人嫁祸的。不然,我连公道都无法讨回来了。” 成氏心思电转,王妃有着神医的名称,应该不至于这么笨的在粥里下毒,真要弄掉邱氏的孩子,有的是隐性的方子,她又仔细观察邱氏的做派,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想,心里不屑至极,又安慰了几句,说:“……这事儿还真有点棘手。只能请王爷出面彻查此事了。妹妹莫急,我现在就去恳求王爷过来一躺。” 成氏走了后,邱氏把泪水一抹,面露得意的冷笑。 平嬷嬷上前,小声道:“姨娘放心,据说容王妃齐王妃都在府里,这回趁此机会,就算撼不动王氏的地位,也要扒下她几层面皮来。”一个带着残害有孕妾室罪名的新妇,就算旁人不说,宫里皇后的怒火也要让她脱层皮。 邱氏也冷笑连连,但很快又有些担心了,“王爷怎么还不过来?”据说王爷早就回府了,那么应该是知道自己被人下毒暗害的事儿,于情于理也得过来一趟才是,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平嬷嬷也有些疑惑,不过并未想太多,“估计是容王妃把王爷绊住了,姨娘不要着急,奴婢去瞧瞧就过来。” 平嬷嬷才来到院门口,便发现了路嬷嬷,她也是认得路嬷嬷的,见路嬷嬷板着一张脸,又是满脸的不悦,心中一喜,看来,事情成功了。 …… ------题外话------ 感谢秋水自在含笑中这位白富美读者的霸王钻石。 …… 倒霉催的,清明节也不安生,天天有吃不完的酒,孩子们又天天去医院报道,一个小小的区院医也升级成二甲医院,医术没进步多少,看病费用倒是节节攀升,门诊医辽又无法报账。挣钱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花钱的速度了。 第343章 机锋 “邱氏恃宠生骄,私自停药,不敬主母,不服王妃管教,更甚者,还故意自残施毒计陷害王妃。虽毒计未果,但罪不可恕。念其才刚小月,身子虚弱,再则王妃仁慈,看在王妃的面上,就暂且留她一条贱命。不过死罪能饶,活罪难免。邱氏禁足半年,罚月例一年。”赵九凌是当着几位姨娘处置邱氏的。 成氏等人这时候才发现,邱氏先前那番轻狂行为,真真是跳梁小丑一枚。怪不得王妃不屑与这邱氏一番计较,原来是知道皇后迟早要处置这邱氏的,这才没把上跳下蹿的邱氏放进眼里。 锦绣什么都没有做,这邱氏便得到极惨的下场,甚至终生不孕,那路嬷嬷带的药,极其霸烈,听太医讲,邱氏这辈子不会再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邱氏还是皇后所赏呢,可如今皇后却是这般处置,想来,在皇后眼里,你一个奴才哪能比得过正经儿媳?这邱氏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段氏成氏胡氏看了一脸冷冽面无表情的赵九凌,又想着刚才去见邱氏那绝望死灰的眸子,心里也有种免死狐悲的惶恐。王爷冷心冷情她们早就见识到了,她们就算想争宠,也只能弄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把戏。但仍是过着活死人的日子,而新主母,看来是个慈悲的,可整起人来,却比钝刀子还要磨人。 先是纵得邱氏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这回再致命一击,把她狠狠往泥里踩,永不翻生,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滋味,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尤其邱氏所依仗的不外乎是皇后所赐,以及肚子里的孩子,但最终她的所有依仗却被自己的最大靠山给彻底毁掉,没了皇后这樽大佛镇着,再来她先前又做了那么多令人病诟的事来,又失去了宠爱,又不能再孕育子嗣,以后是死是活,全拿捏在新主母手头。 先前王爷的贴身小厮八喜的下场,以及邱氏身边服侍的奴才全都被罚去做苦役,还有先前与邱氏串通一气的大夫,也被王妃毫不留情地处置了。 这个王妃看则仁慈,实则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呀。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就惊座。以后可得把皮崩紧一些,也万万不能把王妃的仁兹看作软弱好欺的表现。 邱氏小产了,被禁在晚香院里,身边下人也全撸了个干净,锦绣连面儿都没有露一个,事情便已解决妥当了。 林嬷嬷却仍是觉得不过瘾,又对锦绣建意道:“王妃,邱氏先前那般作,这回总算被打回原形。不过只是禁她的足,也实在太轻了。要不王妃干脆再来永绝后患?” 锦绣先前也有这样的念头过,邱氏之前的事儿实在太猖獗了,也幸好孩子没能生下来,若真的生下孩子,借着庶长子的名头,不知要给她添多少回堵。不过到底孩子也打掉了,邱氏也受了处罚了,她也实在没必要再落井下石了。 “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反正这邱氏这辈子不可能再做母亲了,她就是养好了身子,也掀不起风浪了。” “王妃仁慈,那邱氏受到教训能安份下去还好,就怕她不肯认命呢。”身为妾室,你不认命,那就是自己作死呢。 林嬷嬷是钟夫人的陪嫁,钟夫人的娘家也是名门望族,自然少不得妻妾成群,林嬷嬷也是看多了妾室们要么不安心不认命去争,处处给主母添堵,甚至背后下黑手,防不胜防。 她觉得锦绣实在太仁慈了,身为王妃,这可要不得呢。 但锦绣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邱氏这般蠢,自然是登不了大雅之堂。不过,这样的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反正王爷也厌了她。留着她,也并非是坏事。至少,她还占着个姨娘的坑嘛。再则,她越是作,越让自己灰头土脸的,何乐而不为?” 其实,邱氏这样的人,还比那些表面恭敬背地里捅刀子的姨娘好得多了,至少,邱氏再作,再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不过,锦绣仍是觉得,邱氏的下场,可以当作另外几位姨娘的榜样来借鉴的。 这日,锦绣把几位姨娘叫来,“邱氏的下场,相信你们也看到了。身为姨娘,就要本份认命,想不认命,也是可以,单要看你有没有那个不认命的本钱。没有那个本钱,就把一肚子的花花肠子给烂到肚子里。我也并非是刻薄的主母,只要不惹我嫌,不碍着我,不在背地里耍私耍绊,我也不会克扣你们什么的。若真的惹恼了我,少不得要拿出妾室的规矩来。容王妃先前还想送美人过来,可容王府的妾室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们大可去打听打听。等打听好了,再好生想想,该做个什么样的妾室。也别欺负我好性儿,我不给你们立规矩,也不过是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你们也别想着做宠妾什么的,京里那些受宠的妾室,又有几个最终落得好的?你们都是官家千金,大道理我也不与你们讲了,都各自回去好生想想吧。” 几位姨娘哪还有什么想法,反正她们进得府来就一直不得宠,争与不争又有什么打紧的?尤其新主母还是神医呢,这神医有的是满身的本事,真要恼怒了她,悄悄下个毒,在饮食里做做手脚,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呀。与其与新主母别苗头,还是安分地过日子吧。 至于姨娘们是否真的安份,锦绣并不去担心,只是让林嬷嬷派几个婆子过去,三五不时敲打她们一下,并把别府被主母整治得极惨的妾室下场不经意间透露给她们,另外再涨她们的月钱,并严厉打击王府里一群见高踩低的奴才,姨娘们生活有了保障,不再受人岐视,就算没有男人的宠爱,依然能衣食无忧。倘若还不安份,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尽管姨娘们是安份了不少,可林嬷嬷仍是有新的瘾忧,又私下里对锦绣道:“虽说邱氏是她自己作死,犯不得任何人。可容王妃齐王妃也是在场的,这万一她们四处宣扬去,对王妃名声总是有影响的。” 锦绣轻轻地笑了起来,“无妨,就让她们宣扬去吧。若外头真有这样的传言,我倒可以去宫里哭诉两回。” 如果她们进宫向皇后派说她的不是,那就是更美妙了。 虽然完美处理了邱氏,也让锦绣看了回免费好戏,但她仍然没有忘她潜在的情敌,估计这时候还在家在等着自己呢,于是赶紧让人去门房处问问,是否有收到包裹或是信件什么的。 门房回禀说没有任何信件,锦绣心想,这位张小姐这时候应该会非常矛盾吧,看来她的第二个“药方”应该用得着了。 …… 张小姐那封信,写好了,却仍是没有送出去。就这么摇摆不定的时候,锦绣的第二个“药方”也到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用铁锁锁住的金丝楠盒子,亲自接过王府太监手头的钥匙,颤着双手,以一种复杂激荡的心情,把盒子打开来。 里头躺着一包药,以及一张纸条。 她赶紧拆出来看,忽然傻住。 上头极是冷酷无表情地写着:“既然没胆子送信,那就把这砒霜喝了吧。一了百了。” …… 邱氏安份了,姨娘们也安份了,锦绣觉得暂且可以把目光从内宅移到外头去。也可以静下心来,写她的行医手扎。 留仙居的左厢房里,丫头们抬来大理石桌案,摆上上等的笔墨纸砚,冬暖研墨,青莲铺纸,侍书侍琴忙着焚香拿炭火,忙得好不乐乎。 锦绣吃完午饭后,便换下一身居家服,穿了件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窄袖褙子,移步到左厢房里,她现在无法再向以往那样任意外出行医,只好趁着现阶段轻闲的日子,好生写她早已停笔许久的行医手扎。 只是不知怎的,心思怎么也不在这上头,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一张楚楚动人又无比忧怨的脸庞来。 也不知那张小姐收到自己的“药方”后,是恼羞成怒,索性破罐子摔碗,还是当真把那包砒霜吃下去,到时候,她反而还成了罪人了。 …… 张小姐瞪着手上的字条,恨不得瞪出个洞来,她确实如锦绣如言,恼羞成怒了。但真要破罐子摔碗,她又迈不出这么一步。只能怂怂地躲在屋子里哭。 张二夫人心里着急不已,女儿用了楚王妃两道药方了,怎么这药情还越发加重了?前两日还能吃上小碗稀饭,如今连稀粥都不肯吃了,眼见着越发憔悴下去,可精神却出奇的好,一会儿双目迸射出狂热的光茫,一会儿又黯淡如子夜里的夜色。 张二夫人又接连追问到底吃了药方没,都没得到回应,最后胡乱地找出匣子里的药方,发现还有一包已开封的药,不由着急了,“你这傻孩子,这是楚王妃开的药吧,怎的还不赶紧吃了?”说着就命人去拿水和碗来。 张小姐再也顾不得哭了,哭喊道:“那个王氏好恶毒,她这哪是药,居然开给我喝。” 张二夫人手抖了一下,看着手里红彤彤的药,吃吃地道:“这药与砒霜倒是有些相像,但堂堂神医哪会连药和砒霜都分不清的。来,赶紧把药吃了,吃了就好了。” 张小姐一把压过砒霜,“娘,我要进宫,见太子妃姐姐。” 张二夫人有些生气,“你以为皇宫真那么好进?你娘我一无品秩二无封诰,要进个宫也得里头的人同意才成。否则,连宫门的边都摸不着。上回也是因为太子妃亲自召见,咱们这才得以进宫去。但在进宫之前,宫里还派了女官过来教了你我大半日的规矩。你也别以为自己堂姐做了太子妃就可以把皇宫当作自己的后花园。” 张小姐垂首不语,只一味的说:“娘,我一定要进宫的,求太子妃姐姐给我作主。求求您了,否则女儿真要被那王氏作贱死了。” “你这孩子,魔怔了不成?楚王妃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除了有个女神医的名声外,哪比得过我?”张小姐确实是被那记“药方”给刺激到了,越发觉得,只有自己才配得上楚王。她伯父是寿宁伯,她堂姐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她的侄子将来可是皇帝呢,她楚王妃又算得什么? 这王氏已经知道我的心思了,她身为大夫不拯救被相思折磨的我,却还落井下石,这是哪门子的神医?身为王妃,不好生扮贤慧,却还这般作贱我,那我又何必委屈求全?索性破罐子摔碗得了。 反正她有太子妃姐姐作靠山。而你王氏,却是半点靠山也无。 …… 锦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张美人的相思病,不会由着自己设想的情节去发展。 果然,才刚过午时,奉她的命令在寿宁伯府外头守候的内侍小李子便回来向她禀告:“张二夫人携张小姐午时左右出了宫,进宫去了。奴才看得清楚,张小姐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想必是哭过的。” 锦绣抚额,想着太子妃昨日对自己的承诺,又稍稍放下心来,挥挥手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侍书,前儿个宫里有赏赐的果子,抓把果子给小李子。冬暖,把我药箱里的风湿药拿出来,让小李子带回去,教敬他老娘。” 小李子千恩万谢地磕了头,离去后,锦绣继续写她的行医手扎。那张小姐就算真要破罐子摔碗,也得要有人跟着她一起摔才成。 这腌赞事,丢给太子妃处理就好,相信未来母义天下的太子妃不会让她太失望的。 张二夫人望着女儿苍白憔悴的脸,泪水涟漪,“太子妃,好歹是您亲妹子呀,您就真忍心看她痛苦下去?您不能见死不救吧?” 太子妃冷冷地道:“二婶,我张家的姑娘,岂是给人做妾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张家姑娘考虑,替张家的门户考虑。” “侧妃哪能是妾呢?侧妃……” “就凭她这私相授受的把柄,还想要侧妃?哼,侍妾都没人要。二婶你也别再惯着她了,二婶若心疼二妹,就赶紧把她远远的嫁了。否则,事情真要闹出来,不止整个张家,就连我都没面子的。我在宫里头看似风光,但也如覆薄冰。二婶你心疼她,但也请心疼心疼我吧。”太子妃说了一阵好话后,又径直吩咐左右,把已陷入晕迷的张小姐送到张家家庙里去,又怕不放心,特意派了四名心腹女官跟过去,当着张二夫人的面,说了一通“仔细照顾二妹妹,仔细劝着点儿,千万别再让二犯了糊涂。”在张夫人看不到的时候,又给几名女官使了记凌厉的眼神。 到了晚上,东宫传来消息,张小姐在东宫旧疾复发,太医赶去的时候,张小姐已是完成陷入魔怔,胡话乱说,骇得东宫上下以及太医只能给灌下安神汤,然后太子妃决定,把她送往庙里清修,并派了几名得力的女官过去照顾,希望能借菩萨的慈悲之心,让她早早康复。 东宫还特地派了一位女官过来与锦绣亲说了此事,锦绣便知道,这是太子妃特地给自己的交代了。 锦绣笑着厚赏了这名女官,让她带话给太子妃,“张小姐这病,说治也好治,说好治,也不怎么好治,张小姐的病情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严重,估计要至少要修养个三五年才能彻底治好。也请皇嫂不要轻易放弃治疗。” 女官眼里闪了闪,然后明白了什么,恭身道:“王妃所言甚是,奴婢会一字不漏的转告太子妃的。” 女官离去后,锦绣轻吁口气,她在这古代生存了快二十年了,什么时候说过如此深藏不露的话呀? ------题外话------ 我现在只追一个文,作者比我还要懒,一天只更一章,一章只有两千字。每天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该作者的文看了后再开始写自己的文。不看的话,就无法集中精神做自己的事。不管作者更多少,只要有更新,我就很满足了。等看了后,就会专心做自己的事了。不知亲们追文是不是也与我一样? 第344章 细水长流 虽然张小姐被送入张家家庙,但锦绣仍是尽职尽责地把“药方”送到张小姐手头。 才被送入家庙的张小姐,披头散发,好不狼狈,正恶狠狠地诅咒着王锦绣不得好死,太子妃见死不救时,又暗自发誓,她不会放弃的,她一定有办法成为楚王侧妃的。锦绣的“药方”刚到手上,她恶狠狠地夺过,拿过药方一看,更是气得发狂,上边写道:“不敢写信,又不敢喝砒霜,那就死心吧。没有遇见他之前,不也一样照过?” …… 第四日,锦绣的药方如期而至,张小姐已没有头一日的要死要活了,这回很平静地接过药方,上边写道:“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好生发泄吧。” 又过了数日,锦绣的药方准时抵达,已恢复平静的张小姐打开来一看,然后平静地把药方放到桌上,吩咐身边的嬷嬷,“给我梳个头,再给我端些吃的来,吃过饭,我要抄佛经。” 被太子妃派来的东宫女官相互望了眼,心生狐疑,不过仍是二话不说侍候着给她梳了头,洗了脸,穿好整洁的素色衣掌,再吃了饭,等张小姐抄佛经去了后,这才偷偷摸摸把桌上那张似乎被遗忘的“药方”打开来一看,原来上头写着一行小字“梳个头,洗把脸,穿上新衣裳,重新拥抱阳光。” …… 短短半个月的时光,寿宁伯府的二小姐,太子妃的妹妹,在楚王妃的妙手神技之下,迅速恢复了病情。 给张小姐看过病的太医们,无不感到惊讶,张小姐这可是心病,心病最是难医的,需要家人以及自身的配合,再找准心病的根源,才能医治的。 张小姐这病,分明就是相思病,张小姐本身就是个心志弱的,所以犯起相思病来,尤其严重。满足了心愿还好,没能满足,神仙也难医治的。但楚王妃却硬是凭五道药方就给医好了,不得不说,女神医就是女神医,本事确实厉害。 锦绣也没有想过,张小姐的病还有“医好”的一天,之所以还给她“药方”,不过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没想到,还给误打误撞,“医”好了。 尤其张二夫人还亲自携了重礼来感激锦绣,说了一通的好话,更令锦绣感到不自在。 “……也多亏王妃医术高明,救小女于水火。小女这场病下来,也想了许多,特地让小妇人亲自转告王妃,多谢王妃妙手仁医,她现在还在庙里抄佛经,暂不得回来,无法向王妃磕头,特地让小妇人来亲自向王妃道谢。等小女从庙里清修回来,再亲自向王妃多磕几个头。” 这一回,张二夫人是真心实意感激起锦绣的。 她现在也想通了,女儿就算如愿嫁入楚王府,这位有女神医之称的楚王妃,只要稍微动动手脚,都会让女儿生不如死的。更何况,张家已经出了位太子妃了,再来个王爷侧妃,未免太贪恋权贵了。 更何况,太子妃说得对,女儿这般不自重,不说侧妃,估计连姨娘的位置都捞不着呢。 而楚王妃能不计前嫌医好女儿的“病”,张二夫人哪有不感激的。 锦绣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被夸得多了,也飘飘然起来,客客气气地送走张二夫人后,许太医等人也登门,说是请教,问她究竟给张小姐开了什么药,让张小姐这么快就恢复“病情”。 锦绣端着神医的架子,似是而非地解释了一大通,“心病自然要心药医。而张小姐这种心病,俗称为相思病。此类相思病,轻者茶饭不思,影响生活。重者危及性命,所以这种病,先是因势导利,诱其发泄,只要内火一经泄出,病情自然可痊愈。” 在许太医还没摸清头脑之际,赶紧把他推了出去,说让他回去仔细摸索。 送走了许太医后,锦绣也觉得她治“相思病”的法子还挺管用,于是无比得意地准备写入她的行医手扎里,这也是造福后人的一大幸事呢。 但凡搞技术的人,又有些成就与独门技艺,都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技术亲自写下来,然后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望着已经写了厚厚几叠的手扎,略有得意,她这要是传给她的弟子们,是不是也会被齐玄英的后人列为师门秘笈? 一想到她死后还会被尊称为祖师爷,锦绣觉得她这个穿越女,虽然没能玩转这个时空,也没能魅力四射到秒中当代所有优秀男儿,但至少在医学方面却是有着杰出的伟大的医学贡献,没能流传于后代艳俗的野史里,至少可以在医学界流芳百世。 锦绣决定了,在她有生之年,在最后的页面上,写上自己真正的身份,想必那时候肯定会震惊所有人。 锦绣越想越美,丝毫没有注意,她新的麻烦又来了。 安嬷嬷是赵九凌的副乳娘,这是锦绣给她的身份认定,据说赵九凌有三位乳娘,不过在赵九凌断奶后,便被皇后打发出宫了,又另外给他安排了另两位年纪略长有带儿经验的宫女,等赵九凌长大后开府别居后,也升为女官,并且在楚王府的下人堆里,也属于横着走的人物。 对于赵九凌身边的旧人,锦绣一直是礼遇有加的,大家客客气气的,大部份下人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对她这个新主母也是恭恭敬敬。 像赵大海这位外院总管,刘万坤家的内院管事,伍成福为首的太监总管,赵九凌外书房众多小厮以曹九为首的大厮,以及以侍书为首的一众侍女,都对锦绣恭敬在加,甚至大部份聪明的人还早早就递了投名状。 但也有一些自恃老资格的下人,对锦绣阴逢阳违不说,甚至还敢管到主子的头上。 这不,这日清晨,赵九凌上朝去了,一众丫头们正行云流水地侍候她洗嗽,安嬷嬷进来了。 “嬷嬷一大清早的找我有事?”锦绣坐在打磨得光鉴明丽雕灵芝纹的桐镜前,淡问。 安嬷嬷脸色平板地问道:“王妃小日子来了吧?” “这正院的事儿,倒是什么都瞒不过嬷嬷。” 安嬷嬷嘴巴微撇,说:“王妃,说句簪越的话,您小日子来了,可是不能再服侍王爷的。那样会不吉利的。” 锦绣微微蹙眉,她这阵子确实来了小日子,为此赵九凌还略有些失望呢,不过她倒没有脑残地故作大度让姨娘们服侍他,而是依然同蹋而眠。 锦绣也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女主人来了小日子,就得与男人分房而睡,大多数人还得安排通房姨娘服侍,以表贤慧,但她觉得王府里就她一个女主人,婆母又在宫里头,也管不到如此宽的,于是就装作不知道这些规矩,身边服侍的丫环也极有眼色,没有多说什么,林嬷嬷倒是说了两句话,锦绣以一句“王爷都没说什么的,我又何必赶着去贤慧?”就把她打发了。 只是没料到,这安嬷嬷倒是管得宽呢。 “小日子来了自然不能行房事,我是大夫,哪有不明白的,还需嬷嬷来教?”锦绣似笑非笑地顶了回去。 安嬷嬷脸色一板,又说:“既然王妃知道,那为何还要把王爷留在屋子里?” 锦绣脸色不好看了,放下手头的小镜子,冷冷地道:“怎么,主母的私事,还需要向嬷嬷报备?” “王妃言重了,并非奴才越矩,而是,这样不合规矩,王妃年纪轻,上头又没长辈教导,肯定不知道,女人小日子来了,是不能与男人同房,那样不舍规矩,会不吉利的。”见锦绣脸色不好看,又加了句,“奴婢也是为了王妃着想,这万一让外人知道了,可就了不得了。还请王妃三思。” “知道了,多谢嬷嬷的提醒。”锦绣说,冬暖也已给她梳好了头,她起身,“嬷嬷没事就下去吧,我要用早膳了。” 安嬷嬷急了,又道:“王妃不排个值,让姨娘们轮留着服侍王爷?” 锦绣目光望了过来,安嬷嬷又解释道,“王妃是主母,给王爷安排妾室本是您的职责,奴婢也是为您着想。” 锦绣看了林嬷嬷一眼,林嬷嬷会意,上前一步,说:“安嬷嬷,亏得您是王爷的乳娘,怎的还说这种话来?王妃才嫁进王府,在嫡子未出世之前,您就让王妃给姨娘们轮值,呵呵,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奴才的,居然赶着让主母给姨娘们轮值。”不等安嬷嬷开口,林嬷嬷又语气严厉,言语如刀地冷笑着说,“姨娘算什么东西?王妃怜惜她们是她们的福份。王妃想怎样安排就怎样安排,关安嬷嬷您什么事儿呀?” 安嬷嬷瞪眼说:“王妃小日子来了,自然要给别的姨娘服侍王爷,这是规矩,我也是为了王妃好……” 锦绣不怒反笑,说:“嬷嬷倒是一片好意,只是,你把王爷当成什么了?没有女人侍候就不能生活了?王爷在边关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碰过女人,不也是过来了?没理由回到京城就非得贪那点鱼水之欢。”与男人做过床上运动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些话若是以前,她肯定是说不出来的。而现下,她却是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 安嬷嬷滞了滞,很快又道:“可是今非昔比呀,王爷年纪也大了,却一直膝下无子,王妃身为主母,可不能断王爷子嗣呀……” 锦绣目光一冷,“你的意思是,王爷的庶长子比嫡子还重要?”不等安嬷嬷开口,她又冷冷地道:“若非你侍候了王爷多年,不然我还真以为你是那些姨娘的走狗。” 安嬷嬷脸色僵住,锦绣神色冷冽,面目含露,也知道自己惹怒了主母,但也只有片刻的惊慌,想着自己在赵九凌心目中的地位,很快又振作心神,反驳道:“王妃,妻妾轮值,鱼露均沾,才能内宅详和。王妃进门也有一月有余,哪能成日里霸占着王爷?这要是说出去,对王妃名声可是不利的。奴婢这也是为王妃着想。”见锦绣面色冷淡,又继续加重语气,“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天经地义的,王妃可不能担上善妒的罪名呀。这要是让宫里的皇后娘娘知道了,一怒之下给王爷赐几个宫女这还是小事,怕就怕再给王爷纳税几个侧妃呢。”然后又说按规矩,身为一字王,除了正妃外,偿还有四个侧妃的位置,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上皇室玉碟的, “说完了吗?” “……说完了……” 锦绣冷淡地道:“自个儿去刑事房领罚吧。掌嘴二十,再打二十板子。”在安嬷嬷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淡淡地道,“念你是王爷的乳娘,我一直给你几分脸面,想不到,倒是敬出个祖宗来了。” “王,王妃……”安嬷嬷张口结舌,不可置信。 “到底仍要顾及王爷的颜面,今日里就只打你板子。若再有下回,可就休怪我无情了。” “王妃,不知奴婢犯了何错?”安嬷嬷又惊又怒,忍着气质问道。 锦绣笑着对林嬷嬷以及刘万坤家的道:“看吧,顶撞主子,质疑主子的决定,并妄自干涉主子私事,这样的奴才,我可不敢用。” 林嬷嬷虽然也觉得锦绣在小日子来了还霸占着王爷有些不妥,但她是锦绣的陪嫁,这时候不站在锦绣这边还能站到哪边呢,闻言冷冷地道:“王妃才刚嫁进王府,脸皮儿薄,哪里知道有些奴才,仗着是府里几辈子使出来的老人了,就敢在新人跟前耀武扬威,指手画脚。王妃虽是新妇,到底也是正儿八经的主母,哪能容得这些奴才如此放肆,定要拿出主母威严好生敲打才是,否则,今日给她几分颜面,明日就要爬到头上拉屎了。” 安嬷嬷忍着怒气指着林嬷嬷道:“你,放肆,我自小服侍王爷,可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了。不说在府里,就算在宫里头,也是有几分颜面的。你一个不知打哪来的腌赞奴才,就敢这般挤兑我?仗着谁的势?” 锦绣冷着脸命令刘万坤家的:“还愣着做甚?还不捂着她的嘴,拉出去。” “王妃,奴婢可是王爷的乳娘……”其余的话已被刘万坤和林嬷嬷二人一道捂着嘴巴拉了出去。 刘万坤家的与这安嬷嬷就早不对付了,这时候见安嬷嬷讨了王妃的厌,哪有不落井不石的,一边捂着她的嘴,一边阴阴地她在耳边道:“姐姐还是别挣扎了,王妃可是王爷八抬大轿三媒六聘娶进门的。虽然姐姐是王爷的乳娘,在府里是有几分颜面,可也不能仗着仗着这点子脸面就敢与王妃添堵吧?更何况,姐姐您刚才那一番言论,可是有‘混淆嫡庶’的罪名,不管是帝王家,还是勋贵大富之家,嫡庶之分,可是泾渭分明呀。在王妃嫡子未出世之前,你刚才那番话,说一次打死一次。” 安嬷嬷挣扎着,总算挣扎出了一点空隙,冲着刘万坤家的怒道:“我这也是为了王妃好,哪个做妻子的小日子来了不给男人安排通房妾侍……” 这时候,正院外头早已奔进数名年轻力壮的太监来,一并把安嬷嬷拖了出去,并堵上她的嘴。 安嬷嬷杀猪叫的声音响彻云宵,嘴里还兀自叫着“我是皇后娘娘亲自任命服侍王爷的,王妃也不能罚我的”,可惜锦绣听不到,外头那些下人倒是听到了,却只当看笑话般地看着。 来到二门里,刘万坤家的笑得乐不可吱,对被架在凳子上的安嬷嬷道:“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世人皆知,王爷眼下可不是只顾着贪图女色的时候,早早涎下嫡子才是重中之重。所以王爷这才哪儿都不去,只歇在王妃屋里头。只等着王妃早早怀上嫡子。你倒是好,偏在这时候跑去给王妃添堵。王妃小日子来了,正是懊恼的时候,你偏要跑去火上加油。你也别瞪我,若你觉得你仍是有理,等会子王爷回来了,你再去向王爷哭诉去吧,看王爷会不会罚你。” 安嬷嬷拼命挣扎着,她想反驳,可惜嘴巴被破布堵得死死的,急得面红耳赤的。 刘万坤家的顿了下,又继续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不外乎是主母小日子来了,为表贤慧都要让男人去姨娘那?呵,说你蠢,你还不承认。人家王爷都没说什么,你倒是管起来了,真是不知所谓。更何况,王妃可是神医,王妃亲口说了,男人房事太过频繁会影响身体的,更影响子嗣健康的。你别不信,王妃那日亲自对安国公夫人说了,‘想要生个健康聪明的孙子,就少给世子屋子里塞通房。一滴精一滴血也并非夸大,实则是在孕造子嗣期间,良好有规律的房事更能促进世子夫人怀上健康聪明的孩子。若男人房事太过频繁,也会影响子嗣的优良。正常情况下,三日一房事便可,房事太过,也极易伤身子。’哼,王妃身为妻子的,自然得为王爷身子着想。在嫡子未出世之毅,就给姨娘轮值,你是想弄垮王爷身子,还是不想让王妃早已怀上健康聪明的嫡子?” 安嬷嬷傻住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她只是单纯的看不惯王妃手拧得太紧,成日里把王爷拘在自己的屋子里,以前她不好多说什么,现在趁王妃来了小日子,便来提上一提,谁曾想,这里头还会有这么多名堂? 监督着小太监掌了安嬷嬷的嘴,打了二十板子后,刘万坤家的这又假猩猩地安慰了她不少好话,并亲自扶了安嬷嬷回去。 身为有头有脸的嬷嬷,安嬷嬷也是有自己独立的屋子的,并且还佩备有洒扫的丫环,安嬷嬷的儿子媳妇也在府里领了较肥的差事,在王府里除了主子外,就属他们最为体面了。但如今,自己的母亲受了罚,安嬷嬷的儿子媳妇似乎失去了主心骨般,六神无主了,看着被打得路都都不稳的母亲,全失声痛哭起来。 刘万坤家的对二人道:“你们母亲刚才犯了错,被王妃罚了。不过王妃是个仁慈的,安嬷嬷虽犯了错,但已受了罚,就好生养着吧。王妃再是仁慈不过的,安嬷嬷就你一个儿子,她也不忍心安嬷嬷身边没个服侍的人,所以特意吩咐了我,暂时让人接替你们夫妇的差事,好生侍候你们老娘便是。” 安嬷嬷的儿子媳妇一听,心都凉了半截,魂魄都被轰去大半。 安嬷嬷一听,更是惊得五雷轰顶,被锦绣怒斥,又被打了板子和嘴巴,一张老脸早已丢尽,这时候儿子媳妇的差事也被撸了去,一口怒火直冲头顶,指着刘万坤家骂道:“你这老货,一味的巴接奉迎那位,迟早会没好下场的。” 刘万坤家的冷着脸说:“姐姐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安嬷嬷还要说什么,却被儿子媳妇给死死捂住了嘴,并小声在她耳边提醒着。虽然劝住了自己的母亲,但夫妇俩却相互看了一眼,俱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到绝望与无耐。 刘万坤家的却有些失望,她倒是真心希望,这姓安的老货再多说几个字呢。 …… 刘万坤家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后,便被男人刘万坤给小声骂了起来,“你今日也太胆了,怎么就与安嬷嬷给耗上呢?” 刘万坤家的不以为然,“处罚她的是王妃,又不是我。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你着什么急呀,更何况,安嬷嬷这些年来仗着王爷的势没少作贱咱们。眼下总算落到王妃手里,自然要还回去。再则,这老货也太胆大妄为了,也难怪王妃要恼她。我自然是打蛇棍跟上,有什么好说的。” 刘万坤家的嘴巴笨,说不过自己的妻子,只一味的提醒她,“可这安嬷嬷是皇后娘娘亲自任命的,又是王爷的乳母。你今日得罪了她,万一她向王爷告状,可有你的受。” 刘万坤家的笑了起来,捏着男人的耳朵,小声道:“你这个棒槌,老娘每日里在王妃跟前侍候,王爷对王妃心思,我们做奴才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可是打从心里的敬着爱着的。这安嬷嬷这般不识好歹,就算告了状又如何,估计还得被打出去。这混淆嫡庶的罪名就够她喝上一壶了。” 刘万坤不以为然,“不过是提醒王妃要鱼露均占,怎么就混淆嫡庶了?”分明是王妃善妒呢。但这话他可不敢说。 刘万坤家的冷笑几声,斜着眼盯着自己的男人,“怎么,连你也觉得王妃这样不妥?呵呵,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王妃亲自说了,男人房事太过频繁会影响身体的。年纪轻还没什么的,等过了而立之年,问题便突出了,会引起全身无力或不举之类的毛病。若是房事太过,引发不举,那子嗣一事就更是遥遥无期了。”她看了自己的男人一眼,警告道:“所以你也好生管着那东西,别总是想着自己舒坦,哼,当心弄得精尽人亡。” 刘万坤摸摸鼻子,驳斥道:“胡说什么呢,我就你一个老婆,还敢有别人不成?” “最好没有,否则,我跟你没完。”然后顿了下,又继续说,“你说这安嬷嬷也太阴险了,成心让王妃怀不上嫡子呢,这也太诛心了吧,也难怪王妃要生气。” 刘万坤将信将疑,男人三妻四妾再是平常不过,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也没听说有问题呀,怎么在王爷这儿就行不通了呢? 但刘万坤家的却是无比坚信的,又与丈夫分析了巴结王妃的种种好处过后,等丈夫睡下了后,这才越想越不对尽。 先前她还不明白,那日安国公夫人登门找王妃给世子夫人看病,王妃为何会叫上自己一道前去服侍,原来打的便是这主意。 ------题外话------ 今天也无法碰电脑,昨晚可是加班到很晚的。因为今天是我过生。悲催的是,公公与我同一天生,过生却只有打酱油兼干活的份,谁有我悲催呀?死男人也从来不兴给我过生这套。 第345章 暗中出手 “王妃,奴婢打听过了,这安嬷嬷以前在王府里那可是一家独大呢,眼下王妃罚了她,估计还会怀恨于心的。”林嬷嬷对锦绣如此说。 锦绣说:“无妨,她所依仗的不外乎是王爷对她的信任罢了。” 侍书插了话进来,“可万一此人向王爷告状怎么办?” 锦绣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但笑不语。 侍书很快就明白过来,说:“这安嬷嬷好歹也是服侍了王爷多年的,又管教了咱们多年,今日受了罚,于情于理奴婢也要过去探望才是。等会子奴埤带着些药膏去看望安嬷嬷。” 林嬷嬷接口道,“先不忙,等王爷回来了再说。” “那是当然。” 赵九凌回来后,便听到侍书对侍琴说:“等会子我要去看望安嬷嬷,你把这药膏带给她。另外再劝劝她,以后说话小心些,奴才也要有奴才的样儿,哪能像祖宗一样干涉起主子私事的道理。”然后便问了句:“安嬷嬷怎么了?” 侍书连忙恭身行礼,“回王爷的话,安嬷嬷今日里冒犯了王妃,被王妃打了二十板子,奴婢觉得,尽管安嬷嬷有错,到底也挺可怜的,奴婢想给安嬷嬷送药过去。” “安嬷嬷做了什么错事,值得王妃如此大动肝火?” 侍书作出一副气忿的模样,“这安嬷嬷居然指责王妃不贤慧,善妒,不给王爷安排通房侍妾。说要进宫请皇后娘娘作主,让王爷早早宠幸其他姨娘,争取早早生下子嗣,王妃气得狠了,便打了她二十板子,掌了二十个嘴巴子。” 赵九凌语气冷淡,“二十板子也太轻了,你去把小路子叫进来。” 侍书赶紧出去,把侯在抱厦里的小路子叫了进来,赵九凌语气淡淡,“你带着人去安嬷嬷那,再给她二十嘴巴子。让她知道,干涉主子私事的下场。” …… 外头发生的事,锦绣纯当不知道,言笑宴宴地上前给他换下宽松的袍子,再递了个茶水给他,“王爷今儿倒是回来得早。” “没什么大事,便提前回来了。”赵九凌把茶碗搁到桌子上,“最近府里的奴才还算安份吧?” 锦绣笑道:“托王爷的福,都挺安份的。” 赵九凌不再说什么,锦绣让人传膳,吃了饭后,锦绣又建议去院子里散步。 赵九凌原本要去练武的,但架不过锦绣的坚持,说什么“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又说“饭后不宜做剧烈运动,否则对胃不好,影响消化”。 赵九凌无耐,“你说得都是道理。可这些年来,常年在外领兵打仗,早就落下一堆病根了。这辈子估计也无法根治了。” 锦绣拉着他的手,边走边道:“胃病虽然不好根治,但只要好生保护,也不易复发的。从现在起,王爷都要听我的,包准王爷的胃病不会再复发。” 赵九凌散了一会儿步,又觉得骨头都痒了起来,“不成,我还是想去练练枪。” 锦绣无耐,看了看天色,说:“王爷这习惯倒是好。也罢,反正时辰还早,就陪王爷一道练武吧,顺便欣赏我男人练武的英姿。” 赵九凌被锦绣这通马屁拍得通体舒泰,忍不住捏了她的脸颊,一脸暖味地道:“放心,我每日里只练一个时辰。不会影响在床上的发挥的。” 锦绣小声啐了他一把,低声笑骂道:“不害臊。” 赵九凌哈哈大笑,索先去了练武大厅。锦绣亲自给他换了武服劲装,然后坐到一旁他练武。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锦绣觉得男人的枪法特别的好看,并且非常的帅,看着看着,一时看得痴了,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 还是林嬷嬷来到她跟前,在她耳边轻声道:“王妃,果然不出所料,安嬷嬷还想找王爷告状,不过可惜了,被奴婢派人在外头把她堵住了。” 安嬷嬷服侍了赵九凌二十多年,自然知道赵九凌的脾性,每日里雷打不动早上练半个时辰的剑,晚上练一个时辰的枪。她不去留仙居里等候赵九凌,却跑到练武大厅来,也算是聪明了。 锦绣面上不动声色,依然拿目光追寻着场地上矫龙游凤的男人,但嘴上却说,“把她叉出去。让人好生看着。” 林嬷嬷又说:“刚才刘万坤家的也与奴婢汇报了,说已经查出来了,安嬷嬷是受了段姨娘的挑唆,也收受了段姨娘的好处,才敢这般作的。” 锦绣怔了怔,果然是不会叫的狗咬起人来才最痛。 她一边看着赵九凌挥舞着长枪的矫健英姿,一边细声吩咐道:“找个由头,把这段氏送到秋桐院看管起来。” 秋桐院是王府最避静的角落,先前锦绣在王府闲逛的时候,才知道这么个院落的,紧挨着浣洗房,这间院子用来当作浣衣局里的管事们居住的,当时连个院名都没有,锦绣瞧这院子很偏僻,又比较陈旧,便让人挂了个匾额上去,更名为秋桐院。 把饶舌挑唆的段氏发配到秋桐院,也是锦绣给的惩罚了。 “另外再告诫几位姨娘,我一没短她们的吃穿,二没短她们的花用,三未立规矩作贱她们。也算对得起她们了,还敢在背地里使绊子,可就休怪我无情了。” 林嬷嬷领命,然后又小声问道:“那安嬷嬷怎么处置?” 锦绣想了想,“我这人没兴趣也没功夫让她‘改过自新’,你去告诉她,年纪大了,就该服老享个福了。不然,连累了子女,到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 林嬷嬷领命而去,在临走之前还夸锦绣越来越有王妃的风范了。 锦绣嘲讽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依然看着练武的赵九凌。 赵九凌收了枪,把长枪丢到一旁铁制的武器架上,锦绣上前,拿了帕子亲自拭了他额上的汗水:“王爷练武的动作可真帅呆了,以后王爷练武,我还要来。” “帅呆了?” 锦绣笑着解释:“就是英气威武的意思,简称,帅!”然后用非常崇拜的眸子温柔地看着他,眸光晶亮,唇角含笑。 赵九凌大为受用,被自己的老婆崇拜,相信大多数男人都会觉得特有面子的,他爱怜地捏了她的鼻子,“马屁精。”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动作却很轻柔。也没有推开挂在自己手臂上的锦绣。 他不习惯与人携手而走,更不习惯被人挽着走路,但对像是锦绣,却并非难以忍受。 他看了看身边的小女人,心想,既然已经成了夫妻,有些习惯,是该改改了。 练武厅外头便是一段石子铺就的小路,两边栽种着一些绿叶盆栽,与丛林深处的奇花异卉相映成趣。 赵九凌放慢了脚步,与锦绣并肩走在曲折幽弯的小路上,两旁是笔直的竹林,尽管已是初冬,已显肃瑟,不过漫步在此,身边有妻子相伴,只觉他的人生已圆满起来。 …… 梁国公府内,庄顺公主正安抚着女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事儿急不得,必须得慢慢来。” 淑和郡主面色狰狞,“慢慢来慢慢来,这话都说了不下百遍了。可直到如今,仍是没找到那女人的把柄。娘,你要我如何不难受?”一想着在客栈里的遭遇,以及那段时日受的种种委屈窝囊,她就恨不得把赵九凌王氏碎尸万断,以泄心头之恨。 庄顺公主何偿不恨,但她到底只是个公主,虽是长辈身份,可那王氏油盐不进,又是个泼辣货,接连几位王妃都被折进去了,她去估计也讨不得好去。 挑唆,流言,下毒……这些阴谋都被她否决了,一来楚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二来王氏本身就是神医,下毒对她也无用处,说不定反而还会暴露自己,得不偿失。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她的两个儿子大的都已到而立之年,至今都一事无成,身为勋贵子弟,走文官路线也不是不可以,但升迁太慢,若是走武官路线,誓必得讨好赵九凌,虽然女儿重要,可儿子更是重要。这也是庄顺公主顾忌重重的原因。 但淑和郡主哪想得到这些,她从小顺风顺水惯了,如今陡然被一个低贱的破泼妇给整了,哪咽得下这口气,先前没了钱财,没有马车,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什,她与丈夫一家子差点就饿死在城门外,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说不定她早就死在城外了。所以对赵九凌更是恨到滴血的地步。 赵九凌她暂且动不得,但王氏这个罪魁祸首一定得除去,否则她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一关的。 “娘,我不管,不管花多大代价,我一定要报这个仇,” 庄顺公主叹气,女儿从小被她宠坏了,可是连外孙女都一个劲地要整死那王氏,甚至绝食相逼,她又心软了。 …… 虽说锦绣是新妇,在京城又人生地不熟的,她原以为串门子的机会应该会很少的,毕竟灰姑娘高嫁进顶级权贵圈,肯定还要有一番磨合期的。 谁曾想,这进入大寒过后,各家勋贵宗室人家的贴子却如雪片般飞来,这个说是孙子满月,请她赏脸喝弥月酒,那个说是举办什么茶会,赏雪会,请她去凑凑热闹。 锦绣不好作主,也并不了解这些世家与楚王府的关系,只好厚着脸皮找来赵九凌。想问问他的意思。谁曾想,赵九凌却说:“我并不常在京里,谁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子?以前这些事儿都是由赵总管负责的,你大可把他找来问他便是。不过,我还是建意你尽量不要出去。” “为什么?” 赵九凌哼道:“给你下贴子的人家,据我所知,大多是府里有生病的人,借着赏花赏雪的由头请你过去,十有八九都是请你看病的。” 锦绣也猜到了,但仍是不敢相信,不就是生过病嘛,有必要非得请她?宫里的太医难道就是吃素的不成? 赵九凌又道:“庄顺长公主你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 赵九凌笑了笑,“这个你就别问了,反正庄顺公主一家子,都要小心。” ------题外话------ 昨天我这个寿星真是悲催。干完了活,就一边看孩子一边看打麻将的,顺便买马,能干的婆婆总会找一堆堆的活儿给我干。但人品好,亲戚都会帮我的忙,没办法嘛。晚上也是老公表妹帮我洗碗,又让婆婆说了一通,收拾扫地的活儿我也干了不少,但就是坐不得。话说,家有能干的婆母,有好处也有弊处,她能干就会要求媳妇和她一样能干。我想如果在我自己娘家,我肯定还要懒一半的。哈哈…… 681200 送了5朵鲜花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08]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感谢两位亲,让你们破费了。 第346章 不忿 “对了,庆阳王府你也别去了。庆阳王妃是继室,特别的不安份,你去了也是污了自己的眼。这靖北侯倒是可以去的,靖北侯与我交情还算不错,不过还是算了,这张家内宅有些乱,你还是别去了吧。” 靖北侯张家,锦绣的印像可是深着呢,闻言来了兴趣,“王爷怎知靖北侯内宅乱?” 赵九凌犹豫了会,“在背后说朋友的坏话,可不是我的作风。不过,张越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了些。若主母是个有主见的也就罢了,偏偏这金氏,又是个……反正,你尽量别去就是了。” 锦绣知道赵九凌要说什么,那个金氏,明明是昌顺侯府的嫡长女,偏偏没有嫡女范儿,一味的学了姨娘的招数,唱念作打,装腔作势,扮柔弱小白花形像,看了就恶心。 “王爷,既然靖北侯是你的好朋友,内宅如此的混乱,为何王爷不给靖北侯告良良诫几句呢?” 赵九凌脸色不大好看了,“以前也曾说过几回的。” 估计效果不好,甚至被张越嫌他没安好尽呢,锦绣理解赵九凌的心情了,一片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想来就郁闷。 “那个金氏,我也是见过一次的。明明没病的,偏要装作有病的模样,当着我的面还搏同情,扮可怜。”锦绣说,“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乱,这样的男人,有再大的本事,也成不了气候,王爷应该离这靖北侯远些才是。” 赵九凌长长喟叹一声,“张越是个英武不凡的,可惜,没能娶对老婆,如今弄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我看了也心有不忍,既然你也诊出那金氏是装病,还是拉他一把吧。我可不想自己的好兄弟被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给毁了。” 锦绣哼了声,她又不是圣母。是你那好兄弟爱当热血党,被金氏毁掉也是咎由自取,关我什么事儿呀?不过谁叫她是贤慧的老婆呢,得了,还是想想办法,把金氏装病的消息透露出去吧。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靖北侯夫人金氏也知道自己识破了她的伎俩,哪里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更不可能亲自下贴子请她去张家作客吧?她也不可能亲自上门去,对张越说,“你老婆装病呢,她根本一点病都没有。之所以装病,不过是想扮可怜搏同情罢了。”如果真这样说,估计第一个就被张越打出去了。 据闻张越对这个金氏好到可以列为京城第一情圣也不为过。 对于一头热的男人来说,那脑子就是不自己了,更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既然赵九凌都说了,这张越除了内宅方面颇让人瞧不起外,其他方面都是没得话说,大家又是好朋友的身份,与其眼睁睁看着他毁在一个女人手上,还不如拉他一把。这样大周也多了个栋梁,不是么? 锦绣觉得自己的任务是光荣而艰巨的,她想了数天仍是没有想到妥善又能摘清自己的好法子,想了数天都没有头绪,只好作罢,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 …… 拜赵九凌的凶名所赐,锦绣去各世家走动,倒也没受到任何拮难,反而得到隆重接待,不得不感叹,男人长得威武,确实挺有安全感的。 这日里,皇后的娘家,赵九凌的外家,奉国公府三房嫁女的喜事儿,新娘朱妙雪,是朱家二房嫡次女,平嫁至安国公府二房嫡次子,双方也算是名当户对了。 朱家这日里宾客如云,冠盖云集,就连皇后娘娘也有赏赐下来,太子没有亲自前来,但太子妃张氏却与锦绣相携而至,与朱老夫人朱夫人等人好一番寒暄。 朱家人丁兴旺,嫡出一系便有四房,四房中又各自开枝散叶下来,人数更为可观。与朱家几位舅舅,舅母,表嫂,表妹们相互介绍下来,锦绣脸都快笑僵了。 朱家人她一个都不认得,唯一认识的朱妙云,系朱家三房嫡次女,近一年不见,这丫头这会子倒没了以往在宣府时的刁蛮泼辣,而是中规中矩地立在母亲身后,不时偷偷看向锦绣,一脸的欲言又止。 锦绣迟疑了下,笑着对她招手,“妙云表妹,许久不见,可是有些想我了?” 众人望向朱妙云,眼里都带着警告,显然,朱妙云在宣府的所作所为,朱家长辈也都知道了。 朱妙云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自从宣府一别,妹妹确实挺想念表嫂的。” 锦绣笑道:“若是得空,就时常来王府找我玩耍罢。” 朱妙云点了点头,双眼似乎亮了起来。 新娘嫁朱妙雪锦绣也在新娘子的屋子里见了一回面,不过并未凑近瞧了,只是与太子妃张氏站在不远不近的地儿说了几句颂吉话,然后吉时便到,新郎官来接新娘子,礼成过后,便开始吃午饭。 太子妃携了锦绣,一道坐上了朱家内院的贵宾席位,同桌的还有另外几位王妃以及一位云英未嫁的郡主。 很不凑巧,谨王妃,容王妃,齐王妃都来了。 齐王妃很是关怀地问谨王妃,“谨王婶,怎的不见周王婶?” 谨王妃看了锦绣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怨毒与小心,回答说:“她呀,年纪大了,身子不大爽利,所以就没来。” 容王妃也是知道这里头的名堂的,冷笑一声说:“那日若是侄媳妇拿出平时一半的本领,你周王婶也不会病成这样了。”然后对谨王妃无限唏嘘地说:“天可怜见的,大前日我这才去看了周王嫂子,这才几日功夫呀,人都瘦了一几圈了。躺在床上都地都下不了。” 齐王妃一脸讶异:“不是许太医和周太医都去瞧了么?还一日三次诊脉,怎的还没有好转?上回,我记得给许太医周王婶把脉的时候,周王婶并没什么呀?怎的现在弄得这般严重?” 容王妃冷哼一声:“太医们倒是尽了心的,耐何你周王婶那可是心病,这心病,还得有心药医才成。”然后又剜了锦绣一眼。 锦绣装作没有看到,只顾低头吃自己的,最后实在免不过样,只好说道:“若是心病,那可就难治了。谨王婶,容王婶两位与周王婶走得最近,可得时常去开解周王婶才是。” 齐王妃连忙说:“九嫂不是神医么?相信你亲自出马,周王婶的病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锦绣一脸的无耐,“我倒是想去周王府瞧瞧的,耐何周王婶这可是心病,我并不擅医治的。去了也只是平空添乱罢了。” 谨王妃赶紧道:“就是,侄媳妇虽是神医,可也并非包治百病的。周王嫂这即是心病,侄媳妇就算是去了也没用处的。依我说呀,周王嫂这气性未免也太大了,若非气性大了,如何会有心病的。侄媳妇,你说是不是呀?” 锦绣不料谨王妃会为自己说话,不过转念一想,这世上有自以为是的人,但也从来不缺识时务之人,于是笑了笑说:“谨王婶说得极是。” 容王妃皱着眉头,想刺上两句,但又顾忌赵九凌,只好作罢。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周王妃并没有病,就是因为没有病,还要去找楚王妃看病,让楚王妃受了委屈,楚王恼了,皇后也恼了,这才让两位太医天天去周王府报告,一日三次诊脉问侯吃药,没病也要折腾出病来。皇后公然维护自己的新媳妇,楚王也是个护短的,一些想找锦绣麻烦的人也得惦惦自己的份量了。 容王妃前阵子送女人给赵九凌,没能得呈,反而惹得一身腥,早已让人病诟,并暗地里笑话,这回还真不敢公然找锦绣的麻烦。 齐王妃上回也被赵九凌给差点扒了一层皮,当然不敢再公然与锦绣叫板,只微微露了下棱角,便偃旗息鼓了。 太子妃装作没有听出大家话里的机锋,闲话家常般与两位堂妹说话,问了年庚与爱好后,说:“快要及笄了吧,也离嫁人不远了。” 两个姑娘都是宗室里的姑娘,一位是容王妃的闺女,出生不久就被赐封为淑瑗郡主,另一位是谨王妃的闺女,却一直没有封号,只能叫恬姐儿。 淑瑗郡主脸儿微微地红了,娇声道:“堂嫂就爱取笑我,婚姻大事一向由父母做主的。” 容王妃略有得色地说:“淑瑗的婚事,太后她老人家早就说过了,会亲自赐婚的。” 齐王妃一脸羡慕地笑道:“有太后她老人家亲自赐婚,相信淑瑗定会觅得如意郎君。” 太子妃也笑道:“太后她老人家可是很少亲自赐婚的,淑瑗倒是有福份的。” 锦绣安然地喝着汤,不意外,收到谨王妃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屑以及不以为然。 淑瑗郡主略略低了头,没有再开口。 太子妃又笑望着恬姐儿,“恬姐儿也快及笄了吧?不知是否许了人家?” 谨王妃笑着说:“恬姐儿是我唯一的闺女,我可舍不得她早嫁,再多留两年也成的。” 容王妃咯咯地笑着说:“堂嫂这话说得,再疼闺女,也得给闺女找个好的婆家才是。这早点儿相看,等及笄了,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呀。毕竟,京里的优秀男儿可是不多的。过了这村可就是没那个庙了。” 谨王妃脸色有些僵硬,说:“多谢弟妹的好意。不过天家的女儿可是不愁嫁的,我可是不急的。” 容王妃微微撇唇,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众所周知,这姑娘可是比不得男孩儿,定要早早相看才是。” 谨王妃神色冷淡,语气也冷淡,“多谢弟妹的好意。我家恬姐儿我自有主张。” 容王妃见她不领情,也有些不爽,索性不再理会谨王妃,只顾着与侄媳妇齐王妃说话,一个说这道菜式不错,朱家的厨子水平越发精进了,一个说这朱家厨子可是朱家的家生子,三代人都是掌厨的,手艺能不好么? 谨王妃心里生着闷气,也不去搭醒她们,又转身来与饭桌上另外三位妇人说话去了。 太子妃与锦绣相视一笑,总算清净了。 …… 另一桌的淑和郡主时不时看着锦绣,目光怨怼,与她同桌的客人也瞧到了,于是问道:“堂姐在看谁呢?” 淑和郡主说:“看一个跳梁小丑。” 与淑和同桌的都是些宗室里的郡主或县主,闻言好奇地望向锦绣那一桌,不敢再开口了,纷纷低下头去。 众所周知太后不喜楚王妃,所以处处找人家的麻烦,但越是找楚王妃的麻烦,郑家人越是倒霉。淑和是太后的亲外孙女,自然会看楚王妃不顺眼了。 但是宗室里的人也并非都是人云亦云的,她们在娘家或许还可以拿拿架子,摆摆宗室女的威风,可嫁了人后,就得妇凭夫贵。虽然不忿王氏出身低微却高嫁楚王,但那也是人家的福气,你羡慕也是没用的。与其嫉妒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还不如放宽心,与之交好才是上策。毕竟,王氏还是大周第一女神医呢。 ------题外话------ 有能干又健壮的婆婆作对比,我完全就是没用到天边去了。有婆婆在,我要扮扮贤慧,所以对老公百依百顺,还是在店子里好,没人管我,老公在家就一断奶娃,在店子里他就是一条龙的化身,在家就是一条虫。 第346章 感动 没有人附和自己的话,淑和有些不满,于是又拍了旁边一位出嫁多年的郡主,“不过是个破落户,陡然飞上枝头,就真把自己当凤凰了,也不瞧瞧那副德性。” 这位已婚郡主笑了笑说:“这年头妇凭夫贵,天经地义的。表妹若是不忿,大不了以后睁大眼,给兰姐儿找个更高贵的女婿就是了。” 其他郡主也跟着笑着说:“是呀,到时候我们决不会嫉妒表妹,说什么高嫁不高嫁的。” 淑和气得铁色发青,瞪了这群没用的女人,实在想不通,这些人以前在闺阁时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嫁了人后就变成这副德性了? 恰巧这时候,淑和又瞧到某宗室亲王之女带着讨好的笑去了王氏身边,因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周围又有些吵闹,只依稀听了“堂嫂太好了”,“也幸亏堂嫂嫁给了楚王堂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哼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宗室女,居然巴结一个破落户,丢不丢人呀……” 几位郡主县们也看了过去,其中一个郡主说:“那不是寿王叔家的淑宁么?” “嗯,淑宁的夫君去年才去了河西,据说现任卫所指挥使呢。” “卫所指挥使?那不也才四品的官吗?”淑和有些不以为然,自己的公公可是二品封缰大吏呢,丈夫虽然还没有一官半职,但在江西地界,谁敢惹他们蔡家? 一位郡主解释说:“虽然品秩是低了些,可到底也是实实在大的肥缺呢。不比京城,叫着好听,多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还不如弄个外放,淑宁平时候不打眼,倒是嫁了个肯上进的夫婿。” 淑和继续嗤笑,另听另一位郡主说起淑宁家的事来,“淑宁也挺命苦的就是了,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在婆家也不受待岁,如今好容易生了个哥儿,却先天不足,可没少受罪。我看淑宁应该是找九堂嫂给孩子看病的吧。” “九堂嫂是神医呢,一般人哪轻易请得动?淑宁与楚王堂兄都是出了三服的亲戚了,估计没戏。” “那可难说,瞧瞧淑宁脸上的笑容,想必九堂嫂已经答应了。” 淑和又望了去,果然见淑宁擒着感激的笑意正弯腰与王氏说着什么,那脸上的讨好连隔了这么远的她都瞧得一清二楚,更是不屑至极,冷笑着说:“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庸才不成?我就不信,把所有太医都叫过去,就没一个太医能够治好?” 郡主县主们瞧了淑和充满戾气的脸,全都保持着沉默,或是转移话题。 没人附和自己的话,淑和又兀自生了闷气,觉得这些儿时的表姐妹们怎么一个个变得胆小怕事了。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淑和不时瞧到有人去找王氏说话,脸上全是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那些普通的诰命夫人也就罢了,因为这些人身份再高,都是她们赵家的臣子。 可宗室里也有好些王妃郡主世子夫人奶奶之类的人物跑去与王氏套近乎,就更加不可理喻了。 “啪!”淑和气忿地摔了筷子,起身走向锦绣。 刚才淑和的动作以及说话声音也比较大,周围不好妇人都瞧到了,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她。 只见淑和举着酒杯来到锦绣面前,对锦绣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表嫂有大周第一女神医之称,不知表嫂是否名副其实?” 对于赤裸裸地找自己麻烦的,锦绣还挺稀罕的,这阵子接触的人全把自己当成上帝,高高地捧着她,陡然来这么一个不和谐的举动,还真的挺怀念的就是了。 “女神医不敢当,不过是略懂些医理罢了。这位夫人如何称呼?”其实依锦绣的记忆,还不至于认不出淑和来,但她就是明知故问。 果然淑和更是不满了,语气带着控诉,“表嫂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表嫂大婚那日,我还在慈宁宫中见过堂嫂的。” 锦绣恍然大悟,“原来是淑和郡主,请恕我眼拙,一时没能认出来。” 淑和又道:“表嫂又不是京里的闺秀,认不出我也没什么的。我只是很好奇,表嫂在还未嫁给表哥之前,一直以行医为生么?” “我是医者,自然以行医为生的。” “行医能挣不少银子吧?我听说表嫂嫁妆还挺丰厚的。”淑和说得咬牙切齿。 锦绣微微地笑着,“病人都说我人品好,都肯给我面子,养家糊口那是没问题的。” 淑和又继续保持着天真的问话,“哦,俱体能挣多少呢?表嫂可否说来听听?若还不错的话,我也考虑以后让闺女去学医。” “其实也不算多的,不过每年我上缴国库的税银,至少能养十个有封号的郡主。” 周围一片哗然,大周朝有封号的郡主每年米八百石,钞六百贯,锦十匹,纻丝二十匹,纱、罗减纻丝之半,绢、冬夏布各十匹,绵五百两,盐二十引,茶一百斤,马料草五匹。折算银子下来,也有五六千两银子之多。 十个郡主就是五六万两之多,光上税就要缴这么多,大周朝对商税收得比较重,但对医税则只收取三成,这样算下来,锦绣靠行医就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富婆。 锦绣生怕别人听不懂她的话,又天真地对太子妃张氏道:“皇嫂,我每年上缴国库的税银,也能养十个郡主,那这样算来,我对大周朝还是有贡献的,是不?” 太子妃笑道:“弟妹说得极是。”然后对一脸铁青的淑和道:“表妹可得感谢你这个表嫂,因为你每年的奉禄中,至少有两成是你表嫂行医挣来的。” 周围响来大大小小的嘲笑声,一些郡主们面上也挂不住,她们出自宗室,有享受朝廷奉禄的特权,但一个是花朝廷的银子,一个却给朝廷挣银子,两者高低立现。这王氏虽然身份不高,却也是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你淑和一个吃朝廷奉禄的米虫,有什么资格去嘲笑人家? 淑和胀红了脸,不服地道:“太后是我外祖母,我母亲也是公主,我是郡主,吃朝廷奉禄天经地义。有些人,想吃还吃不到呢。也只有靠攀龙附凤才有这个机会。” 不得不说,淑和的反应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但是,锦绣也不是吃素的,她一声惊呼,侧头对着满坐的王妃包括太子妃在内,“皇嫂,大嫂,弟妹,你们听听,咱们可都是皇上亲自赐的婚才嫁入天家的,可淑和郡主却说咱们攀龙附凤,这,这岂不是……” 太子妃冷下脸来,质问淑和,“表妹的意思是,本宫嫁给太子,是攀龙附凤罗?当年母后嫁给父皇,也是攀友附凤罗?还有太后,她老人家成为先皇的继后,还有我大周朝的皇后也都出自百官之家,也是攀友附凤了?” 太子妃更是厉害,把太后和皇后搬了出来。你要是敢说嫁入天家的女人都是攀友附凤,那么就把太后以及皇后还有已逝的太祖皇后也给骂了进去。因为她们也是以外姓的身份嫁入帝王家的,真要说攀友附凤,她们也是。 淑和被堵得讷讷不成言, 其他几位王妃也有些不满,虽然对于锦绣把她们拉下水有些不满,不过淑和的话更让人无法接受,“淑和侄女,说话也得三思呀。何谓攀龙附凤?咱们可都是圣上亲自赐的婚,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攀龙附凤?” 淑和吃吃地解释着,“我又没说你们,我说的是她。”她气忿地指着锦绣,“就是你攀友附凤,怎么着,你还敢不承认?” 太子妃怒斥:“淑和,放肆。楚王妃乃父皇亲自赐的婚,赐婚圣旨还在楚王府正殿里供着呢。你今儿个给楚王妃定上这个罪,可是不满意父皇的赐婚?对父皇有意见?” 淑和再自侍身份,也不敢公然说对皇帝舅舅有意见,这时候被弄得下不了台,对锦绣越发恼怒,最后见没有人给自己打圆场,更是又恨又气,跺了跺脚,瞪着锦绣一眼,骂了句“巧言令色”后迅速离去。 … “今日里可有人为难你?”锦绣吃了午饭便离开朱家,与赵九凌一道回了王府,在车上赵九凌懒懒地问道。 锦绣拿了薄帕子,用水沾湿了,擦了他略微红通通的脸,笑道:“王爷英俊神武,威名远播,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跑来为难我?” 赵九凌说明:“那些人你甭去理会,就当是放屁好了。若真的敢委屈你,你只管与我说,我自会让她们有苦说不出。” 不顾他满身的酒气,锦绣偎进他怀里,说:“有王爷这句话,我就心安了。不过,到底是同宗室的,还是不要太过了。” “我知道分寸。你嫁给我可不是专门来受气的。” 唉呀,这男人不会说甜言蜜语,不过这话比任何甜言蜜语还要来得心动。锦绣搂他的腰搂得更紧了。 赵九凌主动提及淑和的事来,“这女人没有为难你吧?” “王爷放心,她我还不放眼里的。”锦绣笑着说。 赵九凌下巴一抽,“她当真为难你了?” 锦绣笑了笑说:“王爷不用担心,淑和这样的人,我还能应付的。”见赵九凌面色阴沉,又安慰道:“当时还有皇嫂在呢,不信你问皇嫂去,我可是把淑和给整得落荒而逃呢。” 赵九凌后悔起来,“那日真该听了棒槌的话,一劳永逸的。” “王爷说什么?什么一劳永逸?”锦绣不解。 “没什么,我是说,以后淑和再敢来惹你,我给你出气。” 锦绣啼笑皆非,都是女人间的口舌之争罢了,若凡事都要男人替她撑腰,那她这个楚王妃就拱手给别人当吧。 后来又说起谨王妃的事来,“恬姐儿,也就是谨王婶的闺女,为何快要及笄了,怎么仍是没有封号?” 按帝王家的规矩,公主满十三岁就会拟封号,郡主也一样。恬姐儿也十四岁了,怎么一直没有封号呢?比她年纪小的淑瑗郡主都有了封号。 赵九凌唇角微勾:“前阵子谨王叔上折子请立世子,以及请立谨王府几位已年满十三岁的男孩为郡王,姑娘为郡主,全都碰了钉子,折子被驳回。” 锦绣眨眨眼,她没有多少政治细胞,但也知道,这里头肯定透着古怪呢。 赵九凌也不卖关子,直接与她解释道:“谨王叔倒是个与世无争的,但心思一向玲珑。他很快就打听出,在他递折子进礼部时,我也亲自去礼部过问了。” 锦绣明白了,原来是赵九凌搞的鬼,并且还是赤裸裸的阳谋。 这谨王若是个聪明的,便会知道,赵九凌之所以要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然后再细细打探,肯定就知道原委了。 谨王妃今天的表现,倒也不难猜了,原来是向她示好来了。 锦绣有些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王爷处处替我撑腰,外人不知会把我传成什么样了。” 赵九凌不以为然,“我做我的,他们说他们的,只要不让我听到。” “那,万一王爷听到了呢?” 他冷冷一笑,眼露杀气,“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锦绣打了个寒颤,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后悔,她的男人,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主。 …… …… 王妃的职责是清闲的,府里没有长辈,没有恼人的小妾,没有刁奴,所以锦绣的日子是极为闲情逸致的。 有了周王妃这个前车之鉴,虽然也有人登门求她看病,但态度非常好,锦绣也不好过于托大,倒也看了几例。 淑宁郡主好不容易生下的小子,先生性体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呼吸道气管方面比较容易复发,再来因为稀罕,更是养得精细,越发弄得娇气,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不是拉肚子就是咳嗽,一年到头,还真没个消停。 锦绣仔细给孩子检查了身子,其实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病,就是些呼吸系统以及肠胃过于弱了,只要增强抵抗力,勤加锻练,再配上食物调理,还是极有希望调理过来的。 锦绣建意淑宁郡主说,“这孩子养得太精细了,这可不好。把那些补药统统扔了,是药三分毒,孩子这么小,就每日给吃那么多的补品,没病也要吃出病来。还有,找个有经验的会功夫的让他习武,以武术锻炼是强强健身子最佳捷径。也别怕吃苦。每日城再照着我开的食物单子,坚持长期吃下去。” 淑宁郡主面色挣扎,“弟妹,习武很辛苦的,这孩子身子这么弱,恐怕不行的。要不弟妹再开些增强体质的药物,可好?” 中国母亲式的母爱,自古以来都是伟大的,可歌可泣的,但,也有自私的,狭义的,甚至是病态的。 淑宁郡主好不容易就得了这么个儿子,当成眼珠子疼也说得过去,但她这种禁锢孩子健康成长只一味的溺爱呵护,也是不成的。男孩子就要当作鹰来放养,而不是成日放在内宅里细养。那样只会养出一个撑不起天立不起门户的生活低能儿。 锦绣也遇上多个像淑宁这样的母亲了,以前还要说教劝导一番,如今可没那么多精力去解释了,她脸色一板,“不行,想要孩子身子壮实,必须习武。长痛不如短痛,只要熬过来了,以后就好了。表姐,你可知你一味的疼宠可是害他的表现?” 淑宁郡主脸色一变,讷讷不成言。 锦绣也知道淑宁郡主娘家怀王府早已落败,父亲死后,兄长也只继了个郡公的闲散爵位,奉禄也越发不如前了。淑宁的婆家也只是一般人家,自然不若那些里钟鸣鼎食的人家那样注重养身以及膳食均衡,都是想吃什么就什么,半分规划也无。也难怪孩子被养成这样,实在是饮食方面太过混乱所致。 所以她这时候与她说教解释都是无用,还不如拿出医者的威严,直接以命令式的语气让她照着她的方法来做来得更好。 淑宁郡主果然被锦绣斩钉截铁的话吓住了,咽回了满心的不舍和心疼,她接过锦绣开的膳食单子,左看右看,看了半天,这才小心把药单收好,然后说:“多谢凌弟妹。”然后又问该给多少诊金。 “弟妹莫怪,我家很少与大夫打交道,所以不知道行医的行情。弟妹说个数,我马上回去让人送过来。”其实淑宁郡主打定主意找锦绣看病的之前,便四处打听了锦绣的收费标准,诊金也在自己承受范围内,这才敢主动登门的。否则,在诊金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她还不至于厚着脸皮登门的。 锦绣也看得出淑宁郡主日子过得并不好,虽说穿得衣裳干净整洁,也鲜亮,满头珠翠也挺合身份,可无论怎么看,都有种违和感。 锦绣在给孩子看病的时候,也就在想诊金的事了,收呢,自己还真不忍心,不收呢,估计这人家心下也难安,于是折衷地道:“我看表姐这个镯子款式挺不错的。要不,表姐就拿这个镯子用来抵作诊金,可好?” 淑宁怔了怔,下意识摸了手腕上的白色镯子,这是和田玉镯打造的,在和田玉品种中,并不名贵,拿去当了也当不了几两银子来,拿来充作诊金,那是再好不过的。 于是淑宁郡主欣然撸下手腕上的镯子交与锦绣,笑着说:“这镯子随我多年,虽算不得名贵之物,但因是我母亲给我的陪嫁之物,平时候也舍不得取下来的。既然能得弟妹稀罕,倒也物尽其用。” 淑宁用一个旧镯子换取诊金,也觉得赚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领着孩子出去时,走路都有风。但在心里也暗自庆幸着,这王氏出身民间,医术是不错,想来眼光确实不怎样,她倒是赚到了。 回到家中的淑宁郡主却对婆母说,她这个表弟妹为人真是不错的,看在亲戚的情份上,居然一文诊金都没收,反而还给了孩子不少的吃食。还是她免不过样,发现这个表弟妹喜欢佩戴镯子,于是便把手腕上常戴的镯子撸了下来,送了出去。 淑宁郡主的婆母高兴地笑着说,“神医王妃倒是个实在人,那我的儿,你妹子嫁去婆家多年,一直没能生育,要不,你再去找找你那表弟妹,让她再给给你妹子瞧瞧。” 淑宁郡主:“……” …… 连续给一些勋贵女眷看过病后,也就在这时候,锦绣才知道,这古代的医辽条件,是多么的落后。而古人看病的种种违疾忌医,严重到什么程度。 大多数病症,太医院里的太医倒也能药到病除,但难就难在,这些大富之家那不成文的规矩,女眷们看病都要放下帘子,在手上搭一方帕子看病,也不知这种陈规陋习,是阻拦了太医医术的精进,还是自己把自己的病情给耽误了。 这阵子来找锦绣看病的,都是清一色的女眷,不是某位世家里的少奶奶,便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名声金贵的很啊,得了这种妇科病,当然不好找太医了。以至于楚王府倒渐渐成了锦绣看病的场所了。 刚开始赵九凌还没说什么,但锦绣却有些不好意思,她时刻谨记着,她现在已经是天家的媳妇了,时时得有王妃的范儿,看病,倒在其次了。 这阵子,许太医也时常登门拜访,对锦绣执师礼。把锦绣弄得好不脸红。刚开始还纠正他,不必行如此大礼,也不必自称学生,听着惯难为情的。但数劝无果,只得不了了之。 这日里,许太医又登门,“这阵子有位病人息贲,脐左连胁如覆杯,腹鼓胀,有青络脉,喘不能卧。学生诊断为肝痛,此肝痛也算是绝症中的一种,学生实在无能为力,只好厚颜请教王妃斟酌一二。” 锦绣连忙问:“病人年纪多大了?是什么身份?” 得知是某位勋贵夫人,年纪四十开外,锦绣说:“年纪大了,又是这种病,恐怕不大好治。先前开的是什么药?” “白术,当归,山慈姑,昆布,海藻,白花蛇舌草,三棱,太子参,水煎服,每日1剂。向日葵饮之。吃了两济,毫无用处,反而疼痛凶猛。” 锦绣沉吟,“这个十有八九肝脏上长了肿瘤,你再去仔细检查,按腹,是否有硬块,仔细把脉,肝癌症状脉相沉凝虚浮,若真有如此症状,那是真的没救了。让家人准备后事吧。” …… 许太医这位病人,锦绣虽然没有亲自看诊,看十有八九是肝癌了,肝癌可是癌症中之王呢,一经发现,便是晚期,药石无医,更别说医辽条件严重落后的古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着记忆中的偏方,开了药,半枝莲6钱,半边莲6钱,黄毛耳草6钱,苡仁、天胡荽各1两二钱,再加上黄芪、白术,甘草、白屈菜等,她依稀记得,这些药物,经过研究得出,有抑制癌细胸扩散的功用以及抗癌的功用。许太医把药名记了下来,迟疑地问道:“半边莲,这可是有毒的,怎能用来入药呢?” 锦绣解释说:“半边莲专治蛇毒的,有着特好的奇效。半边莲本身带有毒性,用来以毒攻毒正好。病人得了肝病,也是病毒所致,正好可以用半边莲来个以毒攻毒,抑止癌细胞生长。” 然后许太医又问什么叫癌细胞,锦绣一时无法详细解说,只好笼统以称之为医学术语病例中的一种。癌细胞是大多数绝症中最常见的称呼。 许太医似懂非懂,不耻下问,问了个底朝天。 正巧,赵九凌回来了,许太医赶紧起身施礼,赵九凌摆摆手,“继续,本王旁听便是。”然后又听了一会儿,许太医心满意地离去,临行时还给赵九凌行了个大礼,把他给乐坏了,说:“这老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多礼了?” 锦绣侧目,赵九凌一边坐了下来,一边解释说:“这老家伙,平时候可拽的很呢。仗着父皇的宠爱,常常把人给气得半死。有时候,连我都不放眼里。” 锦绣笑着递了杯热茶过去,说:“不会吧,许太医我觉得人很好呀,每次见了我都是毕恭毕敬的,还说要拜我为师呢。” 赵九凌讶然,过了会才说道:“这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锦绣反驳道:“王爷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我觉得许太医虽然有些让人病诟的毛病,但他对医术的追求,却是令人钦佩的。王爷知道吗?也正是因为许太医这样的医者不害臊,医术才得以继续发扬光大,进而精益求精。” “不是说同行相忌么?你们倒是说得起话。” 锦绣笑了笑说:“同行是相忌,但大家靠本事吃饭,谁也羡慕不得。不过,若能抛去各自隔亥与成见,时常切磋一二,也是受益匪浅的。” 与许太医相处几回下来,锦绣也很是佩服此人的医术,比如,古人常见的天花,肺痨,腹痛,以及各类现代闻癌色变的各类绝症,如果让她医治,估计还得抓瞎,但许太医却是如数家珍,并且能凭借那些不起眼的草药,就能治愈一半的病例,怎生不令她佩服?古人的智慧真的不能小瞧的。 锦绣又说了许太医许多好话,想着许太医嘴里做太医的喜怒哀乐,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望着锦绣娇好的侧面,赵九凌忽然心生愧疚,“成日里呆在王府,会很无聊吧?” 锦绣愣了愣,说:“是有些无聊,不过谁叫我嫁给了王爷呢?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既然已经是王妃了,就得有王妃的样子,时常外出,像什么样?”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使力,锦绣跌入他胸膛,他搂着她的纤腰,说:“若实在呆得无聊,就出去走动走动吧。实在手痒,也可以给人看病。不过不许累着自己。” 锦绣眨眨眼,轻声道:“王爷不怕外人说我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赵九凌傲然道;“我赵某人的妻子,又岂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井底之蛙?”然后又得意洋洋地道:“我老婆那可是响当当的女神医,他们羡慕都来不及了,还敢说三道四?哼,那最好祀悼这辈子不要生病。”一脸的自大张狂。 锦绣嗔他一眼,“人家说做人要谦虚,王爷倒好,倒自卖自夸了。”话虽如此,但心里却是异常的甜蜜,做家庭主妇不是不好,但若能再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便是再完美不过了。 锦绣笑望着赵九凌,这个霸道又嚣张,狂妄又无礼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虽然缺点多多,毛病多多,却总是让她惊喜,以及感动。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苹果树991120 送了1颗钻石 感谢两位的钻石 今天只有一更。故事倾于平淡,我也很想多写几个高潮情节,耐何水平有限 第348章 主母心得 锦绣原以为,那日淑和与她正面交锋,被她打下了嚣张气焰后,肯定会记恨的,说不定日后还要在公众场合为难她,锦绣之后去参加聚会时,都是万分小心的。谁知,之后这淑和似乎消失了般,许久都没能看到过她的身影,连她的母亲庄顺公主也很少出现在人前。 后来锦绣一打听,才知道,淑和郡主的女儿兰儿病了,哪还有时间找她的麻烦。 转眼间,新年已到。楚王府也应景地在把灯笼挂上,王府里祭拜灶王爷,宫里要进行祭祀大典,在王府里还好,可以随便穿着,进宫后就得穿上厚重的礼服冠帽,扬起得体的千篇一律的温和笑靥,在长辈面前要保持谦逊,在晚辈面前要和蔼,在奴才跟前又得保持着温和亲切中又带上淡淡的疏离,使宫人不致于怕她,但也不敢怠慢自己,戴上一整日的面具下来,锦绣也习惯了见人说鬼话,见人说人话的本领,虽然身体累得像狗一样,但精神尚好。 总得说来,王妃这个职业,不若太子妃皇后那样属高危职业,是个在宫中排得上名号,在宫外绝对排在头一号的身份。 当然,三十年河东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所以趁着自家男人还是烧热灶的时候,还是与现在或未来的当权人物多多稿好关系才是正理。 或许这样做有些势利,但勋贵人家像她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可以说,所有宗室里的人都与她一样,都会趁着宫中的各类庆典,想方设法抱对自己家族最有利的大腿去。 锦绣首先是抱皇后的大腿,其次是太子妃,以及太子妃所出的几个子女,反正搞好了关系,对未来准没害处的。 至于其他人,也没有刻意冷落,倒也得了好些温良恭慧的名声。可以说,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是身为王妃的必备条件。 …… 身为低贱的平民,陡然进入帝都最顶级的权贵圈子里,能很快融入这个圈子,锦绣也算是大周史上第一人。 庄顺公主领着自己的长子和次子也进了宫,目光复杂地打量着锦绣,她出身也是高贵,一国公主,又是继后所出,地位在众公主之中,也算是头一份了。可出嫁后也有诸多不如意,进入宫中也得小心行事,如覆薄冰。可这王氏倒是厉害,居然在宗室里混得如鱼似水,在宫中也是一呼百诺。 她的亲闺女淑和郡主也是出身富贵,可一旦出嫁后,却是没资格再出现在这种隆重的场合里,倒是让一些出身低微的外来女子公然出入,在自己娘家俨然成为主人,占据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地盘,享受着自己都无法享受的荣耀。 望着锦绣坐在太子妃下首,与一群宗室里最为得脸的老太妃们喜笑言欢,没有哪个王妃不羡慕的。连郑贵妃都恨得牙痒痒,侧身瞪了自己的儿媳妇齐王妃一眼,低声骂道:“你好歹也是出身大家,怎的还不如一个低贱的医女?”瞧那王氏,在一群宗室贵妇面前,那个谈笑风声,收发自如。 这个出身侯府的儿媳妇反倒缩手缩脚,越发觉得上不得台面。 齐王妃心里委屈不已,谁不想成为宗室里的风向标,谁不想成为领头羊,可她刚才也曾试着打入太子妃那个圈子,可这些人根本不理会她,害得她只有干座冷板凳的份,再脸皮厚的人也架不住这种变相的冷落呀。 …… 除夕夜这一日,所有宗室又都进宫了,除了去宫中太庙祭拜祖先外,便是吃团年夜。 皇后与宗室里的同辈妯娌们坐到一桌,当然,皇后的妯娌也多着呢,能坐到皇后身边的,自然都是颇得圣眷的。而太后等人则与宗室里同辈的太妃们长公主们一道坐了。 因先前福国大长公主那毫不遮掩的说了一通国礼家礼方面的规矩,今日里膳桌上气氛相对诡异。太后心里恨极这个大姑子,可又生怕她说出以往的事儿,弄得自己下不了台。而其他公主则是明哲保身,沉默地吃着饭,特地选些安全性的话题来说。 锦绣与太子妃同坐一桌,同桌的还有一些三服内的同辈王妃,这日里倒没有人不识相地说些让人难堪的话。而太后也没再为难人,已经被激起了斗志的锦绣,反而有些失落。 太后的亲闺女庄顺公主也来了,还带了自己的闺女淑和郡主。 很难得的,这淑和郡主居然还与锦绣打了招呼,甚至承认了那日的错误,让锦绣好一番愕然。 与锦绣交好的某些王妃郡主世子妃们则轻声提醒锦绣,“据说淑和的闺女生了病。” 锦绣问,“严重吗?” “许太医最近天天往梁家跑,想必有些严重吧。” 锦绣了然,自己大概被淑和临时当佛脚抱了吧。不过,她这个佛脚,又岂是那么容易抱的? 吃了年夜饭,在宫中一道守岁,第二日一大早向太后,皇后,太子妃等跪拜恭贺新春。 锦绣仗着年轻,底子好,苦熬了一夜下来,勉强还有些精神,那些年纪偏大的王妃公主们早已熬得双眼通红,走路都走不稳了。不由暗骂这该死的破习俗,真是要人命。 大年初一宫里依然人山人海,各外命妇也进宫依次给母仪天下的太后等后宫最高贵的女人拜寿。锦绣与几位相处甚好的王妃郡主们一道出了宫,迎面便走来一群身穿诰命服饰的外命妇。 一群夫人连忙向锦绣等人施礼。 锦绣在这群夫人当中,认出了沈阁老夫人,以前曾来过钟家给自己添妆的几位夫人。双方相互问候了番,锦绣继续往宫外走去,前边又迎来一批身穿深色大衫霞帔褙子、手持牙笏的命妇们。这些妇人正拥着一位青色霞帔头戴翟冠的中年妇人。 因这妇人衣服颜色是真红大袖衫,青色霞帔,头戴朱、翠牡丹与珠翟翠云金宝钿花翠口圈两个口衔珠结镶嵌而成的翟冠,这正是公侯伯等一品夫人才能佩戴的,与一群三四品外命妇在一起,显得特别的鹤立鸡群。 锦绣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但这妇人却一直低着头,锦绣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锦绣旁边的安伦郡主却不怀好意地笑道:“威国公老夫人可来迟了,公侯伯夫人们早已去了慈宁宫呢。顾老夫人可得加紧些才是,吉时一到,首先给太后贺拜的便是公侯伯夫人,万一迟了,可是要被降罪的。” 锦绣这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人居然是近两年未见的顾老夫人。 锦绣想了千万种与顾丁氏相遇的场景,却没有料到会是这种场合。她真恨不得学学那些一朝得势之人也来个耀武扬威。可她的名声又不允许她这样做,所以只能 依然保持着王妃特有的谦逊良和的微笑,对一群低品秩的外命妇们含颌后,扬长而去。 怀王妃边走边对顾老夫人的背影呸了声,“凌弟妹就这样放过她?” 锦绣说:“不然还能怎样?反正我现在过得比她好。” 安伦郡主点点头,“堂嫂说得也有道理。对于这种人,言语上的讽刺反而落于下乘,就该像堂嫂这般,直接无礼,更让她没脸。” 因为先前锦绣直接指证郑侧妃心口疼的毛病是在装病,之后在怀王府便不大受宠了。郑侧妃这个往日劲敌如今过得凄惨,怀王妃感激锦绣相帮,与锦绣非常要好。 “弟妹倒是大度。若换作是我,肯定做不到呢。”怀王妃说,“不过现在这顾丁氏日子已大不如前了,咱们又何必再落井下石呢?” 其实刚才瞧那顾丁氏没与其他公侯伯一道进宫,锦绣便有了某些猜测,但没有亲耳听到,仍是有些遗憾呢,于是故作讶然:“怎会呢?好歹也是堂堂国公夫人呢。” 安伦郡主撇唇,“国公夫人又怎样?对您做了那种缺德事儿,京里各世家勋贵又大都受了堂嫂的恩德,哪还能待见她?听我婆婆讲,这顾丁氏如今倒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顾国公才逝去没久,理应守孝嘛,自然不好四处走动的。”锦绣心口不一地道。 “谁说的?先前顾国公刚逝,也没见她在家中呆多久,反而四处走亲访友。如今倒是安份了。” 怀王妃笑着说:“不是安份,而是没有人再邀请她,就算她下贴子给别人家,都被打了回来,自己也没脸再继续请客作客,所以只好闭门谢客了。” 锦绣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道:看你过得不好,我这心里就舒服了。 …… 之后,又陆续听到有关顾丁氏的事儿,据说大年初一进宫去向太后请安,太后倒了是礼遇有加,和颜悦色,非常和气,甚至中午还留她同桌吃饭。但皇后那儿待遇可就天差地远了,午膳过后,顾老夫人还想去皇后宫中问安,皇后却因凤体微漾,没肯见她。而其他公侯伯夫人却是昂首挺胸出入坤宁宫中。 不过顾老夫人却又让郑贵妃给引为上宾,非常客气,锦绣心想,怎么,郑家人还想拉笼顾老夫人不成? 淑和郡主的闺女儿确实是病下了,但并不算多严重的,许太医胡太医二人跑了几趟后,基本上已控制了病情。 所以之后在某些场合见到这淑和郡主,此人又拽起来了。 从大年初一过后,赵九凌夫妇简直没有空过,赵九凌有自己的交际圈子,时常外出应酬。而锦绣也渐渐融入了赵氏宗族之中,虽然偶尔也会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不过这世上哪有完美的,做得再好都会被人病诟,所以锦绣便不去理会了。 这日里,锦绣应邀去怀王府作客,初五这一日也是怀王府公开宴客的日子,锦绣早早就去了的,并不是她多爱走动,而是再过两日,楚王府也要大宴宾客,她来怀王府也只是取取经罢了。 怀王妃对锦绣的提前到来非常高兴,把锦绣奉为上宾,对于锦绣的来意,她先是惊讶,然后又说:“难得弟妹这么看得起我。不过办这种规格的席筵我也熟门熟路了,不求标新立异,只求中规中矩、不出岔子就成。冲着堂嫂这句话,今日我便充大,先露两手给堂嫂瞧瞧。” 锦绣笑了起来,她挺喜欢怀王妃这种爽直又直率的脾气,说:“好,到时候嫂子可别嫌我聒噪才好。” 因这时候为时尚早,宾客都还没来,怀王妃给锦绣讲解了办席的各种流程,以及各个客人们的喜好,哪些客人喜欢打牌,哪些客人喜清静,哪些客人最爱来事,哪些客人不受欢迎……全向锦绣娓娓道来。 对客人左右逢源之外,还要严加训戒奴仆,眼睛放利索些,并要严防死守前来作客的公子小姐们,循规蹈矩不要犯事才好,第一要保证小姐们的安危与名声,第二要保证客人带来的寒酸亲戚不惹事,不受人欺负。席间客人不会受人算计。 怀王妃对锦绣推心置腹地道:“好些客人都会娘家侄女或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四处作客。好让这些丫头见见世面,这心意倒是好的,可怕就怕这些小姐们,被富贵给边瞎了眼,做出有伤风化之事。前阵子安国公夫人带她的娘家侄女去谨安雅郡主家作客,那不要脸的下作东西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去勾引了安雅堂妹的小叔子。”然后又说了某某府上的陈夫人带的拐弯抹角的亲戚去某某府上作客,好端端的与别人家的嫡女双双跌落水里,被赶来的公子哥儿给救了起来…… 怀王府说:“这些人必须得防。虽说事儿传扬开去,那女子名声毁了,好歹人家还心想事成了。攀高枝的攀高枝,而主家却也会跟着没脸的。”然后怀王妃又对锦绣说有些人家的庶女上不得台面,因到了年纪,便会被主母带出来见见世顺,顺便相看些人家。这些庶女除了些个别进退得宜的外,其余的要么缩手缩脚,要不就是个来事的,也极需注意了。还有外院的那些公子哥们,这些人自小出身富贵,性子也是良莠不齐,这些人也得严防死守,万一闹出与某贵族小姐私下约会的事来,可就丢脸丢大了。 锦绣开了眼界,原来,古人贵族圈子里请客还有这么多规矩。 怀王妃见锦绣听得认真,说得也性起,恨不得把自己所见所闻统统说出来,说着说着,又说到姨娘身上,怀王府顺了口气,一边指挥着心腹丫头去检查桌骑椅摆件,一边对锦绣道:“姨娘们也要防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表面上乖巧温驯,实则不会叫的狗咬人更痛。所以你千万别被那群贱蹄子的表相给迷惑住了。若是在你忙得分身乏术时,还这个喊头痛,那个又丢了猫什么的,你不去理会,又被人说成对妾室苛刻。去理会呢,自己又憋得慌。更甚者,还会伙同外人一起来算计你,这才令人防不胜防。所以为了杜绝这些下作东西给你使绊子,最好的法子就是先给些厉害瞧瞧,让她们不敢生出旁的心思。另外还要派些下人守着她们,免得这些东西又趁机闹事。” 锦绣点点头,说起姨娘,她脑海里自动浮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来,“郑侧妃最近没犯心口疼了吧?” 怀王妃闻言笑了起来,对锦绣那是满满的感激,“说到这个贱人,我还要感激堂嫂呢,若非是你揭穿了她装病的阴谋,我至今还要受她的气呢。”想起昔日没少受这郑氏的闲气,怀王妃也是一肚子的话要讲,可偏偏时不等人,只好简短说了两句,“以前堂嫂肯定不知道这贱人有多嚣张,仗着宫里那位,可没少挤兑我。这贱人成日里不是头痛就是心口疼,明知这是装病,却苦无证据,那刘太医也被她给收买了,其他太医我又不熟,请许太医呢,许太医顾忌那位,再来头痛心口痛把脉又无法诊出,也不敢断定她这是装病,每每让她得逞,真真是气死我了。如今总算让堂嫂给收拾了,真是大快人心。”然后又说郑侧妃被揭出装病事件后,她便找足了理由彻底钉死了她。把先前请太医给她看病的庞大花费,并把刘太医给扣住,当着怀王的面,一番威逼利诱,那刘太医惊惧之下全都吐了个干净。 原来自己宠爱的侧妃居然一直把自己当傻子耍,怀王也是有尊严的,想当然便彻底厌了郑侧妃。 锦绣击掌,“以堂嫂的本事,想必那郑氏如今想装病估计都没人肯相信了吧。” 怀王妃大笑,然后压低声音对锦绣道:“不瞒你说,郑氏这阵子确实身子不大好。我特地在她的菜里下了安神的,再让人打开她的窗户,第二日清晨她便染了风寒,可惜呀,她想请大夫都没人会相信她了。这不,熬了没几天,人便倒下了,如今正躺在床上硬挺呢。哼,至多不过十天半个月,阎王就会来收她了。” 锦绣这时候可不会不适时宜地说什么“总归是条人命”之类的圣母话,“现在就让她死掉,未免要引起怀疑。” 怀王妃怔了片刻,又低声说:“堂嫂说得极是。也罢,待今儿宴了客,再请太医给她瞧瞧得了。反正不让她死了,也不会让她好过。就熬着吧。” 锦绣问:“怀王,当真已不再宠她?” 怀王妃面露讥诮神色,“不满堂嫂,怀王府如今也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每年除了那五千石的奉禄外,并无恒产。而眼下花钱的地方却多着呢,光郑氏一人就花掉那么多的银两,王爷不恼她才怪呢。” 原来并非是爱之深责之切,而是经济问题。锦绣唏嘘不已,既然进得少出得多,为何怀王还要养那么多姨娘妾室? 当然,这些话锦绣可是不会说的,她只会对怀王妃说:“我观怀王面色,局部发黑,眼带浮肿,走路虚浮,头发渐黄,料是肾亏的症状。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弟妹还是多劝劝他,好生约束姨娘,否则终究害人害已。” 怀王妃面露苦笑,“我如何没劝,谁不知道饮酒过多伤身,纵欲过多伤肾,可他却说我善妒,不容人呢。” 锦绣说:“怀王自然没有错的,错的是那些姨娘,她们的存在,本来就是在女主人不方便之际替代主母服侍男主人的。如今可好,倒把男主人身体给掏空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怀王妃面色一喜,紧紧握着锦绣的手,激动不已,“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些名堂呢?幸亏堂嫂提醒了我,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锦绣淡笑不语,心里却想着,如果哪一天赵九凌也开始左拥右抱,她又当如何行动呢?这还真是件伤脑筋的事呢。 …… ------题外话------ 今天停电了大半天,下午多五点钟左右才来。可没把我急死。 第349章 医棍计谋 不多时,花团锦簇之下,外头已有下人陆续来报,某某王妃,某某郡主某某国公夫人已到。无不是帝都是叫得出名号的,亦有锦绣所不识得的。 怀王妃也顾不得与锦绣说话了,赶紧出去把客人迎了进来,一番寒暄后,怀王妃非常时务地避开了一些看锦绣不顺眼的宗室,只把朱家的夫人小姐以及安伦郡主等人安排过来,与锦绣同坐一席。 奉国公朱夫人面如银盘,一脸的富态,穿着金鹤纹织金缎的百鸟褙子,满头的银发在金辉秀雅的大凤钗以及通体碧莹的簪子映衬下,也散发富丽华贵之象。世子夫人朱冯氏端庄大气,一看便知出身良好家庭。奉国公府的二房夫人没来,三房夫人来了对母女,便是许妙云母女。 以往在宣府的时候,许妙云可没少给锦绣使绊子,锦绣还真怕这丫头贼心不死,惦记自己的男人,所以先下手为强地笑道:“许小姐,许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 朱三夫人面色有些紧张,朱大夫人则佯装不闻,世子夫人冯氏一脸的关怀之意。 许妙云说:“多谢表嫂关心,经过表嫂医治,妙云身子已经好了。后来回了京,请了小苏太医奚心医治,如今已全好了。” 世子夫人一脸的担忧,“四妹得了什么病?居然还出动大名鼎鼎的楚王妃给你医病?” 朱三夫人赶紧说:“没什么的,就是女儿家的毛病,如今已经医好了,无碍了。” 许妙云对锦绣说:“也幸亏表嫂不计前娘给我医治,想着当初的所作所为,妙云也深感歉疚。请表嫂原谅我以前的不懂事。” 锦绣那个受宠苦惊,不过瞧这丫头似乎不像在作戏,于是说:“以前的事过去了就算了,表妹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咱们大家还是一家人。” 朱妙云扭捏了一会,又问:“表嫂,回京怎的不把徒弟也给带来?” “宣府那边的医馆走不开。” “那,他们什么时候进京来?” “这个,估计短期内不会进京了。表妹问这个做什么?”怀王府的花厅阔大,朱妙云身后便有一束人高的红梅枝,上边峥嵘的枝条上,挂满了妍丽多姿的花骨朵,在这鼎沸的花厅里,增添出一丝自在写意的雅致,却也不及朱妙云脸上那抹胭脂般的霞色。 朱妙云越发不自在了,过了好半晌,才小声道:“那个唐成,可恶的很。表嫂以后可得好生教训他,哼,以前在宣府的时候,可没少欺负我。” 锦绣讶然,她没看错吧,这丫头究竟是想追责,还是在思春呀?但,堂堂奉国公府的千金,会瞧得上一个大夫? 但锦绣没有太多的思考,因为很快又有人过来与她招呼,是位锦绣并不认得的妇人。但看穿着,应该是某王妃级别的吧,瞧那头上褙子上绣的雉鸡图案,活灵活现的。 “九弟妹,你在这儿呀,可让我好找。”这位妇人丝毫不认生,见锦绣这边已没空位,居然让人抬了个墩子过来,一屁股坐到墩子上,拉着锦绣的手笑道:“九弟妹都进门这么久了,我还是头一回与九弟妹说话呢。” 旁边立马有介绍着说:“这是庆王妃,楚王殿下的堂嫂呢。” 在嫁给赵九凌之前,锦绣可是恶背了宗室里的各种太妃王爷王妃世子妃公主郡主仪宾之类的人物。听人这么一说,锦绣立马亲亲热热地喊了起来,“原来是冰堂嫂,是锦绣失礼了,冰堂嫂勿怪。” 庆王妃赶紧说:“先前弟妹大婚的时候,我也在婚房内见过弟妹的。不过那时人多,看弟妹也累得慌,所以我便没打扰弟妹。平时候我也是事儿多,所以倒腾不出空来与弟妹说说话儿。今日里好容易逮着了这机会,弟妹可别嫌弃我粗鄙才好。” 锦绣说:“冰堂嫂就爱混说。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庆王妃又说了两句话后,又有几位王妃世子妃过来围着锦绣,打趣这庆王妃。 “你这老货,当年我进门的时候可没见你这般热情过,如今对凌弟妹这般热情,哼哼,无事献殷勤,肯定是非奸即盗。” 众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又有人接口道:“临时抱佛脚可是不成的,我想以冰嫂子的聪明,想必是放长线钓大鱼吧,以备不时之需。冰嫂子,我说得可对?”安伦郡主不知什么时候也插了进来,一脸的戏趣。 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庆王妃故作气恼,“话都被你们说尽了,我还能说什么?”然后戳了安伦郡主的额头,笑骂道:“这都嫁了人,还这么的伶牙俐齿,当心妹夫被吓了。” 安伦郡主笑道:“比起庆嫂子我这又算什么?” 说笑了一阵,气氛也比刚才热闹多了,连连忙得脚不点地怀王妃也挤了进来问:“瞧你们一个个的,在说什么笑呢,都快把房顶给揭翻了。嘿,冰嫂子,你也在呀,怪不得,有你这笑货在,不热闹那可是没天理了。不过悠着点儿呀,掀了我的屋子我跟你没完。” 众人又跟着大笑,锦绣也被逗乐了,看得出来,这庆王妃在宗室妯娌里头还是挺受欢迎的。说话爽趣,又直白,为人也风趣,连一向严肃正经的安伦郡主都露出尖酸刻薄的一面,想来这庆王妃确实受人喜欢。 众人又说闹了一阵子,很快就开席了。锦绣被一群妯娌们拉到一桌,与奉国公夫人们便分开了,不由对她们露出歉意一笑。 “外婆,舅妈,锦绣先去一步。” 朱老夫人笑呵呵地说:“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在一起也热闹些。” 与锦绣同桌的有福国大长公主,以及其媳妇恭义郡主。景王老太妃,庆王妃,辽王妃,成王世子妃,安王世子妃,以及安伦、安华两位郡主,后来又加入了一个年轻的少妇,据说是已故庄淑公主的外孙女,如今被封为开惠县主的武定侯世子夫人。 加上锦绣,这桌便有十一人,团团的挤到一起,福国大长公主笑道:“天气冷,这样挤着也暖和。”然后又以长辈的口吻问开惠县主,“你都嫁去武定侯有一年了吧?怎么还没个动静?” 开慧县主一脸的羞涩,“这生孩子又不是一说就有的,谁知道送子娘娘眼里有没有我来着。” 一阵笑声过后,福国大长公主指着锦绣说:“你才嫁去一年,不碍事的。真要有问题,也甭着急,多多抱抱你这新表嫂的佛脚,就无后顾之忧了。” 众人又跟着笑,开惠县主羞涩而温和地望向锦绣,轻声叫道:“凌表嫂。” 锦绣笑着说:“表妹可别指望我呀,我又不是送子娘娘,可帮不到你的。不过表妹若有妇科方面的毛病,我倒可以给瞧瞧的。” 庆王妃取笑说:“那要诊费不?” 锦绣故作沉吟,“看在亲戚的份上,打个八折好了。至于冰嫂子嘛……”锦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庆王妃,眼露邪恶,“看冰嫂子富得冒油,我就纯当劫富济贫好了。” 女眷们又笑了起来,庆王妃故作懊恼,“凌弟妹也太会看人下菜了,我可不依啦。”好一番取笑过后,福国大长公主朗声道:“锦绣这话说得好。真要论亲戚,咱们宗室里的亲戚多得数不完,所以这时候,真要讲亲戚情份,那锦绣岂不有永远吃亏?所以我老人家还是觉得,亲兄弟明算账才好。不过呢,到底是一家人,也不能太过了,所以我个人认为,锦绣可以适当收些诊金,这样一来,又顾了锦绣的辛苦,还顾了亲戚情份。诸位认为呢?” 众人全拍手叫好,说这样大家都不吃亏。 邻桌的妇人瞧着这边热闹非凡,也有些心痒痒的,想上前与锦绣搭话,又抹不过面皮,只好不时望着锦绣这一桌。也有胆子大些的,持了酒过来,向大家敬酒,并说了“新年新气象,鸿运当头”等吉详话。 以福国大长公主为首的一干宗室女眷也非常豪爽地起身干了杯,锦绣也起了身,不过却没有沾酒,那妇人便笑问:“凌侄媳妇,可会喝酒?” 锦绣笑着解释:“略能喝上几口。不过这阵子正努力造人,所以要忌酒的。所以锦绣只能以茶代酒敬您了。” 那妇人一脸讶异:“造人?哈哈,这话倒是说得好。咦,凌侄媳可是有了?” 锦绣一脸的羞涩,“还没呢,所以正在努力呢。” “既然如此,那有什么喝不得的,来来来,赶紧喝了,也图个高兴。” 锦绣笑着说:“那不成的,既然一心想要个孩子,就一定要忌酒的。我是大夫,相信我准没错。”她对开惠县主说:“表妹也正在与妹夫努力造人吧,也得好生忌酒才成。哦对了,还要让妹夫也一道忌酒才成。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康呢。” “还有这种说法?还真是前所未闻。”尽管大多数人都心存疑惑,但锦绣是神医,相信她说的准没错,于是一些还没生孩子的妇人也赶紧放下酒杯,不敢再多喝了。 那敬酒的妇人也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再劝酒了。孩子要紧,哈哈,不过以茶代酒也是好的,来来来,凌侄媳妇,伯母祝你和恒阳早生贵子。” 锦绣拿过茶盅与她的杯子轻碰了下,“承伯母吉言。” 那妇人笑嘻嘻地介绍了自己后,又回到自己座位去,还一路高声叫道:“那杯中物确实是痛快,但正在努力造人的夫人奶奶们,可得忌忌嘴哦。刚才凌侄媳妇亲口说了,在造人之前,务必要忌酒。你们都听好了,想要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健健康康的,那就赶紧放下酒杯。不要再喝了。” 一时间,饭厅里翁翁作响,有的信,也有的不信,不过总体上,锦绣身份在那摆着,尽管心存疑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好些人还真放下了酒杯。 锦绣又加了句:“并非滴酒不沾,少量喝些也是没什么的。”立马得到一些轻微的抱怨声,“早说嘛,害我正要绞尽脑汁想办法忌酒呢。” 这些抱怨倒没有恶意,锦绣又说:“还要夫妻双方一同忌酒哦。对了,有姨娘的赶紧把姨娘给打发了,专心造人要紧。” 又有人问这是为何,锦绣解释说:“造人也并非一蹴而就的事。必须得要有良好的规律以及作息时间。唉呀,有些话我都不好意思了。” 福国大长公主朗声道:“在座诸位,哪个又是黄花大闺女来着,有啥好害臊的。未出阁的姑娘也莫要害羞,多知道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其他人也跟着起着哄,让锦绣赶紧说说,要怎样才能生下优秀健康的孩子来。 锦绣清清喉咙,说:“夫妻双方除了要有良好的作息规律以及饮食禁忌外,还要有高质量的房事。这个房事也很重要的,必须要专一而坚持下去,才更容易育孕出优秀的子嗣。怀孕并非是女人一个人的事,而是夫妻双方共同的责任。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优秀而健康的孩子,有一半来自于父亲的高质量房事,一半来自于家庭良好的氛围。另一半则来自于母亲的良好心情,三者缺一不可,所以诸位夫人奶奶们,想要早早育孕优秀的子嗣,还是回去好生管住自己枕边人的下半身吧。姨娘那最好少去或是不要去。毕竟,怀孕后的女人,心情起伏太大,对孩子的成才也是不利的。” 锦绣的话非常受年轻少妇们欢迎,但一些年长的妇人则不以为然了,不过大都还是很给锦绣面子,没有当场说出来。也有少数人滴咕着,“自古以来,妻子怀了孕,都要给丈夫安排通房丫头的,难不成,这个也要省去?” 锦绣看向说话之人,微笑着说:“我只是站在大夫的角度提醒诸位而已。是否要遵守,可就不关我的事了。我是大夫,自然知道房事过于频繁对身体可没好处的。若想掏空儿子的身子,塞十个八个通房都没问题的。” 有些人点头附和,也有的说胡说八道,男人三妻四妾太普遍了,不也一样生出优秀的孩子来着?王氏故意这般说,有给自己善妒找开脱理由之嫌。 质疑的声音很快就盖过了附和的声音,渐渐地,反对指责的声浪高过一切,尤其以庄顺公主母女为首的更是毫不客气,“王氏,你也别再冠冕堂皇说这些了,你嫁给恒阳这么久了,可有给恒阳安排过通房?应该没有吧,想必在你不方便的那几日,你也没有给姨娘们轮日子吧?” 淑和郡主立马接过话来,“说别人倒是不含糊,也不怕风大了闪舌头。真要讲优育,表嫂嫁给我表哥也有三个月了吧,怎么肚子还没动静?” 尽管好些人还是认同淑和郡主的话,但大部份人又都是胆小之人,一些想卖锦绣一个好的人又赶紧替锦绣说好话来着,说锦绣既然是大夫,说得肯定也是有道理的。你要信就信,不信就算了,又没有强迫你信。至于锦绣与楚王之间的事儿,人家小两口过日子,与你何关? 也有的说锦绣是想给自己善妒找理由开脱呢,自古以来妻子怀孕后都要给丈夫安排通房,人家不也健健康康生下孩子?也只有那些善妒的才会气性大,男人一日不在自己屋里头,才会心情起伏,无法生养孩子。说来说去,还不是女人妒嫉心里作怪。 锦绣并不生气,她也知道,她这样做肯定要招受非议,不过她并不后悔。她看向一些指责得最凶的人,“若是人人都像淑和表妹这样能生,那我们做大夫的可真要饿肚子了。” 一阵嘲笑声响起,淑和脸色胀红着,她嫁入蔡家多年,也只得一个闺女,若非她的娘是公主,祖母是太后,婆母肯定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庆王妃说:“表妹也真是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贤惠豁达,都会给男人安排通房?” 淑和没听出庆王妃的讽刺,大声道:“那是人家贤惠。净表嫂,先前净表嫂有了身子,不也是主动给净表哥安排通房?净表嫂这才是真正的贤惠呢,哪像有些人,明明就善妒,还非要给自己找理由,哼,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一些人听了大怒,纷纷怒目而视。 怀王妃沉了脸色,“淑和,你太放肆了。你说谁是婊子来着?” 庆王妃侧头对锦绣说:“凌弟妹刚才那番话完全说进我心坎里了。等会子回去,就把那些小妖精全给打发了。哼,本来身子骨就差,还成天与那群小妖精们鬼混。我还年轻呢,可不想守活寡。”庆王妃这话说得可就露骨了,但却没人指责她,反而觉得她是性情中人。一些年纪轻些的妇人无不认可地点头。 怀王妃细声细气地道:“外人可不会这样想,他们会说冰嫂子善妒的。”还特意看了淑和一眼。 “谁说我善妒?自己屋子里没十个八个通房的,休要来指责我。否则我啐她一脸的口水。”庆王妃对淑和郡主泼辣地扬眉,闲闲地道:“淑和表妹,你又给妹夫安排了几个通房呀?” 淑和不敢再说,又惹来一些人的嘲笑,觉得这人才是真正的宽已严人的。一些与淑和郡主有恩怨的也出声挤兑她,淑和被弄得下不了台,兀自涨红着脸,对说话之人怒目而视。 最后,福国大长公主见闹得不像话,于是赶紧调停,说:“行了,行了,道不相同,不相为谋,锦绣说的是好是坏,世人自有评说。是连生活都成问题了,还要顾忌着面子给男人养通房。那么这种人家,败落也是迟早的事儿。若是有几个闲钱,只要女人愿意,养十个八个通房又有何打紧的?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说的。不给男人纳妾的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两口子和和美美,这少了妻妾之争,嫡庶之争,日子多称心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弄些乱七八糟的事来,有什么意思?锦绣你刚才的一番话姑婆记下了,以后无夜成了亲,我坚决站在孙媳妇那边。”然后又对众人道:“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再争了,再争下去也分不出高下。反正各自的日子各自过,锦绣也是一片好意,反落得一身腥。锦绣,你也别往心里去呀。” 庆王妃也跟着说:“是呀,凌弟妹可别因为一两个人的胡言乱语就一杆子打翻人,冲着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医术,我抱你这个佛脚是抱定了。”众人善意地笑了起来,一改先前的剑拔弩张。 庆王妃又拍了自己的肚子,“自从生下老大后,我这肚子一直不见动静,心里愁死了,今日听了你的话,也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回去就与你净堂哥说说,看他是想要宝贝嫡子呢,还是稀罕那群小妖精。” 众人又被她粗直的话逗乐了。 然后大家又恢复了喜笑怒骂。 虽然争议不可避免,但仍是有相当一部份人站在锦绣这边,这些主母们又趁机七嘴八舌地诉说起屋子里姨娘庶子女太多的种种不好、反被弄得心力憔悴而无力管家之类的话。 一些聪明的婆母也知道自己的媳妇这是趁机拉自己作同盟呢,想着自已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收收心,不能再总是鬼混在女人堆里,是以好些大度些的还特意揪了媳妇一把,大声说:“成了,别抱怨了,回去我给你作主,把那屋子里的小妖精都给清理干净了,这总行了吧?” 媳妇立马钻进婆母的怀中,“还是娘最疼我了。” 一阵轰然大笑过后,大多数主母们全都站在了锦绣这边,而庄顺公主母女反倒弄得里外不是人,心里甭提有多恼恨。 淑和见不得左右逢源的锦绣,还想挑刺儿,被庄顺公主给拉住,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淑和郡主恨得牙痒痒的,这个沽名钓誉的王氏,明明就自己善妒,还借着神医的名号正大光明地给自己作掩护,居然还有那么多人站在她这边,这些人脑袋是豆渣做得不成? 这回怀王府作客,锦绣满载而归的,至少,她成功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并得到了绝大多数主母的认可。相信日后她剪掉赵九凌的花花肠子,以后只守着她一个妻子,也不会受太多指难拮难了。 不过,攘外容易,安内却有些困难。对付赵九凌,智取软攻效果都不怎么好,还真有些伤脑筋呢。 他们并非相爱到海枯石烂的地步,所以她也没法拿爱情的名义约束她。拿所谓的道德吧,这时代男人睡小老婆本来就天经地义,也谈不上道德问题。 不过他们现在还在新婚期,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被这些问题烦恼,所以锦绣很快又抛下这些棘手的问题。 回去的时候,谨王妃主动与锦绣同车。 虽然先前因周王妃的事儿与这谨王妃有些不豫,不过人家如今又改邪归正,锦绣倒不好再去计较什么。 或许,这谨王妃还要请教她些什么才会主动来亲近自己。 果然,车子行了一段路后,谨王妃这才吞吞吐吐地问锦绣:“您刚才说的,是真的?” 锦绣眨眨眼,说:“自然是真的。” 谨王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不肯相信,而是太匪夷所思了。那个怀孕需保持良好心情这倒是大实话。但这个世道本来就是男人的世界,又有哪个男人甘愿放弃享受而只守着怀孕的妻子?倘若仗着怀孕把男人拘在屋子里,可会被说闲话的。” 锦绣蹙眉说:“人家说女人最容易理解女人,可为什么为难女人的却往往是女人呢?” 谨王妃闷住,刚开始不大明白这句话,可渐渐地又顿悟了什么,长长叹口气,可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呀,主母怀了孕,大多数男人就算有那些花花肠子,可看在妻子怀孕的份上,反而不好主动开口。可这时候,往往是女人为表贤惠,主动给张罗的。男人便顺水推舟,一句“老婆真贤惠”就美兹兹地去睡通房去了。而女人得了贤惠的名声后,却自己暗自隐忍神伤,这又怨得谁呢? 就算做妻子的没有给男人安排通房,通常婆母或其他长辈也会出来干涉,美其名曰,不能委屈了男人。一般这些长辈大都是女人,公公就算心里不舒坦,但绝对不会公然让媳妇给男人安排通房之类的。 所以锦绣刚才这话,谨王妃倒是心有戚戚嫣,想着这些年来为了证明的贤惠大度,却往往弄得自己吞了一肚子的苦水,甚至还接连伤了两个已经成了形的男孩子,这又怨得了谁呢?都是那该死的“贤惠”二字害人。 如今听得锦绣这么一说,谨王妃才陡然明白过来,一直给自己上枷锁的,不是男人,反而是女人,甚至是自己。 锦绣打量谨王妃,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比实际年纪还要苍老些,想来应该是那种表面光鲜内里溃烂的那种。她心中一动,既然谨王妃主动撞上来,何不让她给自己作免费的广告呢? 于是别有居心的锦绣又向谨王妃解释,怀孕四个月后,胎儿基本坐实了,再适当地行房事,对胎儿反而更有利的。二来,男人表现得好了,做妻子的心情自然就开阔了,心情开阔,对孩子成长也是有利的。三来,若是在这期间,万一有不安份的心太大的姨娘从中做手脚,出了一差二错,那就是追悔也莫及了。所以为了优生优育,最好还是管住自己的花花肠子。 而在准备造人之前,最好还是一夫一妻最好。为什么呢?原因就在于,男人在房事方面过于频繁,就稀释了精子的质量,反而不利于怀孕。所以最好就是隔三五天行一回房事,有规律地进行。并且在造人期间,要保持开朗良好的心情,以及忌酒。 最后,锦绣又拿自己大夫的身份举例论证:她这做大夫的,可没少接触那些内宅阴私。也得出一个旦古不变的结论:女人多了,是非就多了。如果没本事平衡内宅,还是乖乖地守着黄脸婆过日子吧。当然,如果有本事管束好内宅,你养一百个都没问题的,只要你养得起,身体吃得消。 谨王妃听得大感快慰,但仍是将信将疑地问道,“真是这样吗?” 锦绣点头,“我是大夫,还会诓婶子不成?婶子仔细想想,那些全是嫡子出身的人家,是不是比庶子一大堆的兄弟感情更好?家族更团结?成就更广阔?” 谨王妃早已没了疑惑,不过是想找个更有力的证明了。人家锦绣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她的顾忌也就少了几分。一半带着高兴一半带着喜悦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安心了。也难怪先前总是怀不上,原来问题就出在这儿了。”然后又对锦绣好一通感激递零,说回去后,就处理掉一些小妖精,让丈夫好生收心养性。 锦绣知道谨王妃以前怀过两回,但都掉了。后来生了个嫡子,却又夭折了,如今她都三十多岁了,心里也顶着多重压力。以往为了贤惠所以不得不给谨王广纳侧妃,好早早生出儿子来。如今有锦绣的话作靠山,她底气就更充足了。 锦绣则暗自偷笑,什么无本宣传,什么叫名人效应,这就是了。 送走了谨王妃后,林嬷嬷却又私下里问锦绣:“王妃,刚才您对谨王妃说得都是真的么?” 锦绣笑了笑说:“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只要她们和我一样,是女人,是正妻,是主母,她们都会相信的。”更何况,她说的都是有科学依据的好不好?可不是信口乱说的。 林嬷嬷倒吸口气,不知该赞赏这个王妃的聪明,懂得借神医之名掩藏自己善妒的本性,还是该反对她,万一露馅了,可就不少了。 “万一人家又去问的太医,到时候被拆穿了,这可怎么办?” 锦绣笑了笑说:“我还巴不得他们去问呢。” 果然,还真让林嬷嬷猜对了,确实有人私下里问太医。 许太医并不专精妇婴,不过好歹也是太医,当然也是认可的。 专精妇婴的胡太医以及小苏太医也点头称是,但等人一走,胡太医便赶紧去查书籍去了。果然,在《儒门事亲》里,便提到“贫家之子,不得纵其欲,虽不如意而不敢怒,怒少则肝病少”,“富家之子,得纵其欲,称不如意则怒多,怒多则肝病多矣”。 第二日,又有人来问胡太医,胡太医捋着胡须说:“夫富者,纵其欲,妻不如意,必怒,怒多则伤肝,伤肝则不利。” 又有人问:在未孕育子嗣之前,为什么不能安排通房? 胡太医答曰:“人之情欲无涯,此难成易亏之阴气。医者则调强,抑制相火,保护阴jing,收心养心,恬淡虚无。节制房事,节欲保精。安于淡薄,少思寡欲。楚王妃所言,甚是有理。不可不信矣。”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再公开质疑锦绣的居心了。 但又有人则嘀咕着,“既然太医都知道节制房事,节欲保精,以利优育,那为何以前一直不曾提醒过他们?” 胡太医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找着理由,“如是说来,岂不招祸?”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觉得没必要。他自己家中就有两个妾室呢。是男人都知道纵欲伤身,可真能管住自己,那就真成圣人了。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吧,反正他嫡子都有了,也不怕纵欲伤身了。 连公认的妇科圣手都如此说了,那些质疑锦绣别有居心的人便陡然消失了一大半。当然仍是有挑刺的,不过也只是在私底下说说罢了,锦绣没有亲耳听到,也就不到一回事。反正京里的风向标早已转变,她在未生出孩子之前,赵九凌想要睡通房,也得想想后果就是了。 拐了这么大的弯才达到目的,锦绣觉得挺劳心劳力就是了,不过为了保证下一代的健康,当个医棍还是有必要的。 第350章 主母不是那么好当的 拜锦绣这个神医所赐,京里大多人家已把她的话当作圣旨,当日各自回去后便开始清理后宅。一些新妇也正大光明地拒绝婆母长辈的安排,主母正妻们倒是欢乐透了,可苦了那些小老婆们,心里恨极了锦绣这个惹事精。 王府里的几位姨娘心里怨言也多,但也只敢在私下抱怨罢了。毕竟锦绣这个王妃,杀人不见血的本领可是非常高杆的。不过是不想王爷来她们屋子,便来这么一出所谓的“节制房事,节欲保精”,就正大光明地把王爷拘在身边,世人却不会说她半个字,真的太高明了。 如果哪一天看她们不顺眼,也随随便便安个医理,就可以要她们的命,得了,还是安份守已些吧。那邱氏的下场,可还在那摆着呢,人家主母都还没出手,那邱氏就败北了,如今还落得一身都是病。 “节制房事,节欲保精?王妃大人莫不是在警告为夫吧?”赵九凌半开玩笑地说。 洗了澡的锦绣,穿上轻便的刺绣刻丝小竖领的鹅黄轻便中衣,红色的撒花裤儿,以及绣百合花的软底缎面鞋,正闲躺在床上,笑着说:“我是大夫,信我者,得永生。王爷若是不信邪,大可试试。” 赵九凌哈哈一笑,“王妃可是神医呢,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王妃真要为夫一辈子只守你一人?未免太委屈为夫。” 锦绣哼道:“你那些姨娘都还在呢,你若是想,大可去找她们呀,又没拦着你。” 赵九凌凑近她,“那你会不会毒死我?” “不会。” “会不会阉了我?” “不会。” “不善妒?” “不会。” “不闹不吵?” “不闹不吵。” “那我就去了。” “去吧。” “我真的去了。” “门在那边,不送。” 赵九凌起身,又看着锦绣,“为夫真的去了。” 锦绣笑盈盈地道:“去吧,不过王爷去了后,回来必须喝一碗十全大补汤。” “毒死了我,你会守活寡的。” “放心,王爷不会死的,我的可是真正的补汤。” “为夫可以不喝吗?” “必须得喝。” “若是不喝呢?” “不喝也得喝。” “就是不喝。” 锦绣忽然泄了气,扁着嘴巴,语带哭腔:“不想喝也成,那就不要去了。” 王府的食物一向精细,再来膳食也均衡,营养丰富,保养也细致,无论是吃进嘴里还是用在身上的,都是千里挑一的。经过几个月的饮食调理,以及奢华保养品的滋润下,锦绣的皮肤早已养得水嫩光滑,肤若凝脂。再则着装方面也是走高端路线,衣服颜色搭配也精细,人靠衣装这话并非夸大其辞。锦绣容貌并不差,再被金尊玉贵地滋养,容颜更甚往昔。如此嗔怒的画面,眼波含媚,颊若胭脂,如同春日里的桃花齐绽,勾人心魂。 赵九凌大笑,重新坐了直来,拉过她娇小的身板儿,捏了她圆润的脸儿,“小傻瓜,自己善妒就明说吧,何必找那么多的理由。” 锦绣原本还是有作戏的成份,但听了他的话,也知道凑效了,原本应该再接再励,一鼓作气,或许逼他发下毒誓今后不再去姨娘屋里头。以他重承诺的性子,想必不会让她太过失望,但她不愿这样勉强他。 锦绣承认,她没那个能力去驾驭他,智取也不成,这男人太聪明了,她才刚露些小动作,就被他发现了。所以她只能行放养政策,再适当地因势导利,让他逐渐收心。 像赵九凌这样的男人,什么驭夫术都是扯谈,她也没那个能耐能够改变这个封建礼教洗礼下的男人,她只能努力改变自己,跟上这个时代的脚印。 对这男人谈爱情,似乎有些奢侈。 于是,锦绣见好就收,顺势偎入赵九凌怀里,揪着他茧绸直裰&160;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衣领,小声地说着:“王爷就算真要去找她们,我也不会真要拦着你的。只求王爷去的时候,别让我知道就是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接受的。 屋子里的白木沉香,在阔大的卧房弥漫出沉静而缓慢的幽幽清香,移盆在瓷缸里的散尾葵碧绿晶莹,窗台下健康的蝴蝶兰厚挺扎密地绽放出娇美的蓓蕾。 赵九凌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搂紧了她,大概这便是他给自己的答案吧。 …… 农历年里的京城,帝都勋贵们依然忙碌不停。在纷飞的雨雪中,依然过着奢侈却又忙碌的日子。贵妇人们用她们特有的手腕,以内宅交际的方式,穿梭于各世家之中。 锦绣制造出的优生优育风在京城刮起一股缓慢而坚决的“清理小妖精”行动,好些人家也都这样那样的原因,略裁了些妾室,一些婆母辈份的人本来留着的几个美貌丫头的好苗子,也在渐渐变了味的舆论下,不得不放弃,改而放出去配人。 否则,真要强行塞到儿子房里,不止媳妇有意见,连一心想要子嗣的族人都会不满的,明知节制房事方能优生优育,你还要我行我素塞人,这就不是疼儿子,而是害人了。 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也不敢随意送人的,比如,太后。 太后在听说此事后,气得又摔坏了好些杯盘,“好你个王氏,这贱人就是生来克我的。气死我了。”震怒中的太后,连身份都顾不得了,赶紧让人把郑贵妃以及娘家嫂子叫来,商议着郑瑜的婚事。 郑瑜是郑家目前最有潜力最有身份的嫡女,并且是唯一到适婚年纪的嫡女。太后的原意是想郑瑜嫁做楚王妃,如今被王氏给半路截了糊,只好退而求其次,做做侧妃也是好的,凭她的本事,再加上郑家人的一致团结,那王氏早晚都会被架空的。 可谁会想到,侧妃的位置都没捞着,倒被赵九凌给反算计了回去。并且发生在自己宫里,还让自己的儿子沾上了一身腥,太后不但要面对郑瑜的悲忿哭泣,还要面对着郑家人的不理解以及埋怨,再来自己外孙女被赵九凌整得如此凄惨,却不能光明正大地报仇……太后这阵子人召太医的次数确实比往回多了不少。 召来娘家嫂子,太后说:“哀家已经给瑜儿选了两户人家。一是武定侯世子,陈澜,二是威国公顾东临,这两户人家都是千里挑一的,嫂子你觉得哪个更适合?” 郑贵妃立马说:“武定侯世子倒是不错的,人中龙凤,生得又好,能力也不错,真真正正的天姿人物,可人家已经娶了妻呀。”娶的妻子可不是小门小户呢,人家可是已故的庄淑公主的外孙女,被封为开慧县主的寿宁侯的孙女。娘家虽然不怎样,可架不住人家有公主外婆这个身份,本身又有县主封号。郑瑜虽然是郑家嫡女,可哪比得过人家堂堂县主? 郑夫人则有些心动,说:“这寿宁侯早就大不如前,如今不过是空架子罢了。这开慧县主武氏也只是皇帝给的恩荫而已。一个无娘无父的孤女,娘家又势微,嫁入陈家也才一年而已。据说,身子还不大好……” 郑贵妃立马猜出了这位婶娘的心思,连忙摆手说:“那不成的,这开慧县主平时候与咱们又不亲近,又很少进宫来。再则,谁说开慧县主身子不好来着?人家可好得很。伯母,你可别乱来,如今咱们郑家可今非昔比了。就连我,如今也是如覆薄冰。” 郑夫人有些不满,对太后说:“好歹也是堂堂太后,宫里辈份最高地位最尊贵的,想要召见一个孤女,还不容易吗?随意找个借口,下个毒,也不要让她当场就死了的那种,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我那里刚好有这种药,无色无味,和酒一道下肚,不出三个月,就慢慢沉睡而死,还让人找不出病因来。” 太后有些心动,但仍是摇了摇头,“再看看这顾东临吧。顾东临是新继任的威国公,因替父守孝,至今都还没娶妻。如今又远去了河西,这孩子倒是吃苦耐劳,人也有几分本事,如今在那边混得也还不错,已经是四品的威武将军了。威国公也是世袭罔替的爵位,瑜儿嫁过去,那便是现成的国公夫人。” 郑贵妃双眼一亮,“顾东临么?那还不错。瑜儿嫁过去,可就是国公夫人呢。”虽然嫉妒长房什么便宜都占光了,但谁叫她父母不会生呢,一个闺女都没有,所以只好便宜长房的人了。 郑夫人又心动了,“顾东临也挺不错。” 太后说:“那就顾东临吧,再过不久,顾东临孝期就满了,如今顾丁氏正要给他物色嫡妻呢。既然中意此人,哀家就立即下旨赐婚。免得夜长梦多。” 郑夫人又有些迟疑,“那武定侯世子呢?就这样放弃了?”虽然武定侯与威国公差了一个等级,但武定侯在京里可是炙手可热的人家,不但手中有实权,还富可敌国。威国公也是不错的,每年有五千石的奉禄呢,可有顾丁氏那样的亲家,郑夫人心里也会不痛快的就是了。 顾家与那王锦绣素来有怨,顾东临还是王氏的前定婚夫,郑瑜若嫁给顾东临,岂不是有捡人家剩下的?所以郑夫人对顾东临也不大待见了。 再则,世人皆知武定侯是太子派的中坚力量,将来万一容王问鼎大宝失败,郑家绝对是首先清理的对像。若是瑜儿嫁给武定侯,太子殿下看在武定侯以及瑜儿的面上,也会对郑家从轻发落。 万一太子失势,容王登基,看在亲戚的份上,武定侯也不会有事的,相反,还极有可能站在容王这边。 反正嫁入武定侯府,郑家是怎么也不吃亏的。 太后也觉得郑瑜嫁给武定侯世子不错,若嫁了过去,那么五军都督府的一半兵力,就能为容王所用。 最重要的,瑜儿嫁过去,便能成功离间武定侯府与太子的关系,到时候武定侯受到冷落,自然而然都会投靠到容王这边。 …… 到了初六这一天,怀王妃庆王妃相携来楚王府作客。 宗室里十来家亲王,数家郡王,以及各公主郡主们相互定了宴客日子,楚王府是初十请客。 在这之前,楚王府的回事处已收了不下百张回贴,以及新年礼品,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锦绣收礼物收到手酸,也见识到京城豪门世家的豪华程度。 王府的外院管事赵管家按着回贴,统计了大致人数后,约摸要准备六十桌的规模。锦绣听取庆王妃怀王妃的建意,拟了四道冷盘,八道主菜,一个汤菜,主食四种。 怀王妃看了菜单,摇了摇头,“都不怎么出众,也不名贵,好歹也得弄个炭烤乳羊、脆鹅肠、烤鸭掌之类的吧。” 锦绣赶紧摇头说:“得了,我可不想为了面子就造杀孽,会下十八层地狱的。”人吃肉是必须的,但为了面子与口腹之欲,但那样残忍对待动物,绝对会下地狱的。 怀王妃说:“听你这么一说,嘿,估计咱们宗室里的人会有一半都会下十八层地狱了。” 庆王妃接着说,“就这几道菜就把你吓成这样。你可知梁国公一年办一次筵席,需要宰杀多少头猪?多少只鸡,多少只猴子?猪肉要吃里背脊那块肉,办一桌席宴,就要用去一头猪,30只鹦鹉,30只鹅,一只猴子,他们每年都要办好几场席筵,每办一场最低都是几十桌的数量……你说要下十八层地狱,可人家过得比咱们都好。” 锦绣沉默,她自然知道这些钟鸣鼎食之家奢侈程度,是她这样的井底之蛙想都不敢想像的。 “不管别人如何,我是绝对不允许在自己的地盘上,有生吃猴脑,炭烧即将临盆的活母羊的事件发生的。” 庆王妃点头说:“弟妹心慈,将来会有好报的。只是,餐桌上没一点珍贵名食,会受人耻笑的。”就连她本人,再怎么不喜那些残忍的菜式,但也弄了风干鸡和龙凤须,还不是怕被人耻笑,庆王府家底不丰厚,只能置办贫民菜式。 锦绣摇头说:“不了。若真要取笑的,就让她们取笑好了。以后大不了不让他们登门也就罢了。边关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他们却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这样糟蹋,想着那些受伤的将士连最基本的糙米饭都没得吃,我心里就难受得紧。” 听她这么一说,怀王妃庆王妃也颇有些汗颜,她们相互望了眼,讪讪地说:“弟妹宅心仁厚。嫂子我惭愧。”然后齐齐反思,比起锦绣的朴素来,自己穿金戴银吃山珍品海味,还真是穷凶极奢了,真是罪过。 后来二人也不再坚持这些普通的菜式,然后又高商议着请戏班子的事来,庆王妃建意去容王府里借戏班子,容王府养了上百名戏班子,基本上每隔半月就会有新戏出来,极受大家欢迎。 锦绣问:“除了容王府外,还有哪些人家新养了戏班子?” 庆王妃知道锦绣与容王妃有些不对盘,于是又说:“嗯,奉国公府也养了,不过新戏不多,养的人也比较少。梁国公府也养了,不过庄顺公主那人脾气可不怎么好,弟妹还是不要去碰钉子了。啊对了,韩国公府也养了戏班子,基本上每隔一个月也会排出新戏。福国大长公主又非常好客,对人也热情,弟妹可以去试试。” 福国大长公主是否热情好客,那都要限身份地位来着,不过锦绣并没有明着说出来,虽然曾被此人拿架子整了一回,但此人如此识时务,她对她的抵触便没那么严重了。 对于锦绣的请求,福国大长公主先是受宠若惊,然后便是高兴,二话不说,非常爽快就同意了。 她甚至有种感觉,锦绣能来主动向她借梨园班子,证明已不再记恨以前她对她做过的事。而大长公主也认为,痛快应了这事,也是变相地对之前的事作个交代,以后她在锦绣面前就会不会有局促不安感。 而这个契机,却是锦绣送上门来的。这就证明锦绣并不记恨自己的。否则,京里那么多养梨园班子不借,唯独来借她的呢? 越想越美的大长公主甚至还领着锦绣,亲自引见了戏班里的台柱,以及班头,吩咐他们好生听命于楚王妃,不得有怠。 锦绣千恩万谢地领了人离去,福国大长公主还热情地把锦绣送出了花厅,足可以证有对锦绣的爱戴程度。 等锦绣一走,她的妯娌也就是已经别府另居的婶娘则说:“嫂子也太抬举她了,一个小辈,值得如此礼遇么?”这个公主妯娌最是踩低爬高不过,身份不如自己的,辈份不如自己的,哪会放在眼里。现在可好,居然对一个小辈这般礼遇,实在难以想像。 福国大长公主横了她一眼,不悦道:“你懂什么?锦绣救过无夜的命,冲着这个,也该对人家好些。” …… 冬暖对于锦绣的神机妙算无比的佩服,从沈家出来,便一路上夸着。锦绣听得耳朵都腻了,笑着说:“这有什么的?这位大长公主从来是最识时务的。所以我倒不是担心她会拒绝。” 通常公主身份的,能风光到几时?但这位大长公主却一直风光到现在,也并非没道理的。冲着她这份眼力劲,以及识时务的本领,寻常人能及得上十分之一就已难得了。 就像上回,因着李郑氏,太后与皇后直接对上,皇后能大获全胜,并且不必受孝道约束,这位大长公主可是卖了大力的,也难怪帝后也会给她五分颜面,实在是人家太会做人,懂得该出手时就出手,以及那份狠毒的眼光与泼辣的狠劲。 试想,太后再如何的不得人心,总归占着名份上的优势。放眼哪位公主敢这般明张目胆得罪的。但福国大长公主却为了皇后做了回马前卒,虽然得罪死了太后,但帝后肯定会加倍补偿。如今沈无夜年纪轻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却在军中得了个实缺,这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 到了初十这一天,楚王府宴客的日子。 这是锦绣做了王妃后,第一次公开宴客大露身手的时日,所以容不得她出任何差错。所以严厉交代了一干管事婆子,王府的下人全是内务府分派下来的,因赵九凌是帝后之子,所以内务府拨下来的人倒不是那种偷奸耍懒之人,管事极有章程,也不必锦绣如何调教训练,只需按着章程办事便成。 锦绣也不是那种恋权不放,事必恭亲之人,她先把自己拟定好的菜单交由厨房与采买的,便不再过问。洒扫,招待、茶水、药房、布景全都有专人负责,她只需动动嘴皮子就是了。这些管事做事都老练,不存在业务不熟或是摸不清门路之类毛病,但前前条件是必须要听从锦绣的吩咐才成。 而这时候,也是考验锦绣驭人的本领就是了。 王妃与那些诰命夫人还是有很大优势的,王府里没有所谓的卖身契,但没有人敢不听命令的。身为天家人物,天生就掌握着奴才们的生死杀伐权,管你有没有卖身契,做错了事直接打杀,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经过三个月的摸索,锦绣也摸清了王妃的特权与管家门路。总归一句话,权利和身份真是个好东西,在自己的地盘上行驶王妃的权利,特别的有威严。交代下去的事儿,自有相应职责的管事们负责办,这些人在王府呆得并不久,在新女主人面前,也想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以得到长久的重用。所以锦绣倒不必担心这些人会办不好。 目前锦绣唯一担忧的便是,账目方面还不好弄,她只会拨打算盘,管理不大不小的医馆,如果这些管事依恃自己的弱点,在账面上作假账糊弄她,可就不妙了。 所以对于这些管事们呈上来的账单,锦绣一一保留着,对她们说改日得了空,去请外头的账房来查查账。因为她确实不会看账本。 这些管事们一听,有的就急了,然后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把账本要了回去。 锦绣也不点破,依然好声好气地把账本重新还给她们,也不说一个字,却让人暗地里把这些人给记下了。至于其他稳站不动的管事,想必这些账本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就是了。 初十这一日,锦绣和赵九凌都起了个大早。 赵九凌在前院待客,锦绣则在后宅里的衡芜殿招待客人,客人们三三两两地抵达,一想想挑刺的客人观看楚王府的奴仆,手脚麻利,言语得体,行事有章有法,遂收起了轻视之心。 虽然凡事都有下人去办,但光招待客人也让锦绣忙得脚不点地,那些诰命夫人们,辈份再高,也没资格让锦绣亲自迎接的。但奉国公老夫人,赵九凌的亲外祖母,锦绣却是亲自迎进来的。没有人会说锦绣的不是,毕竟,法礼之外不外乎人情。 一些长辈级的太妃、王妃、大长公主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锦绣也亲自去垂花门迎接,除此之外,都是些叔伯婶娘之类的长辈了。 钟家人很早就到了,不过自己的娘家人倒不必如此见外,所以锦绣基本上都没怎么去招呼。钟家人也理解锦绣的辛苦,反而还非常主动地帮着招呼一些亲近的友人。不多时,偏殿里的客人全都与钟家女眷们交谈甚欢。 果真如怀王妃所说,某些女客们还真的带了所谓的娘家侄女表姑娘之类的未嫁女上门,锦绣表面上维持着来者都是客的礼貌笑容,略略打量一番后,还随意夸上两句“好文静的姑娘”,“好个美人胚子”,“嘴儿可真甜”,“长得与令媛还挺相像呢”。转过身,却给身边的管事婆子一个严厉的眼神。 这些婆子会意,赶紧又加派人手,明着服侍这些表姑娘,实则是监视。 时辰逼近中午,客人们也到得差不多了,衡芜殿两边偏殿,以及后边空地上的桌椅全坐得满堂堂。甚至还有增加的倾势。 一个管事婆子沉稳地对锦绣道:“王妃,好像人数有些超。” 确实会超的,锦绣没有料到,这些客人们会带如此多的家眷来,一个个的表姑娘或是娘家妹子族妹什么的陌生女客起码不下三十位。 锦绣抹了额上的汗,说:“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理?” “刚才厨房的说,再挪十桌还是没问题的。目前还差八九桌呢,据门房的说,还有两桌客人没到。”一般办席,是先根据亲戚人数按最高数量统计,另外再抛上三五桌。一般情况是没问题的,只会多不会少。但今日来的客人,好些没有持贴子,也没有接邀请贴子就来了的。这些人普遍出身不高,却又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也不知是从哪个门逢里冒出来的。但来者是客,门房上的也不好赶人,所以只好另外想办法了。 第351章 找茬的人 宫里的太后正与郑贵妃,郑夫人、以及郑贵妃的母亲一起打马吊,郑夫人洋洋得意地道:“今日我撺缀着好些人家去楚王府,相信王锦绣再是准备充分,估计这时候也手忙脚乱吧?” 一般宴请宾客,都会事先下贴子的,人家回了贴,才会统计到宴客名单中。逢上这种过年宴客的,也会有相当一部份上门拜访,但也会事先下贴子。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很少会不请自来的。 今日郑夫人弄了好些杂七杂八的人家去王府作客,王锦绣就算准备再多的桌数,恐怕也是不够的。到时候可就闹笑话了。 郑贵妃打了个牌出去,说:“那可难说,楚王府可不是阿猫阿狗就能进去的。伯母,您找的那些人家,万一连王府大门都进不去怎么办?” 郑夫人道:“不会的。这些人很散的,又与那些世家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被带进去就容易多了。” …… 还差九桌人的份,这都快到中午了,就算去外头的酒楼临时应急,估计也是不行了。锦绣赶紧找来钟夫人,怀王妃,庆王妃等人,这些人都是主持中馈多年的当家主母,相信人多力量大。 再来她们也不会嘲自己就是了。 钟夫人脸色不怎么好看,看了外头人山人海的客人,“要不这样吧,我把与我平时候最是要好的人都叫走,相信腾一两桌肯定没问题的。” 钟大奶奶也说:“咱们家来了五个人,我娘家人也来了两位,我与表妹玩得最好,相信她会买我一个面子的。她嘴巴也紧,不会声张出去的。” 虽然作为新妇初次宴客,能否办好,世人都会给上几分宽容的。但预备的桌数严重不够,可就极失水准了。 锦绣身为新妇,可承受不起这样的议论。尽管这些客人当中,有好些是都是不请自来的。 但外人哪会这样想,只会避重就轻,捡你不好的一面来说。 锦绣也知道这点,很是感激钟夫人和钟大奶奶。 钟二奶奶绞着手帕,有些不安,“娘,妹妹,我恐怕帮不上妹妹什么忙了。”她虽然也是嫡女,可母亲早逝,如今继母当家,才不会站在她这边呢。 钟夫人也知道她的处境,说:“没事,只要你有这个心就好了。” 怀王妃也表示自己可以腾两桌出来,然后她立马去动员一些与她关系最好走得最近的女眷。 庆王妃则有些气短,不好意思地对锦绣道:“不好意思呀,凌弟妹,我的出身你也知道,表面上与大伙都打得火热,但这紧要关头,我可不敢私自作主。不过我可以把我闺女腾出位子来,哦对了,还有武定侯府的开慧县主,她一向最好说话的,也最善解人意了,还有她的婆母,我现在就去动员她们。” 庆王妃与宗室里的女眷关系都比较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会保证平时候相交甚好的不会在紧要关头捅娄子子? 锦绣点头,“那就有劳庆嫂子了。” 钟夫人以及钟大奶奶各自动员了与自己相交甚笃的亲属闺蜜,然后这些闺蜜们又非常爽快地动员了各自的闺蜜姐妹们,非常惊人地腾了六桌出来。 怀王妃动员了一两位宗室里辈份最高心肠最好的老太妃,然后也腾了两桌出来。福国大长公主也爽快,也腾了一桌出来。而庆王妃所说的开慧县主,果真动员了自己的婆母以及闺蜜,也腾了一桌半。这样下来,桌数就完全够了。 这些人也非常识趣地不动声色地离了正厅,去了蘅芜殿后边的承泰殿。 锦绣也知道,钟大夫人以及怀王妃等人会单独招待她们的,再来基本算得上是自己人,就算一时怠慢,也不会说自己什么的。唯今之计,还是先把蘅芜殿的客人安排去吃席才成。 一些不明京里的忽然找不着原来的那些人,便问锦绣:“大长公主去哪了?这都开席了,怎的不见了人影?” 管事婆子说:“福国大长公主年纪大了,身子不怎么好,已经去了后边客房休息去了。” 因为人多,就算忽然少了百十来人,也没有人去注意。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见桌数刚刚够好,还能剩下一两桌来,倒有些失望,但既然桌数够,也不好挑刺。毕竟她们都是混水摸鱼进来的,要是闹将了开来,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丫头们开始上菜,然后临时搭建的戏台也开始唱戏,一些人也认出了这些梨园班子是福国大长公主府上的,纷纷询问锦绣。 锦绣回答:“姑婆疼我初次办席,又对京城的戏班子不熟悉,所以特地把她老人家的戏班子临时借了给我。” 众人也知道福国大长公主的性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淑和郡主又暗自嘀咕着,那老太婆眼光忒是差,一个破落户也要去巴结。 当丫头们一一上了主菜后,客人们一瞧这些菜式,心里都有些嘀咕,不过还算是有几分修养和顾忌,所以没有说出口。倒是一些心存找茬之心的人则兴奋至极地嚷了起来,“楚王府不是亲王爵位吗?怎的这些菜式这么寒酸?” 有人嚷了出来,其他也跟着嘀咕起来,不过这些人胆子还不够大,也只敢小声嘀咕几句,还真不敢大声说出来。 一些厚道之人虽然也觉得这些菜式忒普通了,一点都没有身为亲王府炙手可热的气派,但仍是觉得锦绣一介新妇,又是那般出身,估计没见识过真正权贵之家的奢华富贵,也就心存厚道地为锦绣说了几句话。 也有些人不以为然地辩驳着说:“难不成,真要吃山珍海味能能显现出富贵气派?未免俗了些。” 虽然大多数宗室女眷及世家命妇也觉得锦绣这办的菜式实在不够档次,并且不合身份,不过枪打出头鸟的寓义以及八面玲珑的交际本领使得她们只会在心里叽咕两句,但面上却替锦绣说起好话来。 这便是中国式交际的好处,就算心里再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反而还会违背地说着好话。要说也只是在私底下说说而已。 真要公开来说,那样就太得罪人了。 这些别有用心之人见挑不起这些女眷的情绪,眼珠子一转,又另外起了话题。 郑二奶奶先是高声指责这些菜式太过寒酸,哪配得上楚王府高贵的门弟,以及这些尊贵的客人。然后话语倏转,“到底是新妇,又是第一次办这种高端席宴,办不好也是在所难免的,咱们也不会真要鸡蛋里挑这个骨头。不过楚王妃,听说太后也怕你管不好诺大的王府,所以特意派了两个宫里人,专门替你分忧解劳的。你怎的不用她们呢?有她们在,相信今日的席筵肯定办得有声有色。” 这郑二奶奶声音实在太大,居然盖过了前边搭建在水榭上的戏班子。数十桌客人也全都寂静下来,想看锦绣的反应。 锦绣冷冷地盯着这郑二奶奶,她没有见过此人,但也听钟大奶奶提及过此人来事的本领。 郑二奶奶丝毫不怕得罪锦绣的,见她保持着沉默,想必已被自己镇住了,不由得意至极,到底是新妇,说她两句就词穷了。 “如意二人好歹也是太后宫里的,跟着太后也学了不少主持中馈的事,帮着王妃管理小小的王府也不在话下。妹妹只需好好做你的王妃便成,有什么事交给她们去办就是。王妃别犹豫了,快去把如意二人叫出来,让她们在宾客跟前露露脸。” 见锦绣依然不为所动,不由沉了语气,“怎么,莫非楚王妃容不下她们?” 一些看不下去的人想说上两句,却被身边人给拉住。 谨王妃有些不忿,侧头望着自己的闺女,“你拦我做甚?” 妍姐儿小声说:“这人分明故意挑事的。凌王婶也得自己解决才好,否则旁人帮了她也会没脸的。” 谨王妃咬着下唇,也觉得女儿说得有些道理,可仍是扼腕不已,她先前因周王妃的事儿与锦绣闹了些不愉快,这阵子也一直在找机会弥补,如今有千载难逢的机会,却又是这般场合,还真让人进退两难。 与谨王妃同桌的老太妃也跟着点头,“妍姐儿说得有理。锦绣不管如何,总归是咱们赵家的媳妇,岂能让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给这般打脸?不过这时候锦绣一定得撑住,否则就真的没脸了。” 另一个王妃也跟着点头,“这郑张氏,还真是不知死活。” “肯定是那位指使的。” 这边,锦绣冷冷地对上郑二奶奶,说:“也好,就把她那二人叫出来吧。” 郑张氏面露得意,锦绣又说:“刚好我的腿走得酸了,让她们给我捶捶腿才好。”她还算是厚道了,没有当众说出让那二人出来充当伶人。 众人一乐,差点没笑出声,真让那二人出来给锦绣做捶肩侍候人的活儿,不止郑张氏会没脸,连太后也会更加没脸呢。 太后赏的人,再身份特殊,总归是侍候主母的。锦绣这么做也没错,连太后也不好说什么。 但这样一来,郑二奶奶可就没脸了。 如果郑二奶奶聪明,赶紧见好就收,可她非要来一句:“太后她老人家赏的人,你也要当丫环使?” 锦绣说:“既然都是赏的,难不成还要当祖宗不成?” 郑二奶奶词穷,只好把太后拉出来:“可毕竟是太后赏的人,总也要给几分脸面吧?否则,你可是没把太后放眼里。”她就不信,这王氏敢公然不敬太后。 锦绣实在服了这些人,就没点新花样?左一句太后如何,右一句太后尊贵,她再怎尊贵,难道能大过传统礼法? 再是太后赏的人,也要尊重主母,服侍主母。 这人还这样纠缠不休,只会徒惹厌恶。 锦绣板下脸来,冷斥道:“依你这么一说,我还得把王妃位置让出来不成?”不等她开口,又说:“得了,既然这位夫人这么稀罕那两位姑娘,干脆我就来个借花献佛,转送给夫人好了。夫人也别感激我,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如今我与王爷都还没子嗣呢,正是努力造人的时候,这两位姑娘在我这,还真委屈她们了。夫人是个慈悲的,干脆就好人做到底,把人领回去吧。” 周围响来一阵止不住的笑声,锦绣实在不愿把大好精力浪费在无聊人身上,冷冷地道:“夫人这么关心我的家务事,干脆我这个王妃让你来当好了。大家觉得如何?” 早已有好些宾客按耐不住,纷纷说:“凌侄媳妇,你也累了一整天了,赶紧坐下吃了吧。不相干的人就别理会了,” “怎么叫不相干呢?人家好歹名义上也是凌弟妹的长辈呢,说两句又怎么了?郑二夫人,既然你看我这凌弟妹不顺眼,干脆你另外挑个人好了。要不,就让你那侄女来当如何?” 众人轰然大笑,既还击了对方,又解了恨,又直接道出郑家一家子都阴暗无耻的德性。 郑二夫人脸胀得通红,但没有人去理会她,就连与她站同一阵线的人都觉她不识时务,本末倒置。她们今日的目标便是给锦绣安一个没能力主持中馈的罪名,她偏要老调重提,也难怪要惹一身腥。 郑二夫人得到极大多数客人的厌恶,但却极得淑和郡主的喜欢,见郑二夫人败下阵来,她狠狠摔了筷子,对闻声对望过来的宾客大声嚷道:“不吃了,就这么些叫化子才吃的菜,哪吃得下。” 又来一位找茬的。一些不愿惹事的只是低头猛吃,不发表任何言论,一些想看笑话却也极有分寸地不啃声,静待事情发展。 ------题外话------ 有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我也穿越了,估计也无法成为大家族的主母。脾气又直,人又懒,真要穿越了,只有被嫌到姥姥家的份。小说也缘于生活,那一年,我表妹结婚,席开70桌,但客人却来了90桌。写到这儿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哈哈,借鉴了表妹的故事。 感谢秋水自在含笑中的钻石。我对你的爱意,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第352章 直接赶人 锦绣也知道今日桌上的饭菜会招病诟,但她并不后悔,她这些菜式,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就算宴请普通富户,也是足够了。也不是没有山珍海味,不过是少了那几味众人津津乐道必须得花费巨大财的菜式罢了。 锦绣来到淑和郡主桌前,笑着说:“表妹想吃什么?说来听听?” 淑和傲然道:“表嫂,你这菜单未免也太寒碜了。不是我嘴巴挑,而是从小吃惯了山珍海味,一般的菜还真难以满足我的舌头。咱们在座的诸人哪个不是贵不可言的,谁会稀罕这些菜?表嫂出身卑贱,所以想不出好的菜单,这也情有可原。但烤鹅掌、炭烧乳羊、风干鸡、里脊肉丝、活叫驴,鸭掌,紫驼峰、鹿尾、野鸡崽子,乳猪……这可是钟鸣鼎食之家最常见的名菜。就算不每样都来,但至少也得弄上三五样吧,才能显现出身为宗室王妃的本事,是不?” 尽管中喜淑和郡主的为人,但她的话却说中在座大多数主母们的心声。尽管这些菜式成本无比高昂,需要花费巨大财力,但为了面子和名声,仍是遍请名厨,铺张浪费,穷奢极欲,列鼎而食,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演变到后来,已发展为想别人所不能想,吃别人没吃过的菜。因为这是象征身份与权力的极好体现。 当然,今日的菜式还是极丰盛的。但对于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来说,则就普通了。但这些人就算心里嘀咕,倒不会拿到台面上说事,这样就太打脸了。 但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淑和郡主一直看锦绣不顺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由她来打头阵,便立马有人假仁假义地说着:“楚王妃为人节俭不好吗?楚王倒是娶了个好王妃呢。郡主若实在吃不下,改日到我家里来,我让厨子给您做。” 淑和傲然地看了这妇人一眼,说:“我的嘴巴可挑得很,一般不如我意的,我可是会当着说出来的。到时候让你下不了台,可别怪本郡主。” 庄顺公主又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别把太过分了。暗地里进行是可以的,但把人得罪狠了,赵九凌那煞星就在前院呢,要是让他听到了风声,说不定还会提刀砍人呢。 淑和郡主拉回自己的袖子,不依道:“娘,我说的是实话嘛,这么些寒酸的菜,打发叫化子呀?还王妃呢?也不怕被人说上不得台面。” 好些人暗自皱眉,觉得这淑和也太没教养了,再看人家不顺眼,也不能公然给人家难堪呀? 锦绣见她嚣张够了,这才说:“不好意思呀,让表妹见笑了。我这人一向胆子小的,表妹嘴里那些菜,我是碰都不敢碰的,就怕遭报应,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的。”她微笑地看着众人,“诸位大都也是信佛的,自然也知道积德二字吧?呈一时口腹之欲就残忍伤害那些动物,迟早会遭天遣的。锦绣是大夫,又是信佛的,一直信奉着人在做天在看的原则。我可不想为了所谓的面子,就乱造杀孽。” 本朝信奉佛道,大多数人也都是信佛的,这倒是事实。但一边信佛一边毫不手软的害人整人,再是平常不过了。但听锦绣这么一说,背脊也都暗自发凉。 而这些美味,全都用的是活物,活生生地用来做菜,极其残忍。就拿里脊肉丝来说吧,几十人把一头半大猪关进一个院子里,手持竹竿敲打猪屁股,使之嗷嗷直叫着四处逃跑,等猪累得差不多后,厨师拿着锋利的刀,眼明手快地把猪脊上那块肉削下来制作而成。而那头猪,在生生被削了肉后,只能残忍而痛苦死去,然后被丢弃。富贵人家为了这么一盘里脊肉,一桌酒席至少要一头这样的猪。若是桌上有烧鹅掌这道菜,则需要几十只活鹅,取鹅置于铁锅上,锅下烧柴,鹅在锅内惨叫跳动,直至鹅掌烫熟为止,然后取鹅掌而食。 这些还不算是最残忍的,像生取熊胆,以及生食猴脑才更是残忍之最。锦绣一直认为,这世道一直存在公道报应的,差别只在于早与迟。 但凡是人,再是狠毒残忍,都极怕报应之说。锦绣的话则给了她们极大的冲击,虽然力持掩饰,但锦绣发现,那些瞎起哄的妇人也都偃旗息了鼓。 淑和郡主心里也直打鼓,但太祖皇帝造的杀孽比他们更多,那可是真正的杀人如麻,她们不过吃了些动物罢了,怎么就造杀孽呢? “报应?呵,那也只限寻常人家吧。我是天黄贵胄,有真龙护体的,才不会这些怪力乱神的。少拿这些东西来作借口。” 淑和郡主觉得自己是郡主,是宗室之后,自有皇家天龙护体,才不必怕这些。 皇室里的人哪个手上没有血腥的?不也一样享受着荣华富贵?祖母手上造的杀孽还要多,但祖母却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太后。 还有赵九凌那个浑人,那才是真正的杀人如麻呢,不也风光到现在?也没瞧见所谓的报应来着? 所以说,这所谓的报应,不过是这些弱者们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真要讲积德,那还吃什么肉呀,全都吃素得了。否则依表嫂的仁慈,早应该升天成仙了。” 锦绣淡淡地道:“表妹所言极是,我百年之后,肯定会升天成仙的。” 淑和恼羞成怒,恶毒地道:“既然表嫂所说乱造杀孽要下十八层地狱,那从现在起,就赶紧把肉食忌了吧,否则会遭报应的。” 锦绣沉稳反驳:“我们是人类,是所有动物中最高贵的。为了生存而食,这是大自然规律,自然就不存在报应之说。而有些人为了口腹之欲,就乱造杀生,迟早会受到报应的。” 淑和嗤笑一声,大声反驳道:“真是笑话。本郡主自小可没少杀生,但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锦绣懒懒地丢下一句话:“不是不报,而是时侯未到。”然后叫来一名管事嬷嬷,声音淡淡:“把淑和郡主请出府去,我们王府可招待不起这种客人。” 淑和愤怒起身,“你敢!”当众撵客,这可是极为失理的。 锦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管事婆子吩咐道:“客人都欺到我头上了,还不动手?真要让我请外院的护卫?” 真是笑话,你都欺到我头上,我还要忍气吞生,那我成什么了? 还有,反正大家都已撕破脸面了,我又何必客气呢? 你在我的地盘上处处与我作对,我也只是把你丢出府去,也算是仁慈了。真要惹恼了我,打你几巴掌都是轻的。 太后的外孙女又如何?我还是王妃呢,论国礼,王妃比郡主可是高了两个等级的。论家法,你一个外嫁女居然敢在表兄地盘上对新表嫂出言无礼。 无论国礼还是家礼,你都都无理,所以我还与你客气做什么? 而这时候,权利身份,还真是个非常好用的东西。 淑和郡主尖叫着甩了上前要拉她的奴才一巴掌,对锦绣怒目而视,尖声道:“王锦绣,你敢这样对我?” 庄顺公主也愤怒起身,“王氏,你太不把我放眼里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妈?” “表妹对我如此无理,姑母又如何解释?” “……好歹也是恒阳的嫡亲表妹,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我好歹也是王爷名媒正娶的王妃呢,为何表妹却不看佛面呢?” 庄顺公主哑口无言,怒道:“好个伶牙俐齿的,我让你嚣张。哼,你这破地方,本公主还不想来呢。淑和,我们走。从今往后,跪着请我都不来。”她愤怒地扔下手头的筷子,并把桌子也给掀了,对着一群呆若木鸡的人吼道:“人家如今可了不得了,还愣在这做什么?走人呀。” 没有人敢动作,这时候,有些人想走也不敢走呀,那样就太打眼了。 但锦绣却是彻底被惹毛了,冷冷地环视周围人一眼道:“若是嫌弃饭菜不好的,也大可走人。不送。” 这时候谁敢嫌饭菜不好呀?嫌不好的,那就是造杀孽呀,会下地狱的,会遭报应的,最重要的,还会得罪这位大周第一女神医呢。 锦绣又再接再励,让郑二夫人也请。 看着庄顺公主母女气如斗牛却又狼狈离去的女客们,再一次在心里惊呼,眼前的王氏,不再是那个只有医术却无身份的小小医女了,而是堂堂楚王妃呢。 再也没有人质疑菜式的简单,反而认为,难怪这王氏能以平民身份嫁给楚王,原来这是人家积了德的缘故。 庄顺公主母女的离去,很是震慑了一批人,就算一些心存找茬的也不敢再吱声了。虽然锦绣不认识她们,可这儿熟面孔可多着呢,真要被公然赶出去,那丢脸可就丢大了。 这下子客人们吃得欢了,也无比和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少了以淑和为首的找茬之人,没有人再敢当众给锦绣难堪,相反还夸她,初次办席便办得如此周全,也属难得了。 吃了午饭过后,便有相当一部份人起身告辞。锦绣一看,全是些生面孔,便知道,这些人大概就是别有用心之人安插进来的。她让人把带这些人进来的客人全记了下来,等这些人一走,诺大的蘅芜堂顿时空阔起来。锦绣又让人上了茶水点心,让她们专心看戏。她本人则赶紧去了元泰殿。 福国大长公主、钟夫人、怀王妃,庆王妃,以及她们各自交好的女眷全都在这边,整整八桌子人,每张桌上也只有五六道菜,这是厨房临时做出来的简单应急的菜。 锦绣向诸人福了身子,“今日之事,多谢诸位鼎力相帮。锦绣万分感激,请受我一拜。”说着又郑重其事地朝大家福了身子。 福国大长公主说:“又不是外人,自然得相互帮衬嘛。身为新妇,又是第一次办席,又有人存着故意整你的念头,你还能处惊不变,把诺大的席筵办下来了,也属难得了。好了,别讲这些虚礼了,快与老婆子说,那淑和真被你打发了?” 锦绣回答:“嗯,也是我性子太急的缘故。” 福国大长公主摆摆手:“这淑和自小被宠坏了,如今让她跌跌铁板也是好的。免得总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庆王妃也附和着说:“这淑和无缘无故的找凌弟妹的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凌弟妹做得好,这种人,就该让她知道点厉害。” 一位老太妃却悠悠地道:“那淑和确实讨厌,但她却是庄顺的女儿。庄顺最是蛮不讲理的,以后你可得小心了。” 淑和只是郡主身份,锦绣自然不怕她的。但庄顺却是公主,地位等同亲王,又是长辈身份。若是平辈也就罢了,不过是口角之争,但庄顺是长辈,性质就一样了。不管锦绣理由有多正当充分,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声是背定了。 福国大长公主横了老太妃一眼:“庄顺长辈没个长辈的样子,纵容闺女欺负锦绣,当众给难堪,锦绣一没对她动粗,二没对她口出恶言,只是请她出府,这已经做到身为晚辈的礼节了。还想怎的?那些客人又不是瞎子,她们不会作判断?” 老太妃说:“可长辈纵然有错,也得顺着。更何况,按礼法孝道来讲,天下无不是的长辈,只有不是的小辈。不管如何,锦绣总会吃些亏就是了。” 福国大长公主再度横了老太妃一眼,不悦道:“迂腐。怪不得咱们宗室里的女孩儿全被教导得软弱可欺,原来是被你这老货给误了。庄顺自己都不庄重,还望小辈们尊敬?凭什么呀?锦绣,你别怕,若她真敢进宫告你的状,姑婆给你顶着。” 锦绣面露感激,真诚道:“多谢姑婆。就知道姑婆最疼我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或许这位福国大长公主架子老高,也只能同富贵,却不能同窜难。但她爱戴小辈,回回都力挺自己,身为受益人的她,再也没了先前的那种不以为然。而是真正当成长辈一样看待了。 之后,庆王妃也对锦绣说:“咱们这位姑婆呀,确实势利了些,可难得的是,极是通透,又深谙雪中送炭之术,所以在宗室里极得人缘。如今你即得了她的眼缘,想必其他牛鬼蛇神也耐何不了你了。” 锦绣面露惊奇:“真有如此厉害?” 庄顺公主母女的离去,很是震慑了一批人,就算一些心存找茬的也不敢再吱声了。虽然锦绣不认识她们,可这儿熟面孔可多着呢,真要被公然赶出去,那丢脸可就丢大了。 这下子客人们吃得欢了,也无比和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少了以淑和为首的找茬之人,没有人再敢当众给锦绣难堪,相反还夸她,初次办席便办得如此周全,也属难得了。 吃了午饭过后,便有相当一部份人起身告辞。锦绣一看,全是些生面孔,便知道,这些人大概就是别有用心之人安插进来的。她让人把带这些人进来的客人全记了下来,等这些人一走,诺大的蘅芜堂顿时空阔起来。锦绣又让人上了茶水点心,让她们专心看戏。她本人则赶紧去了元泰殿。 福国大长公主、钟夫人、怀王妃,庆王妃,以及她们各自交好的女眷全都在这边,整整八桌子人,每张桌上也只有五六道菜,这是厨房临时做出来的简单应急的菜。 锦绣向诸人福了身子,“今日之事,多谢诸位鼎力相帮。锦绣万分感激,请受我一拜。”说着又郑重其事地朝大家福了身子。 福国大长公主说:“又不是外人,自然得相互帮衬嘛。身为新妇,又是第一次办席,又有人存着故意整你的念头,你还能处惊不变,把诺大的席筵办下来了,也属难得了。好了,别讲这些虚礼了,快与老婆子说,那淑和真被你打发了?” 锦绣回答:“嗯,也是我性子太急的缘故。” 福国大长公主摆摆手:“这淑和自小被宠坏了,如今让她跌跌铁板也是好的。免得总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庆王妃也附和着说:“这淑和无缘无故的找凌弟妹的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凌弟妹做得好,这种人,就该让她知道点厉害。” 一位老太妃却悠悠地道:“那淑和确实讨厌,但她却是庄顺的女儿。庄顺最是蛮不讲理的,以后你可得小心了。” 淑和只是郡主身份,锦绣自然不怕她的。但庄顺却是公主,地位等同亲王,又是长辈身份。若是平辈也就罢了,不过是口角之争,但庄顺是长辈,性质就一样了。不管锦绣理由有多正当充分,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声是背定了。 福国大长公主横了老太妃一眼:“庄顺长辈没个长辈的样子,纵容闺女欺负锦绣,当众给难堪,锦绣一没对她动粗,二没对她口出恶言,只是请她出府,这已经做到身为晚辈的礼节了。还想怎的?那些客人又不是瞎子,她们不会作判断?” 老太妃说:“可长辈纵然有错,也得顺着。更何况,按礼法孝道来讲,天下无不是的长辈,只有不是的小辈。不管如何,锦绣总会吃些亏就是了。” 福国大长公主再度横了老太妃一眼,不悦道:“迂腐。怪不得咱们宗室里的女孩儿全被教导得软弱可欺,原来是被你这老货给误了。庄顺自己都不庄重,还望小辈们尊敬?凭什么呀?锦绣,你别怕,若她真敢进宫告你的状,姑婆给你顶着。” 锦绣面露感激,真诚道:“多谢姑婆。就知道姑婆最疼我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或许这位福国大长公主架子老高,也只能同富贵,却不能同窜难。但她爱戴小辈,回回都力挺自己,身为受益人的她,再也没了先前的那种不以为然。而是真正当成长辈一样看待了。 之后,庆王妃也对锦绣说:“咱们这位姑婆呀,确实势利了些,可难得的是,极是通透,又深谙雪中送炭之术,所以在宗室里极得人缘。如今你即得了她的眼缘,想必其他牛鬼蛇神也耐何不了你了。” 锦绣面露惊奇:“真有如此厉害?” “那些人欺负你,不就是仗着你无依无靠嘛。如今姑婆力挺你,她是宗室里辈份最高又挺得帝后敬重的大长公主。连太后都敢骂的泼辣货,其他宗室谁有她那么厉害呀?这回庄顺就算进宫告你的状,有这位姑婆在,也讨不了好。” 锦绣倒是不怕庄顺进宫告自己,太后不来找她麻烦还好,否则她一定要淑和脱层皮不可。 淑和再是张狂,又是太后的外孙女,可也只是郡主身份,无论是以国礼还是家礼都讨不着便宜。这时候,再不行驶自己身为王妃的身份与特权,那才是傻瓜呢。 也就在这时候,锦绣觉得这个王妃身份,还真是道护身符。 如果男人也站到她这边,那么整个宗室,除了皇后太子妃外,还真找不着对手了。 晚上,客人还有一小半。锦绣语气诚挚地把在中午主动让出桌位的客人留了下来,亲自招待。 钟夫人对锦绣说:“今日里肯定有人从中作梗,否则这些人哪会有那么多表小姐娘家表妹族妹什么的。锦绣你可有派人去查过?” 锦绣说:“已经让人去查了。持贴的客人中大约有三十位左右。剩下的全是些不请自来的。” 德太妃说:“你也太不小心了,早就该告诫门房上的,那种没请贴的人一律打出去。否则就不会弄得手忙脚乱了。” 锦绣点头,“叔婆说得极是。是锦绣思虑不周,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庆王妃皱着眉说,“这门房上的也是内务府直接派下来的,一向经验老到,怎会犯这种错误?凌弟妹,我看这门房上的也该清理清理。” 锦绣豁然一惊,她也知道古代宴客的规矩,但凡宴客,都要先下贴子,别人回了贴,才会预备人数。而一些想来巴结的,也会主动上门下贴子,或是提前送上礼物,然后主家觉得这些人可以结交,便会再派人送上请贴。 当然,人家都主动登门还送了礼,不宴请人家,也说不过去的。是以这回那些主动来送贴子的,锦绣都让门房上送了回贴。 也有一部份身份特殊的,一没收到贴子,二没主动下贴,便直接登门的。通常这类人都是身份非比寻常的,社会地位普遍高过主家,这种时候,人家能登门,已经是莫大荣幸了,所以门房一般都会放行的。甚至还会特别通知主人,赶紧来招待。 但这样的情形对于楚王府还是比较很少的,这回的宴请,所有宗室的人都请到了六七成,剩下的…… 锦绣总算知道问题所在了。 送走了客人后,锦绣赶紧让门房上的把登记簿拿来。果然,持了贴子的宗室就算带了表姑娘或娘家妹子族妹之类的人,也就二三十位,那些公侯伯夫人们也都带了些来。剩下的不请自来的,还都是宗室里的人。这些都是出了三服以外的亲戚,就算身份已大不如前,但好歹还是顶着宗室的身份,也难怪门房上的不好阻拦。 而这些人,确确实实带了一大堆表姑娘什么的进来。那庄顺公主母女便带了不下十位。正阳侯家来了六位女眷,郑夫人没来,郑瑜没来,只有世子夫人廖氏来了,还有郑家几个妯娌以及平辈媳妇子,她们又都各自领了些人进来,也难怪会超出预计人数。 酉时已过,前院依然热火朝天,锦绣打人过去询问,回来的人说:“禀王妃,王爷正和客人们喝得兴起。王爷说王妃甭管他们,只需再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下酒菜便成。” 锦绣依言照做,又让厨房的弄了几样下酒的,也备上醒酒汤以及消食茶一道送了过去,那边一直喝到深夜,才散了席,赵九凌也喝得醉薰薰的,几个小厮扶着他进入后宅门,来到正院后,才由值夜的婆子扶了进来。 锦绣尽管累了一整天,也腰酸背痛,但因存着心事,哪睡得着觉,这时候正让人核对持贴而来的客人当中,哪些值得结交,哪些需要疏远,哪些得敬而远之。 而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除了少数份是存了攀交之心外,其余的查来查去,都与宫里那位脱不了关系,不由暗自哼了哼。 赵九凌倒没有醉得太凶,神智还算清醒,躺在床上,任由丫头们给他脱掉身上铁绣红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长袍,喝了口醒酒汤后,锦绣说:“王爷还是去洗个澡吧,好大的酒味。” 赵九凌睁着红通通的眼,“你洗了没?” “还没呢。” “那咱们一道洗吧。”男人的眸子黯了黯,捉着锦绣的手便往净房走去。 锦绣挣脱不开,只得随他了,反正都老夫老妻了,洗鸳鸯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160;在婚姻当中,不管时代如何在变,女人总归是吃亏的一方。就拿洗澡一事来说吧,男人只需躺在浴池中,什么都不用做,而擦背洗头这些事儿都全由女人做了。锦绣却还任劳任怨,半点勉强神色都无,而赵九凌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由暗骂这万恶的封建礼教。 浴池里温度适中,干香花瓣撒得满池子都是,还加了牛奶、以及适量的澡豆。锦绣还拿了澡豆给赵九凌抹脸擦背后,也给自己擦,擦遍全身后,背上倒是不好擦,于是把澡豆递给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王爷也给我擦擦吧。” 赵九凌有些不耐,不过还是接过澡豆,胡乱给她擦了起来。力量也没有控制好,他那坚硬的指甲还差点划伤她的背。 锦绣赶紧叫道:“轻点呀,我是你老婆,不是仇人。” 背上的力道放轻了不少,但男人的语气却不怎么好了,“只有做老婆的侍候男人的,哪有男人侍候女人的?” “闺房之乐嘛,若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分男尊女卑,又有什么意思?咱们是夫妻,至亲至情,还摆什么王爷的臭架子嘛,也不嫌累。”锦绣觉得这男人实在被宠坏了,完完全全是自大又蛮不讲理的封建沙猪。不过胜在心胸还算宽阔,可以容许她在尺度范围内的任性和挑衅。 赵九凌把她整个人往怀里带,双手来到她的胸前处,笑道:“嗯,说得倒是。咱们是夫妻嘛,就该做夫妻该做的事。咦,肌肤怎么这么滑?” 锦绣摸了被他亲过的脖颈,说:“大概是澡豆的功用吧。”她尽管是大夫,可也从来没用过这古人发明的奢侈澡豆,平时候也没想过要保养皮肤,后来被赵九凌看中后,骨子里的美容意识、漂亮意识才陡然苏醒。每日里不管再忙,也要把自己周身上下弄得美美的,反正她现在不差钱,想要多名贵的护肤圣品都是信手拈来。不计成本的。这澡豆是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等制作而成。因麝香未婚女子慎用,所以她主动去了麝香,改用大量珍珠粉,再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然后密贮。她用来洗脸涂抹全身,百日下来,略有成效。再加上每日让厨房做的美容汤水,皮肤再不好的话,还真没天理的。 赵九凌又仔细在她脖颈间闻了闻,“香香的,唔,本王有口福了。”然后吻上她的鲜艳欲滴的双唇。 每次赵九凌来了性致,总会先吻她的脖子,然后吻她的唇,紧接着是前戏,最后才直奔主题。锦绣也察觉他身子的变化,赶紧阻止他,“今晚可别。” “为什么?” “呃,我累了。还有,王爷今晚喝了那么多的酒,对优生优育不利的。” 但凡是人,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伶俐的,一出生就是天才。为了自己的孩子,赵九凌也只好忍了。但他的锦绣越发娇柔迷人,皮肤是那么的光洁如玉,身上是那么的温香醉人,想要他就此停手,还真是项残忍的事。 忍了一会后,他又不满地道:“除了你的小日子外,咱们几乎天天都腻在一块,怎么也不见你有?今晚大不了我不弄在里头便是。” 这男人是如此的养眼,身材又那么的好,白白放过他,也是件残忍的事。于是锦绣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想法是美好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无比的困难。 在情欲上涌的情况下,这时候谁还能真正控制得住自己呢?双方滚到床上后,欲望一路攀升,赵九凌喝了不少的酒,酒是助兴之物,再来锦绣洗得一身香喷喷的,他又忽然发现他的妻子皮从少女锐变为妇人后,散发出成熟的无恨风情,眉宇间尽是无限的娇媚,哪还忍得住?射在外头的想法早就抛诸脑后,只想可劲地冲锋陷阵,享受着肉体与心灵激合的极致快感。 锦绣也难得地配合默契,居然同时达到了快乐颠峰,当一切静止后,锦绣才懊恼地发现,他违规了。 “讨厌,你又食言了。”这男人食言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赵九凌做完事后,都不怎么爱说话,静静地躺在锦绣身上,任锦绣捶他揪他都不为所动,好半晌,才从她身上下来,平躺在一侧。 锦绣只好一个人起身,拿了毛巾擦试身子,见他躺着动也不动,甚至还闭了眼,又有些牙痒痒了,不过据说大部份男人做完事后,都是这副鬼样子,她也就大度地不要放心上好了。毕竟出力气的是他,据说做这种事,不但要考验腿力,最重要的是腰力。 锦绣平躺下来后,心想,为了自己以后的性福生活,是不是该给他补补肾? …… 掌灯时分慈宁宫内依然灯火通明,暖房培育出来的珍花与盆栽上鲜红欲滴的果子相互争艳。 尽管已经立春,但腊梅依然绽放甚艳,一束开得正艳的腊梅插在太后凤座旁边的紫檀高几上,一室的香气皆来自于此处。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太后依然穿戴齐整,斜飞入天的飞凤大挂珠叉垂下的硕大珊瑚珠与夜明珠争艳。她有些疑惑地望着郑二夫人,“那王氏当真办下来了?” 郑二夫人一脸的郁结,无可耐何地点头,“是,咱们花费了那么多的力气,许了多少好处,才弄了百十多人进得楚王府去。可桌数居然不多不少,似乎就像是预料了咱们的人似的。太后,您说怪不怪?” 太后哼了哼,有些不甘,悻悻然地道,“算她还有点本事。” 郑二夫人又说起酒席的寒酸来,“……这个王氏,真真是油盐不进的,明明自己心疼银子,舍不得花钱,就昧着心办那种下等的菜,又怕外人说她,偏要说什么积德,哼,臣妾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不要脸面的。真真是开了眼界。” 太后一脸的不豫,不耐烦地道:“得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以后少与王氏来往。”这件事是外孙女提出来的,所有的计划也是淑和设计的,如今却成这样,太后心里也郁闷。不过面上却并不显现出来,而是草草把郑张氏给打发了。 太后对这郑张氏也挺不耐烦的就是了,顶着她侄媳妇的身份到处去得罪人。她的侄媳妇多了去,根本就不差她一个,尤其还是蠢得要命的这种。 郑张氏才走不久,庄顺公主又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哭得双眼红肿的淑和郡主。 ……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jsnh19299 送了5颗钻石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一直都在想,穿越在农家女身上,只有被累死的份,穿越到富家小姐身上,以我大而化之的性子,佼幸不被人整死,嫁人后也会憋屈死。不说能否斗得过一群小老婆,单说成日像侍候祖宗一样服侍婆母,那才得脱一层皮。虽然我婆婆太过能干,越发衬得我淡无光,但至少不会干涉我们的事,这样一想,我的婆婆也很是不错的,至少可以打败九成以上的婆母了。 第353章 拉仇恨 不一会儿,早膳来了,看着桌上的菜,赵九凌下意识地皱了下眉,锦绣赶紧解释道:“王爷可别嫌弃,这些菜谱可是本神医亲自配制的,养颜美容补肾增强抵抗力又能饱腹。虽做得少,但样样都是精品。” 赵九凌轻扣桌面,“养颜美容就罢了,只是这补肾……敢问王妃,本王昨晚可是没满足你?” 当着下人的面,锦绣难得脸红了红,轻声斥道:“胡说什么呢,吃饭。” 锦绣把牛奶粳米粥递到赵九凌面前,自己则吃大枣粥,另外还有一盘栗粉糕的点心,包子,糟鸭掌、甘蓝两样下饭菜,统共六盘子菜。 赵九凌说:“怎么弄得这么丰盛?” 锦绣讶然,“王爷平时候不吃早餐吗?” “吃,不过一般都是喝两碗粥或两块糕点。哪有你这么铺张的。”一般一日都只吃两餐的,早上吃粥或点心包子,到了午时三刻左右,才吃正餐。而酉时左右再随意吃些饭菜。哪像锦绣这般,区区早餐都吃得这样丰盛。 古人都吃两餐,锦绣在古代生活了近二十年,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种吃法,她可不习惯呢。 “早上吃好,中午吃饱,晚上吃少。早餐之所以要吃好,也是因为肚子空了一个早上,胃里若不及时填充食品,会产生胃病,此乃胃经。古人云,一日之计在于晨,所以早餐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它承载着早饭过后一整个上午的劳作。早餐更要吃好,这样才能对抗一整个上午的辛苦劳作。体弱之人,老年人,小孩子,想要百病不浸,更要把握好早餐。” 赵九凌忍不住点头,“你是大夫,想来也是有道理的。好,就听你的。” …… 屋里头,锦绣与赵九凌吃得正欢,没有人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在膳食丰盛好吃,吃了还能增强改善体质的情况下,自然吃得津津有味了。 而蘅芜殿里,坐着从慈宁宫出来的柳让姑姑,再一次吃了闭门羹后,怒火横生,冷冷地对着两名丫环威胁道:“楚王妃是想让太后久等?”她加重语气,“太后脾气不怎么好,要是让她老人家久等不到人,凤颜大怒之下,可非你我等奴才能够抵挡的。你们再去催催楚王妃,让她赶紧的与我一道进宫去。否则太后怪罪下来,治楚王妃一个怠慢之罪,可就冤枉了。” 两名丫环诚惶诚恐道:“王妃昨日被淑和郡主气到了,如今犯了心口疼,正躺在床上呢,王爷心疼得不得了,请姑娘再稍等片刻。” 柳让气得怒拍桌子,“稍等片刻稍等片刻,我都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到底要等多少个片刻?啊?” “楚王妃身子娇贵,奴婢不敢说什么,但太后亲下口谕,楚王妃这般避不见面,让我如何向太后她老人家交差?” “不管怎样,也要让我亲眼瞧瞧楚王妃吧?若真的病得严重,连床都无法下了,我自会向太后禀明实情。太后她老人家再是宽厚不过的,定会体谅的。但楚王妃现在连个面都不让见,可要我如何向太后禀明实情?” 丫头又让人通知锦绣。 而这时候,赵九凌正与锦绣讲到淑和郡主因为敢对自己狠的那股狠劲,那件事就不了不之。但赵九凌是个有仇必报的,虽然明着不好对淑和怎样,但这口气是一直存着的。而淑和也知道赵九凌识破了自己的真面目,总算还有点脸皮,不敢再去肖想楚王妃的宝座,又把目光盯上了靖北侯张远。 说到这里,赵九凌非常的不屑:“张远可是本王的儿时伙伴,交情一向不错,本王哪忍心让自己的好心陷入火坑,于是在太后下旨赐婚之前,我便略施了小计,让她与当时的吏部左侍朗蔡老头的儿子弄到了一起,事情又发生在梁国公府上,又让大多数人瞧到她衣衫不整的与蔡家小子滚到一起。为了遮羞,便只能嫁入蔡家了。” 锦绣又夹了块糟鸭掌递到他碗中,夸道:“淑和没能怀疑到王爷头上来?” “如何没有?但无确切的证据,她也耐何不了我。更何况,让她嫁给蔡老头的儿子,蔡家还是亏了的。也正是因为蔡老头平白得了个吃不消的儿媳妇,父皇出于弥补心理,便让蔡老头做了江西布政使,高升到外地去了。” 而蔡老头的儿子蔡咏,娶了这么个媳妇,这辈子注定混不出什么名堂。 锦绣对蔡咏拘了把同情之泪。 “估计淑和对王爷还有些情意吧,否则也不会处处与我作对了。”锦绣哀叹,还真是躺着也中枪呀。楚王妃这个位置,还真是集怨一身呢。 赵九凌有些不好意思:“自从本王设计她与蔡咏,她便恨毒了本王。就算有情意,也是想报复回来罢了。不过也要怪我,做坏事之前没有擦净嘴巴。”然后又把那日他们从宣府回来的路上,在某间客栈里遇到的那群人说了出来。 “也要怪我,他们的马车标记着山西蔡家,主家连个奴才都那么的嚣张,想来在雅间吃饭的非淑和无疑了。这才存了作弄的心思,在咱们走后,我又派了朱棒槌回去对他们好一通抢掠。淑和身无分文之下回京,估计吃了许多苦头的。她应该也知道是本王干的,所以想要报复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锦绣目瞪口呆,“原来,那个死贼婆子便是淑和的爪牙。” 赵九凌有些歉然,“都要怪我,若非我意气用事,她也不至于处处针对你。当时本王想着,这淑和自小养尊处忧惯了,客栈离京城还有一大段路程。抢了她所有值钱的银财首饰衣物,相信只有饿死的份。谁也不会想到,她倒是命大。” 锦绣长长叹气,这时候也不知该怪赵九凌打蛇不死留后患,还是该怪淑和命大,在身无分文的前提下,居然还能拖家带口回到京中,这女人确实是个人物。 “那现在要怎么办呢?想必太后和庄顺公主早已知道王爷干的好事,却一直忍隐不发,想必正在等时机了。而昨日我又当众给她难堪,太后肯定是积了一肚子的火。” 一大清早就让人来请她,看来太后火气还真不小。 也是,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被当众给赶出来,不管是谁心里都会恨极怨极,更别说,她还是堂堂太后。对她的女儿孙女无礼,便是无视她这个太后,随便找个由头发落她,也要让她大吃苦头。 赵九凌说:“你就装病,称心口疼,床都无法下。看她能耐何你。” 锦绣点头,“这倒是好主意。只是万一她派人过来杳我的底我该怎么办?” “她自恃身份,至多也只能派身边的心腹过来。就算瞧出你装病又如何?大不了多请几个太医来折腾你。哼,先前她装心口疼可是把太医给折腾死了,太医会听她的才有鬼。所以你放心,有本王在,会让那郡太医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有了男人做靠山与后盾,锦绣的底气又更加足了。 徐让左等右等都不见锦绣出来,实在按耐不住,只好强闯进后院,但却被人拦下,柳让气得狠了,便口不择言了,“王妃当真身子不适么?也要让我亲自瞧了才好进宫回复太后呀。” 然后,锦绣让柳让进了她的卧室,锦绣还真是光棍一条,斜躺在床上,精神好得很呢,哪有病中的模样。 柳让眉毛一竖,就要训斥,锦绣却脆生生地道:“不好意思呀,姑姑,本王妃今日身子不适,恐怕无法进宫向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了。请姑姑代本王向太后告罪。等本王妃身子大好了,再进宫向她老人家陪罪。” 柳让气得要命,这王氏分明就是装病,不对,她连装病都不屑呢。一边躺在床上,一边嗑着瓜子,哪有把自己放眼里的? “不知王妃得了什么病?是什么病,居然精神还这么好。”柳让生生忍下愤怒,不无讥讽地问。 “心口疼。” 柳让气得双眼发黑,忍着怒意道:“是吗?奴婢先前瞧过太后犯心口疼的时候,可是躺在床上饭吃不下,觉睡不好。只能成日躺在床上呻吟。王妃的心口疼怎么与太后不一般呢?” “我也吃不下饭呀,所以只能嗑瓜子。也睡不好觉的,所以只能坐着。我也痛得想大喊大叫,但这样实在有损王妃尊严,所以只好忍了。” 遇上这么个睁眼说瞎话的,柳让的怒火可想而知,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也不敢当真语出恶言,所以只好忿而走人了。 气得火冒三丈的柳让回了宫后,自然是加倍地诉说锦绣的无礼,自大,傲慢,以及对太后不敬。太后气得发狂,让人火速命人去把锦绣捉进宫来,她要亲自惩处。 但是派出去的人,连楚王府的门都没摸上,便被打了出来。理由是,王妃在病中,太后又一向是仁慈的,怎会不顾王妃病体强行来抓人?分明是这些奴才假传太后旨意,行混水摸鱼之实。 这些人又赶紧拿出太后口谕来,也被没收了,并且被暴打一顿。甚至被盛怒中的赵九凌打入大狱。 太后得知此事后,气得牙痛肋痛骨头痛全身都痛,狠吼着让人把皇后叫来,看她给她找的好孙媳妇,目无尊长,胆大包天,邈视天威,连她派去的人都敢打,还有没国法了? 皇后事先让赵九凌打了记预防针,太后的人还没到坤宁宫,她人已经坐着凤辇去了太庙祀福去了。说是要在元宵那日方能回来。 太后气得险些栽倒在地,愤怒使她摔坏了大殿内所有能摔的东西,庄顺公主见状,也真怕自己的母后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安慰说,“母后息怒。这王氏如此的目中无人,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要不这样,她不是病了么?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到了当天晚上,庄顺公主,淑和郡主领着一群太医以及宫女,浩浩荡荡地来到楚王府,扬言“太后体恤孙媳,闻得楚王妃病下,特地赏了补品,并让太医过来给瞧瞧。” 王府的人说:“公主和太医可以进去。但淑和郡主不能进去。” 淑和郡主大声质问原因,那侍卫说:“郡主已被我们王妃列为拒绝往来户,小的自然不能再让您登门了。” “大胆,放肆。”淑和上前就甩了那侍卫长一巴掌。 那侍卫长拨刀厉喝:“郡主,您若再进一步,请恕在下冒犯了。” 淑和郡主气得哇哇大叫,跳着脚怒吼道:“反了反了,连个卑贱的奴才都敢欺辱我。娘,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庄顺见这小小的侍卫都如此硬气,想来已是得了赵九凌的命令,庄顺公主虽然任性骄纵,但脑袋并不笨,也知道她的母后,空有尊贵的份位,却只是个空架子罢了。她再是向母后哭诉,除了母后心疼她,也无法给她作主了。 向皇帝哭诉,她那个皇帝兄长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皇后更不用说,嫡亲兄长容王虽然是王爷,可手中却毫无实权。说句自打嘴巴的话,就算她被王氏打了一记耳光,估计也没有人会替她作主吧。而唯一能给她作主的母后,年纪也大了,想来时日也不多了。 庄顺公主一下子焉了,原本还骄傲下巴顶天的脸,这时候也心灰意冷了。她扪心自问,如今母后还在世呢,她都让人给这样作践,而母后一旦仙逝,想必她的日子还会更加难过吧? 于是,庄顺公主赶紧拉过暴怒的女儿,说:“算了吧,既然你表嫂病了,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就让太医进去好好给她看看吧。” “娘……”淑和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庄顺揉着眉心,一脸的苦涩,“傻孩子,你祖母年纪大了,你就让她少操这些心吧。” 淑和瞪大了眼,一脸的受伤,“娘,你什么意思嘛?我可是被王氏作践死了呀,娘你可要帮我才是,怎能轻易放过那贱人?” “人家是王妃,你只是郡主,又是你的表嫂。本来你就不占理的。好了,别再闹了,跟我回去吧。我再与你仔细说说。”庄顺公主不由分说,强行拉着淑和的手下了马车。 淑和却不干,她就是要让王氏受苦的,怎能这个时候就前功尽弃呢? 庄顺拉不住她,想到赵九凌的冷血嗜血,又赶紧让人把淑和拦下,不让她接近王府一步。 淑和气惨了,大吼道:“娘,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呀?” 庄顺公主给了她一记耳光,冷声道:“你要是再敢使泼,信不信我与你脱离母女关系?” “脱离就脱离,我还有太后祖母。我要进宫去,告诉祖母,你贪生怕死,连女儿受欺负了也不给作主。我没有你这样的娘。”淑和又怒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又奔去了皇宫。 庄顺又气又怒,不得已,又只好追了过去。 …… 掌灯时分,才吃过晚饭,锦绣也不习惯这么早就睡,便死拖活拽拉着赵九凌去园子里散步,顺便与她说了昨天宴客的事儿。 “净堂嫂告诉我,那些大富女眷偶尔作客,会把娘家的侄女带出来,有时候也会带一两个沾亲带故的所谓表姑娘。但这些表姑娘里头也有相当一部份心术不正的,她以前请客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两回,在别的人家里也曾看过笑话。所以特地嘱咐我,一定要把那些所谓的表姑娘好生看牢了,若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了伤风败俗的事,那可真没面子的。所以昨儿个,我可是单独抽派了上百个丫头婆子,把靠近池水的地儿都围了起来。那些假山,树林里头的死角,连净房都不放过,全安排了人轮留值班,还有那些偏远的地儿,更是让人拿人多高的篱笆拦住,连更换衣裳的地儿,也都选在蘅芜殿的楼上。哼,那儿可全是女眷集中地,里里外外全是清一色的女人,看她们设计谁去。” 赵九凌哈哈大笑,“那些丢脸的事儿,虽然偶有发生,但也只是偶尔罢了。哪有你所说的那么恐怖?你太草木皆兵了。” 锦绣摇头:“那可难说。昨日里好端端的居然多出了二十桌的客人,王爷,你可知道那时候,我是多么的惊慌。” 赵九凌背着双手,悠然道:“但你仍是撑过来了。” 锦绣鼓着嘴巴,非常不满意这混账的反应,“那是因为我义母还有怀王妃庆王妃姑婆她们替我叫走了一批客人的缘故。”想着昨天的事儿,她是由衷感谢这些人的。 赵九凌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真要到了那地步,你就该来告诉本王。本王亲自出面,把这些不知打哪来的破落户全赶出去。哼,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到本王这儿骗吃骗喝了。” 锦绣瞪他:“就知道赶赶赶,也不想想这里头的另外一层名堂。” “什么名堂?他们跑来骗吃骗喝,你还好酒好喝招待,傻了不成?” 锦绣乱不服气一把的,解释道:“他们并非来骗吃骗喝,而是故意想给我难堪的。王爷你也不想想,若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桌数不够,整整差了十来桌,这些客人会怎么想?肯定会说我小门小户的实在撑不起场面,不配为族妇,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更甚者,这些人说不定就是太后指使的也说不定。若是让太后知道我连个小小的席筵都办不好,更会以此作借口给我小鞋穿了。” 赵九凌摸着下巴,“这倒也是。若真这样,那这些人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本王亲自选的王妃,难不成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锦绣气极,“王爷高帽子倒是不惜成本的给我戴。” 赵九凌莫名其妙,“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还气什么呀?既然知道是太后和郑家人干的,那就更好办了,下回郑家人请客,咱们也带上百个人过去。包准让她手忙脚乱。” 男人的粗神经,这时候得到了极致的体现。锦绣不知该仰天长啸,还是该踹他几大脚。 不过对于枕边人老板,自己的衣食父母,锦绣还是保持了五分理智的,不敢真把他当成自己的男人那样搓圆捏扁,想骂就骂。于是锦绣耐着性子解释着:“我的意思是,这门房上的怎么就是轻易把人放进来的,王爷觉得这里头是否有猫腻?” 赵九凌说:“猫腻倒不至于,也是你初次掌家,又是初次办席,这些人想来也是钻了这个空子,白白的整这么多人出来,让你疲于应付。这回没能让她们计谋得逞,想来比你还要气忿呢。” “那下回,再有这样的情况下,我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回回都要净王嫂冰王嫂给我垫后吧?” “这种事儿也不可能再有下回了。” 在园子里逛了一圈,身子也暖和不少,感觉肚子的饱胀感消失后,夫妇二人又打道回了正院。 回到屋子里后,姨娘们也来请安了。 这阵子锦绣要忙宴客一事,所以便暂且免了姨娘们的晨昏定醒。如今席筵已过,姨娘们倒是自觉来请安了。 锦绣还是有些得意的,看来邱氏一事儿还是让这些姨娘们变乖了。 …… 新年农历初十一这日,天气虽未下雪,却比较阴寒,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生地痛着。 这一天,也是历年来齐王府宴请宾客的日子。京里公侯之家、宗室所有叫得上名号的都收到了请贴。 楚王府也收了请贴,但锦绣对这齐王妃比较感冒,便没有回贴。因为她正在暖房里验收她的制药成果。 锦绣适应本领一向强,也习惯了北方冬季的寒冷。这日里缩在温暖的暖房里,整理药材。 做了王妃,是不好再抛头露面外出行医了,王府门弟高森,普通人家也没那个胆子敢登门找她看病,一些能找上门来的,都是宗室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大都又只是些小毛病,没什么挑战性。 锦绣开始研制新的药物,比如抗生类的药物,以及从中药里提练精华,治成中成配方。至于西药,她从来没有这方面下过功夫,一直不得要领,做了多次试验,也只勉强做出了青霉素,却也不怎么及格,太过粗糙,用到病人身上,不但不能减轻病痛,反而会加重病情。 这阵子唯一比较成功的是工匠们经过日夜兼程的琢磨和改良,总算成功打造出了一次性针筒和输液的袋子。 虽然用粗质琉璃管制作的输液袋和输液管浪费了不少材料,也不能任意弯曲,也不好保存,但能真正派上用场,也只要进行高温消毒,也能重复使用,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锦绣很高兴,继续指挥匠人们,按着她的思路,开始打造输液用的注射针。 “只要把注射针也做出来,以后遇上失血过多的情况,便能派上用场了。”锦绣望着手里的注射筒,以及琉璃输液管,还有琉璃做的的输液袋,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冬暖也跟随在锦绣身边,见识过输血的场景,说:“王妃不是说过,每个人之间的血型都不同,血型不同,便不能相互输血,否则就会引发病人死亡。那王妃要如何辩别血型呢?” 锦绣说:“凡事开头难,只怕有心人。虽然没有先进的仪器检测血型,但只要把这些工具制造出来,到时候会有办法的。” 青莲说:“可是京里并无战事,失血性的外伤,很难让咱们碰到的。王妃应该多多发明些医治肺腑方面的药物才能迎合市场。”京里的人,大都养尊处忧,比不得边关,全是清一色的失血性外伤。帝都里的勋贵们,都是些肺腑方面的毛病,王妃发明这个输血管,出发点是好的,但实用性真的不强。 锦绣说:“这个输血管,我也是给宣府那边的人准备的。等做好后,先进行实验,若能派上大用场,就大批量制作,想必在战场上又能挽救一批因失血过多的伤员。”一般外伤,大都是因失血过多致死亡的,只要有了这个,相信便能有效控制死亡数量。 外科方面的病症,锦绣倒能如数家珍,毕竟她接触得最多,经验也比较丰富。但内科就不成了,若在现代,靠着先进的仪器,还可以混个中医师的名称,但在古代,没仪器检查,一切只能凭借经验,确实是件悬之又悬的差事。 “其实,许太医的内科医术也是非常难得了。可这些人偏要来找我,唉……”盛名之累,锦绣总算体会到了。 刘万坤家的进来提醒锦绣:“王妃,今日是齐王府宴客的日子,王妃真的不去吗?” 锦绣说:“回事处的不是已经回了贴子么?怎的还要来问我?”更何况,赵九凌都已经去了,她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刘万坤家的说:“可是齐王府又差了人来请王妃。还说王妃若是不去,就是看不起齐王府。” 锦绣冷笑:“那你转告他们,就说是我说的,上回齐王妃可是明明白白的说我不配作她的九嫂,这句话我还一直记在心里呢,哪敢轻易忘掉的。” 齐王妃上回合着容王妃来给她添堵,她又不是别人打你左脸,还得把右脸一道拿给人家打的人。齐王府宴客,赵九凌去了,也算是对得起她了,还非要她也一道去,凭什么呀,我别的没有,尊严还是有的。 …… 齐王府宴客,好些宗室都赴宴去了,唯独锦绣没去,于是便忍不住问起来。 齐王府宴客,好些宗室都赴宴去了,唯独锦绣没去,于是便忍不住问起来。 齐王妃说:“我这个九王嫂,人家可是大忙人呢,过年也不消停,实在是找她看病的人太多。今日里好不容易得了空,偏又让太医院的人给请了去,说是请教医术,走不开。不过楚王却是来了的,正在前院喝酒呢。” 一些人不明真假,也就信以为真,一些存着些心思的面上却闪过憾色。淑和郡主趁此机会,又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来,但被受过锦绣恩德的妇人却反驳回去。 淑和哪肯落了下风,少不得又要唇枪舌战一番,却也经不住人多势众,这个一句那个刺她一下,不一会便败下阵来。 相比淑和郡主的怨毒,齐王妃心里也有些不豫,这个王氏,也太拿大了。就算上回是她做得不地道,可这种场合居然不肯来,也着实打脸了,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她娘家嫂子还在等着她给医治呢,怎么说不来就不来的? 等下要怎么向娘家嫂子交代? “妹妹,这楚王妃当真不来?”齐王妃的娘家嫂子,以及姨妈不止一次追问齐王妃。 齐王妃心里厌恶,今日宴客,全是帝都最为尊贵之人,她虽然贵为王妃,也不得不陪着笑脸仔细招呼着。光招待宾客统筹大局,应付一切锁事已经够累了。 可齐王妃也有自己的骄傲,她是娘家最有出息的嫡女,一直承载着整个家族的器重,她前些日子也夸下了海口,说等到了初十一这一日,直接让楚王妃给她们看看便是,还不用花一文钱。然后享受着娘家亲人对她的艳羡以及尊敬。 但现在,楚王妃却不般不给颜面,已经令她够难堪了。偏娘家嫂子也是没眼色的,还一次又一次地来追问,真让她下不了台。 一方面痛恨没眼色的嫂子,一边又怨恨起锦绣来,都是这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哪会这么没脸的。 ------题外话------ 我也不知乍回事,第352章稀里糊涂的就传重复了,现在改过来了。又重新传了章节弥补。亲们可以再去看一遍,中间重复的删掉了,末尾处加了2千字。 第354章 公主威武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翌日,齐王妃进宫去,在太后郑贵妃跟前哭诉锦绣目中无人,三催四请都不给面子,害她丢脸至极。 太后因淑和郡主的事,早就气得肝都痛了,齐王妃的哭诉,倒是找准了导火线,趁着皇帝来向她请安之际,当着郑贵妃、齐王妃、淑和郡主的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瞧你娶的好媳妇,不把我这老太婆放眼里也就罢了,公然忤逆长辈,对表妹无礼,如今连妯娌都不放眼里了。除了杀人放火外,还有王氏不敢做的?皇帝,是不是哀家不是楚王的亲祖母,所以这王氏才不把哀家放眼里?哀家也并非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原本只是让王氏进得宫来,好生与淑和辩上一辩,若是淑和的错处,哀家绝不偏袒。可这王氏倒是好,连哀家都不放眼里了。哀家派去的人都敢打,甚至还关入大牢里。皇帝,你可是看哀家不顺眼了?所以才放任那王氏作贱哀家?” 然后淑和郡主又对皇帝哭诉着那日在楚王妃受到的无礼待遇,更是哭得伤心至极。 “……好歹我也是公主之女,表嫂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她倒是好,就是因为我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就把我和母亲赶出了王府。我倒也罢了,丢人就丢了。可母亲好歹也是宗室里的长辈,又是一国公主。她倒是好,连我母亲都能赶。母亲性子一向骄傲,回去后便病下了,至今都还躺在床上。” 太后一脸心疼地搂着淑和,叫道:“皇帝,好歹淑和也是你的外甥女呀,庄顺也是您嫡亲的妹子,您不看在哀家的面子,也要看在先帝的份上,好歹给个说法。”然后她也抹起了泪,“如今我人老了,不中用了,连教训小辈都没资格了。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早去见了先帝。” 然后郑贵妃齐王妃又赶紧相劝,淑和更是哭得惊天动地,齐王妃一边安慰太后,又一边说:“父皇,也并非臣妾在背后胡说妯娌的坏话,而是九嫂……确实太过分了。昨日臣妾府中宴客,九嫂说不来就不来,害得好些客人都在背地里说臣妾与妯娌不睦,甚至还说是我这个做弟妹的对嫂子无礼,这才惹得九嫂生了气。天地良心,臣妾在宴客之前便亲自下了贴子,臣妾也还亲自去请了九嫂的,到了昨日,也还亲自派了人过去相请,九嫂都推说有事不来。臣妾自认没有得罪过九嫂,更没有任何失礼之处,可九嫂她……”齐王妃也捂了脸,语气委屈,“九嫂昨日也太过分了。” 太后和齐王妃也一致发难,皇帝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唬着脸传楚王妃王氏进宫来。 皇帝公公下的命令,锦绣不敢不从,很快就乖乖地进了宫。 太后看到锦绣,便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森然道:“王氏,你的面子倒是大,哀家三催四请都请不动你。如今总算来了,你的心口不疼了?” 锦绣一言不发,哭倒在皇帝脚下,呜呜地哭着,“父皇,您一定要给臣妾作主。居然有人在楚王府指着臣妾的鼻子骂臣妾不得台面,还说臣妾嫁给王爷是攀龙附凤,天地良心。锦绣好歹也是父皇亲自赐婚给王爷,又是太后亲自认下的孙媳妇,怎么到了有些人嘴里,却是臣妾上不得台面呢?太后,父皇,您可要替臣妾作主。” 与锦绣交过几回锋,太后已深知这王氏脾气乖张,不按牌理出牌,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死缠烂打,装傻充愣的功夫无比厉害,包括她在内,都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听锦绣这么一说,太后便知锦绣也是来告状了,告的还是淑和。 这王氏还真厉害的,做贼的还要喊捉贼,还明张目胆地告她外孙女的状,而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太后忍下一肚子火气,说:“王氏,你也别忙哭,哀家来问你,庄顺淑和说你当众赶她们出府,可有此事?” 锦绣抽抽噎噎地辩解,“太后,臣妾心里难受呀。不管臣妾出身如何,可到底已经由圣上亲自赐婚的,又是王爷八抬大轿抬进楚王府的,名字也写入赵家宗室的族谱,居然让人指着鼻子痛骂,说臣妾上不得台面,太后,臣妾委屈呀。” 淑和红着眼吼道,“哭给谁看呀?少在那儿作戏了。那日里你可威风了,还把我给赶了出去,今儿怎么不威风了?”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你给哀家闭嘴。”这个不省事的东西,原来还给她漏了这么个重要的事儿,怪不得王氏会赶她出府,实在是太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 太后虽然是最尊贵的人物,可也不得不承认,宗室地位大于一切。淑和虽然是自己的外孙女,可无论是品秩封号还是身份地位,却又要逊色于宗室。她倒好,公然落了那么个大把柄,指责堂堂亲王妃上不得台面,这可是公然挑衅皇帝呢。 太后见王氏哭得认真,也头痛起来,不得不违心安慰她,然后当着她的面斥责淑和,并让淑和向锦绣道歉。这事儿就此揭过,以后谁也不许提。 锦绣觉得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淑和却不干,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吼着:“外祖母,明明就是王氏欺负了我,应该是她向我道歉,怎么变成我向她道歉了?我不干。死也不干。” 锦绣又哭了起来,“太后您瞧,当着您老人家的面,表妹都一口一个王氏的叫,显然是不把臣妾放眼里。不把祖宗家法放眼里。” 淑和恶狠狠地叫道:“你就一个破落户,本郡主还冤枉了你吗?别以为嫁给了楚王就高人一等了。告诉你,做梦。” 皇帝目光森冷:“淑和,恁的意思是:朕的媳妇是破落户?” 淑和这才想起,皇帝舅父还在这儿,她居然因太过气忿而原形毕露。 太后的头也胀痛来着,这个外孙女,怎么这么的沉不住气,这么快就被皇帝抓着了把柄。她揉了揉额角,有气无力地道:“好了,都别吵了,淑和也只是小孩子心性,其实没什么恶意的。” 锦绣说:“原来淑和表妹只是小孩子心性呀,那我也犯不着与一个小孩子较真了。只是淑和表妹,你好歹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怎能还这么不懂事呢?你瞧不起我也就罢了,但也不能公然说出来呀,不然,这可要父皇的颜面往哪搁?我也知道,嫁给王爷,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份,我自知高攀不起,但王爷瞧得起我,才让我幸得攀了高枝。你是金枝玉叶,又是那么的金尊玉贵,瞧不起也是常理的。但好歹也要给父皇和王爷几分颜面呀。” 淑和脸都青了,锦绣心里痛快而笑,好歹我也比你多活了几十年,人生阅历你丰富多了,我就不信了,凭嘴仗还会输给你。 淑和指着锦绣,目光瞪如铜铃,“你……” 皇帝语气漫不经心道:“淑和确实是金枝玉叶。” 皇帝声音轻柔,说话缓慢,但任何人都听此话包含了某种意思。 太后心里一怵,出嫁的表姑娘瞧不起小门小户的表嫂,确实是人之常情。在普通人家,也只是略略斥责几句罢了。可这样摆到台面上来说事,可就不一样了。 再来这事儿还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放在普通人家,王氏自然要受些罪名的,但问题是,这是宗室呀,宗室里的规矩先是讲国礼,再来讲家礼的。 不得不承认,上回被福国大长公主上了一回“何谓国礼,何谓家礼”后,太后以及郑家人的嚣张气焰确实被打压了下来。尤其是太后,连她本人也开始深信,在帝王家,压根儿不是讲家礼的地儿。外孙女留了这么个大把柄在王氏手头,若是王氏真要较真,淑和少不得要赔小心了。 太后瞧着皇帝脸色不好看, 恰巧在这时,有内侍高声喝道:“福国大长公主驾到!” 慈宁宫内外,跪了一室的宫人。 一身朱红遍绣百鸟朝凤大袖衣、外罩大红褙子,藏青色绣金色双凤鸟霞帔,红萝长裙,头戴朝阳五凤大挂珠叉的福国大长公主,拄着凤头拐杖迤逦而至。 一番请安后,福国大长公主坐于阶下铺有弹墨软垫的酸梨木雕灵芝仙纹大椅上。先是问了太后凤体,表达一番关怀之意后,然后又对皇帝说:“皇上日理万机,今日倒是有空。” 皇帝说:“母后的事儿最是重要,就算天榻下来,也得过来。” 锦绣心里偷笑,皇帝这话可不是真的孝顺太后,而是在讽刺太后小题大作呢。 太后当然也听出来了,面色一僵,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带动头上海水纹珊瑚流苏凤簪慌乱七零摇晃。 福国大长公主挑高了眉,不满地道:“哦?连皇上都被惊动了,皇嫂,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位大长公主确实是个妙人儿,也难怪帝后如此给她脸面。确实是这位大长公主是个实实在在的隐形利箭,专门替帝后扫挡一切帝后不便启口之事,却又做得如此自然,不动声色。 太后自从得知淑和不管站在国礼还是家礼都讨不得好后,怒火早就没了,正想着小事化小,小事化无,却被这个难缠的大姑子给截住,心里暗道不好,上回娘家姐姐的下场可还血淋淋地在眼前晃动,只得含糊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有些小误会罢了。” 福国大长公主说:“连皇帝都出动了,可就算不得小误会了。”她目光瞟过郑贵妃,来到齐王妃,淑和郡主身上。二人被她冰凉的目光盯得毫不自在,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淑和也有些吃受不住,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锦绣,眼睛怎的红通通的,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锦绣低垂着头,“多谢姑婆关心。只要太后消了气,锦绣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你惹了太后生气?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太后这阵子身子不适,正需要静养,怎的还要惹太后生气?万一让太后气出个好歹,可就罪大了。” 锦绣低眉顺目地道:“姑婆教训得是,锦绣知错了。” 福国大长公主又训了锦绣一通,“你究竟做了何天怒人怨的事,居然惹得太后大动肝火,连皇上都惊动了。”语气越发严厉,“皇帝日理万机,成日里忙着朝政大事,连后宫都很少踏足,你倒是好,居然还给皇上添乱。皇帝,王氏也太不像话了,不但惹太后生气,还要连累皇帝拨冗过来断这个公断,实是不孝之极。皇帝可得重罚她,以免他人有样学样。” 锦绣被说得委屈至极,赶紧跪了下来,口称冤枉。 福国大长公主越说越怒,怒拍了身畔的几子,喝道:“你还冤枉?有什么可冤枉的?惹太后生气,连皇帝都惊动了,你这个媳妇做得倒是好。” 锦绣越发委屈,却不辩驳,只低垂着头对太后道:“是臣妾的不是,不该惹太后生气。请太后责罚。” 这王氏总算垂下她高傲的头颅,对自己的外祖母磕头认错,淑和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舞起来。觉得这福国大长公主并不若母亲所形容的帝后走狗。 太后瞪了淑和一眼,道:“锦绣你起来。”然后又对福国说:“不过是小辈们闹了些言语口角罢,又一时没解释清楚,所以越闹越大。其实说起来,也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错也不在王氏。而是淑和。”对一脸错愕气忿的淑和道:“这事儿你也有错,还不赶紧给你表嫂道歉。” 淑和满脸的不情愿,太后也知道,这福国大长公主一来,准没好事,再来上回这大姑子给她模横七竖八讲的什么国礼家礼,还真让她怕了,又怕皇帝较起真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的外孙女?于是又赶紧斥责道:“你也甭委屈,平时仗着哀家宠你,就变得无法无天了。也幸亏锦绣大度,不与你计较,否则,真要遇上那种小肚鸡肠的,准没你好果子吃。好了,别丧着这张脸了,赶紧给你表嫂陪个不是,以后大家又是亲戚。” 太后这话倒是漂亮,一句话就把锦绣的退路堵死了,如果她当真计较,那就是小肚鸡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锦绣确实不好去计较。但福国大长公主却可以,她皱着眉头说:“淑和,今儿个,你又做了何惊天动地的大事呀?” 不等淑和开口,大长公主又道:“不是做姑婆的说你,你也太不像样了。那日你在楚王府说得那些话,连我这个姑婆都听不下去。你堂堂郡主身份,怎的还这么不知进退?居然为了膳食丰寡就闹将开来。你不害臊,我都替你羞死了。活像个乡下女子小家小气的,哪有半丝宗室郡主的气度?那日要不是看德太妃可劲的拉着我,我肯定要好生训你一顿。”然后又对皇帝说,“皇帝,你肯定不知道,那日在楚王府,这淑和居然为了锦绣准备的菜式不够奢华就大骂锦绣上不得台面。哼,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也没见过像淑和这般,当众给自己表嫂难堪的。咱们帝王家,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锦绣那日准备的菜式虽说普通了点,但每道菜都包涵了寓义以及养身之道。吃了楚王府的席筵,我这全身都是力气。后来才明白,锦绣为了准备这些菜式,可是下足了功夫的,偏被些不明就里的当场难堪。锦绣也只是把人请出王府,也算是好修养了。若换作是我,肯定给她几耳刮子,让她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福国大长公主一番话说得淋漓痛快,铿锵坚定,随着说话的动作,头上的九尾凤钗也发出颤危危的响动,威仪逼人,风华万千。 淑和被骂得满面通红,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侮骂呀?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怨毒地瞪了过去,恨不得要生吃福国大长公主。 皇帝这时候也慢悠悠地道:“刚才母后十万火急的叫朕过来,原来就是为了小辈们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母后,这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 太后心里一个咯噔, 大长公主又轻飘飘地道:“听太后的语气,好像今日之事,又是因你而起,你与锦绣又有了何龌龊,说来听听?我可丑话说到前头,不管是侄孙女,还是侄孙媳妇,我都一视同仁。若是锦绣没理,我肯定站到你这边。若是你没理,可就怨不得我训你了。” 见福国大长公主的架式,太后也知道,她这可是明摆着替锦绣撑腰呢,可真要把事情说开来,也是淑和无理居多,哪里还敢计较,于是赶紧说:“其实也没什么的,你来之前都已说开了。误会也已经解除了。淑和,你也快向你表嫂道个歉,这事儿就此揭过。以后切莫再如此莽撞。”说着猛与淑和递眼色。要她暂且忍下这口气,反正来日方长。 在场诸人哪会不明白,太后这是想把事情早早压下去呢,否则,真要闹大了,可就真不好收场了。 锦绣也觉得这样差不多了,只要让淑和向她低下高贵的头颅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皇帝却不干了,他语气森然,他问锦绣:“刚才姑母说淑和在你府上对你破口大骂,可有此事?” 锦绣回答:“淑和表妹嫌弃臣妾的菜式不够丰盛,所以略有些不满,破口大骂倒不至于。” 大长公主轻哼:“这时候你还替她遮掩做甚?人家可不会感激你呢。” 皇帝又问:“你把庄顺和淑和都赶出了王府,可有此事?” 锦绣沉默了下,说:“臣妾只是觉得淑和表妹说话实在有些膈应人,一时气不过,便请淑和表妹出府,但并未失礼于庄顺姑母的,请太后父皇明察。” 福国大长公主说:“皇帝,本宫可以作证。淑和侮人在先,锦绣赶人在后。但并未赶过庄顺,是庄顺自己气性大,自个离府的,可怨不得锦绣。”在太后等人铁青的脸色下,福国大长公更是可情地踩了下去,“庄顺也有不是,淑和那样侮人,若她不作壁上观,哪会把事情弄得那么僵?” 意思就是庄顺故意纵容自己女儿侮辱锦绣,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太后又惊又恨,怒瞪着福国大长公主,恨不得生吃了她。 “福国,你今儿是怎么了?庄顺好歹也是你侄女,你怎的在背后这么编排她?” 大长公主郑重铿锵地道:“皇嫂见谅,本宫以为,不管何等身份,做错了事就要勇于认错,那才是宗室里的表率。而不是明明做错了还死不认错,非要颠倒黑白仗着身份欺人。皇嫂也知道我的脾气的,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在本宫面前颠倒黑白。” 太后一时哑住,忒是被驳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郑贵妃因旁观者清,这时候插了句:“可不管如何,王氏当众赶长辈出府,本就是无礼之极。更何况,宗室里的人还总是说王氏日中无人,对妯娌无礼,张扬跋扈。姑母,这总不是空穴来风吧?” 福国大长公主轻蔑一笑:“本宫在外头,可没少听宗室人夸赞锦绣仁善端慧。而夸锦绣的也都是宗室里出了名的贤名远扬的。至于说锦绣不好的,那肯定是心思龌龊之人。也只有龌龊的才会看别人也龌龊。” “还有,郑贵妃,虽然你贵为一宫贵妃,又是太后的侄女,但到底只是妃妾,就得守妃妾该守的规矩。锦绣堂堂王妃,天家名媒正娶的媳妇,你应该恭敬叫锦绣一声楚王妃。怎能公然叫其名讳?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郑贵妃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可还这么轻狂?” 大长公主可劲地扒着郑贵妃的脸皮,扒得鲜血淋漓,难堪又羞忿。 锦绣乍舌,这位大长公主这张嘴还真是利,如果换作是她,估计也没这么快的反应能力吧。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zhlong518 打赏了188潇湘币 感谢两位亲。 第355章 难堪 对上这位宗室里的祖宗,郑贵妃被刺得满面通红,很快就败下阵来。 皇帝见事情发展差不多后,这才无比威严地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朕也该走了。母后,您好生养病,朕改日再来看您。” 皇帝又对大长公主道:“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要惊动姑母,朕深感过意不去。姑母年纪也大了,可得注意身子才是。”然后又对锦绣吩咐,“王氏,楚王府离韩国公府也不算远,你平日里没事就给大长公主把把脉,不得怠慢。” 锦绣恭身称诺。 皇帝目光淡淡地看向郑贵妃婆媳,二人心里一紧,皇帝面上越是平静,她们却越是心头发慌。 皇帝看了郑贵妃半晌,说:“刚才大长公主的话,郑氏,你可听清楚了?” 郑贵妃心里一紧,皇帝平日里都是叫自己郑贵妃,这回却是直接叫上她的姓氏,想来心里已经恼了自己。 “听,听清楚了。”心里却是憋屈得要疯掉。 堂堂贵妃,当着儿媳妇和侄女小辈们的面,被人当众扒掉脸皮,这种羞辱,确实够她回味一辈子了。 “皇后这阵子身子不舒服,恁若是无事,也一道过去侍疾吧。”皇帝声音淡淡,却是无比的威严,如重锤敲在心头,“杨氏,你也要好生服侍。” 皇后凤体有漾,郑贵妃身为妃嫔,确实该去侍疾的。皇后又是齐王妃的嫡母,媳妇床前服侍,也是应当的。 皇后什么时候身子不舒服来了?但郑贵妃和齐王妃却辩驳不得,恭身称是。 皇帝最后目光才看向淑和,“你都已是出嫁女,怎的还时常往宫里跑?蔡咏就不管管你?” 她是公主之女,又是郡主,谁敢管她呀?但淑和嘴里却说:“夫君心疼华宁出嫁多年方与娘家人相见,倒是挺支持华宁进宫的。” “蔡咏倒是不错。不过你都嫁入蔡家多年,没替蔡家涎下嫡子。蔡叙已不止一次在朕跟前哭诉。你虽是侄的外甥女,又是郡主身份,但事关子嗣传承,也容不得你使郡主威风。改日朕再另给蔡咏赐一名二房,早早替蔡家涎下子嗣,方为大事。” 淑和睁大眼,舅舅给外甥女婿赐二房?这要是传扬开去,岂不让外人说她不得皇帝舅舅的宠爱? 太后说:“皇帝,你堂堂一国之君,哪能管臣子的家务事,真要赐二房与蔡家,这要淑和颜面往哪搁呀?哀家知道,淑和做事没个章法,惹恼了你,但也请看在她年轻不懂事的份上,给她重新改过的机会。淑和,还不赶紧向你皇帝舅舅认个错?” 尽管心中不服,但形势比人强,淑和再是不忿,也只能跪下来磕头认错。 皇帝说:“恁已是出嫁女,朕也管不到你头上。来人呀,传朕口谕与蔡家,让蔡夫人好生管束自己的媳妇。” 太后双眸一闭,心中惨痛。皇帝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招招摇摇地让人传口谕与蔡家,让蔡家人管束媳妇,这岂不召告天下,淑和已彻底失去帝心? 锦绣却是大快人心,觉得皇帝公公也挺腹黑的就是了,知道打哪儿最痛,也挺擅长钝刀子磨人呢。 失了帝心的宗室郡主,不必说,在夫家地位肯定直线下降的。淑和一向要跋扈惯了的,她仗势的不外乎是太后外孙女,公主之女,皇帝外甥女的身份,若公然失去帝心,情况就另当别论了。对于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最大的打击不是给她言语上、或身体上的痛击,而是抽去她赖以自傲的身份优势,保管跌得又痛又狠,让她也尝尝被人奚落糟白眼的滋味。 淑和浑身颤抖着,一脸怨毒地望了皇帝一眼,又低下头去,趴在地上的双手狠狠握成拳,头上那夸张繁复的海棠珠花也失去了刚才的娇艳。 …… 从宫中出来,尽管时辰还早,但阳光早已躲进了云层,天地间,又是灰蒙蒙一片。但锦绣的心情却格外舒坦。 单驾彩轴平底马车驶出皇宫后,便放慢了速度。 这条大街宽约八丈,两旁府邸住的全是帝都中最有身份地位的,大街上偶尔三三两两地驶过一些某公侯伯的车子,在见到楚王妃标志的马车,都打马回避,锦绣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却又缓慢地往前驶去。 不一会儿,后头追来一辆八驾马车,缓缓与锦绣的车子平行,锦绣掀开帘子,对方马车也刚好也掀了起来,“姑婆,改日得空,锦绣便去府上给您诊脉。” “不必麻烦了,自从吃了你制的丸子,我现在精神可好得很。如今连太医都没请了。” “那丸子是强身健体的,姑婆若是爱吃,我再差人给您送一瓶过来。不过那丸子现在也没多少了,还得另做。” “没事,反正还有大半瓶呢,你慢慢做。”福国大长公主又慢悠悠地道:“对付牛鬼蛇神,姑婆比你多活了几十年,也略有心得。我一向喜欢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锦绣由衷地道:“姑婆说得很有道理,锦绣还得多向您学习。”刚开始她确实还有些讷闷,怎么大长公主迟迟没进宫去,还以为大长公主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今日看了大长公主的凌厉手段,才骤然明白,打蛇不死,后窜无穷。而大长公主便是极擅长打蛇打七寸的个中高手。 大长公主等的就是太后的愤怒已到曝破边缘,然后再行雷霆一击。太后越是愤怒,等事情真相大白后,相对应的便是极致的难堪,大长公主拿捏得非常巧妙。明明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却被她翻手为雨覆手为云的本领夸大到天家事件,弱化她赶人的无礼,却深化淑和的无理取闹故意找茬,以及庄顺公主的故意纵容。整得太后有气没法出,淑和不必说,连郑贵妃都惨糟波及。 而她本人,却是深受委屈但忍辱负重,就算太后发难,也没辩解什么,在皇帝心中,她受了委屈却仍强忍在心头。而太后与淑和,则是自己作恶还要倒打一耙,人品高低立显。郑贵妃齐王妃也成了炮灰,估计短时间内还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锦绣也知道,自己在皇帝跟前辩解,效果绝对会大打折扣的。但由旁人来道出自己所受的委屈,却能起着化学般的反应。 而今日大长公主钉死淑和、狠扒郑贵妃的脸皮,整得太后一干人烟飞灰灭的气势,锦绣那是由衷的佩服。 “今日之事,多亏了姑婆。”锦绣诚心诚意地感激这位大长公主。尽管她也能处理这事,但得来的效果肯定不若今天的好。皇帝注重名声,哪会管女人间的鸡皮盗灶的事儿,就算知道她受了委屈,也不过轻飘飘说上两句罢了。就连赵九凌也不好开口说什么的,比竟淑和是他的表妹,做妻子的把表妹赶出王府,不管怎么说都是极为失礼的事。 福国大长公主摆摆手,表示都是一家人,相互帮忙才是正理。哪有由着外人欺负的道理。然后又说高声对锦绣说:“别忘了你的丸子,做好了就给我老人家送来。” 福国大长公主专用的八驾马车,招摇且霸气地驶去,锦绣的马车也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这时候,天色又略黯了下来,原本浅灰的天空,已渐变为深蓝。一轮弯月渐渐溢出银霜般的华光,只等夜幕真正来临之际,才会见灯火的无边辉煌。 …… 宣德二十一年的上元节,这一夜,上御午门观灯,皇帝宴群臣进诗。而后宫内,坤宁宫中更是锦绣辉煌,珠光宝气,衣香鬓影,阔绰奢华。 整夜的烟花放了通宵,京城上下,全被浩瀚的灯火笼罩,繁华如梦,不胜诗赋。 皇后在坤宁宫正殿宴请内外命妇,众人依身份,依品秩,依辈份而座。 宗室里的老太妃们,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们、王妃们依次坐于皇后下首。 未出阁的小姐们最是娇贵,不管出身高低,仍是有座位的,此刻全都坐在各自的母亲身后小半步远。而外命妇们也依着品秩高低分次坐于皇后殿下左右两边。 而内命妇们也只有品秩较高者得以入座,却只能坐绣墩。锦绣虽贵为皇后亲儿媳妇,也只能像一些年轻媳妇那样,站在自己婆母身边服侍着。 这场上元盛会,几乎概恬了满帝都所有宗亲勋贵。可以说,能坐到这儿吃饭的,其夫家,都是大周朝的中流砥柱,叫得上名号的贵胄勋爵。 威国公老夫人顾丁氏是公府老夫人,一品的诰命,因为是太夫人,辈份也最高,坐的位置在外命妇中也比较靠前的,居然与奉国公老夫人坐到一起了。 这位顾老夫人非常的矜持,也非常文静,不管气氛多么热烈,基本上都不会说什么,只微微地抿着唇,以示附和。 因与皇后坐得较近,锦绣又在皇后跟前服侍,不意外,二人总是时不时打照面。 说实话,面对这位“前男友”的母亲,当着现任婆母以及众多内外命妇的面,锦绣还真是有些膈应的。 大殿内那些隐蔽的试探的目光,顾老夫人唇边那有些僵硬的笑容可以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而她本人也不甚自在。 但没办法,在这种场合下,都要靠演技支撑了。 在帝都中最为高规格的聚会中,几乎可以说,这儿的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的,人人都是演技高手。 在这种庄重的场合,淑和却没有出现,据说是在太后宫中陪太后说话。 太后这阵子身子也大不如前,明眼人一眼就瞧出其精神也不比从前,此次上元节也没露面,只在慈宁宫内静养。而淑和却是个孝顺的外孙女, 其实皇后已经大不管事了,大都由太子妃主持,皇后只需接受众人朝拜便可。 席筵上,锦绣以及齐王妃、怀王妃等都是没资格入座的,都得立在皇后身后服侍。与皇后同桌的都是宗室里一些辈份最高的老资格。福国大长公主紧邻皇后而坐,笑着对皇后说:“皇后可真是好福气,媳妇一个个都孝顺懂事。” 皇后淡淡一笑,又问及韩国公世子沈无夜的婚事来,福国大长公主声音爽朗地说:“有劳皇后关怀,已经在相看了。” “哦?可是哪家闺女这么有福气?可否说来本宫听听?”皇后温和地问。 福国大长公主道:“还没过明路,哪能四处宣扬的。等相看好了,一定禀告皇后。” 皇后含笑点头,头上的龙凤珠翠冠垂下的珠子轻轻响动。锦绣看得乍舌,这种凤冠,少说也有十多斤重吧,皇后戴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丝疲态,着实佩服。 “也好,无夜本宫也甚是喜欢,他的婚事,可不能马虎了,一定要仔细选了。” 皇后对每个宗室女眷基本上都照顾有加的,或许这都已经是身为皇后惯性的表现,不过是身为主人,不想冷场罢了。但对于这些被问话的女眷来说,则就是莫大的荣幸了。 席筵差不多后,锦绣与几位妯娌才得以去偏殿吃饭。 锦绣与大多妯娌处得都比较好,唯独与齐王妃完全如斗鸡眼般互看不顺眼。 不过锦绣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出风头,是以一直都忍下了。戴着九翚四凤冠的她,脖子也被压得沉沉的,又还得集中精神站着服侍了皇后那么久,脖子早就累得酸掉了。哪还有力气应付齐王妃的挑衅,只要不过份,她一般都不会回应什么的。 反正她再是挑衅自己,都无法改变她是皇后亲儿媳妇的身份。 宫里头的饭菜看着美,但吃在嘴里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这时候吃的饭菜,早都冷了大半,锦绣只来得及拿热汤泡了饭吃了小半碗便放下乌木三镶的银筷。 等会儿回到王府后,她再加餐。 期间,发生了个小小的插曲,武定侯世子夫人开慧县主在餐桌上犯了恶心,忍都忍不住就吐了一地儿,尽管周围散发了些不舒服的气味,但太子妃一向有母仪天下的风姿,面上丝毫不显,笑盈盈地说了句:“阿弥佗佛,该不会是有了吧?来人,赶紧去宣太医。把开慧郡主扶到偏殿休息。” 于是武定侯夫人一脸惊喜地赶紧扶着开慧县主去了偏殿来,然后坐等太医。 齐王妃这时候又出幺蛾子了,“还请什么太医呀,咱们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大夫么?凌嫂子,赶紧给开慧表妹瞧瞧吧。这也是你这个表嫂的份内事呢。” 锦绣说:“这是自然。表妹伸出手来,让我给你瞧瞧。” 开慧受宠苦惊,“这怎么好意思呢?如今表嫂身份不同,怎能再拿您当大夫的。” 这开慧县主倒是挺识趣的,锦绣更加喜欢了,温声道:“不碍事的,又不是外人。来,把手伸出来,让我瞧瞧。” 开慧县主羞涩地道:“那就有劳表嫂了。” 锦绣把脉后,然后笑道:“恭喜表妹,确实是有事了。” 开慧郡主一脸的喜色,武定侯夫人也是直叫阿弥佗佛,跟着来偏殿内的外命妇们也跟着说着恭喜。皇后听说后,也笑着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 齐王妃见不得开慧县主婆媳对锦绣一个劲地感谢,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说:“九嫂,您可真会挣银子哪,咱们过上元节只出不进,您倒是厉害,随郁便便把个脉,就有银子进账,早知当大夫这么能挣银子,以前我也改学医好了。” 屋子里的热闹声瞬间一顿,声音也小了些许,开慧县主愣了愣,到底年轻,没能反应过来。而武定侯夫人赶紧说:“是了,是了,只顾着高兴,倒忘了正事。咱们也是知道楚王妃行医的规矩,不会随意给您破坏的。待回得寒舍,便打人给您送诊金过来。” 偏殿内置疑声和附和声各自参半,锦绣说:“别别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何偿瞧不出齐王妃的心思,不过她才不会让她如意呢,于是又说:“真要收银子也不会收开慧表妹的,要收也要收冲弟妹的。” “宋夫人可千万别听冲弟妹胡说,她与我可是有仇呢,最是见不得我好的。若真收了你的银子,我才是宋夫人可千万上她的当。”她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地说。 有些人不明白齐王妃与锦绣曾有过的宿怨,纷纷抱以善意的微笑。 齐王妃倒弄了个大红脸,她与锦绣确实有仇,但锦绣以这种方式出来,她倒不好真的较真,只好勉强笑道:“九嫂说得太对了。我就是看您不顺眼,所以故意怄你罢了。可惜这么快就让九嫂子给识破了。”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但笑容里有多少分真,就不得而知了。 宋夫人也觉得就这么把个脉就要收银子,未免说不过去。再来印像中这个楚王妃也并非这样的人。于是便笑着说:“如此,那就多谢楚王妃了。”又真心实意地请教锦绣一些孕育常识。 锦绣想了想说:“开慧表妹身子有些弱,不过女儿家都有这样那样小毛病,只需平时仔细调理,也不会有大问题的。平时候多多走动,不要贪坐,再来再均衡膳食便成了。” “那可需要吃些补品?” “是药三分毒。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毋须吃任何补品的,最要紧的是多加运动,均衡膳食,用食补替代补药,另外,再多吃水果,这样,皮肤不会受太多影响。” 开慧郡主连连点头。 锦绣所说的孕期常识,大部份妇人都是知道的,但听锦绣亲口道来,也忍不住细细聆听。 宋夫人听得也认真,又继续问:“那要吃哪些水果呢?还有需要吃什么样的食物才能补充营养?” 锦绣又说了些常见的果疏鱼肉,再反复强调平时候要多加锻练,多加走动。还有忌进食太多,以免胎儿过大引发难产,这是很重要的。 陈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不得不说,这些帝都中顶级权贵们,个个都是鼻孔朝天的,但再是尊贵的人物,都怕得病。以往锦绣还没成为楚王妃之前,她们还幻想着,万一得了绝症还可以找锦绣给看。但后来人家成为王妃,不好意思也不敢随意去找人家看病了。 就怕找人家看病,人家不给看,那才丢脸呢。就算人家给你看病吧,给多少诊金又是个难题。给多了,自己心疼,给少了,又怕得罪人。 如今免费听取锦绣讲解孕期注意常识,是以一个个都把耳朵竖得老竖,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锦绣没生过孩子,但身为大夫,哪有不明白的。随便捡两句现代妇产知识丢出来,也够大家消化了。 “……如今孩子大约只有一个月左右,未来三个月中,需忌大动作,更要吃好,睡好,避免太多的劳累。但也不要成日或躺或坐,也时常多加走动。” 锦绣笑了笑说:“最好不要。不说女人十月怀胎的辛苦,单说做父亲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首先便得体谅孩子母亲的辛苦,更得明白女人生育孩子的不容易。” 众人又连连点头,只有做了婆婆辈的有些不以为然,有些人嘀咕着,“那万一小两口忍不住,伤了胎儿这如何是好?” 锦绣说:“只要身子健康,在动作上稍微节制些,也是可以的。” 其实古人对孕期同房管制得非常严格的,不过锦绣觉得没那个必要的,但到底也要顾忌古人的思维方式,所以只能保守又保守地说“孕妇身子健康的情况下,可以适当行些房事,但切忌动作不要太大。” 又有一半以上的人信服了,但仍是有些保守派顽强抵抗着,又有人抛出一个千古难题,“可这样一来到底不能尽兴,顶着个大肚子,还如何能拴住男人?” 锦绣望向说话的妇人,说:“通常女人怀孕,也最是考验男人忠贞的时候了。” 众人哑住,有和若有所思,有的怅然,有的复杂欢喜,也有不以为然的。齐王妃冷笑,又找着了对付锦绣的办法,“听九嫂的言论,那日后九嫂怀孕后,九哥肯定会一直守在九嫂身边的。” 在小老婆合法化的古代,讲什么男人忠贞确实是件自打嘴巴的事。 锦绣笑着说:“承弟妹吉言,我也希望你九哥会如此。”她倒没有把话说绝。 开玩笑,婆母就在隔壁正殿里呢,真要说让她的儿子只守着自己一人,会被灭了的。 没有哪个女人在丈夫纳妾一事上大度得起来的,但换作是自己的儿子,又巴不得多多地纳,不让儿子受一丁点委屈。锦绣再是仗着自己大夫的身份,可以自由言论孕育方面的知识,但也得掌握说话技术与分寸。 齐王妃皮笑肉不笑地道:“九嫂可是九哥亲自挑选的王妃,想来不会辜负九嫂的。母后,以后九哥真要辜负了九嫂,您可要替九嫂作主哦。” 皇后说:“那是当然,恒阳若是敢欺负锦绣,本宫第一个不饶他。” 齐王妃愣了片刻,她实在不明白,皇后怎么还要维护王氏呢?这王氏可是存着要霸占楚王的心思呀,皇后身为楚王的亲母,怎么可能毫不介意? 齐王妃警戒的目光再一次望向锦绣,眸子里浮现一丝妒意。 …… 正席差不多也就散了,但谁也舍不得提前走人,全都又往皇后身边凑着。 因为谁都知道,前殿酒席完了后,皇上还会来到后宫来,见见这些宗室勋贵。 能让皇后喜欢的命妇,自然是件光荣的事。但若是让皇上也垂问两句,那才是真正的荣宠。 一年就这么一回面见圣上的时刻,再来圣上借此机会的垂问,也是朝堂上的风向标。圣上对谁冷淡,对谁亲热,圣眷如何,在这种场合就能很好地得到体现。 锦绣统共也就见过皇帝三四回,这回随着执礼太监的高呼“皇上驾到”后,整个坤宁宫风个,跪了一地的人。 内外命妇们都是穿着沉重的冠帽,等级越高的珠翠首饰越重。 锦绣着亲王妃方能佩戴的九翟冠,冠身覆以黑绉纱,前后饰珠牡丹花二朵、蕊头八个、翠叶三十六叶,两侧饰珠翠穰花鬓二朵,承以小连云六片。这冠帽也够沉重了,再加上朱红纻丝大袖衫,直领对襟、胸前并列两条深青色饰织金云霞凤纹霞帔,大带、玉革带、玉花采结绶、玉佩、青袜舄及玉谷圭等通通佩戴在身上,周身上下,约摸重量数十斤。再这么双膝着地,额头贴地面的大礼,也太折腾人了。 锦绣偷眼瞧着一些年纪大的命妇们,起身的时候还得要两边的人搀扶方能颤危危地起身,尤其是皇后的亲母,奉国公老夫人,瞧她一身的老骨头,估计也被折腾得够惨吧。 皇帝龙行虎步来到大位上坐下,皇后低于一级而坐,其余诸人纷纷恭敬站在阶下。 一些年轻媳妇子并着小姐们也赶紧往后退去,此时出现在圣上眼敛下的全是一些老资格的大长公主,长公主,太妃、亲王妃,以及品秩高年纪较大的命妇们。 皇帝首先垂问了福国大长公主,“朕那侄子如今也该娶妻了吧?姑母可有中意的姑娘?” 皇帝的侄子侄女多如牛毛,沈无夜也是皇帝的侄子,但由皇帝亲自说出来,份量自然是不同的。 福国大长公主恭敬回答:“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操心无夜的婚事,可是无夜的无上荣幸。如今已经在相看了,只差过明路了。” 皇帝点头,说:“那好,相看好了就与朕提提。” 虽然只是简短的两句话,但也可以瞧出这位大长公主在圣上心中确实是头一份的。或许,靠着大长公主的余威,还能惠及沈无夜呢,一些家中有适龄闺女甚至与沈家交好的妇人则暗自后悔着,早知如此,她们就不该骑驴挑马了。 皇帝又问候了老太妃们,同辈的王妃们也适时地嘉免了一两句话。皇帝的说话艺术还是非常厉害的,虽然千篇一律都是“xx王弟最近身子如何?” 如果是身子好,就会说果然是老当益壮,怪不得还能纳妾。 如果有人回答身子不怎么好,那便是请太医过去瞧瞧,千万别误了。 也有问及世子或郡主婚事的,被提名问话的王妃们尽管也知道这只是皇帝随口问话罢了,但比起那些挤到最前边去却依然没能得到皇帝垂问的妯娌又要好上太多。 轮到容王妃的时候,皇帝依然语气温和地说了些嘉免的话。 皇帝对自己的胞妹庄贤公主说话最多,不但问候了庄贤公主的身体,还问及了其女淑平郡主的婚事,其子广惠郡王的成就,还问及了嫡长孙可还淘气,最后甚至还问及了其驸马的身体如何。 可以看出这位庄贤公主是所有公主当中最得帝心的。 庄贤公主之后,还有庄德公主,庄慧公主,皇帝一一过问了两句,最后目光又来到幼妹庄顺公主身上时,眉头不可抑止地皱了下,“淑和呢?” 庄顺公主赶紧回答:“母后凤体微漾,淑和去陪母后说话解闷儿了。” 皇帝声音清冷,“她倒是孝顺呀。” 庄顺公主含笑说,“淑和这孩子自小就亲近她外祖母……” “孝顺长辈是好事,但已是出嫁的女儿,还成日向着娘家,可就不大好了。”皇帝打断她的话,声音依然温和。 庄顺心里一个咯噔,当着众多贵胄的面,让皇帝这般说自己的女儿,这可是极为没脸的。于是赶紧说:“皇兄说得极是。臣妹会让她……” 皇帝没等她把话说完,已经转身问低辈份的公主了,庄顺再一次被落了颜面,无比难堪,眼眶都红了。 ------题外话------ [2014—04—17]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liang5qun 送了1朵鲜花 感谢两位。 今天打开后台一瞧,肿么好些章节都涉嫌h,要我改。我那个晕,我的文再是清水不过了,网站也太逗人了。 第356章 沉疑 问侯完了宗室里的女眷,便是外命妇了。 皇帝第一个问候的自然是奉国公老夫人,“老夫人年纪大了,可受不得累,不必拘礼,赶紧坐下。”然后又让人搬登子来,让奉国公老夫人坐下说话,也问侯了老夫人的身体,接下来是顾老夫人。 “老夫人清减了。” 顾老夫人慌忙回答:“多谢皇上关怀。臣妾身子还成,就是最近不大吃得下饭。” “既然胃口不好,就让太医开些养胃补脾的药调便是。” “多谢皇上关怀,让皇上牵挂,臣妾甚感不安。”身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冠帽以及礼服也是无比沉重繁锁的,顾老夫人似是难以支撑这个重量,在弯腰行礼之际,半天都直不起腰来。 然后皇帝又吩咐太子妃,让她安排太医去威国公府给老夫人看病。 太子妃恭身领命。 齐王妃忽然天外飞来一句:“何必去请太医呢?父皇,咱们这儿不是有现成的大夫吗?” 众人皆知她所指的是谁,纷纷看向锦绣。 锦绣面色不变,依然拢着双手,虽然皇帝是自己的公公,皇后是自己的婆母,可这时候可不是出风头的时候,该低调还是该低调为好。 皇后眉头微微地皱了下,警告的目光瞪向郑贵妃。 郑贵妃也是无比的忿恨,这个蠢货,难道她不知道身在帝王家,再是恨得滴血,但面上都要摆出其乐融融的面容么?她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与楚王妃有间隙似的。 顾老夫人却神色惶恐,好不容易直起来的腰又弯了下去,“老妇人身份浅薄,岂敢劳烦楚王妃尊手?齐王妃太抬举老妇了。” 齐王妃也接触到郑贵妃警告的目光,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还笑着说:“九嫂如今身份不同,可顾老夫人到底非外人呀,是不,九嫂?” 谁人不知道楚王妃曾经与威国公有过婚约?谁人不知道他们解除婚约的内幕?但锦绣如今已经是王妃了,谁敢不识相地说出来?大不了在心里嘀咕几句或是与几个交好的闺蜜说上两句罢了。谁敢拿到台面上说呀? 但齐王妃就是不服气,同样是皇帝的儿媳妇,为什么皇帝就不待见自己,却对王氏和颜悦色。这王氏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凭什么就能越过她去? 齐王妃之所以要拿顾丁氏作伐,不过是提醒皇帝,你喜欢的儿媳妇可是被别人退过婚的呢。依皇帝注重面子的性子,王氏少不得要受一番冷落。 锦绣神色依然冷淡,连看都不看齐王妃一眼。 顾老夫人神色越发惶恐,“老妇人就算病入膏盲,也没这个资格请楚王妃看病的。还请齐王妃嘴上积德,饶了老妇人吧。” 皇后对福国大长公主道:“姑母可知当日皇上为何没有给无夜指婚?” 福国大长公主愣了下,小心翼翼地说:“老身不知,还请娘娘明示!”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皇后笑望着皇帝,“皇上,您那时可是亲自对臣妾说过,王氏可是您亲自相中的媳妇,肥水可不能流外人田呢。” 皇帝哈哈大笑,“皇后说得极是。所以姑母,朕只好对不住您了。” 皇帝什么时候给人道过歉呀?虽说只是玩笑话,但福国大长公主仍是受宠若惊,也狠狠落了口气,“瞧皇上这话说得,皇上能不计较老身的冒失,已经对老身莫大的恩宠了。” 福国大长公主也知道皇帝的心思了,她之所以能有今日的体面,也是帝后给的。他们之所以要给自己这份体面,也是因为她能说出帝后不好说也不方便说出来的话。 上回拿国礼家礼堵太后的嘴,皇后虽然没有明着夸她,但这后来逢年过节宫里下来的赏赐可比往常多了不少,如今还恩惠到无夜身上。 想到这里,福国大长公主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说:“锦绣虽说是大夫,但如今贵为王妃,为了天家的威严,哪还能动不动就给人看病的。就算锦绣同意,天家的威严也是不允许的。齐王妃,你也是帝王家的人,怎的还这么不懂规矩?” 最高规格的聚会里,当着帝后众多勋贵命妇的面,公然被长辈指责,这可是比死了还要痛苦。齐王妃这口气堵着那个难受,不由泪眼汪汪地望着皇帝,她可是她的亲儿媳呀,怎能让外人这么指责? 皇帝说:“顾炎为国捐躯,朝廷更要优抚顾炎遗孀。杨氏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为过。” 齐王妃心里落了口气,好歹皇帝还给她挽了颜面。 但齐王妃却误解了皇帝的意思,于是又画蛇添足地道:“父皇说得是。就因为顾老夫人是顾炎遗孀,顾老公爷又为国捐了躯,臣妾瞧着顾老夫人身子不好,精神也不济,臣妾瞧着也里也挺难受的。想来九嫂不会吝于给予为我大周捐躯的功臣遗孀医治吧?” 锦绣很是无耐,实在不知该说齐王妃究竟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皇帝眼光有问题,怎么就给齐王弄找了个这么个棒槌媳妇? 这种场合下,白痴都知道要保持低调,追求四平八稳才是王道。 哗众取宠只会惹来厌恶与议论,就怕说多了在帝后跟前被落了颜面,那几辈子的老脸都要搁干净。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习惯性地保持着沉默的。 这时候,皇帝的主动垂问固然好,但仍是离不得一个“稳”字。 说得少,错得便少,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但这齐王妃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皇帝难得地维护了她的颜面,还不肯收敛,非要顺着竿子爬,难道她不知道有些竿子是爬不得的?甚至会半路折断,摔死她? “冲着弟妹这话,我自然不能再吝啬这么点医术的。不过就劳烦冲弟妹替我搬张椅子,如何?”既然人家都欺负到门上了,再不反击,也就太软弱了。 她身为王妃给外命妇看病,也还不算太过丢脸,但王妃身份亲自去搬椅子,可就丢脸丢大了。 “毕竟顾老公爷可是我大周的功臣。冲弟妹亲自抬椅子,才更能表现出冲弟妹对顾老公爷遗孀一片慈悲之心。” 齐王妃:“……” 郑贵妃适时出来打圆场,先斥责了齐王妃两句,说她是人来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岂能像人来疯似地说笑玩闹?太不懂规矩了。 齐王妃被骂了,也就有了台阶可下,再也不敢随意说话了。 之后皇帝又与别的命妇们说了些话,众人一瞧,全是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一些官员女眷。至于小姑娘,倒是一个没有问及。看来在短时日内,是不打算给宗室子弟赐婚了。 皇帝还特地恭喜了武定侯宋夫人,并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又特地把开慧县主叫到跟前,说她与死去的庄淑公主长得颇像。 皇帝哪会去关心臣子家生不生孩子之类的事,能在这种场合下问上两句,已经是对武定侯莫大的恩宠了。 皇帝停留的并不久,露了个照面便离去了。 接下来,皇后也称自己泛了,太子妃立马起身相扶,皇后摆摆手说让太子妃负责主持大局,她则回寝宫歇歇。 席筵过了,皇帝也见了,也得了不少朝廷风向标,宗室女眷以及外命妇们哪还坐得住,纷纷借口告辞。她们要回去与自己的男人说今日的事儿呢。 …… 身为圣眷浓厚的武定侯府,能得帝后同时垂问的少夫人开慧县主以及武定侯府一时风光无俩。这回开慧县主高调怀孕,前往武定侯府送礼的也来了一长串。之后,怀孕后的开慧县主便消失在权贵交流圈中,只呆在家中安心养胎。 古人,尤其是贵族圈子的人,是非常注重子嗣的。所以一般奶奶夫人们有了身子,都要安心呆在家中,就怕外出碰着或磕着,伤着了胎儿。 冬暖身为锦绣身边的第一得力女护士,对孕育知识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对于开慧县主呆在家中安心养胎一事非常的不赞同,“为了胎儿成长,孕妇就得多加散心才是,怎的还要一直呆在屋子里呢?连串个门都不成,不是说要保证心情良好么?都被束在家了,心情怎能好得起来?” 锦绣笑着说:“站在大夫的角度,怕孕妇太劳累,所以少出门。并且,外头紫外线比较强,对胎儿会有不利的。如果不是经常外出是可以的。最好要有人陪同。” 而站在迷信的角度,孕妇怀孕后阴火较旺,万一外出不小心碰着了某些正在修练的生灵,这些生灵会生气进而报复。因为生灵一但被孕妇碰上,会减少修为的。 锦绣以前曾看到一则故事,一个孩子好端端的忽然不肯读书,家人试遍了所有办法,仍是不得其所,只好求助一位得道高僧。这位高僧后来掐指一算,算出了该孩子的母亲怀着该孩子的时候,经常碰触一颗柳树,而这颗柳树正在修练,本来就要修成正果的,被这孕妇天长时久的触摸,修为倒退,也就无法修成正果,自然大怒,所以报应就报在这孩子身上。 甭管这事儿是真是假,但古人怀孕后确实不允许随意外出的,一来也是出于保护的心态,另一方面也是迷信的说法了。 锦绣身为大夫,自然不信这些的,但这世上,既然有了因果报应之说,那么证明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是有一定道理的。 过了上元节后不久,各名门贵胄也渐渐倾于平静,不再像赶集一样这家作客那家宴客的。但锦绣仍是没有得到空闲,因为来找她看病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些人的病情也比较复杂,太医们也没有把握医治好,内腑方面的病锦绣倒可以推给太医等人,但一些非得动用外科手术的,锦绣也没法子仗着王妃的身份推掉。这些人大都是皇亲贵胄,就算身份不够格,也是由身份够格的人来说情。 特别是太医院那拨人,但凡遇上拿不定主意的都要来找锦绣。 刚开始锦绣也只是客串一下。久而久之,锦绣几乎把太医院当成自己上班的地点了。每日里都要去太医院报告,不然一整天都会心神不宁。 刚开始锦绣还有几分为难的,不过赵九凌公开表示支持她,还说“医术都是从摸索中进步的”,只要不累着自己,就让她放手大胆去试。 有了赵九凌的支持,锦绣这才正式公开给人看病,但都是与太医们一道会诊。 刚开始赵九凌还特别的不理解,“为什么非要与太医一道会诊呢?那些病我瞧了,都是你最拿手的。自己闷声赚大钱,多好。”锦绣啼笑皆非,看来户部当差,让这货也钻钱眼里去了。 她解释:“我现在可是王妃呀,王妃还缺钱花么?行医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以及继续精益求精。再则,太医们也都有一身本事的。从他们身上,我也会学到好些以前没有学到的知识。我觉得,自从与他们一道会诊,我的技术又提高了不少呢。” 赵九凌说:“可这样一来,这病人给的诊金,就有一大半流入那群老东西腰包里了。”尽管他不差银子,可也替她心疼。 锦绣失笑,“亏你还是王爷呢,王爷不都视金钱如粪土么?怎么也掉钱眼去了。” 赵九凌古胴色的俊脸微微泛红,他当然视金钱如粪土来着,可架不住父皇隔三贫五地把他叫进宫中,天天耳提面命地问他怎么不让媳妇亲自开一间像宣府那样的医辽机构。他怎么好意思对自己的妻子说,朝廷缺钱缺得厉害,已经无法支撑边军的日用给耗。 宣府医疗机构成功运作,据那边的户部官员禀报,专靠医疗机构挣的银子,已经勉强能够支撑宣府五万边军的军饷供给,大大缓解了宣府户部艰及朝廷的压力。张文英甚至还在折子里恳求,若是女神医坐镇宣府医馆,相信挣的银子还要多出十倍。 赵九凌不敢告诉自己的妻子,她已经被见钱眼开的户部官员们甚至父皇当作大周朝的摇钱树了。现在都跑来动员他,让他赶紧让妻子在京城成立医馆,与太医院的御医们,像宣府那样运作起来,专门给各世家勋贵皇亲国戚看病,再与朝廷进行五五分账,好缓解国库压力。 赵九凌更不敢告诉自己的妻子,那些勋贵名门们过着穷奢极欲的日子,还有那些宗室子弟,一个个不务正业,居然学成那些纨绔子,溜街逗狗不说,还斗起富来,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连丝响声儿都没就花进别人腰包。父皇真恨不得他们屁股生浓,脚下生疮,肚子里长块肿瘤,然后让他的媳妇亲自去医治,再漫天要价,他再来个五五分成。总比一文钱不收好吧? 事关天家尊严,这些话赵九凌无论如何都不好说出口的,只好先试探性地问锦绣:“有兴趣在京里成立像宣府那样的医疗机构?” 锦绣讶然:“我也想呀,但我怕会被人说闲话的。”京里的富人真是多呀,但富人惜命的很,小病小痛的都要找太医,给大把的银子。甚至那些大富之家每隔半个月就会请用惯了的太医去诊平安脉。太医们只要医术过得去,会做人,真心不愁没银子的。像那位许太医,每年光诊平安脉都有相当可观的收入。 其实锦绣早就看出了这里头的商机,耐何她现在是王妃身份,只能无耐端着架子,眼睁睁地看着太医们轻松地挣大把的银子。 听妻子并不反对,赵九凌一方面窃喜,另一方面又颇不是滋味,他长年领兵,养成了不可一世的威风,如今户部官员一句“国库空虚”四字,就让他王爷威严扫地,甚至还要说动妻子开设医馆挣银子。 …… 有了赵九凌的支持,以及帝后和户部官员精神上偷偷地支持,锦绣开始筹划着开设医馆的事。 有大周第一女神医以及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坐镇,消息放了出去,短短数日便在京城炸开了锅。当然大部份人都是叫好的,反正有钱的不差钱,他们只惜命。 一些行医的各家医馆却又忧心忡忡,觉得太医院与女神医共同开设医馆,名气加权势傍身,还有他们的活路么? 不过很快他们就释然了,因为没过几天,太医院便有人亲自召见他们,让他们每间医馆派二至四位大夫去医馆,再让太医院进行考核……一切都按着宣府那边进行运作,让所有大夫都有饭吃有利益的情况下,才能杜绝同行相忌而引发的各类惨案纠分。 锦绣马不停蹄地开始为医馆设立而忙碌,户部官员也格外稀罕着像宣府医馆那样生钱的本领,所以非常积极地让工部的人照着锦绣的要求,建造医馆。 人多力量大,再来皇帝也发了话,工部的人不敢偷懒,锦绣三五不时亲自监督,也不敢偷工减料,实打实地完成任务。 锦绣又让齐玄英从宣府抽调了数十名医职人员,来到京城,专门调教新人。 …… 二月初,钟阁老寿辰,锦绣身为义女,一大早便去了的。这日里,钟府高棚满座,好不热闹。以钟家在帝都的身份,交际圈子也大都是同朝为官的官家女眷居多。来往宾客倒是少有宗室之人,公侯伯夫人也只占了一小半。 是以,不管这儿有几位当朝一品诰命夫人,锦绣的出现,倒是这儿所有女眷中身份最高的。 锦绣并没有摆上亲王妃的仪仗,但仍是带了数十名护卫,领了四个婆子八个丫环,从钟家中门而入,钟夫人率着钟大奶奶前来迎接。 因锦绣并未穿上王妃礼服,女眷们倒没有行叩拜之礼,但饶是这样,也让锦绣乱不好意思的。 锦玉也有一个多月没见着自己的姐姐了,正想趁此机会与姐姐好好说说话,但他已经十六岁了,在有女宾客的情况下,也不好长久呆在内院。与锦绣也只说上两句话,便被人拉走了。锦绣半是无耐半是叹息,因为她还要忙着医馆的事,所以也只吃了一顿午饭便匆匆离去。 出了垂花门后,正要绕过影壁时,不小心碰上了一人,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钟府的中院比较宽阔,四四方方的格局,影壁下铺满了各式绿色盆栽,在初春的寒风中,依然鲜艳欲滴,绿意逼人。 来人只是孤身一人,穿着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头戴时下京城流行的瓜皮帽,身姿挺立,丰神如玉。 中庭虽然宽阔,却无多少装饰,除了中间雕刻精致的影壁,不再有任何饰物。诺大的庭院,却有着无边的廖落。墙的另一边,是喧哗震天的热闹声,而此处,空气却又如此沉凝。 ------题外话------ 上回输了几天液下来,半个月过去了,大双一直都没断根,今天再带他去瞧瞧。 第357章 苦衷 “……威国公爷……”锦绣有片刻的失神,四目相接,她脑袋“轰”的一声响了起来,有一束白光“咻”的一声飘进她无限思维的胸腔,飘忽不定,变幻无穷。 来人正是顾东临,他目光深深地望着锦绣,目光紧紧的,像要穿透她的内心,千言万语在胸口滚动,最终逸出双唇的,却又是苍白无力,“楚王妃……” 锦绣蓦地鼻子一酸,她强自忍了下来,尽管这时候胸腔里全是一片浆糊,到底理智与理性占据了上风,沉静的嗓声依然无美无瑕。 “好巧,在这儿碰到你。”她弯起双唇,这是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而得来的交际心得,含蓄而委婉,笑不露齿,曾教过她礼仪的路嬷嬷也曾夸她这样笑是最好看,且最完美的,露出两边米粒大小的梨涡,特别的甜美端庄。 相较锦绣的沉静,顾东临的表现则黯然失色不少,他那黝黑的眸子盯着锦绣,似乎呆滞了般,声音尽乎呢喃:“你变了好多。” “你也是,”锦绣说,微微打量他,顾东临今年二十岁还是二十一来着,身上再无半分稚气,却有种经历万般磨砺的风霜,如同生长在马路两边那挺拔而苍翠的松柏,劲挺却又孤单。 “国公爷比以前成熟多了。” 顾东临没有说话,仍是一脸的恍惚。他盯着锦绣,但失神的眸子似乎又在想些其他。锦绣心里闷闷得难受,她也不知道,内心的酸楚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再一次与他相见,看到他比以往黝黑的皮肤,瘦削的脸,不知怎的,内心一片酸楚。 “据说国公爷去了河西,什么时候回来的?”身后还有一堆堆满脸问号的随从,锦绣找了个安全的话题。 “也没几天。”顾东临声音低沉,却又飘忽,不真切,如回荡在山谷里的回声。 “国公爷此番回京,想必顾老公爷大仇已得报了。” “靼鞑无穷无尽,报复父仇亦非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吧,反正我还年轻。此次母亲身子不适,特地回来看望母亲。”他声音有些低,微不可闻,似在陈述事实。 锦绣倒没什么惊讶的,其实,在宫中,大年初一那一日,她便瞧到顾丁氏人瘦了不少,双眼浮肿得厉害,要不就是没能休息好,要不就是肝脏方面出了问题。上元节那日,她发现她又瘦了几分,手背上骨节分明,腊黄一片,便知道顾丁氏身子确实有些问题的,只是当时也没有想太多。 “上个月还见过顾老夫人一回,我想令堂也没什么大病,想必是因为太过思念国公爷的缘故。相信国公爷回了京,令堂心情一好,便能去掉大半病根了。” “承王妃吉言。”顾东临拱手,望着锦绣娇美端庄的面容,以及她身后恭敬而立的下人,她婷婷玉立于五步远的距离,脸上的笑容虽然温和,却给了他无比遥远的距离。他心底一痛,喉咙涩涩的,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锦绣也不知该怎么说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东临侧身垂首,肃手而立,这是身为公侯伯爵勋贵见到宗室人的标准礼仪,“恭送王妃。” 锦绣不敢再看他,垂敛,从他身侧匆匆而过。 钟府大门外,风很急,吹起了地上的落叶,吹起了钟府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也吹起了锦绣身上的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绣绿孔雀披风,以及头上偏带而设计的金色展翅凤钗,上边两只凤翅,被风吹得一上一下,线条优美而夸张,几乎随时会随风飞去! 锦绣伸出手来,压住鬓边的凤翅。 不一会,风又吹起她宽大的水云绣红梅蹙金通袖,手臂有些冷,她拢了拢袖口,上了标致着楚王府的平顶黄幔马车。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头的声响,不大的马车车壁,形成了一个小天地,不会再有不识趣的风来吹她的衣裳和钗子。 可是,她的心却被吹乱了。 …… 时近黄昏,侍女们开始掌灯,衣裙碰触的声响清晰地响在耳边,屋子里燃上好闻的桔香,却无论如何也驱不散心中的沉凝。 锦绣懒懒地躺在榻上,想着今日与顾东临见面的种种,心烦意乱,他比以前更瘦了,也更黑了,身上并无身为国公爷的意气风发,却有着浓浓的幕色与久经凤霜的仓桑感。 赵九凌踏着明亮的烛火而来,钟阁老的寿辰,他也是去了的,被敬了不少的酒,但并没有醉,神智依然清醒。 他看着躺在贵妃榻的锦绣,说:“这么早就走,也不等我。” 锦绣懒洋洋地起身,“医馆里的事挺多的,我也是才回来没一会。” “别累着自己。”赵九凌顺着她的手,脱下金紫色的盘龙纹外袍,“你猜我今日在钟府遇到何人了?” “顾东临吧。” 赵九凌愣了下,“你见过他了?” 锦绣点头,“在出来的时候,在二门里碰到他。”她也无意隐瞒。 “那还真够巧的。” 锦绣抬眸,男人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来,但锦绣却凭借直觉,感觉出内心的不悦,因为他的身子有些僵硬。 “是呀,还真够巧的。”锦绣没有多说什么,这样的事,她也无从解释。 下巴被抬起,她对上赵九凌一双深沉的眸,“没互说衷肠?” 锦绣捶他一下,“屁的衷肠,大庭广众之下,身边一大堆人跟着,要怎么互诉衷肠?”她白他一眼,觉得这男人忒小心眼了。 赵九凌哈哈一笑,“那下回再见着此人,记得要屏退身边的人。” 锦绣点头,“王爷说得是,下回我一定照着王爷说的去做。” 腰间一紧,她不耐地推他,却推不开,头顶响来他遗憾的声音,“可惜了,人家再过几天又要去河西了。” 锦绣一脸的惋惜:“是挺可惜的。” “女人,你还越发得寸进尺呀?”赵九凌不高兴了。 锦绣白他一眼,“男人,你越来越小心眼了。” 他下巴一抽,“敢说本王小心眼?” 锦绣皱了可爱的小鼻子,“不是小心眼是什么?你都与多少个女人滚过床单了?我不过是与前定婚夫说了两句话罢了,你就阴阳怪气的,还王爷呢,一点肚量都没有。” “肚量能干什么?能当饭吃吗?” 当晚,锦绣以最艰难的跪趴姿势,被赵九凌狠狠攻伐了一番,等一切结束后,她揉着跪痛了的膝盖和撑酸的手臂,踢了躺在身边的男人一脚,骂道:“禽兽,就爱在床上欺负人家。”跪趴的姿势最痛苦了,他又半天不解放,甚至还恶劣地把整身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可怜她才刚长齐的小身板,几乎被压垮了,害得她现在脚酸手软。这种阴阳调和的姿势,真心不是女人的菜。 偏偏死男人就是喜欢这个姿势,说是比前方进入更加刺激。 赵九凌什么话都没说,实际上,每回做了阴阳调和的事后,他都很少吭声的,也许是性格使然,出许是真的累了。锦绣也习惯了他事后沉默,也不奢望他会像台言里男主那样,完事后对女主角那个呵护备至,又是洗澡又是揉按的。而他,算了,情愿相信母猪上树还来得舒坦些。 赵九凌忽然翻了个身,把她搂紧了。 锦绣其实挺喜欢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男人强壮的躯体,更能带给她安全感。她也挺喜欢偎在他怀中,这样才有种自己是小女人的幸福感。 而以往做完事后,他倒头就睡,才不会顾及她呢,如今这货还算是开窍了。 正在窃喜的锦绣才刚绽开唇边的笑靥,男人开口说话了,“以后离这顾东临远一点,看了这家伙就碍眼。” 锦绣:“……” 她可以自作多情地认定他是在吃醋么? …… 赦造的威国公府占地广阔,但府中人丁稀少,府里也没个真正的女主人,全是顾老夫人一人在打理,也因人丁稀少,整个国公府弥漫着冷清而萧条的气氛。 夜间,朦胧的月亮温婉而冷清,整座国公府除了正院那一缕灯光,其余地方都只有些零星灯火。 顾东临坐在顾老夫人床前,他握着母亲枯瘦的手,语气温和,“娘,您好好养病。其他的别去多想。等孝期一过,儿子就迎娶吕四姑娘。到时候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顾老夫人一脸怜惜愧疚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她半卧在床上,身后掂着个墨绒枕,语气绵软,“我问过严正奎严大人了,如今边关并无战事,河西那边也一片太平。靼鞑也让你们打得节节后退,你父亲大仇也算报了。你就安心呆在京城,可好?” 顾东临背对着烛火,看不清面容,他握着母亲的手,顾老夫人手腕上戴着珊瑚串珠,如成人拇指大小,粒粒饱满均匀,妍丽多姿,却更加衬得手腕越发枯黄无力,细瘦如柴。 “母亲,您安心养病,不要多想,儿子自有打算。” 顾老夫人双眸一酸,几欲落下泪来,她哽咽道:“临儿,都这么久了,你可还怪我?” “都过去了,娘。” “娘知道,你一直都在怨我,怨我生生拆散了你和王氏。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呀,当时,咱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王氏就算是神医,又能给咱家带来多少好处?吕家却不同了,吕家世子夫人是正阳侯嫡女,又是太后的亲侄女。四姑娘的长姐又是容王妃,姐姐又嫁入金陵望族之家。只要你娶了吕家小姐,与容王便成了连襟,容王乃今上的兄弟,在众位王爷当中,也是最有体面的。皇后又亲自赐得婚,放眼大周众多勋贵之家,能让皇后亲自赐婚的,可没几个的。这也是圣上看在你爹爹的份上,给的恩荫赐罢了。可你爹爹已经走了,咱们孤儿寡母的,靠他的恩荫又能风光多远呢?”顾老夫人说话说得急,一种不欲被人理解的痛楚,使得她越说越激动,暂缓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固然皇上会看在你爹的份上,对咱们礼遇有加,到底人走茶凉,靠着你爹爹的余荫,咱们家也不过还能风光一代罢了,到了新帝登基,谁还记得你爹的功劳?真要继续把顾家发扬光大,联姻是最好的捷径。临儿,娘知道,你一直都在怨娘,可娘也是有苦衷的。你是顾家独子,顾家的门楣就要靠你支撑。吕家方方面面都是不错的,即是皇亲国戚,又是世袭国公爵位。咱们虽说也是国公爵位,可到底不是帝都人,在京城无依无靠的。你不知道,京城的那些人,表面客客气气的,骨子里可排外了。娘一个人在京城,费了多大的力气,都没能打入公侯伯的交际圈子里。那是因为娘不是京城土生土长的,所以她们瞧不起娘。若是你娶了吕小姐,成为吕家的姑爷,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光容王连襟的身份,你一只脚就挤进顶级勋贵之流。到那时候,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题外话------ 今天只能更这么多了,明天见。 第358章 寺庙巧遇 顾东临喂然长叹,母亲一门心思都在重振顾家门楣上头,出发点是好的,想法也是美好的,可母亲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 但见识到母亲的偏执,顾东临也没心思与她讲道理,但到底将来要在京城生根立足,顾氏一门千百人口还得靠他支撑,若母亲总是一头热地横冲直撞,对顾家也没好处的,说不定还会引发灭顶之灾,为了顾氏满门的荣辱,于是顾东临耐着性子,尽量捡委婉的话来说,“娘,孩子儿知道您一心为我好,待孝期一过,孩子会娶吕家小姐的,只求您以后少与吕家郑家来往。” “为什么?” 顾东临望着母亲横眉毛竖眼睛的模样,再也没了以往慈母善目的形像,心下又是遗憾又是厌恶,他为这种不孝的想法而感到震惊,赶紧压下这种要不得的思想,说:“京里谁人不知道,宫里那位一直肖想着龙座。但三岁小孩子都看得出来,那位不过是不自量力,赖哈蟆想吃天鹅肉罢了。如今郑家的情势异常尴尬,现在还能靠着那位勉强支撑,一旦那位没了,郑家必落得抄家发配的下场。而容王,若安份也就罢了,否则,那铁定是诛连三株的大祸。”他冷淡而痛快地望着母亲血色尽无的脸,“娘,您不是自认看得站得高望得远么?怎么连这点形势都看不出来呢?” …… 这一日,锦玉也来了王府,向锦绣提起顾东临的事。 锦玉一身淡蓝色宝蓝底直裰上紫金色团花长袍,面白如玉,英挺逼人,阳刚中又见秀气。他随意坐在锦绣下首,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正是换声期,声音不再清亮,却比以往更加低沉,多了种叫磁性的东西。 “顾东临刚去河西的时候,只是个六品的管队,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游击将军了。这其中固然也有顾老公爷的余威所致,却也是他凭真本事得来的。” 锦绣点头,她在宣府的时候,也多少知道游击将军品秩不算低,但风险却是比较高的。每回上战场,都是冲锋在前的,只要肯拼,自然升得快,但也特别的危险。若是太平盛世,游击将军倒也无谓,但边关时常不太平,游击将军尽管也有亲兵护卫,却也危险丛生。 “按理,顾家已经是世袭的国公爵位,根本没必要这么拼命的。就算一辈子呆在京城,也是吃香喝辣,又何必非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呢?”锦玉望着锦绣,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无耐与复杂。 锦绣失神地望着前边掐牙边的金丝楠桌子,轻声道:“大概是人各有志吧。” 午后太阳稀疏地冒出,窗外的紫萝兰在暖气的烘托下,开始冒出花苞。移栽在大缸里的西域桃花,也在工芹的精心护理下,娇娇弱弱地升出红色鲜艳的花骨朵。屋子里没有燃香,却也花香弥漫,薰得人昏昏欲睡。 “以前,我特别恨他的,可前日见到他,没由来的居然挺心疼他的。真是活见鬼了。”锦玉不爽地嚷嚷着,他还想说什么,但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锦绣自然也瞧在眼里的,不过装作没有看到,笑着说:“好了,不要再说他的事了,反正不关咱们的事。这马上就要下场了,还是好好的读你的书吧,旁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锦玉笑道:“钟伯父临时抽检过我,他说只要我在考场沉着应付,不会有大问题的。沈阁老也是如是说。” “不管怎样,仍要沉心静气才是,也千万别因为你姐姐如今是王妃就尽想着走后门。” 锦玉正色道:“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三月初,气温有所上升,帝都贵妇小姐们也开始把春装穿上身,锦绣也穿上王府新做的衣裳,也随大流趁着阳光正好,也去寺庙里散散心。 金紫淡黄二色窄袖妆花长褙子,玉色立领小中衣,鹅黄色的裥裙,头梳单髻,只用一根别致的碧玉玲珑簪馆住,侧戴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钗,镶珍珠的蝴蝶玳瑁梳固定脑后头发,鬓边压着朵才从园子里采摘的西域海棠花。 这身打扮,完全看不出王妃的气派,却也简洁精神,精致的绣功以及名贵的衣衬,也能使她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 林嬷嬷笑着进来,说:“王妃,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锦绣点头,今日她除了去寺里上香外,还有别的任务呢。 林嬷嬷看了锦绣的穿着,有些不苟同,“奴婢知道王妃甚爱简洁,可到底也是王妃了,还是得注重形像才是。” 锦绣笑了笑,“正因为我如今已经是王妃了,所以不管我穿什么,也改变不了我是王妃的事实。”也只有那些身份不高不低的人,为了证明自己清贵,才会在着装上可劲地下功夫。真正的勋贵,只要一两件压得住场面的珠饰衣物便可,根本不必费心费力打扮的。这是锦绣做了半年王妃得到的心得。 林嬷嬷无耐,她说不过王妃,也就作罢。 慈云寺并没有像其他寺庙一样建在京效或是山上,而是建于京城闹市街头,京城人多地少,慈云寺占地并不广阁,除了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外,还供有文曲星、武曲星、送子娘娘。 锦绣觉得吧,这慈云寺主持挺有商业头脑的。虽说这儿占地并不宽阔,可供奉的菩萨却能对香客们的需求一网打尽。 慈云寺处于京城中心,又在闹市中,一来方便了京里的各家勋贵,二来,也占地理之便,可以把附近的人家也给收括囊中。 观世音菩萨能够普渡众生,此人的粉丝可以囊括男女老少。而文武星武曲星两位帝君则代表着功名,京里学子们多如牛毛,哪个不想出人头地,金榜提名,扬威天下?粉丝们自然是可观的。 送子娘娘和主管姻缘的月老也是广大香客们最虔诚的粉丝。 锦绣与钟夫人以及钟敏在大雄宝殿会合,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以并不多言。各自说笑了两句,便一道去拜菩萨去了。 锦绣抽空看了钟夫人身后的一对母女,微微颔首。 这妇人也是穿金戴银,一身的富态,却对锦绣讨好地笑着,年轻女子面色不安,轻绞着帕子,一副讨好却又难为情的模样。 钟夫人是佛教信仰者,钟家子弟都是走文臣路线,拜了观世音菩萨后,便去拜了文曲帝君,锦绣也入境随俗,对着佛像也磕了几个头。 上完香后,一行人便去了后院小憩,慈云寺的后院是专为名世家勋贵女眷们准备的,进入那道又高又窄的洞门后,这儿别有洞天,枝荫成林,厢房林立,锦绣一行人被小沙弥引入一间厢房,上了茶点后,便退了出去。 钟夫人上下打量锦绣,说:“你这衣裳倒是别致,款式与咱们的大有不同呢。” 锦绣扯了扯身上的衣裳,笑着说:“是我自己改良的,画在纸上,然后让绣娘们按着做出来的。简单又方便,也方便做事。”这时代的衣裙,太过宽阔,好看是好看,却不方便做事。所以她干脆自己设计,把阔袖改为窄袖,袖子也收短了五寸,不必再盖到手背,这样确实方便多了。 钟夫人打量锦绣的袖口,说:“确是方便,只是穿得这样简单,岂合乎王妃身份:” “平日里都呆在王府里的,自然捡着轻便的来穿。” 钟敏捂唇轻笑:“姐姐倒是和我一个样,妹妹也不喜欢穿得太过复杂,做事一点都不方便。”锦绣打量了她一身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笑着说:“你这样穿也甚是好看,活泼又俏皮。” 钟敏在锦绣面前转了一圈,“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可母亲偏说太简单,会被人取笑的。” “母亲这就错了,钟家地位在那管着,妹妹又是那么的大方自信,不管穿什么,也无人敢说什么。”有钱人就算穿地摊货,都不会被说寒碜,只能说人家节俭,或是品味独特。锦绣在现代的时候,可没少见识一些有钱人穿破牛仔裤依然舒适写意,而没钱的却穿得一身名贵却依然缩手缩脚的例子。 钟敏笑得眉眼儿都弯了,盯着锦绣脖子上吊着的项链,“就如姐姐这块石头,这西洋来的玩意,不过就是个会发光的石头罢了,一般人都不会戴的,可姐姐却正大光明戴起来,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反倒成为京城的风向标。” 锦绣摸着坠子,笑着说:“这是钻石,西洋人称代表着永恒。也是刚传到咱们这儿,大家都不爱这玩意,其实我这人偏爱这钻石。这么明亮的颜色,戴上他,整个人都要明亮不少。” 钟敏仔细打量一番,拇指大小的钻石,不规则的图形,用金银绞纹链系着,旁边又有小颗的碎钻以众星捧月的姿态,更是衬得中间这颗钻石美丽无瑕,光华万千。 “姐姐戴这钻石,确实很好看。”钟敏由衷地说。 钟夫人上下打量一番,“确实不错的,只是这西洋的玩意,我总是不大爱得起来。据说这钻石挺便宜的,你这样公然戴着,也不怕被人说嫌话。” 京城的贵妇,有些为了家族的体面,或是为了自身颜面,都是越贵的饰物越往身上戴,越多越好。锦绣戴的这颗石头,也满便宜的,不过几十两银子。对于那些动辄万金的极品珊瑚、稀有翡翠或是用各类宝石嵌进凤钗里的名贵珠饰,堂堂王妃把这当成主打饰物,确实有些掉价。 锦绣淡淡一笑,“每个人欣赏的眼光不一样,我就偏爱钻石。”在现代,这么重的钻石少说都要上千万呢,若是世界知名珠宝公司开发出来的,那更是天价。她一直偏爱钻石,可惜当医生月入几千也买不起一款像样的钻石。而到了古代,钻石还没有被开发出商业价值来,自然也就便宜。 钟夫人笑着说:“你一向是有主意的,也甚有主见。如今京里的妇人别的没有,就最爱攀比模仿,上回你戴了一款垂在额头上的珊瑚珠步摇,没过几日便在京里流行起来了。或许,这西洋来的玩意也会因你在京里流行起来也说不定。” 锦绣笑了笑说,“若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后大家又说起京里流行的首饰、衣物、面料,以及花样来,说到高兴处,锦绣也说出了自己的穿戴心得,她偏爱颜色鲜丽的,觉得这样穿才有朝气,就是不知会不会被人说成招摇。 钟夫人也是个美服控,说起衣服搭配来,那是头头是道,一大萝筐的经验,钟夫人身边的这对母女倒是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不时插些话,但言语紧张,毫无新意,只一味地附和恭维,脸上带着谄卑的笑容,时不时与钟夫人递眼色。 钟夫人佯若未闻,依然与锦绣有说有笑。锦绣看在眼里,也知道她和义母都受到人情压力了。 总算,眼看就要吃午饭,钟夫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对锦绣介绍了这对母女,“这位是府丞家的杨夫人,这是杨夫人的闺女,如今是礼部员外郎黄家的媳妇。我也知道最近你忙着医馆的事,也实在不好意思来打扰你。可这位杨夫人爱女心切,数次登门,黄奶奶嫁去黄家也有五年了,至今未得一男半女,可受婆家嫌弃了,我瞧着也挺可怜的,锦绣你就行行好,给黄奶奶瞧瞧吧。” 锦绣打量杨夫人,笑着说:“杨夫人看起来好面熟。” 杨夫人一脸的不自在,揉着帕子谄媚的笑着:“一直仰慕王妃大名,今日总算得以相见。听说王妃仁医仁术,今日一见,果然如副其食。王妃是金陵人氏吧,还真是巧,小妇人以前也在金陵呆过好些年。算起来,与王妃还算是半个老乡呢。” 一般他乡遇同乡,确实要亲切些,交际场合里,同乡身份确实能迅速拉拢关系。 锦绣说:“既是同乡,那也不算外人了。” 杨夫人大喜,“那是那是,大家都是同乡,这人不亲,故土亲。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小妇人也曾请王妃看过病的,那时便折服于王妃高深的医术,不过想来王妃已经不大记得了。倩儿,王妃也是念旧情的,想来不会见死不救的,你这病想来是有救了。” 叫倩儿的黄奶奶又木又不自在地起身,对锦绣福了身子,声音低若蚊吟:“婉倩多谢王妃慈悲。请王妃可怜婉倩,给婉倩指条明路。” 锦绣看了钟夫人一眼,后者一脸无耐,“杨夫人爱女心切,锦绣,你就给黄奶奶瞧瞧吧。” 看在钟夫人面上,锦绣倒也不好不近人情,于是给黄奶奶把了脉,问了些情况,这黄奶奶肾阳不足,也就是中医学里的宫寒,因着子宫疾病,引发月经不调,自然就不易受孕了。 这种病,放在现代也得长期治理,没任何捷径可走。只能用中医慢慢调理。 锦绣虽然不擅长妇科疾病,好歹也是有所涉及了的,当下开了医治子宫疾病以及暖宫的药物,“黄奶奶宫寒时日较久,一两副药下肚,估计也没什么太好的效果,这药先吃个十日,十日一个疗程。另外再吃些暖宫的药膳,这些药膳我现在与你说你说记不住,等我回去整理好了,让人给你送来。记着按时吃药,少吃冰凉之物,另外,注意保暖。再按着我给你开的药膳方子,吃上一个月左右,相信就会有所改膳。” 看在钟夫人的面上,锦绣倒是不好收钱的,只能半开玩笑地道:“我的医馆再过两个月便能开张,到时候夫人若是有什么三病两痛,便去医馆找我吧。今日就不收你的费用了,但下回可得按医馆标准收费了。” 杨夫人又说了番感激话,闻得锦绣还要在京城开医馆,更是激动:“王妃当真要开医馆?那真是咱们的福音呀。到时候王妃医馆开张,小妇人头一个去捧场。” 大家又客气了两句,杨夫人目的也达得了,也识相地领着女儿离去。 杨夫人母女走后,钟敏总算忍受不住,拉着锦绣,说要去外头逛逛。 钟夫人喝着寺里提供的白茶,含笑道:“若是嫌闷了,就去外头转转吧,但不要走得太远。若是遇上外男可得退避三舍。”然后又叫了自己身边的心腹嬷嬷以及几个丫头一道跟着。 钟敏嘟了唇,“每次来上香娘都要说上这么一句。女儿又岂是那种轻浮之人?” 钟夫人笑了起来,说:“我的闺女自然是最好的,可庙里人多嘴杂,还是小心为上。” 锦绣点点头说:“母亲放心好了,我省得的,自然会小心的。”她今天虽然带的人不多,但除了冬暖外,其他丫头都是会功夫的。倒是不怕遇上所谓的偷香窃玉的二世祖。 古代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出门走走亲戚,至多也就能去庙里上上香透透气了。但寺庙里也并非真的圣洁,否则也不会传出“大家小姐在庙里私会外男”的事儿了。 锦绣和钟敏手挽手出了厢房,钟夫人忽然又叫住锦绣,神色有些复杂,“那个,锦绣,今日顾老夫人也来了……若真的遇到她,可得克制着点儿呀。” ------题外话------ 五一快到了,一心想着玩,动力不足呀,肿么办哦 第359章 阴谋 锦绣愕然,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我知道了,多谢母亲提醒。” 钟敏则撇了撇唇,悄悄在锦绣耳边说道:“姐姐有所不知,自从顾老夫人对你做了那些事后,娘非常生气,还特地去顾府质问顾老夫人,但是娘回来后脸色很不好看,从那以后,娘见了顾老夫人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了。” 显然,钟夫人也是恼了顾老夫人当年的作所作为的,不过恼归恼,但钟夫人还算有涵养,并未大肆宣扬顾老夫人的不是。这回还特地嘱咐自己,见了顾老夫人,大家面上也不要弄得太难看了。 锦绣失笑,对于顾老夫人,她早已不放心上。钟夫人也是白担心了。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顾老夫人,锦绣不是没怨言的,但为了显摆自己就特意跑到人家面前得瑟去,又不现实的。 如果,只是如果,她在这儿碰上她,锦绣决定,她就纯当把此人当作路人甲打个招呼就完事了。 不过,有时候,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锦绣与钟敏在慈云寺里转了一大圈,并未碰到顾老夫人。 说不遗憾是假的,但碰不到也只能作罢了。于是,锦绣建议钟敏打道回府。 钟敏一向祟拜锦绣,哪有不同意的,于是姐妹俩又亲亲热热地挽着手往回走。 走到半路时,落霞轻声对锦绣道:“王妃,有一名女侍卫内急,想去方便一下,请王妃恩准。”人有三急,锦绣自然是不能阻止的。便干脆坐到一颗桂花树下,一边观看这儿的风景,一边小声与钟敏说着话。 钟敏时常出入慈云寺,对这儿熟门熟路了,给锦绣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那边也有一个院子的,不过好像是给一些身份特别尊贵的人物准备的,就连咱们钟府也是没资格过去的。唉呀,姐姐,你瞧,那人是谁?” 锦绣顺着钟敏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从另外一边的门里出来一群人,当中一个身穿金粟色小竖领褙子,浅黄色衫裙的年轻少妇,看起来格外的打眼。 这少妇被一堆婆子丫环拥簇着,昂首挺胸地进了院子,目不斜视,有种睥睨众生的傲然,锦绣问:“这人是谁?” 钟敏咬着唇,目光带着丝丝怨怼,“姐姐,这人不是外人,正是正阳侯的嫡幼nu,郑玉桃。” 锦绣立马就想到了太后,“就是那位的娘家侄女?” 钟敏点头。看着那郑玉桃气势昂扬地在一堆下人的拥簇下,在知客僧的带领下,进入一间厢房。 “她与妹妹有过节?”锦绣问。 钟敏哼了哼,“我与她倒是没过节,但她与大姐的过节可就大了。” “大姐?”锦绣问,“可是钟家长房的那位?” “正是。”钟敏咬着唇,“大姐先前嫁入魏国公府的吕家,成为吕家的长孙媳妇。可惜没几年就因病没了,只留下可怜的一对儿女,吕家又很快继弦这了郑玉桃。这郑家的女子,虽生得美貌,可一个个都心狠手辣。自从这郑氏进门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笼络了吕夫人,使得我那侄儿侄女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魏国公吕家,锦绣脑海里浮现出两张傲慢的脸来,吕夫人与吕家四小姐都是目中无人的姿态,难怪会与这郑玉桃那么合拍。 钟敏继续说道:“先前,我那侄女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差点淹死,再后来,我那侄儿好端端的就染了风寒,差点连命都没了,若非身边忠仆尽心,递了消息出来,我娘及时杀了过去,请了太医医治,否则再迟一步,我那侄儿也会因病没了。这郑氏,当真是好手段。” 锦绣乍舌不已,“到底是吕家的子嗣,孩子受郑氏虐待,这吕家人就坐视不管了?” 钟敏冷笑,“要怎么管?我娘才问了半句话,那郑氏就要死要活的,指天发誓,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吕夫人也跟着帮腔,反让我娘下不了台。我娘也知道这郑氏的心狠手辣,可她到底并非大姐生母,只是隔房的长辈,对大姐的孩子也不好关涉太多,也只好敲打了几句便回去了。不过后来也隔三岔五的送东西到吕家,一方面也是为了敲打郑氏,不得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也表示钟家对这两个孩子的重视,吕家不得怠慢。我那可怜的侄儿侄女这才幸存到现在。” 锦绣唏吁不已,“那大伯父和大伯娘呢?他们不坐视不管了?” 钟敏苦笑,“大伯父年事已高,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就回金陵休养去了,大伯母也跟着一道回去了。堂兄早有大前年就外放到外地当差去了,京里就只有大堂姐一人,现在大堂姐也没了,只留下两个可怜的孩子,若非爹娘时常照拂着,恐怕也难逃郑氏的毒手。” 古人对子嗣尤其看重,对宗族血脉更是重视,两个孩子虽然可怜,但身为外家的,再是心疼,在孩子有父亲的情况下,也是不好干涉太多。尽管知道孩子在吕家受苦,最多也就敲打几下。也别指望着说心疼孩子就把孩子接到外祖家养,吕家不管是出于对血脉的重视,还是为了颜面,也不可能同意的。 锦绣叹气,“那两个孩子真的可怜。” 钟敏咬牙切齿地道:“如何不可怜,那郑氏为了进一步控制两个孩子,借故打发了孩子身边亲近的人,换上了她安排的人手。现在两个孩子的生死都捏在她手里, 我娘去看望孩子的时候,穿得倒也周正,可两个孩子却一直长得不大好,骨瘦如材的,显然是在我娘看不到的地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可恨的是吕天尧那个混蛋,为了美色,连自己的骨肉都不管了。” 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话果真不假呀。锦绣叹息,见钟敏眼含泪光,神色含怒,说不出的狰狞,于是赶紧提醒道:“好了,放轻松些,四周还有人呢。”钟敏人前一直是以乖巧的大家闺秀示人,若是让有心人瞧到她此刻的表情,对钟敏的名声自然不利的。 钟敏却毫不以为意,轻哼道:“看到了就看到呗,反正我又不嫁去别人家。” 锦绣呆了呆,说:“你十四岁了吧,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了,说不定母亲早在四处给你物色婆家了。” 钟敏嘟了唇,忍不住看了锦绣一眼,小声道:“我才不要嫁人呢,嫁人一点都不好玩。” 锦绣忽然想到锦玉说过的话,这小子对钟敏有意思,所以死活不肯认钟阁老为义父,她心中一动,对身旁侍立的侍女吩咐道:“这儿不用你们侍候了,都各自去玩吧。” 落霞和落梅是赵九凌分派在锦绣身边的女侍卫,每回锦绣外出,她们都是跟随左右的。寺里虽安全,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哪敢离开锦绣半步。 锦绣又道:“我和妹妹就在这儿坐坐,你们四处走走吧,记得不要走太远就是了。” 有眼色的丫头自然知道锦绣这是在支开她们,于是低声退开了。 等丫头们走后,锦绣这才试探性地问钟敏:“妹妹可是有了中意的人?” 钟敏脸上闪过一道红云,她低下头来,绞着帕子,小声道:“我成日里呆在家中,哪来的意中人,姐姐可别乱说。” 看她这副模样,锦绣越发觉得有戏,于是半开玩笑地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妹妹看着如何?” 钟敏豁地抬头,一脸的张口结舌,白皙的脸红得更加彻底,呐呐地道:“姐姐……” 锦绣扑嗤一声,握着钟敏的手说:“先前我还奇怪呢,我都认了你父亲为义父了。可锦玉这小子却死活不肯认。后来我问他,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钟敏干巴巴地问道,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紧张起来。 锦绣笑道:“这小子对我说,他可不想叫钟阁老义父,他只想叫一声岳父。” 钟阁老膝下有二了一女,钟敏是唯一的女儿,自然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子红到耳根,但眼神却是欣喜的,她一边害着羞,一边忍着羞意,轻声问:“姐姐,你是说真的吗?” 锦绣呵呵一笑,“比珍珠还真。” 钟敏心里一阵甜蜜,原来她并非单相恋,而锦玉对自己也是有想法的, 想到这里,钟敏再一次羞涩起来,眼前的人可是锦玉的姐姐呀,她怎么……怎么就在姐姐面前把内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唉呀,万一被姐姐认定为轻浮之人,可就不妙了。 想到这里,钟敏抬起头来,神色很是不安,声音低嚅:“姐姐,我,我……妹妹虽然心里喜欢玉哥哥,但并未越雷池半步的……” 看来,小丫头是真的在害羞,又怕被她怪罪。锦绣握着她的手,笑道:“哟,连玉哥哥都叫出来了,看来,我若是阻止的话岂不是棒打鸳鸯了。傻丫头,锦玉是我弟弟,我自然希望他能找个与他情投意合的女子与他共度此生,现在他也看中某个女子,而某个女子对他也有情义,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钟敏眨眨眼,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但见锦绣神色含笑,态度真城,似是真的喜欢自己,心里一直高提的心这才悄悄放下,低下头来正要说话,锦绣却起身拉起了她,“丫头们都回来了,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 角落里一个婆子缩在一处花盆下,睁着眼看着锦绣一行人离开兹云寺,这才转身回到后边厢房里,与守候在里头的另一名婆子点了点头,那婆子又转身进入厢房里,对正在里头小憩的贵妇,“老夫人,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被叫老夫人的妇人其实并不老,也就四十上下的年纪,虽已上了年纪,但眉目也是精致的,只是眼部下方比较浮肿,在精致的妆容下,也未能完全遮去。 这人正是顾老夫人,此刻正歪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的珐琅小香炉怔怔出神,闻言说,“吕家人呢?也走了?” “吕家人还没走,老夫人,要不要奴婢打人去瞧瞧?”以往老夫人与吕家人走得可近了。 “不,不了……”顾老夫人赶紧摆手,肋骨下方又有些隐隐作痛,脸色一白,死死捂着痛处,说:“再等等吧,等吕家人走了咱们再走。” 王嬷嬷有些糊涂,“老夫人以前与吕家少夫人可是亲热的,怎么今儿个……” “你不懂……”顾老夫人幽幽道,脸色越发晦暗难明,说不出的痛苦悔恨,这种心灵上的痛苦,居然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也不知坐了多久,肚腹处的疼痛得到缓解,起身的时候,只觉头有些晕,身子摇了摇,又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老夫人小心。”服侍的婆子赶紧扶着她,“老夫人可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顾老夫人摇了摇头,“年纪大了,都是如此,不碍事的。”然后又问她,“你刚才可是看得仔细了,王锦绣与钟家人真的相处甚好?” “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钟夫人对王锦绣挺不错的,就连钟家小姐,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 老夫人沉默了会,忽然冷笑一声:“先前还觉得这钟家清贵,原来也不过如此。” 婆子不敢吭声,更是不敢接话,只是低垂了头。因为经前车之鉴,但凡提到与王锦绣有关的话题,她若是答了腔,老夫人便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与其越说越惹老夫人发怒,还不如闭口不言。 果然,没人肯答理自己,老夫人尽管气怒,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冷淡地道:“罢了,回府吧。” 婆子如蒙大赦,赶紧让人收拾物什去了。 在经过另一间厢房的时候,忽然耳边隐隐听到“王锦绣”三个字时,老夫人反射性地停下了脚步。 身边的婆子一时不防,差点撞到她,“老夫人……” 老夫人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细耳聆听着里头的动静。 只见厢房内隐隐传出一些话来,“……你说,你这个计谋真的……” 另一个压低了声音响来,“娘你放心,我这计划可是天衣无缝的……” 接下来,但听不到只字片语了,老夫人听得不真切,虽心里痒痒的,却也无可耐何,又走了两步,下了台阶后,身后又传来一个拨高的声音,“什么,你要在韩国公府动手……” 老夫人下台阶的步子再一次迟疑了下,但很快就又从容而去,不过,一向严肃矜持的脸上,总算浮现一抹兴奋来。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20]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19]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上午带孩子去医院了,下午才有时间码字 第360章 尊贵与寒碜 福国大长公主不止是公主身份,还是韩国公府的太夫人,其夫韩国公爷早逝,如今现任的韩国公是大长公主的儿子,其媳妇是王府郡主身份,尽管韩国公爷闲赋在家,但韩国公沈家在帝都勋贵里,却是头一份的。这自然是福国大长公主的功劳。 福国大长公主的生辰,满帝都的权贵几乎都到齐了,只有少数几家或因守孝没有来,也是让人送了份重礼的。 当王府的马车抵达沈家时,沈家早已宾客如云,冠盖云集。满帝都的权贵宗室贵族都齐聚一堂。 尽管沈家权贵如炽,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响当当的身份,但锦绣这个麻雀变为凤凰的楚王妃仍是引来了不少目光。 赵九凌携锦绣进入正厅后,厅子里有片刻的安静,一些未出阁的女子以袖遮面,半遮拦半掩地看着这对夫人。 除了一些宗室里的长辈外,女客也都起身相迎,未出阁的姑娘们则远远退到一边,以袖遮面。 满屋子金晃晃的珠饰只差没有把锦绣的狗眼晃花,不得不感叹,难怪人人都要往权利颠峰中爬去。瞧这些珠翠衣饰,完全是不要钱一样堆在身上,而这些人随随丢颗珠子出来,也足够普通老百姓享用一辈子了。贫富悬殊到如此地步,这是锦绣无法想像的。 客人们目光敬畏地扫过赵九凌冷峻的脸庞,当看到锦绣着装打扮后,又纷纷窃窃私语着。 赵九凌与锦绣并肩而行,锦绣以略低赵九凌半步的距离,悠然来到大长公主跟前,长身作揖,“恒阳给姑婆请安了。祝姑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福国大长公主笑容爽郎,“你们夫妇倒是来得早。恒阳多日不见,越发威武了。” 赵九凌今天一身正装出席的,紫金二色穿花蟒袍,头戴紫金玉冠,腰缠玉带,绣八团花的下袍压着块用豆绿色丝绦系的美玉,随着走路的动作,摆动着些微的弧度,也露出一双黑色刺盘龙金绣的靴子,以及铁绣红的裤子。 “姑婆过奖。看姑婆如此精神,活到九十九那是没问题的。” 福国大长公主又笑了起来,“九十九?那岂不成老妖怪了?” 福国大长公主今日一身耀眼的金鹤纹遍绣五彩富贵凤鸟锦缎长褙子,头上插着枚九尾大凤钗,额上戴着碧莹莹的额箍,下身是铁绣红的金钱密绣裙,整个人气派富贵,笑容满面的模样,看上去倒也是十分慈爱端庄。 她又看向锦绣,又与旁边的老太妃笑着说:“锦绣与恒阳还真是天生一对呢,瞧,站在一起,还真是对璧人。”她目光也似有似无地瞟过锦绣额头上一粒粒的石榴石围绕着中间的椭圆白亮石头,有众星拱月之势,以及胸前用南珠链子系着的同样白亮的项链,笑着说:“这西洋来的玩意吧,倒是得你的欢欣。” 锦绣摸了胸前的钻石,笑着说:“那是,我就喜欢这钻石。” 一些就近的人闻言这才纷纷问道:“楚王妃倒是挺喜欢这西洋玩意的。” 锦绣看向说话之人,是宗室里的某位太妃,她笑了笑说:“嗯,这是钻石,其实就是个金刚石,因为自然发光,又是天然的,戴着也好看,用来做首饰,倒也不是不错的。” 众人目光在她抹额以及胸前瞟来瞟去,确实,不管这西洋来的玩意是否掉价,但锦绣戴着这钻石抹额,确实很好看,高贵端庄,顾盼生辉,一张脸儿越发明媚娇艳,丝毫不输于那些名贵的珊瑚珠、翡翠、宝石抹额带来的效果。而这钻石晶亮炫目而自然的光华,却是所有宝石所不及的。 抛开这钻石的便宜价格,锦绣戴着它,确实比往昔更加明媚娇艳。 福国大长公主侧身对身旁的老太妃笑着说:“这人生得好看,戴什么都是好的。” 旁边立马有人接过话来,“果真是佛靠金装,人要靠衣装。楚王妃戴上这个西洋玩意,人也精神不少。不过,这西洋玩意只是咱们无聊时用来赏玩的,楚王妃倒是别出心裁,就这么堂堂正正得戴在身上,倒是自信。” 锦绣抬头,看着说话之人。她真心觉得吧,能在这种场合之下,当场给人难堪的,要么是对自己有着深刻的仇恨,要么就是脑残。而眼前这位少妇,便是那日在慈云寺由钟敏指认过的魏国公世子爷吕天尧的继室夫人,郑玉桃了。 想着这郑玉桃的身份,锦绣了然,笑了笑:“那是当然,人活着,就是要自信。” 福国大长公主朗声笑了起来,“唉呀,你这话说得可真好,人活着就是要活得自信。”然后对赵九凌说:“这儿可不是你该呆的地儿,赶紧去前院吧,那儿才是你该呆的地儿。” 赵九凌哈哈一笑,又与大长公主施了一礼后,这才施施然离去。 赵九凌一走,厅子里又恢复了热闹, 福国大长公主招呼着锦绣坐下,大长公主又说:“太远了,坐近些,坐近些。”然后看了右侧一位宗室里看不出身份的妇人,这妇人极有眼色地起身,笑着找了个说辞便出去了。锦绣温柔端庄地与几位老太妃王妃坐到地块,顺便把厅子里的各式笑脸尽收眼底。 福国大长公主又对锦绣说:“我知道你最近忙,按理我是不该请你的,不过就是想大家热闹一番,这儿可没什么好玩的,若是嫌无聊,就去后头院子里走走。你娘家母亲她们也都来了,与大家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锦绣在沈府人生地不熟,哪里敢四处走动呀,于是笑着说:“亏得您老人家偏疼我,不过我就与几位叔婆说说话也是好的,顺便给几位叔婆把把脉。” 几位老太妃见锦绣主动给她们诊脉,哪有不高兴的。 福国大长公主呵呵对其他公主笑道:“到底是个恒阳看中的王妃,就是懂礼,还贴心呢。”在场诸人哪有不明白的,人家大长公主对这王氏也是喜欢得紧呢,一些宗室里的小辈媳妇们不得不以又羡又妒的眼神望了锦绣。 郑玉桃嘴巴张了张,还想要刺上两句,但被一记冷光给射了过来,婆母吕夫人警告地瞪了自己一眼,这才不得不闭上嘴巴。 锦绣安静一边与老太妃们把脉,一边打量着四周的贵妇人,这些贵妇们大多生得富态,看起来倒也珠圆玉润,不过个个都妆容齐贵,名贵珠饰烘托下,倒也是有模有样的,看不出多美,也看不出有多丑。 目光接触到一些妇人奶奶小姐们打量过来的目光,锦绣回以礼貌的浅笑,这些人也给以诚挚的微笑。但也有几道不善的视线,锦绣回敬过去,那人目光冷冷地射了过来,双方相互盯了半响后,又各自平静地收回视线。 锦绣暗自把这妇人的面容记了下来,又侧身问了身边的德老太妃,德老太妃看了那妇人一眼,低声道:“这人是齐王妃的娘家母亲,岳阳侯老夫人。” 锦绣恍然。 前来庆贺的客人非常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都是携家带口的,不是某某亲王,就是某某郡王,或是公主郡主的,有些人留了下来陪着说话,一些人也出去四处找伴了。 过了一会,耳边偶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那个楚王真的好可怕哦,他一进来,我只觉得全身都冷了下来。” 赵九凌真有这么可怕?带着好奇心,锦绣忍不住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看到锦绣的视线后,腼腆地冲她笑了笑,然后又局局地朝旁边移了移。目光带着敬畏与……同情。 同情? 锦绣乐了,她嫁给赵九凌,接收到的大多是嫉妒加羡慕,少数的不以为然,却从未接收到这种同情的目光,这回倒是新鲜了。 韩国公府邸,宽阔奢华,比起钟家的规模,要大上三倍有余,比起楚王府,也小不了多少。几位老太妃在正厅里呆得有些久,也有些烦闷,这才相携锦绣来到后头的院子里。 高门大户里宴客,通常都是男女分开而坐的。虽然都在同一处院子,中间却是隔了道临时用乌木梅制的落地屏风,女眷们在屏风这面,又按各自熟悉的圈子三三两两集在一起,言笑宴宴,话拉家常。 锦绣知道,大长公主的寿宴能有这般气派,一来是大长公主身份地位在那,二来也是各家勋贵们拉感情找携机的地儿,更有绝大多数当家夫人带着未出阁的闺女出来亮亮身份,露面的同时,也顺便广撒网,看能否给闺女寻门中意的婆家来。 钟夫人也看到锦绣,很自然地向她招手。锦绣笑了笑,轻快地上去,握着钟夫人的手,“母亲来得可真早。” “也不算早,也是才来不久。” “就母亲一人来么?嫂子和妹妹呢?” “你大嫂子也来了,你妹妹我把她拘在屋子里绣花。” 锦绣埋怨道:“妹妹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四处走动了。母亲干嘛还把她成日拘在屋子里?” 钟夫人笑了笑,头上的展翅凤钗垂下的珠叉轻轻晃动,“这个可就得问你那兄弟了。” 钟敏不来,关锦玉什么事儿?锦绣有些不明白,但见钟夫人唇角那抹耐人寻味的弧度,心里有些不明白,又有些明白了。 钟夫人在帝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丈夫是阁老,又是吏部尚书,两个儿子也争气,义女又是楚王妃,还是女神医。不管走到哪儿,自然不会受到冷落,一些嗅觉敏锐目光长远的贵妇早已拉着钟夫人的手话起了家常,然后顺便提了钟家嫡幼nu为何今日没来。 钟夫人下意识地笑望了锦绣一眼,因答说:“那孩子被我宠坏了,有些无法无天了。这种喜气的场合可不敢让她来,还是拘在屋子里做做女红磨磨性子才好。” 一些贵妇们自然不肯相信,普通大富之家的闺女一旦到了适嫁的年龄,便会被亲长带出去见见世面,主要的目的就是为闺女将来的婚事作铺垫。 钟敏是钟家的嫡幼nu,今年十四岁了,正是说亲事的大好年华,在这样的顶级勋贵场合,大多数人家都会带着闺女出来亮亮相,没道理钟夫人却还把闺女拘在家中的。 “不管如何,姑娘大了,也该出来走动走动才是,你也真够狠心的,自己出来溜玩,却把姑娘拘在家中,何其狠心。” 钟夫人呵呵一笑,却没有过多的解释。 锦绣自然也知道钟夫人的心思,钟敏与锦玉相情相悦,双方都是乐见其成的,钟敏也算是名花有主的姑娘了,所以才没必要与这些闺阁姑娘们那样,随着亲长四处走动。 一些聪明的妇人见钟夫人只顾着笑,却不多加解释,心里很快就明白过来,十有八九,人家小姑娘已经定下了婚约了,这才不再带闺女出来走动的。心里惋惜,却并不表现出来,与钟夫人打过招呼后便又去了他处。 锦绣又随着钟夫人认识了好些官眷,这些在帝都能混上诰命的夫人奶奶们,都是生了颗玲珑心肝儿,对锦绣这样神医又兼王妃身份的,不若那些眼睛长头顶上的宗室之女,对锦绣尽是拉拢居多。 这些贵妇对锦绣客气有礼,这个邀她去府里坐坐,那个邀她去玩儿,甚至以前曾在宣府请她看过病的妇人奶奶们也争相前来向她道谢,说了好些感激话。 众位官眷们又见锦绣额头上那块钻石抹额,少不得又是一番垂问,锦绣照例作答。 “这西洋来的玩意,还真是漂亮。王妃戴着它,相形得溢,更是衬得王妃雍容华贵。” “可不是,以前西洋商行的掌柜也有送这些石头到我府上,说用来赏玩的,我觉得这石头挺特别的,便买了不少,也只是搁在妆奁里,平时候无事时拿出来赏玩。想不到王妃把它弄成头面,戴起来可真好看的。” “等回去后,我也去买些来佩戴。” 然后,好些官眷们也表示,也去买些来,让人打造成头面,想必一定好看。 锦绣笑着说:“那敢情好,有诸位夫人的捧砀,那西洋商行的老板肯定赚翻了。” 当沈何氏出恭回来后,便发现被一些名满帝都的贵妇们围在中间的锦绣,眼里闪过某些复杂。 很快,她又扬起得体的笑容,朝锦绣走去,才没走两步,手臂便被人拉住,侧头一瞧,原来是沈家二房才新进门的四奶奶丁氏。 “二嫂,刚才您去哪了,怎么到处都找不着您?”沈丁氏是沈阁老家二房长媳,夫婿在沈家排行第四,被称作为四奶奶。 何氏与这位妯娌并不熟,也不热络,闻言淡淡地说:“有事被耽搁了会,四弟妹,这马上就要开饭了,怎的不去找个位置坐了?” 沈丁氏一脸讨好地道:“就等着二嫂您呀。二嫂,走吧,咱们一道去饭厅吧,刚好也有过伴儿。” 沈何氏没好气地撇唇,她还有正事要做呢,哪有闲功夫陪她去,于是说:“四弟妹,我先失陪一下,去找王姑娘打个招呼。” 沈丁氏看了被一群贵妇围在中间的锦绣,看打扮,应该是嫁了人的,穿戴也是齐整,正红妆蟒妆花缂金丝锦缎蹙金褙子,滚两寸紫金纹锦边,中衣是天蓝色,与外罩浓淡辉映。额上戴着一颗用金丝线挽着的不知明的发亮石头,正中插着支黄金璎珞用云脚纹做的雕镂大挂珠权,胸前也用南珠链子垂着枚同样的闪闪发光的石头。下面穿月色压光棉长裙,古雅中透出冼练。整身打扮虽不若其他贵妇那般满头珠翠,富贵袭人,却也华丽精细,很合已为人妇的庄重身份。 这妇人不知是哪家奶奶,有她有限的认知里,还是认出了这些贵妇最是注重身份,等闲身份不够的,连正眼都不瞧一下的,如今却对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少妇这般讨好巴接,眼里闪过一丝嫉意与羡慕。 如果她投生在公侯府,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呢? “二嫂,那位奶奶是谁呀?看着好面生的。” “四弟妹还不知道么?不过也难怪了,四弟妹才嫁进沈家,自然不认识这位的。”何氏有些得意,看着人群里进退得宜,巧笑倩兮,稳重端庄,在如此之多的贵妇围攻下,丝毫不怯场的锦绣,说:“人家如今身份可高贵呢。不过这也不是外人,是我在金陵的同乡,是位神医呢。她的胸弟便是拜在公爹门下的得意门生,叫王锦玉。王锦玉你总该有印像吧?” 沈丁氏恍然大悟,沈四爷只比王锦绣大了两三岁,又与锦玉同在国子监读书,自然走得也较近,她也是认得的,“原来她就是王公子的姐姐呀。可是,王家不是……” 何氏瞥她一眼,“诚如四弟妹所言,王家并非大富大贵,不过这位王姑娘却是个能人,不但有着极厉害的医术,还有幸入了楚王的眼,如今已嫁入楚王府成为楚王王妃了。”瞧着沈丁氏豁然吃惊的神色,更是得意,又回了句,“王锦玉有个做王爷的姐夫,还有个神医姐姐,在咱们沈家,可就非吴下阿蒙了。” 沈丁氏咬着唇,望着人群里的锦绣,眼里止不住地冒出丝丝妒意,瞧着锦绣语气中温和,但眉角眼梢,却有着藏不住的飞扬神采,那是有着过硬的身份地位才会有的从容与镇定。这人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医女罢了,还操持的是贱业,凭什么会得到楚王青睐呢?凭什么一跃上枝头做凤凰?还要受这么多人的巴接奉承? 把沈丁氏的神情看进眼里,何氏无声地笑了,脸上也有着毫不腌饰的不屑。“唉呀,四弟妹,你看看谁来了?” 顺着何氏的目光望去,沈丁氏看到正向她走来的一位年轻少妇,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原来是张家姐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张奶奶握着沈丁氏的手,笑着说:“托妹妹的福,还是老样子吧。”她小心地望着四周绰绰的丽影以及一身身华贵装扮的贵妇千金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小声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又找不着半个熟识的人,都吓得手脚没地方放了。唉,也幸亏遇到妹妹你,否则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然后又问沈丁氏,“你和谁一道来的?” 然后沈丁氏又向张奶奶介绍了自己的二嫂何氏,张氏见何氏穿得富贵,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身富贵气派,赶紧陪笑道:“原来是沈二奶奶,妹妹这厢有礼了。” 何氏略有些傲然地受了张奶奶的礼,矜持地笑着说,“张奶奶不必多礼,今儿怎么只你一人来?” 张奶奶回答:“与婆母一道来的。” 在人群中搜视了一会,何氏问道:“那你婆母呢,你是新妇,初嫁进张家不久,带你出来走动也好,但也不该把你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吧?” 张奶奶赶紧解释说:“婆母遇到老熟人了,她们说得正投机,我也不好打扰的,所以自个儿过来走动走动。” 看着在宗室里也是游刃有余的锦绣,郑玉桃眼都嫉红了,紧紧咬着牙邦,眼里发出怨毒的光茫。 郑夫人来到她跟前,轻拍了她的肩膀,说:“干什么呢?” 郑玉桃望着自己的娘,恨声道:“娘,你瞧瞧她,就那么破落身份,居然也能哄得那些眼睛生头顶的老太婆晕头转向,这人太可怕了。” 郑夫人冷眼瞅着锦绣那边的动作,冷冷一笑:“就由着她再得意吧,事情已经安排了吗?” “娘放心,保证万无一失。”郑玉桃收回视线,“娘说得对,就让她先得意一会儿吧,”过了明天,不,再过一会儿,就让她也尝尝从云里跌落泥地的滋味。 “这毕竟是福国大长公主的地盘,还是仔细些为好。你安排的人手都是可靠的吧?”李夫人再一次问着。 “女儿做事您还有何不放心的?那个侍卫已经安排妥当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郑大奶奶点头,再一次叮嘱道:“还是要小心些,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可惜的是,顾老夫人怎么也不肯来,不然的话,事情应该会更精彩的。”郑玉桃一脸的惋惜。 郑夫人冷凝地道:“她来做什么?等着被大长公主嘲笑么?” 帝都谁人不知,威国公老夫人顾丁氏因对王锦绣做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被福国大长公主逮着一次当场就讥讽一次,如今顾丁氏哪还敢出现在福国大长公的周围? …… 沈阁老的夫人也带着三个媳妇来了,也与锦绣好一番寒暄,锦绣向沈夫人表达了沈家照顾锦玉的辛苦以及感激之意,沈夫人也爽朗地夸赞着锦玉聪明懂事,老爷能有这样的门生,也是老爷的福气。 接下来,便是沈家二媳妇何氏登场,何氏一脸歉意愧疚地拉着锦绣的手,小声道:“当年我年纪轻不懂事,数度与妹妹发生言语口角,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可妹妹却大度不与我计较,不但给我看病医治,家父家兄也多亏了妹妹的一双妙手。若非妹妹不计前嫌,哪有我的今日,家父家兄也不会活到现在了。妹妹可真是我们何家的再造恩人也不为过。” 何氏内心是如何想的,锦绣不得而知,她是因情势所逼不得不与自己交好,还是真心悔悟,感激自己,锦绣也并不深究,反正人生便是如此,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而朋友与敌人,从来只有一墙之隔。 沈夫人看着自己的二媳妇,说:“既如此,何氏你就更得好生感谢楚王妃才是。” 沈大奶奶也笑着插了句话,“早在前些日子,便听弟妹唠叨着说要等王妃回了京后要好生答谢,弟妹呀,人家王妃进京都有大半年了,你现在才来感谢人家,不嫌晚了吗?” 何氏笑着说:“大嫂就爱漏我的场子,害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沈家几位奶奶们一道笑了起来,忽然从斜里插进一个声音,“听二嫂说,王妃年纪轻轻就能医治肠痈,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儿。王妃您也太厉害了。” 锦绣忍不住看向说话之人,这人个儿娇小,比她还要矮上小半头,在一群身高约有一六五左右的妇人中,显得格外的扎眼。不过模样儿生得却是很不错的,瓜子脸儿,柳眉杏眼桃腮,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欲语还休,格外精神。 “这位奶奶是?”锦绣有些疑惑,这少妇她并不认识的,可她却有种熟悉感。 沈大奶奶看了说话的少妇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浓二奶奶也就是何氏,看了锦绣一眼,嘴巴微撇,最终把头别到一边去。 不得已,沈三奶奶只好开口介绍说:“这是我们沈家二房四爷的媳妇,娘家姓丁。” 锦绣“哦”了声,说:“原来是沈四奶奶。” 沈丁氏笑得腼腆,连忙摆着手说:“王妃太客气了,您弟弟可是咱大伯父的得意门生呢,这算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呢,不必这么见外的。” 因锦玉的关系,锦绣对沈家人还是比较熟悉的,很快就知道这妇人便是沈阁老的侄儿媳妇,前不久才嫁进沈家的沈丁氏。娘家丁家也是伯爵之位,可惜只是庶出的,再来伯爵传到丁氏祖父这一代,便因无甚建树而被圣上收回了爵位,听锦玉说,丁家现在混得比一般的四五品小官儿还要惨。 另外,锦玉之所对丁氏如此关注,还因为丁氏还有另一个身份,这人还是威国公府老夫人顾丁氏的娘家侄女。因丁家早在祖父一代便已经没落了,也幸亏出嫁的顾丁氏还算争气,靠着顾丁氏的影响与说媒,这丁氏才有幸嫁入沈家。但以沈家的门弟,这位沈丁氏也算是高嫁了,难怪在沈家媳妇群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也就在这时候,锦绣才明白过来,为何第一眼见到这顾丁氏会有熟悉感,原来这人是顾丁氏的侄女,模样儿长得还有几分相像的。 锦绣对顾丁氏彻底没好感,对这沈丁氏自然也是敬而远之,客客气气地说了两句话后,便借口还有别的事儿,赶紧走人了。 期间,与魏国公吕夫人有一面之缘,这会子吕夫人也携着媳妇亲自过来与锦绣寒暄,话里话外离不得当年锦绣在金陵的时候,亲自医治她外孙子的小肠气的事儿。 “当年若非王妃施以妙手,我那外孙恐怕早就没了。王妃对我吕家这份大恩,这辈子是永生难忘了。” “前几回在宫中也时常与王妃相见,臣妾便想亲自答谢王妃,耐何宫中规矩甚大,臣妾不敢妄动。是以一直没机会亲自向王妃道谢,还请王妃勿怪。” 若是以往,锦绣对吕夫人是没什么好感的,但也无甚恶感,但后来人钟敏嘴里得知此人如此对待钟家大堂姐儿女,对这人也有些不大待见了。又见她身边的年轻媳妇郑玉桃虽面上带着笑意,可眼里却有着阴鸷的冷意,更是没好感了。 堂堂国公夫人,自己的嫡孙子受了继媳妇的虐待居然不闻不问,反而处处维护,这样的人不说是个糊涂的,也是个拧不清的。 锦绣与吕夫人客气了两句,又含笑道:“……夫人不必客气的,算起来,咱们也还算是姻亲了,哦对了。我听义母讲,已故的大堂姐还留下两个幼小的孩子,据说身子弱,义母还时常与我说,要我得了空,给那两个可怜的孩子瞧瞧。不知夫人可否方便?” 吕夫人受宠若惊,“姑娘还惦记着侄儿侄女,真真是孩子们的福气。也是我们吕家的福气。”然后又对锦绣表示,随时来都成的,吕家的大门随时给她开着。 锦绣刻意望了眼郑玉桃,发现这人面色有些不自然,心里冷冷一笑,果然这女人屁股是不干净的。 锦绣不动声地冲郑玉桃笑了笑说:“世子夫人,我那侄儿侄女年幼失恃,日后少不得还要劳烦世子夫人多加照顾。” 郑玉桃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妃放心,对于两个孩子,我都是当亲生儿子般对待,绝不让他们受委屈。”然后顿了顿,神色一变,又哀痛声叹气,无限委屈,“可我虽有一百个心,到底只是继母,这管得多了吧,又怕被人说三道四,不管呢,又说继母心狠,反正呀,我也是左右为难。也幸亏婆婆和夫君体谅我,否则,这日子还真没法过了。” 郑玉桃的意思也很明显,就算你们钟家质疑我虐待两个孩儿又怎样,我有婆母和夫君的爱护支持,你们又耐何得了我? “王妃这抹额真是好看,这是什么宝石,怎么从来没见过的?” 锦绣自从把钻石戴出来,便接收到或疑惑或好奇的目光,但大多数人都是奉承居多,实际上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觉得这西洋来的玩意,值不了几个钱,居然堂而皇之当成首饰佩戴,无法登大雅之堂。但锦绣只为好看,也才管不了这么多。 “登不了大雅之堂,哪比得上世子夫人这款凤钗十之分毫?”京里妇人流行佩戴凤钗,展翅凤钗振翅欲飞,大都由赤金打造,然后镶嵌各类名贵宝石,越华贵越好。郑玉桃头上的凤钗式样也很是新颖,七根翅尾,每根翅尾又垂着一缕流苏,垂着硕大均匀的南珠,正中又镶嵌着夺目的珊瑚石,极尽华丽之势。 郑玉桃伸出染了桃汁的纤纤玉手,拂了凤钗上的炫耀夺目的珊瑚珠,脆生生地笑了,“这款凤钗是太后她老人家赏的,据说花了内务府尚宫局宫人近一个月的时光才打造出来,但华贵有余,光茫不足,又哪比得上王妃这抹额?灼灼生辉,光彩夺目。”她嫣然一笑,语气挑衅,“还请王妃指点迷津,这石头当真好看,改日我也打造几个。” 第361章 发展 锦绣淡淡笑了,“像我这等身份的人,就算戴一根木头制的叉子,亦改变不了我是赵九凌妻子的事实。”她欣赏着郑玉桃拉长了的脸色,笑盈盈地道:“这石头也不值几个钱,少夫人若是不嫌弃,大可去打造几个。不过我脸皮厚被人说两句也无所谓,少夫人若也因而被人讥笑,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人群里响来一阵大笑声,原来庆王妃怀王妃以及几位宗室王妃过来了。 为首的庄贤公主边走边笑,对锦绣说:“刚才你那话说得可真是妙。我觉得这钴石戴着挺好看的。咱们是何等身份?再是名贵的头面,不过是咱们的附属品,为了戴着好看罢了。若以为戴得越名贵就越能衬托身份,那与暴发户有何区别?”庄贤公主是皇帝的嫡亲妹子,与皇帝的感情那是别的公主亲王没法可比的,也是众长公主里头一份的。说话行事自然是无所顾忌,才不理会郑玉桃那胀红的脸色,继续扒她的脸皮。 庄贤公主拉过锦绣胸前的钻石,仔细瞧了,笑着说:“锦绣你倒是厉害的,这钻石在有些人眼里,确实不算得什么,但咱们都知道,正是因为弟妹戴了它,这玩意却已身价倍增了。” 怀王妃也特别讨厌郑玉桃,冲着她是郑侧妃的姑母,便不会给她好脸色,闻言也笑盈盈地加入痛踩之列,“前两日,我娘家姐妹来我府里玩,也戴着这玩意。刚开始我也不明就里,狠是嘲笑了一番,却被姐妹们给说了一通,说我是暴发户,不懂得欣赏,凌弟妹都敢戴的玩意,怎么就俗气了?” 庆王妃啐她一口,“行了,与这种人解释什么?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时辰也不早了,也该用午膳了。凌弟妹,钟夫人,大奶奶,走,咱们过去那边坐。”却没有叫吕夫人。 锦绣点头,与吕夫人含笑告辞。 等坐了下来,庄贤公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西洋来的玩意,也不过平时候用来赏玩罢了。你倒是好,直接戴出来了,现在可好了,被人笑话了。” 怀王妃言语含蓄,“这东西看着也是不错的。但我仍是觉得,珊瑚、南珠、翡翠、宝石之类的才是头面首选。” 一位宗室里的长辈德王妃则委婉地提醒锦绣:“你戴着这石头,确实好看,人也精神不少。可这到底只是些低下之物,私底下戴戴也就罢了,哪能公然戴出来的?也不是我要编排你,你如今好歹也是王妃了,不替自己考虑,也要替恒阳的名称着想。只要是女人,没有不攀比的。你是王妃,戴得越华贵,越无人敢轻瞧你去。就拿我来说吧,我也挺讨厌这凤钗的,戴着又重,戴上一年半载的款式又过了时,又得花钱拿去溶了重新打造。可京里人就流行这个,你若是不戴,别人还以为你当真穷得连头面都戴不起,不止影响自己的名声,也会影响男人在外头的名声。” 锦绣望着这位长辈头上戴的赤金九翅金凤钗,每一根凤钗都会动,尾分两股,加了两枝软须,绵延至发顶,婀娜多姿。凤钗正中又大镶大滚一颗晶灿辉亮的用红蓝宝石堆砌而成的千珠攒味花蕊,凤钗很是漂亮,即有展翅欲去的潇洒灵动,又有气派端庄的富贵威严。但如此一套凤钗,少说也有几斤重,别在发髻里,还得用额箍固定,锦绣以前也曾佩戴过这种类型的凤钗,那个沉重不必说,为了固定在头上,使之不掉,额箍就起了非常大的作用,通常一整天下来,不止脖子配,额头被箍得闷闷地痛,头皮也被扯得生痛。果真是风光了面子,吃亏了里子的贵妇生活。 德王妃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锦绣苦笑着说:“婶子教训得是。锦绣也知道身为宗妇,自然要端庄大气,高贵雍容,可我天生就不耐这些太过沉重的玩意。美则美矣,但戴在头上,实在太重了,一整天下来,吃不消呀。” “虽然沉重,但习惯了就好了。” 锦绣摇了摇头,成日戴这么沉重的玩意,她确实是无法习惯的,她是大夫,自然知道天长日久得戴着这些沉重头面,脖子长期受压,颈椎会承受不住的。她敢打包票,这些有颈椎病的人,肯定是因为长期佩戴太过沉重头面所致。 庆王妃又细细把玩着锦绣胸前的钻石,说:“这石头也挺漂亮的,居然还会发光。戴在胸口,还真是衬得人面如玉,改日我也弄几个来戴戴。” 锦绣推她一把,“你不是嫌它上不得台面么?” 庆王妃低低地笑着:“可确实好看呀。我决定了,别人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只要我自己戴着好看就成了。弟妹,虽然你这头面是简单了些,却仍是非常好看。丝毫不显寒碜,人比花娇,也不过如此。那郑氏的话,你也别放心上。什么东西,她家才是真正的破落户,也敢与弟妹相比,哼,提鞋都不配。” 锦绣拿了帕子淡淡抹着唇边并不存在的残渍,轻描淡写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呢。”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也只有那种睁睛瞎子才会眼巴巴的赶着巴结。”庄贤公主说话也不客气,谁人不知吕家的爵位是三代而降的,这才想方设法与各大勋贵联姻,甚至厚着脸皮求娶了太后的侄女郑氏,不过是想借着太后的手,重新起复吕家爵位罢了。 但太后的作所作为,瞎子都瞧得出来,也只有笨蛋才会相信,巴结太后有好出路,嘿,没路还差不多。 庄贤公主未出嫁之前,因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早些年也在继后手头讨了多年憋屈生活,对继后那可是满肚皮的官司。如今总算兄长当政,嫡亲的侄儿们也是出息的,也有了底气与继后对抗,郑家人更是彻底没好感,说话也是毫无顾忌。 午时阳光暖慢慢地破云而出,金子般的颜色遍撒韩国公府,贵妇人小姐们那珠饰也在阳光照射下,发出夺目光华,满目望去,人山人海中,那衣香鬓影中的满头珠翠,在杯筹交错之间,谱写出一派盛世繁华之象。 到吃午饭的时候,诺大的院子已临时搭建了戏台,客人们各自找了较熟悉的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锦绣带了两名侍女,一个侍书,一个落霞。在场诸位客人都有各自的丫环服侍,锦绣让侍书去另一边国公府专门为各府贵人小姐们带来的下人准备的饭厅里吃饭去了。 锦绣身边只剩下一个落霞侍候她用餐,钟夫人以及钟大奶奶也都各自留了一个丫头下来服侍。 落霞不愧为赵九凌派来的人,训练有术,目光精准,锦绣看中哪样菜,很快便夹了过来,甚至锦绣不爱吃的肥内也都细心挑了出来,动作还悄无声息,又快又准。 不过在吃了一半的时候,一个上菜的丫头在上菜时,不小心时把菜汤掉到了锦绣的裙子上,玷染了好大一片污渍。 那丫环吓得面无人色,赶紧跪了下来请锦绣原谅,“王姑娘绕命,奴婢不是故意的。请王姑娘大人在大量,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立马带您去屋子里换衣裳。” 锦绣心疼地望着姜黄色的裙摆,很是不悦,想着沈家如此门弟,底下的丫环自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怎么还会如此的毛手毛脚? 庄贤公主皱着眉说:“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怎么做事这般不仔细?” 庄王妃赶紧说:“裙子都脏成这样了,妹妹还是赶紧去换了身衣裳吧。” 同桌的其他几位女眷也都纷纷附和着。 身为体面的富家女眷,前去别人家作客,都会多带一两套衣裳首饰的,就是怕在作客过程中,衣服被弄脏了,那是极为失礼的。锦绣也不例外,落霞包袱里便有一整套衣裙,在国公府找个地方换下便是。 相信国公府如此门弟,自然也有专门为女眷更换衣服的地儿的。 落霞低声说了句:“姑娘请稍候,奴婢立马去取包裹来。”丫环带来的包裹,都是统一安排在沈府垂花门处的门房里,按对牌支取。 落霞摸了腰间的对牌,很快就闪身出去了。 钟大奶奶也陪着锦绣离了饭桌,来到里头的花厅里,那名闯祸的小丫环则一脸不安地对锦绣说:“王妃,奴婢先带您去雅园更换衣裳。” 锦绣问她:“雅园在哪?” “从这儿过去,经过两处园子,就到了,离这儿不远的。”小丫环连忙保证说。 锦绣侧头对钟大奶奶道:“嫂子不必管我,先去吃饭吧,我会处理的。” 钟大奶奶警告地瞪了这丫环一眼,那丫环赶紧保证一定好生服侍王姑娘的。 不一会儿,落霞取了衣裳来,锦绣起身,让那丫环领路。 丫环赶紧领着锦绣去了国公府给女眷们换衣服的园子,在穿过一条横廓,以及一条又长又宽的南北夹道,这儿有一片阔大的圆子,假山池水,亭台楼阁,无不精美。穿过中间的小道,锦绣打量着这无边的美景,不得不感叹,有权有势真的好,光每日欣赏这一大片极致美景,也是一大享受了。 随着路子越来越偏后,锦绣四处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国公府的影致依然很好,就是不大看得见屋舍了。 并且人烟也渐渐稀少起来。 锦绣问那领路的丫环,“国公府是谁当家呀,怎么把换衣服的地方安排得这么远?”她都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虽说国公府广阁,在内院里行走好些娇弱的女眷还得坐肩辇,但换个衣裳也要走这么远,锦绣不得不怀疑这当家人的脑子。 丫环一脸的紧张,连忙解释着,“王妃,雅园就在前边不远处了。从这儿过去,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锦绣看了丫环所指的方向,离这儿还有好大一段路程,尤其那边更是荒凉不见人烟。 望了落霞一眼,与她使了个眼色。 落霞说:“以前奴婢曾有幸来过国公府一趟,我依稀记得,前边应该是一处桃花园吧,哪来的什么园子?” 丫环说:“园子肯定是有的,就在前边不远处,穿过桃花林就是了。” 桃花林? 脑海里闪过某些女子与外男在隐密地林子里幽会最终却被人撞破的画面,锦绣放慢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了这丫环一眼,“我怎么闻到了有阴谋的味道?” 那丫环讪笑着,“瞧王妃您说的,王妃您来者是客,奴婢服侍您都来不及呢,王妃可真是说笑了。” 锦绣不再看她,直接对落霞使眼色。落霞会意,右手一扬,手背狠狠砍在这丫环的左肩上,那丫环尖叫一声,捂着半边肩膀,软软地倒了下去。 “姑娘,您这是要干什么?” 锦绣又吩咐落,“堵着她的嘴巴,你立即去前边桃花林里瞧瞧,见机行事。” 落霞四处看了看,这儿倒是曲折回长,假山密林,小桥流水,好不清幽,景致倒是不错的,但四周却空无一人,把锦绣留在这儿,也很是危险的。 锦绣四处看了看,说:“不碍事的,相信义母很快就会过来了。” 落霞仍是有些疑虑,锦绣说:“我手上也有些功夫的。普通的丫头还近不了我的身,你只管去吧。” 落霞这才沉着点头,说了句“王妃小心”后,飞快地冲进前边的桃花林里了。 锦绣问躺在地上的丫环:“说吧,是何人指使你的。”她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又长又细的银针,在阳光下散发出逼人的银茫,并作势要刺瞎她的双眼,小丫环吓得牙齿咯咯地咬着,很快就招供了。 “是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她叫奴婢找机会弄脏王妃的裙子,然后借口带王妃过来换裙子把姑娘引进前边的桃花林里。” “桃花林里给我安排了什么?” 丫环摇着头,说她并不知道,吕家少夫人只让她做这些,负责把锦绣带过去就完事了。 锦绣冷哼一声,“胆子倒是不小嘛,为着个郑氏,居然敢陷害我,你可知,若是我把这事告知福国大长公主,你只有被仗毙的命。” 小丫环脸色惨白,连连磕着头说:“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一阵脚步声响来,锦绣心中一禀,赶紧扯着小丫环的衣领,威胁道:“想死还是要活,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然后把她丢到一边,自己则好整以遐地坐着来人。 从前边来的是国公府的下人,两外身穿暗红褙子的婆子,看其服饰,应该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之类的物。 这二人瞧到锦绣后,惊愕,失声叫道:“王妃您没事吧?” 锦绣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说:“没什么事,就是衣服脏了,正要找地方换呢,谁知贵府连个安排女眷换衣服的地儿都没有,被这丫头领着去那么远的地方换衣裳,我走得累了,便坐下来歇着。” 两名婆子愕然,盯了那丫环一眼,其中一个说:“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国公夫人早就给各府贵人安排了雅园换衣裳的,就离饭厅不远的,几步路就到了的。怎的姑娘被领到这儿来了?” 锦绣看了这丫环一眼,这丫环眼见第没二条路了,只好双眼一闭,双腿跪了下来。 …… 前边饭厅里,与锦绣同桌的钟夫人皱着眉头对自己的媳妇说:“锦绣都去了那么久了,怎的还不回来?” 钟大奶奶也有些担心,起身说:“媳妇过去瞧瞧。” 她叫来一个丫环,正要让那丫环带她去雅园,还没开口,便有人急匆匆地过来对着众人嚷嚷着说:“唉呀不好了,前边有个穿红衣裳金裙子的奶奶掉进池塘了。快找人过去救人。” 红衣裳,金色裙子?那不是锦绣吗? 钟夫人豁地起身,赶紧奔了过去。 庄贤公主等人也赶紧一道奔了过去。其他女眷们也被告知,似乎出事的是楚王妃,众人心里一惊,也赶紧起身,朝后花园奔去了。 吕夫人看着众人急忙离去的背影,皱着眉说:“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水里?也太不小心了吧?” 郑玉桃侍候着她用饭,一脸温柔地说:“王妃娇贵,不小心跌一跤,或是受池塘里的花儿吸引,想去摘两朵花什么的,失足掉进池塘里的事儿也是有的。婆母不必担心,相信楚王妃吉人自有天相的。” 吕夫人坐了会,到底还是不怎么放心,仍是起身去了。郑玉桃见状,高兴地跟了上去。 第362章 败露 后花园里,那丫环也知道合着外人陷害府里的客人,尤其又是楚王妃。不管结局如何,她也只有被打死的份,反正都要是死,拉一个垫背的也好。于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这两名婆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们跟在长公主身边几十年,对各家大富的阴私自然也知道得清楚,小姐姑娘们的名声那可是金贵的很,衣服被故意弄脏了,再被刻意带到后花园的桃花林去,这里头的阴毒名堂,她们见识得多了,也吓得倒吸了口冷气。 “你这贱婢,居然敢伙同外人,算计国公府的贵客,你有几条贱命能抵的,啊?” 其中一个更是脾气火爆,上前就甩了一巴掌过去,口中骂道:“贱婢,真真是活得腻了,这种歹毒事儿也敢做。” 小丫环被打得扑倒在地,却不敢哭出来,只能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锦绣制止了还要打人的两名婆子,“妈妈们别急,二位都是大长公主身边得脸的人,不在前头侍候长公主,怎的跑到后院来了?可是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不成?” 一名婆子脸色豁然一变,然后跺脚道:“唉呀,上当了。刚才有人悄悄地对奴婢说,有女客借口要换衣服,跑去了咱们府里的后花园,形迹鬼祟,大长公主这一惊非同小可,为了慎重起见,特地叫奴婢偷偷过来瞧个究竟的,谁知,谁知会有这种腌赞事儿。” 锦绣冷笑,说:“既然妈妈也知道这里头的名堂了,依妈妈之见,该如何处置?” 两名婆子被问住了,这分明是有人要整楚王妃。若是楚王妃在韩国公府当真出了事,那幕后主使人也太阴毒了,摆明了要把沈家拉下马来,让沈家来背这个大黑锅。 不说楚王妃如今的身份,单说锦绣的医术,沈家也是不能得罪的。而那个幕后主使人,虽说也是勋贵之家,但与楚王比起又差得远了。 再来,敢在沈家的地盘上干坏事,也是太不把沈家看眼里了,福国大长公主的尊严也容不得如此亵渎。 两个婆子很快交换了个眼色。 …… 前边响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远望去,似乎是宾客们得到某些信息,特地跑过来看热闹似的。 锦绣冷笑一声:“来得可真快呀。”然后对两名妈妈一番耳语后,两名婆子一脸的惊讶,失声道:“这太危险了,万万不行的。” 锦绣摆摆手说:“没事,我会凫水的。妈妈们等会儿照着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然后她迅速来到另一处假山后…… 钟夫人听说锦绣在后花园不小心失足落了水,性命堪忧,心里甭提有多着急,一路上小跑步地奔了过来,直奔得珠钗散落,气喘吁吁,总算跑到园子里后,只见诺大的三四亩宽由外头护城河里的活水而关的湖泊,上边散浮着好些残败荷。京城的春天姗姗来迟,打理得再好的荷花池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依然只剩残落,光秃秃的残荷浮在水中,五色金鱼儿在里头嘻戏,湖中央有几处半山高的假山隔离,假山与亭子纵横交错着,小桥,流水,深绿的柳树,河堤上的奇珍异石,湖泊里奇形坚状的太湖石,远远望去,倒是一副美好的园林景致。 但钟夫人却无瑕欣赏,边走边四处张望着,“锦绣在哪落水呢?锦绣人呢?” 跑得气喘如牛的钟大奶奶扶着她,安慰道:“母亲不要着急,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妹妹已被国公府里的下人救起来送去屋子里歇着了。” 钟夫人身后还跟着好些贵妇小姐们,闻言也四处张望着,忽然一个眼尖的人陡然看到某处,尖叫了起来,“唉呀,在那边。” 钟夫人一瞧,果然瞧到锦绣正被两名婆子从湖里拉起来,浑身湿透,好不狼狈。 “锦绣……”钟夫人心里一紧,急忙奔上前拉着她,“好端端怎么掉进水里了?没事吗?哪儿不舒服的?” 钟大奶奶也赶紧让人去请太医,一些贵妇们也围了过来,纷纷七嘴八舌地问着。 锦绣抹了额上的水渍以及湿发,说:“这个该死的丫头,她故意把我引到这儿来,推我下水,想淹死我。也幸亏我会凫水,否则真要让我淹死在这了。”她指着也是一身湿淋淋的丫环,怒道。 那个丫环赶紧跪了下来,连连说着:“姑娘绕命,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众人大惊,一些精明的妇人立马闻到了不可寻常的阴谋味道。 有人连忙问是怎么回事,锦绣牙齿咯噔咯噔地咬着,脸色青青的,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气的,“这丫头故意弄脏我的裙子,说带我来雅园换衣服,走到这儿的时候,我发现有点不对尽,就不肯再往前走了,这丫头说雅园就在前边桃花林里,这儿过去就是了。我一听桃花林,就觉得蹊跷,所以不肯再走,谁知这丫头居然把我推下水了。”锦绣秣了湿淋淋的头发一眼,对小丫环怒目而视,“也幸亏我会岛水,也幸亏我手脚快,在她推我的时候,也让我把她拉下水了,也幸好两位妈妈经过此地,不然,义母,您可就真的见不到锦绣了。” 熟知国公府地形的庄贤公主也怒道:“本宫时常出入沈家,也知道国公府是有这么一处园子的。就离前边厅子不远的,这丫头居然带姑娘到这后园来,分明是不安好心。” “还敢推王妃下水,真真是胆大包天。” “这丫头说是受人指使的,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着抖,三月的京城,仍是寒冷如冰,才从湖里被捞止来,被风一这么一吹,立马全身起鸡皮疙瘩,心脏都冷成一团了。 这时候,闻到消息的韩国公夫人也急匆匆地赶了来,因听说出事的人是楚王妃,这位出身王府的郡主夫人也是吓得好大一跳,来不及命人准备肩辇,已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主人总算来了,再来周围也围了好些各世家命妇,锦绣与两名婆子使了个眼色。 两个婆子回会意,其中一个巴掌甩向那小丫环,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敢加害国公府的贵客,你有几个胆子?说,是谁指使你的?等会子到了老夫人跟前,想说也晚了。” …… 吕夫人婆媳也来到后花园里,发现前头湖面上的水榭里围了好些人,赶紧抓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国公府的下人,问:“出事的人是哪家闺女?” “是不是那个楚王妃?”郑玉桃问。 下人回答:“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唉呀,小的还要去请太医,不能再耽误了。请恕小的失陪。” 吕夫人不死心,又抓着另一名路过的下人,那名下人回答说:“好像是楚王妃。” 吕夫人念了声阿弥佗佛,“那楚王妃呢,现在如何了?有没什么大碍吧?” “幸亏楚王妃会岛水,没什么大碍,不过受了惊吓是肯定的。” 郑玉桃问:“那王氏还真的落水了呀?” 吕夫人低声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小声些,王氏也是你能叫的?要叫楚王妃。” 郑玉桃撇唇,望着前边一大堆热闹的人群,唇角浮现一抹期待的笑意,“娘,走吧,我们也过去瞧瞧。” 当吕夫人与郑玉桃挤进人群里,郑玉桃憔急的声音稳稳地穿过一群吵杂的人群,传进众位妇人的耳朵,以及韩国公夫人的耳里。 “楚王妃应该没事吧?这好端端的,怎的掉进湖里去呢?是了,刚才我听说楚王妃衣服被弄脏了,特地去换衣服的,怎的又跑到国公府的后花园来了呢?楚王妃,咦,楚王妃人呢?”进入人群后,郑玉桃却没能看到锦绣的身影,一连串的话过后,便好奇地问了出来。 郑玉桃见没了锦绣的影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是了,楚王妃肯定是被人救起来了,不知是被国公府哪位下人救上来的?沈夫人,钟夫人,可得把那救人的下人给叫出来,得好生感谢那人才是。” 没有人回答她,一群人全用古怪的眸子望着郑玉桃。 钟夫人婆媳铁青着脸,庄贤公主等公众主,以及以德王妃为首的一干宗室之人全都目光冷冷地盯着郑玉桃。 郑玉桃沉浸在某种臆想中,见钟夫人这副模样,以为事情已得呈了,心里大为快慰,又一脸关心地问道:“咦,钟夫人,您脸色好难看,究竟是怎么了?楚王妃不是被救起来了吗?有太医在,相信王姑娘不会有事的。” 钟夫人死死地盯着郑玉桃,忽然冷冷一笑,别开脸,“世子夫人似乎很关心王妃?” 郑玉桃一脸的担忧,“那是当然,好歹楚王妃……” 蓦地,一个中气十足的嘶吼声响来,“王妃,奴婢在桃花林里果然捉到了这个形迹鬼祟之人。” 郑玉桃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赶紧提了裙子奔了过去,果然,两名粗壮的婆子以及一个年轻的丫环正拧着一个神色狼狈萎顿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 郑玉桃掩唇惊呼一声,连忙问沈夫人,“沈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沈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却没有理会她,大步上前,居高临下地问着那名被控制了的年轻男子,“你去桃花林里做什么?” 那名男子神色闪烁,正要说什么,沈夫人却冷冷地道:“把他嘴巴堵上,关进柴房里,派人好生看守着,千万别出任何意外了。” 郑夫人一脸的不可思议,连忙阻拦道:“这可是沈家的后花园呀,按理,外男是不得擅入的,怎么还出现这么一个外男?沈夫人,今儿个可是大长公主大寿的大好日子,又来了这么多娇贵的奶奶小姐们,好端端的后花园里居然出现了个大男人,事关小姐们的名节,夫人就不好生问问原由?” 郑玉桃也跟着附和着,“就是就是。” 沈夫人冷冷地道:“郑夫人,这话应该是本夫人要问你的吧。”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一直听说过有做贼的喊捉贼,可也只是听说罢了。如今总算亲眼见到了。” “天可怜见的,都已经被戳穿了。还在那自导自演,真真是可笑。” 郑玉桃豁地转身,望着说话之人。 庄贤公主傲然地抬起下巴,神色挑衅,不屑之意明显。 郑玉桃大怒,正在反驳回去,却见有个尖细的声音唱了起来,“大长公主驾到。”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道路,纷纷低头见礼。 福国大长公主拄着龙头拐杖,在一群下人的拥簇下,浩浩荡荡地过来,不愧为大长公主,排场果真大。八名有品秩的嬷嬷开道,八名侍女垫后,长公主由两个丫头扶着,气势威严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才坐下吃饭,筷子都还没摸热,便听说锦绣出事了。锦绣呢,已经没事了吧?好端端的怎会落了水?身边服侍的丫头呢?” 一个丫头闪身出来,沉稳地道:“回大长公主的话,奴婢落霞,是侍奉在王妃身边的丫头。王妃裙子被贵府的丫头弄脏了,贵府的丫头特地带姑娘去贵府雅园换衣裳。” “胡说八道,雅园就在前头院子,这儿可是沈家的后花园。是哪个丫头干的好事?”大长公主冷冷地问。 落霞看了那名跪在地上一身湿淋淋的丫环,说:“回大长公主的话,王妃和奴婢走到这儿的时候,也觉得不大对劲,尤其前边就是桃花林,姑娘生怕有什么不妥的,便差奴婢前去瞧瞧,看那桃花林里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没有。奴婢依言去了,果然发现桃花林里有处鬼祟的人影,就是此人。”她指着被押着跪倒在地上的男子,“这人一瞧到奴婢便问,可是楚王妃?奴婢心知有导,便故意诈他说是,谁知这人便奔上前来,就要对奴婢动手动脚。” 众人惊得木掉了,也倒吸了口气。 郑玉桃却说:“唉呀,你这泼皮,也太心急了,就算想见心仪的姑娘,也要瞧清楚本人才成吧?哪能错把丫头当成楚王妃的?你这也太猴急了。” 众人再一次古怪地瞧着她,郑玉桃恍若未觉,又打量落霞一眼,笑着说:“是了,虽说你这丫头长得不怎样,倒也端庄俏丽,身材又与楚王妃差不多,这种时候,那桃花林肯定是人烟稀少,你又撞了过去,这泼皮一时不察,认错人也是情理。” 落霞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此人吃不过奴婢的手段,已经全招了。此人是受人指使的,意在故意陷害我家王妃。” 郑玉桃掩唇轻笑,“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这身板儿,也能把国公府的侍卫手到擒来?” 落霞依然面无表情,“吕奶奶,您怎知此人是国公府的侍卫?” 郑玉桃滞了滞,说:“能出现在国公府后花园的,除了侍卫外,还能有别人吗?” 钟夫人冷笑一声,“吕夫人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就当别人是傻子吗?”她望着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沈夫人,事情已经很是明朗了。贵府的侍卫和丫头都是受了人指使,故意陷害楚王妃。按理,这事儿与大长公主无关,可犯事的却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下人。于情于理,大长公主还得先给楚王妃一个交待才是。” 大长公主还云里雾去的,忍不住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来到婆母跟前,在她耳边轻语两句,大长公主面色一板,杀气腾腾,“当真?” “千真万确。” “可有证据?” “证据确凿。”沈夫人说,神色讥诮又不屑地望了郑大奶奶以及郑玉桃,“天可怜见的,咱们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偏当事人还自以为计谋得呈正在那沾沾自喜,自导自演呢。” 郑夫人瞳孔一缩,心头暗叫不好,“沈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不屑地别开脸,福国大长公主却是怒气勃发,疾行几步,来到郑夫人跟前,伸手就甩了郑大奶奶以及郑玉桃一人一巴掌,骂道:“贱人担子肥呀,胆敢在本宫的地盘上使妖蛾子算计人,真真是岂有此理。” 母女二人被打蒙了,围观的妇人纷纷发出一声嗤笑和指责,过了好一会儿,这对母女才明白过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已全被人知道了。 再是脸皮厚的人,这时候也禁不住这样的指责与嘲笑,母女二人洋相丢尽,面红耳赤,想解释,却又苍白无力。 福国大长公主却是真的生了气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锦绣可是楚王恒阳心尖上的人呢,她以前就得罪过锦绣一回了,好不容易修复了关系,偏这对贱人母女又来使妖蛾子,也幸亏锦绣机伶,没有被算计成功。若真的被算计了,不管她是否无辜,可锦绣是在她的地盘上出的事,她要如何向楚王交代? 锦绣又是帝后都喜欢的儿媳,如果锦绣真的出了事,帝后就算面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恼她的,她辛苦经营多年,与帝后打下的铁桶一样的情宜,差点就要被这对蠢笨恶心的母女给毁了。 越想越气的福国大长公主又抡着赤金龙头拐杖就朝郑氏母女打了去,口中骂道:“贱人胆子不小,敢在我沈家地盘上算计人,当真不把本宫放眼里了是不?” 赤金的龙头拐沉重也结实,真要打在身上,不死也要断上两根骨头,郑氏惊骇至极,却也躲避不过,只来得及在尖叫声中,伸手下意识地挡在脸部两侧,大长公主手下的力道狠,重重击在郑夫人一只胳膊上,郑夫人惨叫一声。郑玉桃脸色发白,赶紧上前解救自己的母亲,后背也被大长公主结结实实地打中,母女俩双双惨叫倒地,郑大奶奶捂着自己疼得钻心的手臂,又搂着女儿,尖叫道:“打人啦,杀人啦,大长公主疯啦……” 没有人理会她们,全都看笑话似地指着她们窃窃私语着,一些与吕家不睦的妇人也不怀好意地看向吕夫人,“吕夫人,你这媳妇真真是胆大妄为呀,大长公主的寿辰里也敢使妖蛾子,还敢陷害楚王妃,你这做婆婆的也不好生管束管束。” 吕夫人脸色青白交错,她再如何的被蒙在鼓里,这时候也多少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自己疼若亲生的媳妇,居然在大长公主生辰当日,施计陷害楚王妃。如今,媳妇被当场抓了包,得罪了大长公主与锦绣不说,估计楚王的怒火就要烧掉他们吕家了。 越想越后怕的吕夫人一边恨媳妇顾前不顾尾的蠢笨,一边想着要如何安抚接下来大长公主以及楚王的怒火以及报复,所以对于媳妇以及亲家母被打,也只是冷眼旁观着。 …… 第363章 手脚 福国大长公主的生日宴上里发生的事儿,以火烧燎原的速度飞向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其火热程度,某某王府的小妾与其他小妾的兄弟私奔这样的话题也要退一射之地。 在客人如火如涂的议论声中,锦绣被赵九凌高调地送回了钟府。 虽然赵九凌并未摆出亲王仪仗,但四十六人的侍卫队伍,以及三驾朱漆彩车,也让这些见识多广的客人们开了眼界。 换上织金彩缎玫瑰紫二色金银比肩褂,下身葱黄绫棉裙的锦绣被拥簇着坐上了朱红漆抹金铜叶片装钉的八驾马车时,也自然撇去了绝大多数对她不利的流言来。 虽说今天锦绣是最无辜的,但到底被人整了一回,颜面是扫定了的,可人家楚王却用这种方式替她挣场面,笨蛋都知道,这王锦绣在楚王心中的地位了。 聪明的人也只有巴结的份,还敢去挑刺说风凉话的,等着被楚王报复吧。 锦绣被迎走后,众人也没了兴致继续再呆下去了,纷纷告辞走人,福国大长公主也不留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呢。 “这回还真是沾了妹妹的光,居然有幸让楚王亲自护送。”钟大奶奶笑眯眯地说着。 透过滑腻而轻盈的窗帘,赵九凌骑着骏马,单手勒缰,一手握着腰间的宝剑,不知是不是眼光的问题,锦绣觉得这男人真的太帅了,尤其戴着那精致又夸张的金冠,穿上锦衣华服,更是增添了十分的威严与俊美。 对于钟大奶奶的打趣,锦绣只是微微低垂着头,略作羞涩。 钟夫人也长长感叹一声,“今日的事儿虽说你没吃亏,但也够没脸了。不过有楚王这般动作,相信不会再有人敢拿今日的事来刺你了。” 锦绣没有说话,实际上,对于赵九凌今日的维护,她也是感动居多的。 “郑家那对蠢货,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这么的明张目胆算计你。也幸亏你机伶,没有上这个恶当。” 钟大奶奶掩唇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现在她们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现在还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钟夫人皱着眉头,“按理,这对蠢货不但得罪了大长公主,光一个陷害王妃的罪名就够她们受了。郑家吕家这对母女自然也落不得好去。可问题是,她们身后还有宫里那位镇着,是否顶格处置,这可就难说了。” 钟二奶奶却抱着乐观的态度,“宫里那位再是尊贵,可郑氏毕竟闯下了大祸,那位再尊贵,也护不了她们吧?” “那可难说。”钟夫人想法要悲观些,“那位如果是皇上生母那还好办,可问题是,这种继母身份却最是动不得,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像菩萨一样供着。若她真要拼死了护着这两个蠢货,无论如何,楚王也得给她个面子。” 锦绣倒不介意太后是否会站出来给郑氏母女撑腰,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因为她的缘故,郑氏一族已接连出了几件丑事了,还折损了好几个闺女,估计太后与郑家早已恨毒了自己吧。 唉,其实她真的真的很冤枉来着,她什么都没有做,麻烦偏要找上自己,怎么能怨她呢?那些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问题是,人家不会那么想呀。 锦绣回到王府后,许太医后脚就来了,徒弟手上还提着药箱,说给锦绣诊诊脉。 锦绣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无病无痛的,诊什么脉呀? 赵九凌说话了,“让许太医给你瞧瞧,免得落下病根。” “我没病……”说话说到一半,锦绣然骤然明白,她现在不再是普通人了,而是贵妇了,贵族家的夫人奶奶小姐们可娇贵的很,稍微一些风吹草动都要请太医的。 许太医给锦绣把了脉,笑言:“王妃身子骨不错,但天气寒冷,为了郑重起见,还是弄些酸枣仁煮桂园喝,吃上两大碗,以免酿成大祸。” 酸枣仁有养肝、安神、宁心之功效,桂圆能养血安神,通常大富人家都是吃这两味食物来压惊的。 锦绣觉得自己身体健康着呢,哪需要压惊,又不是娇贵的大家闺秀,连这么点事儿都经受不住,并没有按许太医的话照做。但却扭不过赵九凌的坚持,林嬷嬷从小厨房里端了满满一大碗桂圆酸枣汤,在赵九凌警告的眼神下,锦绣半是苦恼半是甜蜜地喝得精光。 喝得太饱的结果便是不能马上入睡,锦绣穿着桃红色的娟棉小衣,在屋子里散步以作消化。 赵九凌坐到床沿,看着锦绣胜似闲庭信步地来回走动,一点都没有被今日所发生的事儿影响,不由奇怪,问:“你怎的知道有人算计你?” 锦绣停下步子,一脸的骄傲:“我又不是傻子。多少名门贵女的名声就是败在这所谓的换衣服被外男撞见、在水榭边落水被外男救起、去桃花林里与外男约会上头的?这些败坏别人名声的事儿见得多了。再则那丫头实在太笨了,明晃晃的弄脏我的裙子,还热心地带我去换衣服。哼,没有鬼才怪。”是人都喜欢把自己说得厉害些,锦绣也不例外,她哪会想到会被人算计呀,也只是看脚下的路越走越偏,落霞也暗自给她使眼色,这才心生警惕的。 其实今日若是没有落霞在,说不定锦绣还真会上当的。 她实在没敢相信,她现在已非吴下阿蒙,堂堂亲王妃,居然还有人明晃晃地算计她,实在不可思议。那郑氏母女究竟哪来的信心呀? 锦绣幸灾乐祸地道:“那郑氏太恶毒了,不过可惜,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光大长公主的怒火就够她消受了。”更别说,接下来还有赵九凌的怒火呢,以及宫里的怒火。 自己好歹是亲王妃吧,算设陷害亲王妃,这可是死罪一条呀,就算有宫里那位大佛镇着,估计也会脱一层皮。 赵九凌一脸无耐,“都被人算计到家门口了,你还有心思笑。” 锦绣说:“不然呢,我还要哭不成?哼,我可不是那种受了打击就一劂不振的人。”她又屁颠颠地来到床前,讨好卖乖地抱着男人的胳膊,“我也是知道王爷肯定会替我作主,否则,都吃亏吃到这份上了,肯定要气死的。” 赵九凌脸色稍好,说:“这事儿你甭管,只需在家中养病便成了。” “我又没病……”锦绣灵光一闪,想到了某些事故,马上改口,“好,都听王爷的。” 赵九凌微微地笑了,这丫头倒是聪明,一点就透。 “听说郑氏母女被姑婆给扣下来了,那接下来,王爷打算怎么办?” “放心,就算我不出手,大长公主的怒火也会让她们脱一层皮。”赵九凌倒也不担心这个,横竖郑氏母女自己作死,又落到福国大长公主手上,这位宗室里硕果仅存的公主几时吃过别人的算计?她又是唯一不惧怕太后的人,郑氏母女只有被捏死的份。 等郑氏母女被大长公主整得差不多后,他再出手也不迟。 也不知是不是养得太好的缘故,以前锦绣在最穷最落魄的时候,身子一直是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痛,在宣府那种寒冷的气候里,也不曾有半点不适的,如今,只是落了回水,当天夜里便发起了烧,咳起了嗽。 锦绣原本打算装病的,好博取舆论同情,这会子倒是真的病下了。只能苦中作乐地想,相信以许太医的老成世故,想必不会让她病的太过憋屈就是了。 前来诊治的人自然是宫里的顶级太医,并且还一连来了三位太医。第二日天不亮,许太医便又来给锦绣诊了脉,说:“王妃这病有些凶猛,伴随有高热,又似有惊悸之症,可千万马虎不得,得多加卧床休息才是。” 其实对于自己的病,锦绣还是清楚的,也算是急性风寒所致,只要及时吃了药,便不会有大问题了。 不过既然许太医如此说,她也从善如流地应了。 锦绣这病收获还有满多的,不止太医坐镇诊治,皇后也派人前来慰问,并送了好些补品。 皇后派来的女官仍是那位先前的路嬷嬷,路嬷嬷向锦绣表明了皇后对她的关怀之意后,又委婉地与锦绣提了提昨晚宫里发生的事儿。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补品,全是补女子宫寒类的上好补品。太医说王妃昨日落了水,受了凉,再则天气又冷,王妃体内积聚了大量寒气,恐影响孕育子嗣,皇后娘娘急得不行,赶紧让奴婢准备了这些补品送过来,希望王妃早日康复,养好身子。争取给娘娘生下个大胖孙子。” 锦绣那个啼笑皆非,她不过是落了水,怎么就体内积聚寒气了?许太医当时为什么没有明着与自己说呢? 路嬷嬷佯装不觉,又继续道:“昨晚太后病了,免了众妃嫔的晨昏定省。皇后娘娘还要服侍太后,所以只好派了奴婢过来瞧瞧姑娘。” 昨天郑氏母女算计自己被抓了现行,按理太后肯定得过问一番的,就算无法免罪,但至少可以减轻些处罚吧,可太后却称病不出,这算是不再过问郑氏母女的征兆么? 以太后如此偏执又钻了牛角尖的性子,再来她身为太后,却无法保全娘家人,不止颜面有损,在娘家的威信也就大打折扣,如此浅显的道理,精明如她,应该不会如此行事吧? 难道这其中,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事? 大概知道锦绣的疑惑,路嬷嬷又对锦绣笑道:“昨晚楚王殿下进宫向太后请安,顺便说起郑氏的事来,随后太后便称病了。” 路嬷嬷透露出的信息太强大了,却也有了更为依据的猜测。 只是不知赵九凌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一向踱扈的太后也给整哑了。 不过尽管疑惑,锦绣也还没有笨到与路嬷嬷说。路嬷嬷也不会笨到把主子之间的阴私如数告之锦绣,于是打了几句言语机锋后,便起身告辞了。 到了晚上,璀璨的星茫和皎月用银色点缀大地,楚王踏着明亮的月色,回到了留仙居。 吃了两剂药,烧已经退了,喉咙不再又痒又痛,锦绣还吃了两大碗碧梗粥,和一笼牛肉馅的小包子。直至赵九凌回来,连忙问:“王爷吃饭没?” 得知男人没有吃晚饭,锦绣赶紧让厨房的准备晚饭,当丰盛的晚饭摆上桌,桌上只有一个小碗时,赵九凌问:“你吃过了。”说的肯定句。 然后,男人便发怒了,“你这女人,好没良心。你男人我为你的事儿东奔西走,劳心劳力,你倒好,吃个饭都不等我。” 锦绣吐吐舌,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所以肚子一饿,便自行解决了晚饭,哪想到要等男人回来一道吃呀,但被赵九凌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实在过分,于是赶紧解释说:“今儿一整天都没胃口,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才有了食欲,所以就先吃了。王爷别生气嘛,下回就算饿得再惨,也一定要等王爷回来再一起吃。” 赵九凌脸色稍缓,说:“若真的饿了,可以先吃些点心垫垫肚。但晚饭肯定要一起吃的。” 锦绣眨眨眼,有些不满,“以往王爷可没这个规定呀。” 男人脸色又沉了下来,啪地放下筷子,粗声粗气地道:“你可识得开惠县主?” 锦“当然识得。已逝庄淑大公主的嫡女,如今的武定侯少夫人。” “你可得多向人家学习学习。大前天晚上我与武定侯世子宋融一起外出办差事,回程路上,天色较晚,想着大家都在户部主事,还有许多需要合作的地方,于是就想请他吃个饭,宋融却婉拒了,说家中还有人等着他吃饭。后来打听一下才知,我那个表妹当真是个少见的贤妻良母,这都有了身孕,还把男人侍候的舒心细致。据说每日都要等宋融回去才一道开饭,不管宋融回去多晚。”男人眼里有着羡慕,然后又教育锦绣,“你瞧瞧你,嫁给我这么些时日了,可没见你等我吃过饭的。” 锦绣那个哭笑不得,赶情这男人是受了人家小夫妻恩爱的刺激了,羡慕起宋融家有娇妻服侍,而他却没有。锦绣自认她算不得贤妻,但也是做到了妻子的责任的,于是辩驳道:“王爷这话好没道理,你总是早出晚归,晚上回来也没个定数,这可要我如何等你吃饭?我也想做个贤惠的妻子,把王爷服侍的周到细致,可王爷给过我机会没?成日里往外头跑,要么与狐朋狗友在外头胡吃海喝,要么弄到半夜三更才回来,也要我坐在家中干等?我敢说,人家宋融肯定不会像王爷这样,总要在外头呆到夜深人静才回府。” 这下子轮到赵九凌低头了,但他很快就理直气壮地道:“宋融与我都在户部做事,他也与我一样,都有诸多应酬,也时常弄到很晚才回去。宋融说,不管他回去多晚,开惠都会给他留夜宵,”然后一副“你也要跟人家多多学习”的模样。 锦绣又气又好笑,这男人是受了人家夫妻恩爱的刺激了,心里也痒痒的,所以也想以开惠县主的规格来要求自己,享受被贤妻服侍的滋味。她还不至于小心眼到与他针锋相对,故作气忿地道,“王爷只见人家的好,人家宋融屋子里可是半个通房都无,王爷你呢?哼,屋子里光牌面上的就有好几个,有本事王爷也学学宋融呀。不说要我等王爷一道吃饭,要我学狗叫都成。”最后一句话倒是堵气的成份了。 她都还没与他算睡了邱氏让邱氏怀孕的账呢。 赵九凌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我说一句你倒是十句八句的顶起来了,还句句有理,算我怕了你还不成?” 锦绣反而不服气了,又气鼓鼓地坐了下来,“王爷好没道理,好端端的拿我与别人相比。难道我除了没等王爷一道吃饭外,就没别的优点了?” 锦绣使气的模样儿挺鲜劲的,鼓着腮邦子,嘟着双唇,说不出的惹人怜爱,赵九凌心下痒痒的,拉过她的手,往怀里一带,捏了她挺翘的屁股,声音暧味,“好了,都是为夫的错。你的优点自然是最多的。我不过是看宋融与开惠恩爱的劲儿,心里也痒痒的,我也曾想着,如果咱们也做一对恩爱夫妻,那该有多好。” 锦绣斜眼睨他:“恩爱夫妻?这个说容易也不容易,说容易,也挺难的。” 赵九凌挑眉,“怎会呢?咱们就不能做个恩爱夫妻?” 锦绣笑啐:“王爷想得太简单了。夫妻首先要做到夫妻间相互理解,相互信任,彼此知道对方的好,这样就会珍惜对方,体谅对方,这样就会少了一些矛盾。夫妻就是相互关怀、相互扶持,相互依赖、相互帮助,相互理解。若是这些都做到了,那离恩爱也就不远了。” 赵九凌若有所思。 锦绣心里也痒痒的,看来这男人也向往夫妻举案齐眉,白首到老的。想着他对自己的维护,对他还是生出了好些臆想,可惜她词汇并不丰富,也说不出煸情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半天,也无法说出“真要咱们做一对恩爱夫妻,你要学习的地方可还多着呢。”但这话却又说不出口。最终只好傻笑而过。 接下来,赵九凌又与她说起太后的事儿。 “我听路嬷嬷讲,太后病下了?是真是假?” 赵九凌笑了起来,“这回倒是真的心口疼。” 锦绣挑了挑眉,“所以,这才没法子顾上郑氏母女吧?” “自顾都不遐了,还顾得上那对蠢货?”语气极为不屑。 锦绣更是来了好奇心,“王爷快与我说说,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居然让一向护短又蛮不讲理的太后在这件事上装聋作哑。 赵九凌笑了起来,“你真想知道?” 附过身来近在咫尺的俊脸,邪气的表情,略略上挑的眉毛,怎么看就怎么像调戏民女的无耻恶少!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23]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22]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开心芝兰 打赏了100潇湘币 第364章 这人也爱邀功 锦绣微微红了脸,叫道:“好了啦,王爷就别再吊我胃口了。快与我说了吧。” 略略撒娇的语气,带着不自觉的娇嗔,再配上微微驼红的脸蛋儿,不同于往日冷静淡然的模样,勾得赵九凌心痒痒的。 “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真的?那王爷究竟说了什么话?” 赵九凌淡笑不语,他十来岁时就去了边关,自然明白打人就要打七寸的道理,而太后的七寸却有很多。 那日,太后听说此事后,差点被气晕了。她还算是比较聪明的了,不管事情真相如何,第一反应便是给娘家嫂子以及侄女申冤平反。她们是受人陷害的,一定要彻查此事,还郑家一个清白。 然后,太后连夜召见了赵九凌,说必须把国公府那两个奴才严加审问,务必审出幕后真凶,不能冤枉她的娘家嫂子以及侄女。 赵九凌冷冷一笑:“太后还是先给自己申冤吧。如今那郑李氏,您的好嫂子,可是把您也给拖下水了。” 太后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什么意思?” 赵九凌冷冷地道:“人证物证皆在,那郑李氏辩无可辩,可此人为了脱罪,却对福国大长公主以及众多宾客面前说是太后您指使她这么做的。还对大长公主说,真要定她的罪,就先问问太后您的意思。太后,今日在韩国公府发生的事,您也给个解释吧。” 锦绣瞪着赵九凌,“就这样?” 赵九凌“唔”了声。 “那郑李氏真的是受了太后的指使?” “是与不是,已不那么重要了。” 确实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倏关郑家人与太后的颜面,太后自然是要救郑李氏的。可若郑李氏为了脱罪,反把她拉下水来。太后心里会如何想,会如何做,再是清楚不过了。拯救人反而沦落为嫌疑人,为了自保清白,想当然是先要避清自己,然后钉死那个陷害自己的人了。 更何况,在陷害自己这件事上,估计太后屁股里也不是干净的。所以才在赵九凌轻轻一诈之下,便立马改弦易辙,不敢再管郑氏母女的事。 这个计谋,真的很简单,对于屁股本来就不干净的人,更是适用。 以一句话就让太后打乱阵脚,锦绣实在是大开了眼界,笑着说:“王爷这记花枪玩得可真是妙呀。” “兵不厌诈。”赵九凌尽管心里也得意,但面上却仍是淡淡的,但眉角眼梢却也有止不住的得意。 “王爷怎会想到以这种法子诈她的?”普通人或许还想不到呢。 赵九凌微哼一声,“她自己就是不干净的,当然经不起诈了。” 锦绣点头,“那这件事上,太后究竟有没有参与?” “谁知道!不过她还算聪明,知道不对劲,赶紧撇清自己。若她真的继续纠缠下去,我有的是法子让她引火烧身。” 赵九凌的本事,锦绣从来不怀疑的。自己的老公如此厉害,对于她来说,那自然是好事一件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那些想整自己的人,也得垫垫自己斤两才是。 这货把枪杆子对外,那自然是所向披霏,可若是对内,那血流成河的可就换成自己了。 一想到赵九凌拿刀砍自己的画面,锦绣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赵九凌连忙问:“怎么了?” 锦绣连忙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与王爷为敌,实在不明智。” 赵九凌不可置否,“估计明后日郑氏母女便会被放出来。” 有些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对母女身份还真有些不一般,不管如何,总得还要顾惜着容王以及宫里那位的颜面,让她们在大长公主那儿呆上几日,杀杀锐气,也算是作了薄惩了。 “这回丢了这么个大脸,估计会安份一阵子了。”锦绣说。 赵九凌讶异地看着她,忽然冷笑:“就这样放过她们,也太便宜她们了。” “王爷还有后招?” 赵九凌一脸的倨傲,“设计陷害一等亲王妃,还人脏俱获,这可是砍头的死罪。李氏郑氏出身勋贵,死罪能免,活罪难饶。” 锦绣一脸惊讶,不会吧,亲王妃这个身份什么时候这么好用了? 不过赵九凌很快又一脸郁闷,“原本想让这两个蠢货偿命的,可皇兄说了,好歹也要顾忌宫里那位,所以只略给些薄惩罢了。” 薄惩?是什么样的薄惩? 赵九凌神秘一笑,“这事儿你甭去管了,好生养病吧。” 屁来的病,吃了两剂药,已经生龙活虎,屁事都没了。 不过为了符合政治虚求,锦绣还是准备多装几天的病。 谈论了一会儿,天色已晚,夫妇二人洗嗽了一番,从净房出来,锦绣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又召来来落霞,“你出去散播些遥言,说吃糯米饭、鹅肉、苦笋、春尖等,胆结石手术之人吃了,多多益善。但是坚决不能让郑家人知道是咱们散播出去的。我相信你的本事,应该能圆满完成的。” 落霞点点头,领命而去。 赵九凌笑问:“你不会这么好心的还要对郑明讲仁心仁术吧?” 锦绣翘高了鼻子:“天机不可泄露。” 赵九凌不满地谴责她,锦绣以牙还牙,“王爷每欠都爱吊我胃口,我这也是跟王爷学的。” 赵九凌很是不满:“小丫头,皮在痒了。那郑家人你也没必要去报复了,反正,就算我不出马,自有人收拾郑家人的。” “哦?” “实话与你说吧,如今除了你之外,恨毒了郑家人的,便要数武定侯世子宋融了。宋融这人你没见过,不知道他的为人,是个满肚子脆计的人,又最是护短,对我那表妹也是疼入骨子里的。开惠表妹被郑家人算计,差点一尸两命,宋融可是气惨了。扬言要让郑五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 “什么,开惠县主被算计?” “嗯,很晚了,也该歇息了。”赵九凌得意地学着锦绣翘了鼻子,不可一切地上了床。把抓心抓肝的问号丢给一脸气闷的锦绣。 锦绣也知道这男人最爱装深沉,说话也只露一半藏一半,偏偏他又深懂说话艺术,在紧要关头,掐上一脚,让你吊在半空,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抓心抠肝,难受至极,其行为恶劣到令人发指, 锦绣愠怒地掐了他的腰,“郑家人怎么又跑去动宋家了,还有,郑五又是谁?” 赵九凌躺在里边,闭眼,假寐,就是不肯回答。 锦绣气得磨牙,真恨不得抓花他的脸,让他见识一下她九阴八骨爪的厉害。 可是,她没胆。 唉,真没用,这就是封建婚姻的劣势了。 锦绣又催了几回,赵九凌闷笑,双手搂着她的腰,“就是郑明的闺女,排行五的郑家嫡孙女。” 原来是郑瑜,她怎会又跑去算计开惠县主了?锦绣满肚子的疑或正要问,但赵九凌已不耐烦起来,“好了,这事儿你就甭去想了,反正自有人替你撑腰。” 锦绣点头,“虽然郑氏母女受到了所谓的处罚,但我想,这事儿肯定还有后遗症。”锦绣分析着。 赵九凌挑眉,“后遗症?”这是什么词儿? 锦绣笑了笑说,“这是医学术语,就是因位某种病而落下的病根子,也称后遗症。比方说以前王爷对我特别的凶,以至于每次见了王爷发火都忍不住心惊肉跳一番,这也算是王爷威风的后遗症吧。” 赵九凌脸色黑了一半,“你这是什么形容,本王……我什么时候凶过你了?” “没有吗?” 赵九凌轻咳一声,坐正了身子,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做甚?现在本王可没有凶过你了吧?”实际上,他讨好她都来不及呢。这丫头真是小心眼,这么爱记仇。 锦绣唇角弯了弯,“我也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王爷这是干嘛?” 赵九凌倏地回头,不满地剜了她一眼,悻悻然地道:“你说的对,这事儿可不算完,虽说此次你是最无辜的,可郑氏一族却因为你落了好大没脸,不说太后,估计整个郑家,都会恨毒了你。” 锦绣觉得很是冤枉,她什么都没做呀,明明是坏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害人不成反害己,关自己什么事呀?从头到尾,她可是什么都没做过呀? 知道她的想法,赵九凌笑了起来,“你也不必忧心,他们再恨你你也不会少块肉。” 锦绣戳他的胸膛,嗔道:“还不是因为王爷,若非王爷这块唐僧肉,我何至于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呀?” “唐僧肉?”赵九凌眼里冒出问号。 锦绣说:“意思就是人人都想抢一口来吃,吃了就能有诸多好处的那种。” 赵九凌哈哈一笑,“何必与这些蠢货计较,没得自降身份。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与你说正事吧,我身边的师爷,穆少清,你记得吧。天气转凉,他的头晕症状又发作了,正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你就试着给他开两贴药吧,看着怪可怜的。” 穆少清得的便是典型的美尼尔综合症,这种病一般不易根治,一旦发作起来,那滋味确实难受。锦绣知道穆少清对赵九凌的重要性,也不推托,让人磨了墨,写了一记药方递给他,“照我这方了去抓药熬了给他吃下吧,一日三次。这方子若是有效,就继续吃下去。方子留着,下回若再发作,照例按着方子去抓药吧。” 赵九凌接过药方,随意扫了眼,从怀里掏出一绽银子,呛的一声,放到几子上,说:“喏,这是诊金,不用找零了,剩下的赏你罢。”一副挥金如土地的暴发户模样。 锦绣有模有样地把银子揣进怀里,说:“谢王爷赏。不过,如今本王妃行医的规矩是十两银子的排号费,以及十两银子的诊治费,再来,这个药方可是不得轻易外传的,王爷少说也得给我五十两银子。” 赵九凌呆了呆,大概没料到,看一个病居然要花这么多的银子。 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王爷若真的没银子,就先记在那儿吧,什么时候有了银子再来还我也不迟。” 赵九凌哑了半响,这才道:“怎的不说没有就算了?” 锦绣又想起了以前初次交锋的情形,没好气地道:“那时候我是真的觉得那个脾气又坏,又没礼貌还特爱摆臭架子的男人不是好东西。看着他使足了架子却没银子支付,有心怄他一怄的,谁知有人这般小气,就这般记恨我了。我冤不冤呀。” 赵九凌脸色也讪讪的,那回的事,可是他毕生之耻来着,这时候仍是不忘嘴硬两句,“我承认那时候我确实……态度不大好,但你的嘴脸也没好到哪儿去。” 锦绣杏眼圆瞪,“什么叫我的嘴脸?” “傲慢,无礼,得理不绕人,明明穷得像叫化子,偏还特别的嚣张……”在锦绣的怒视下,又马上改了口,“不过本王就是忍不住喜欢。” 锦绣高高扬起的巴毛放了下来,忍不住嘟嚷道:“哦,敢情王爷的喜欢就是回回找我的麻烦?” 赵九凌摸摸鼻子,神色闪烁着,“本王什么时候找过你的麻烦?明明就是你……”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但赵九凌似乎觉得往日发生的事仍是历历在目,锦绣鲜活的面容仍然清淅地浮现在眼前,冷淡的,不可一世的,傲慢的,可恶的,可爱的,都汇集在一起,如今,却又变得如此的可爱,如此的惹人喜欢。 他感叹一声,目光柔和地望着锦绣,说:“那时候本王确实做了好多蠢事,现在想来也觉得挺没脸的。不过,若非你不肯理我,我也不会那般对你了……那回刘子云的事,确实是我……”他见锦绣脸色沉了下来,又赶紧道:“不过后来我已经后悔了,其实,我的本意并非想整治你,只是想借着这个借口……呃,挫挫你的威风罢了,真的没别的意思,谁知田大山那个蠢货竟惹出那么大的篓子。”那件事一直梗在赵九凌心里,如今说了出来,反而轻松了不少,话语也顺溜了不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丢过一次脸,偏偏在你面前,总是三番五次丢脸。所以想了个主意想挫挫你的威风,谁知你这丫头这般狡猾,居然还留下了病历单子。让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漏洞百出。没占到便宜不说,反而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那时候你肯定是恨毒了我吧?” 想着以前的事,锦绣这时候也觉得挺搞笑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还王爷呢,就这么点本事,反倒处处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羞也不羞。” 赵九凌哈哈一笑:“经过那件事后,我才觉得,那样欺负你,实在有失男人本色。所以本王决定,换个法子欺负你。” 锦绣又好气又好笑,“所以王爷就故意请了圣旨,把我弄到宣府去?” 他点头,“对了一半。我只想着,换另一种方式欺负你更能解气。” 另一种方式?什么方式? “天天在床上欺负你,然后再给我生一堆的孩子当本王的黄脸婆。” “……”锦绣闷了好半晌,在“害羞中”以及“愤然中”徘徊了半晌,最终骨子里的恶劣本性暴露了出来,她抡起拳头捶了过去,“果然不安好心来着。” 锦绣还是用足了七分的力气的,不过对于皮粗肉厚的赵九凌来说,也只是搔痒罢了,他笑握着她的粉拳,再往怀里一带,锦绣温玉暖香的身子便跌进他胸膛里,他握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笑着说:“那你还投怀送抱?” 没见过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哪还有以往威严冷峻高贵的王爷形像?锦绣气极,发了狠地揪了他腰侧的肉。 这回赵九凌再也忍不住,嘶叫了出来,然后捏住她作恶的手,“娘子可是要谋杀亲夫?” “呸,少油腔滑调的,时辰不早了,也该歇息了。” “确实该歇息了。”男人话中有话,锦绣脸微微红了起来,想着这人在床上勇猛的表现,也无比期待起来。 尽管郑氏母女的处罚不近如意,但今晚锦绣收获还是颇丰的,赵九凌并非那种只顾下半身享受的种猪封建男人,他内心还是向往枕边人与他白头偕老恩爱同心,只要男人有这种渴望,那改造他又要容易多了。 这样一想,郑氏母女的事儿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一心沉浸在要怎样改造男人的思维中,不知不觉间,外头的月亮已渐渐往南方移去。 夜深人静,弯月如钩,留仙居的主屋里一如以往的寂静,锦绣想了一堆堆的事儿,总算迷迷糊糊地睡去,蓦地,男人一个翻身,把她摇醒了。 “你个没良心的丫头,自从娶了你,我还不尊重你不信任你不顾惜你?” 锦绣大怒,好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他给吵醒了,床气一来,恶狠狠地蹭了他一脚,叫道:“半夜三更的,也不让人好生睡觉。” 黑暗中,男人沉默了会,然后不满地谴责:“果真是没良心的。” “我没么没良心了?你睡得正香,我也来吵醒你似似?”锦绣又推他一把,“睡觉睡觉,大半夜的发哪门子疯。” 赵九凌很是不满,正要与她理论,但锦绣又经翻身睡去了,他暗叹一声,重新躺了下来,然后慢慢靠近她,把她拢到怀里,闻着她发间里的清新香味,感受着怀中柔软生香的肌肤,锦绣个头不算矮,但比起他的高大来,就属娇小了。但该长肉的地方还是挺有肉感的,小小的一团,抱在怀中,却是刚刚够好。 锦绣重新躺下后,又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不应该对他发火的,她明明要做贤妻的嘛,见他欺身上来,又赶紧翻了个身子,手脚并用压着他,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感受着他结实的身躯带给她的悸动与安全感,嗯,这种感觉真心不错的,“王爷刚才可是做梦了?” “没,从上床到现在,一直没有睡着过。” 啊,与她一个样呢。 “要不要喝碗桂园汤,安神助眠的。” “不了,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腰间的手加重了力道,锦绣贴得他更近了,她也更加偎进他的怀里,这种肌肤相亲的惹觉,真心不错的。胸口有种柔软的甜汁,似乎要融化似的。 真心不容易呢,这还是男人第一次这般主动搂她呢。以往完事后,他都是倒头就睡的,她靠近他不会儿后也会被掀开,她可没少为此生闷气。 “你说,我平时对你可好?” 锦绣愣了愣,实在不明白这男人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她回答:“王爷对我当然好了。”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黑暗中,男人的鼻子皱了皱,“你一嫁给我,我便把王府的内院全交由你打理。王府的所有账本都让你保管,王府的下人也全都任你调谴。” 说起这个,锦绣倒是真心感激他的,“嗯,王爷对我可真好。”银子任她花,下人任她使唤,楚王府名下的产业也全交由她,连存在银庄里的银票都交给她保管,宫里赏赐下来的御赐之物任她使用。这种把所有钱都上交的男人虽然不差他一人,但对于富贵之家的男人来说,也着实难得了。 有多少男人暗藏小金库的,有多少男人越是富有越是精得像铁公鸡一样的? 这样一想,她再次偎紧了他。以前还觉得自己委屈呢,现在想来,这应该是她的福气才是。 赵九凌鼻子哼了哼,“总算你这女人还算有些良心,也知道我对你的好。” 锦绣傻笑,原本这男人是向她邀功来着,而她也确实把他对她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了,该打该打。果然男人都有孩子气的一面,那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毕竟在少数。 ------题外话------ [2014—04—26]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感分感谢 第365章 各自找门路 翌日,韩国公府的沈夫人亲自携了重礼来看望锦绣,身为国公夫人,又是郡主身份,亲自来向锦绣赔礼,也算是委婉地表达了韩国公府对锦绣最高歉意。 尽管沈家也挺无辜的,但不管如何,自己府里的下人被人收买了,做出了那起下作事,于情理礼都得受一声拮问,但赵九凌没有半句拮难,锦绣也没有只字片语的怪罪。正因如此,沈家人更是得给赵九凌一个交待才是。 不过在落梅对锦绣通报沈夫人到访之际,又悄悄地在锦绣耳边小声道:“王爷说了,王妃您如今病着了,该有病人的样子才是。” 锦绣并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打交道,甚至套近乎拉家常。而生病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即不显得失礼,又不会太过突兀。 在沈夫人面前,锦绣这个受害者只需摆出病怏怏的模样,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虽说着不会怪罪沈家的话,可言语间却是一派的疏远淡然。 沈夫人果然恐惶起来,脸上的歉意更深也更浓了,对郑氏母女,则更是深恶痛绝。 然后,沈夫人又向锦绣表达了沈家对郑氏母女所作所为的极其震怒以及不喜。 然后,沈夫人又说了沈家对锦绣的交代。 “……这郑氏母女真真是可恨,也幸亏王妃机伶,没有上当,否则我们沈家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虽说姑娘没有受多少损失,可到底受了一番惊吓,如今又病成这样,可恨的是郑氏却拿我沈家作枪使,故意赃栽陷害,可恶至极。被捉了包,还死不悔改,并口出恶言,言语威胁,大长公主极是震怒,已命人把这对母女绑了掌了三十嘴巴,打了二十板子,再送至顺天府,以故意赃栽以及隐害沈家贵客为由。打入了顺天府的天牢,让顺天府伊依法执行定罪。” 按一般大富之家的规矩,不管内里烂成什么样,但颜面却是第一要顾的。女眷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不外乎是强行暴毙,或是送去庄子里禁着,极少去动用官府的。 而被得罪了的勋贵的做法,虽恨极作恶之人,但为了双方颜面,通常都是先把人扣了,再请对方大家长登门,大家坐下来好生商谈,在能保住两家关系以及不失名声的情况下,双方私下里秘密处置便是。对外却会统称,某某夫人或小姐犯了重病,回家修养不得见客之类的。 而像福国大长公主这般不顾正阳侯以及魏国公府的颜面,直接把人送去顺天府伊,除了是真的生气外,也是丝毫不把郑家吕家放眼里了。 郑夫人是正阳侯夫人,吕郑氏也是正阳候的嫡幼nu,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如今却被大长公主直接丢进官府,由官府定罪,自然是气狠了的表现,连郑家与吕家的颜面都不顾了。 锦绣觉得大长公主气性真的太大了,虽然她份位高,辈份也高,可这样做对沈家可也没有好处来着。 锦绣一脸难安地说:“都要怪我,若非我的缘故,好端端的大长公主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了。如今,大长公主却还因我的事而大怒肝火,真真是锦绣的罪过。” 沈夫人连忙说:“这如何关姑娘的事?若非我沈家管束不严,下人也不会受恶人指使了,差点做出饮恨终生的事来。再来,婆婆这般处置,也并非全为了替姑娘出气,而是震怒于这郑家人太不把沈家放眼里了。婆婆好歹还是大长公主,她们便不般不给面子,居然在沈家的地盘上,还是婆母生辰这日动手脚,真真是打沈家的脸哪。” 沈夫人也是郡主出身的,宗室权贵自然有一身傲气的,郑家再如何的显达,总归是靠着裙带关系,在这些正儿八经的宗室面前,自然是不屑一顾的。偏偏郑家人还敢在她的地盘上动手脚,并且还施的是祸引东流的借刀杀人,想当然更是无比震怒。 沈夫人又对锦绣保证,沈家对郑氏母女绝不辜息,就算有宫里那位镇着,动不了她们,也要让她们在顺天府的牢房里呆上一阵子才成。 沈夫人走后不久,吕家人郑家人也都亲自登门致歉。锦绣借口生病为由,拒不接待。 吕夫人以及廖氏气如热锅上的蚂蚁,楚王妃若是不肯原谅她,这要怎么办才好?听可靠消息讲,朝堂上已经在争论对郑家吕家的处置了,据说还极有可能压爵,吕郑两家哪还坐得住,纷纷进宫找太后求情。 可她们连宫门都没摸着,便被打发回来了,理由是太后正在养病,不得打扰。 郑家人早已闹开了锅,胆敢设计陷害亲王妃,若只是一般的王妃也就罢了,偏偏是皇帝的嫡亲儿媳妇,赵九凌又是嫡系所出,这回就算有太后镇着,估计也得不到好果子吃了。 郑家诸人没有一个不恨郑李氏的,就连正阳侯父子也是急得焦头烂额。,他们郑家虽是候爵之位,可在京里并无根基,这回出了事,连向朝堂递话的人都没有。太后也撇避不见面,这便是不好的信号了。 找侄女庄顺公主,梁国公府也是大门紧闭,庄顺公主连面都不见一下。 找齐王爷求情,齐王爷把眼睛一瞪,说:“嫌命长就明说,居然做出那等事。谁人不知王氏可是帝王家最需要的人才,你们偏要跑去老虎嘴里拔牙,可有把父皇放眼里?如今知道厉害了?怨得了谁去?乖乖把脖子洗干净让我父皇砍吧。” 齐王爷虽然没有朝堂上当差,但也知道王氏那一身医术,对于帝王家,那是何等的重要。连父皇都要给三分面子,而自己的外祖家却是如此的蠢笨,居然把主意打到王氏头上。也难怪父皇要动肝火,实在是郑家欺人太甚,天家的媳妇也敢算计。 如果王氏真因此事而折戟,这对宗室来说,损失那是不可估量的。 郑家也是齐王的外祖,如今,连外孙和外孙女都不肯相帮,郑家人当真绝望了。 郑家出嫁的闺女一个都没有回来,是怕受牵累,还是被婆家软禁了,不得而知。 郑瑜见不得二房的人咄咄逼人,红着眼勇敢地站了出来,她声音铿锵地道:“二爷爷,二奶奶,瑜儿知道此次是祖母鲁莽了,可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除了想办法外,也没别的法子。我现在就去救见楚王,拼着名声不要,只要楚王松了口,那咱们家就有希望了。” 不得不说,郑瑜这话正是说到点子上了,惹了楚王妃不打紧,朝廷大不了为着宗室的面子申饬两句罢了,但有赵九凌在这里头横着,可就是大事一件了。女人都是靠着夫家过活的,楚王妃虽然尊贵,但也没那个本事卡着郑家的脉博。只要楚王肯和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于是郑二奶奶赶紧对郑瑜说:“乖孙女,还是你识大体。那就赶紧去求楚王吧,记着,把身段放低些,咱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郑瑜算是郑家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只有郑瑜肯主动出面,那么这事儿应该有几分把握的,毕竟郑瑜的姿色容貌在那摆着的,不愁赵九凌不动心。 …… 与郑家的惶恐不安相比,吕家也不枉多让,从宫里请罪回来的魏国公脸色黑如锅底,狠狠甩了吕夫人一巴掌,大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媳妇都管束不住”。 吕夫人被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她是婆母,媳妇的教育与管束也是由婆母负责的,如今媳妇做出这等了不得的大事来,确实是她的错。 但吕夫人仍是抱着一丝佼幸,她捂着脸,说:“老爷息怒,您现在再是生气也无济于事,白白气坏了身子可就罪过了。刚才您进宫向皇上请罪,皇上怎么说?” “皇上倒是没说什么,我在御前脚都没站稳,便让圣上请出来了。圣上说自有主张,唉,圣上这可是真要对我吕家下手了呀。”魏国公并非蠢人,吕家到他这一代,爵位也已到了头,能否平袭爵位,就得看圣心如何了。他也知道,吕家这些年来确实没再出较突出的人才,而皇帝早就看勋贵不顺眼,只要找着个理由,就能把吕家连根拨起。 吕家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一来与宫里那位有关,二来也与嫁入容王府的嫡女有关,皇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才暂且没有动吕家分毫。但如今吕家弄了这么个大把柄过去,还是冒犯亲王妃的大罪,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吕夫人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地道:“不就是郑氏算计了楚王妃么?还会弄到夺爵毁券的地步?楚王妃毕竟也没有算计成功,这也算不得了不得的大罪呀……还有,你怎的不去求求女婿?女婿好歹也是王爷,还是圣上的兄弟,皇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 魏国公气得青筋暴露,实在忍无可忍,又甩了老妻一巴掌,怒道:“蠢货。你以为我没有找女婿?如今连女婿都说这事儿难办,就因为他是王爷,又是吕家的女婿,所以更不好开这个口。你可知道,王氏回去后就病下了,太医说王氏寒气太重,恐留下病根,影响子嗣。楚王至今膝下无所出,王氏又有了这毛病,这可是绝人家的后呀。楚王又是圣上的亲骨肉,你说圣上岂恼上加恼?” 子嗣确实是大事一件,但吕夫人仍是有些不以为然,“楚王妃就算不能生养,楚王另外再多纳几个侧妃不就得了?”好些大富之家不都这是样的? 魏国公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把老妻一脚踹死,连连喝骂了几句蠢货,“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讲,嫡长子是何等的尊贵重要,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把庶出的当成宝。就如钟氏所出的两个孩儿,那才是咱家吕家的根本。你倒是好,本末倒置,不重视那两个孩子,反而去宠郑氏所出的蠢货,果然是蠢人配蠢货,都蠢到一路去了。” 魏国公越说越气,他有一肚子的气要出,一肚子的道理要与蠢妻讲,但见蠢妻如此蠢,他也实在没力气再与她讲道理了,只能灌了口茶水,又恨声道:“估计我魏家真要到头了。都是你蠢妇,平时纵容郑氏,如今惹下滔天大祸,到现在还不知死活。”魏国公又恨恨地扔了一块茶盏,见儿子也是耷拉着脑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把几子上的另一个茶盏扔了过去,骂道:“蠢材,老子怎的生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自从那郑氏进门后就没见你做过一件有用的事。妻贤夫祸少,你娘就是那不中用的闹妻、蠢妻,才会生出你这个没用的蠢材来。郑氏更是个灾星,扫把星,还愣着那做什么?赶紧去写休书,把郑氏给我休了。哼,郑家人教女无方,如今连累我吕家,来人,把钟氏的两个孩子给我带来,再给我备车,我要去钟家一趟。”如今,只能请钟家人帮忙求情了。 …… 容王妃从皇后宫中出来后,一脸的晦暗,她原本是要回娘家的,但走到一半,又让人掉转车头,直奔楚王府。 如果是吕家人登门,锦绣才不会买账,但容王妃的面子无论如何也要给几分的,锦绣也确实给了容王妃几分面子。 但想要原谅郑家母女,那就免谈。 “婶子,这事儿也只是郑家和吕家的事儿,与婶子并无相关关。这嫁出去的如泼出去的水,娘家犯事儿也与出嫁女无关的。婶子就不要操这个心了,我对吕家并无深仇大恨,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横竖这事儿有朝廷作主,咱们就等着消息好了。”锦绣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郑吕两家,往好的一面想,她好歹也是皇帝的亲儿媳妇呢,如今被人赤裸裸的欺负,一向护短的皇帝能忍得下气来才。 往坏的一面想,她不过只是媳妇身份,在帝王眼里,再是微不足道了。说不定皇帝会为了大局,不过是小惩薄戒也不一定。 对于处罚郑吕两家的事上,锦绣还真没有发言权的。因为,这是男人的权利世界,就算要替女人出头,也得看看你值不值得。 锦绣心想,她在皇帝眼里,至多就是对郑氏母女一番申饬,或是收回诰命夫人的头衔罢了。所以要她原谅郑氏母女并非不可以,但这事儿已经闹成这样了,朝廷肯定要给个说法的。她并不认为自己在帝后心目中能有多大面子。 见锦绣不肯给面子,容王妃心里暗恨,她含泪道:“锦绣,你就真的见死不救?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锦绣你是大夫,自来有仁医仁术的名声,你可以把同情给不相干的患者,对亲戚怎能这么残忍?” 锦绣有些不耐烦了,明明就是吕家没有管束好媳妇,怎么到头来还怪到她头上来? “婶子可有想过,郑氏那可是存了要我身败名裂的心思。婶子也是知道,倘若郑氏阴谋得逞,我除了拿根绳子吊死,还能有别的出路么?说不定还要连累钟家还有我兄弟。如此歹毒算计,婶子不去谴责作恶之人,怎的还来怪我见死不救了?”锦绣很是不爽,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拿道德来绑架她的人。她没有错,她即是受害者,又是王妃身身份,她不肯原谅郑氏,谁也不能说个不字来。就算要了郑氏的命,也没人会说什么的,这个时代,可不是讲人权的地儿,那是靠等级说话的。 容王妃来打感情牌,并无不可。如果只是单纯的替吕家求情,她心里也会舒服一些,但动辄就质问她“怎能见死没救”,拿道德来绑架她,她会舒服才有鬼。 容王妃求情不成,只好带着忿慨离去,临走前还忿忿搁下几句重话。 回到吕家,正好瞧到魏国公从钟家回来,父女二人相互看了眼,魏国公一脸希翼地望着女儿,想从女儿嘴里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 容王妃苦涩地摇了摇头,“我去了坤宁宫,正好瞧到太医对皇后说,王氏身子受寒,有可能影响子嗣,楚王在宫中差点就要拔剑砍人。皇后也是无比震怒,与我说,祸害天家子嗣,罪无可赦,郑家吕家必须要受到惩罚,这事儿没得商量。谁来求情都没有。” 魏国公双目黯然,差点站立不稳。容王妃又问父亲,钟家人怎么说。 魏国公满脸的怒意与愧疚,“这郑氏,实是歹毒,孩子当着钟家人的面,揭露郑氏对他们的作所作为。你母亲也参与其中,我,我实是没脸再请钟家人帮着求情了。” 母亲一向是糊涂的,又极易受人挑唆,想来被郑氏花言巧语迷惑住也是有的。而她自己不也如此?容王妃又想到钟氏生前虽然冷淡了些,但从来都是身正影正,处事公允,可那才是真正的书香世家风范,可叹她当时年纪轻,见识世面少,反而还认为钟氏高傲难以亲近,如今与郑氏一比,立马高低立现。 父女相对无言,正要绕过影壁,外头又有人叫道:“老爷,威国公府顾老夫人来了。” 第366章 郑五孤注一掷 下午,吕家人千恩万谢地送走顾老夫人,顾老夫人带着矜持温雅的笑容,昂首挺胸地出了垂花门,身后跟着魏国公夫妇,容王妃,以及吕四姑娘。 来到垂花门处,顾老夫人擒着优雅温和的笑,对吕四姑娘道:“姑娘家娇贵,不必再送了,回去歇着吧。” 吕四姑娘咬了咬唇,忽然觉得,她明明比顾老夫人高半个头,可这人却给她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想到未来她就要这妇人手下讨生活,而娘家如今又成这样,越发觉得前路渺茫。但人家在这个时候登门表明心迹,他们吕家也只有感激的份,也由不得自己再摆骄傲。 朝未来婆母福了身子,吕四姑娘温驯而落慕地转身回去了。 容王妃与魏国公夫人又一直护送顾老夫人出了中门,等对方上了马车,离去后,这才让人关门。 魏国公对女儿容王妃道:“顾老夫人也并非那种踩低捧高之人,是咱们想得太多了。” 对于顾老夫人的来访,魏国公心里就一个咯噔,想着此人在京城的名声,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也想好了对策,但人家什么都不说,先就表示对目前吕家的遭遇感同深受,然后又向他们保证,她虽无法雪中送炭,但落井下石的事也不屑去做。 魏国公爷只觉吃了颗定心丸,吕家出了这等大事,顾老夫人依然认定了小女儿,确实是狠狠落了口气的。 吕夫人此刻也是一身轻松,郑氏做出那档子事,吕家又求助无门,连大闺女都不抱希望,她除了要担心吕家爵位不保,受到郑氏牵连,还得担心小女儿的婚事,如今顾老夫人亲自上门表了态,这阵子的处处碰壁,更是显得顾老夫人的难能可贵来。 但容王妃却有些不舒坦,“爹,娘,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那顾丁氏固然守诺言,但也不值得咱们这般感激。就算我吕家真的没落了,妹妹和顾东临的婚事,也是由皇后娘娘亲自赐婚的。可由不得她悔婚的。她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罢了。” 这阵子处处碰壁,早已把吕夫人一身傲气给剐得干干净净,闻言说:“话虽如此,但人家能亲自表明心迹,也算是难得了。你就别再揪着不放了。” 容王妃心中有气,却又不好发作,只是说:“娘您刚才又不是没瞧到,瞧那顾丁氏在咱们面前,扯高气扬,高高在上,看了就不舒服。”她还是堂堂王妃呢,也敢拿下巴对她,实在是忍无可忍。再来,她刚才说要送她出门,也只是客气话,这顾丁氏还真顺杆子爬了,嘴上说着:“王妃不必多礼。”却没说“王妃请留步,可会折煞臣妾的。”她虽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可在宗室面前,又要退一射之地。她倒好,半分客气都没有,显然是觉得她能要自己的妹妹,是天大的恩德似的。 “就算她没敢悔婚,可咱们如今这种境遇,妹妹嫁过去,相信日子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魏国公爷说:“咱们如今的境况,也不怪人家会有那种态度,只要你妹妹能顺利嫁到顾家去,总好比被人悔婚强吧?蓉儿,你妹妹已经十七岁了。” 魏国公何偿不知顾老夫人架子高,姿态高,可如今吕家这种状况,也由不得他们摆架子,也只能忍着受着了。 …… 到了傍晚时分,宫里总算有了动静,李氏母女罪大恶极,妄想陷害亲王妃,按律当斩。但看在太后的份上,从轻发落,掌嘴三十,打二十板子,收回诰命夫人身份,并下令申饬郑氏一族,以管束不力的罪名,收回正阳侯爵位与奉禄,贬为庶民。看在太后的面上,郑强是国舅爷的份上,暂且不收回赦造府邸,郑氏嫡出一系依然可以住在郑府,但不再享受朝廷恩荫。 而吕家也因管教不严的罪名,本应收回国公爵位,然看在容王妃的份上,只降为三等不世伯爵,世子夫人郑氏勒令吕家好生管束。 消息一出,倒是让锦绣感叹,皇帝公公这一招还真是妙呀。郑家人习惯了权利带来的好处,高贵身份带来的优越感,陡然被打回原形,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狠。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锦绣收到了诸多慰问礼,全是各世家命妇宗室送的重礼,百年人参便收了好几大条,燕窝,珍贵的毛皮料子之类的礼物,也收了小山高。 一些前来看望锦绣的女眷发现留仙居内摆设精良,气派奢华,皇后赏赐的补品随手可见,王府奴仆恭敬无比,侍奉周到,姨娘们也安份守已。而赵九凌在子嗣凄凉的情况下,依然没有迎娶侧妃的打算,又在心里感叹着:这楚王妃倒是好命的,都已经不能再生养了,依然得到重视,当真是福泽深厚。 过了两天,郑氏母女便被放了出来,收回诰命夫人的身份与奉禄,被郑吕两家领了回去,而回去后,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三岁小孩子都应该清楚的。 而郑瑜这时候的跪求,也无力回天了,但她仍是不肯死心,荆钗粗布地跪到楚王府大门外,说要见楚王一面。 锦绣听说此事后,一声嗤笑,对开惠倒主道:“好歹我才是受害人好不好?她不来求我原谅,怎的跑去求王爷了?司马昭之心。” 开惠县主已有四个月身孕,因怀孕的关系,更是长得珠圆玉润,极是富态。因保养得极好,吃得也好,一张脸儿水嫩无边,越发娇嫩,丝毫没因怀孕而变得憔悴瘦弱。 “不要脸的下作东西。”开惠县主啐了声,一脸的不屑与厌恶,“郑家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又蠢又笨,还嚣张。表嫂你也要小心些,千万别中了他们的道。” 然后开惠县主又向锦绣说起她前阵子被太后无缘无故召进宫中,差点被毒死的事来。 “我母亲未嫁人之前,在那位手上也没少受罪。后来娘走后,我便更少进宫了,宗室里那么多郡主县主的,我在宫里头也是低调行事,从来不出风头,那位估计连我长什么样儿都忘掉了。这回却没由来的召我入宫,说是宫里闷,召我去宫里陪她说说话,解解闷。我便心知不好,这老太婆野心倒是不小,做事却燥的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便借口在家安胎为由没有去,但也架不住这老太婆正儿八经下旨催请,只好勉为其难去了。” 开惠县主进入慈宁宫后,太后倒没有为难她,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反而像对待普通外孙女那样,虚寒问暖,又是赐补品又是赐药的。到了中午后,又留开惠在宫里吃饭。开惠越发谨慎忐忑,生怕太后在膳食里下毒,太后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安然地把每样菜都尝了遍。开惠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只少量吃了些鸭肉粥,绿豆糕,和腌梅子。太后也不勉强,又劝她吃了好些鸭肉粥和腌梅子。但吃了午饭后,太后仍是不肯放人,开惠如坐针钻,双身子的人,饿得本来就快,因中午本来就没吃多少,午饭刚过不久,胆子便咕咕地叫着,双身子的孕妇饿肚子是件极痛苦的事,那种胃里空空到吐酸水的地步,一般人哪能忍受住。后来她以肚子不适为由,借机告辞,太后却一脸紧张地召了太医来,太医却说没什么大问题,只需小心些便成。开惠便知道,这太医是被太后买通了,不得已,又如坐针钻地一直熬到太阳下山那一刻。期间,太后便又命人端了鸭肉粥作点心食用,她尽管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却不敢去拿绿豆糕来吃,只好强忍着胃子里不时冒出来的酸水,直到太子妃过来请安,这才得以脱身。 说到这里,开惠恨得双目狰狞凄凉,“表嫂肯定不知道,那回因长期处于惊惧防犯之中,出宫后便吐了一肚子的酸水,回去后,肚子便隐隐作痛,也幸亏胡太医被早早请到了府中,及时给我开了药。不然,我这孩子肯定不保了。” 锦绣也是一脸的震惊与怒意,好歹毒的心思。 “也亏得你身子强壮,受压能力强。否则,光留你半日时光,她不动手,你也会因紧张兢惧而伤及胎儿。” 开惠郡主点点头,锦绣又轻吁口气:“不过,那位再蠢也犯不着光天化日之下对你下毒。她不过使了两招本事罢了。第一招便是利用表妹对她的防范之心,故意把你留在宫中。若表妹身子不够好,心智不够成熟,那大半日功夫,也足够你流掉胎儿了。第二招便是用食物相克相忌之法,让你食物中毒。而她却是毫不相干。” 开惠郡主一脸惊喜,“表嫂也知道这些?” “鸭肉粥和蜜饯孕妇吃了也是颇有好处的。但两者同时食用,却能引发食物中毒。我猜那蜜饯应该就是杨梅做的吧?” 开惠点头,“表嫂不愧为大夫,连相生相克的食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错,那日离了宫后,在回去的路上,我肚子便隐隐作痛,当时我吓得魂都要飞掉了,也亏得胡太医及时替我医治,说只是轻微食物中毒而已,也幸亏我没吃多少到肚子里头,中毒较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锦绣点头,“绿豆与狗肉也不能同时食用。我想,中午的膳食里头,应该还有狗肉这道菜吧?” 开惠想了想,说:“我没有吃出来。不过膳食里也确实有些我吃不出来的肉味,想必是狗肉吧。”然后一脸震惊,“是了,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太后宫里的人便端了一盘子绿豆糕出来。她既然想用食物相克的法子让我中毒,想必中午膳食里应该有狗肉这道菜的。应该就是那道蒸肉吧,她一直劝我吃的,说吃了这个不上火,冬天里手脚不再冰冷。” “狗肉吃了确实能御寒,但与绿豆同食,却容易中毒。而鸭肉与杨梅也是相克之物,表妹又是孕妇,看来,她确实是存了心想害表妹。”锦绣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表妹又没惹她,与她也没利益方面的冲突,怎的好端端的便与表妹过不去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害人,太后针对开惠,肯定隐藏着某些阴谋。 开惠郡主冷笑一声,“当时,我也与表嫂一样,怎么也想不通。连姑舅,我家大爷也是如此。不过我家大爷却是吃不得亏的主,当晚我都睡下了,大爷仍是不甘心,居然连夜进宫跪求皇上,太后,请皇上太后看在宋家对大周一片忠心的份上,给我解药。” 锦绣行旬愕然,然后击掌,笑道:“妹夫这招玩得妙,真是妙。想必太后应该被气死了吧。” 开惠县主轻轻一笑,因为心里轻松,所以也跟着笑了起来。 “俱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我家大爷从宫里回来,说一切搞定。太后宫里确实出了两个心怀不轨之人,因为对我有些怨恨,所以故意在食物中下了毒,那两个宫人被乱棍打死,也算是太后给我的交代吧。” 锦绣抱着肚子,想像着当时的情形,估计太后也没有料到,她对开惠做的事儿,宋家人就算知道,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不敢声张,毕竟她是太后,一国之母。就算真的杀了人放了火,也没人敢把她怎样,大不了受些谴责吧。 对于大家族来讲,女人多的是,主母死了继娶就是了。宋家就算有些圣眷,也不会明着与她对上。反正,总之,太后是高枕无忧的。 但宋融却不这么干,而是直接进宫跪求太后,当着皇帝太子殿下的面,把事情给捅破。我媳妇儿从你宫里出来后,便肚子痛,太医都说是中毒所致,他当然不敢说“不是你下的毒还是谁下的”只能一口咬定是太后宫里人干的好事,而与太后无关的,请太后一定要彻查宫人,肆必要找出下毒之人, 开惠县主中毒的事儿,太后再清楚不过了,连太医都说是中毒所致。如今被宋融捅破,就算她身为太后,面子还是要做的,肯定要依言彻查宫人。 皇帝没有直接证据,就算有证据,也不好拿太后怎样,于是,太后身边的人便得糟秧,太后身边的几名心腹便被带去慎司刑去好生审问了。 锦绣实在不解,太后不会平白无故的针对开惠的,这其中,应该还有某些阴谋在里头的。 开惠县主笑了笑说:“真让表嫂猜中了,那些宫人被抓进慎司刑后,没过多久便全都招供了。 太后娘家侄孙女,郑五至今还未婚配,而郑家人眼界又高,一向喜欢学赖蛤蟆吃天鹅肉,先前想嫁给恒阳表哥做王妃不成,如今又瞧中了我家大爷。想要做武定侯的世子夫人。而我,便成了他们的绊脚石,欲除之而后快了。” 锦绣嗤笑一声,无耐地摇了摇头,“果真是好计谋,好手段。”然后笑容一整,不屑道:“痴人说梦话。” “是呀,也只有痴人才敢做痴事。太后的毒计被识破,那会子可是没脸个彻底,还一直狡辩,说她也只是被猪油糊了心,做了蠢事,然后就称病不出。” 锦绣快慰一笑:“活该。那郑家人呢?想必依妹夫护短的性子,他动不了太后,但郑家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开惠县主脸色微微一红,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大爷说了,郑家人敢这般肆无忌惮欺负他老婆儿子。他一定要十倍八倍的还回去。”然后开惠县主又掩着唇,“如今,京里无人不知,郑五姑娘因看中我家大爷,妄想除掉我,好取而代之的事儿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而郑五姑娘为了除掉我,就蹿掇着太后,借太后的手除掉我的事儿也传得到处都是。” 锦绣对郑家人那是一脸的同情,“可怜的郑五姑娘。”但语气却是幸灾乐祸。 开惠县主却是冷笑一声:“表嫂也别忙同情他们。郑家人实是咎由自取。表嫂好歹也还救过郑明一命,郑家人却恩将仇报,反而在沈家故意算计陷害表嫂。” 锦绣淡淡一笑,她是大夫,能救郑明一命,自然也能收他性命。既然郑家人喜欢恩将仇报,那么,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开惠县主又问:“表嫂,那郑五要如何处置?” 锦绣轻描淡写地说:“她既然喜欢跪,那就让她跪个够,又没人拦着她。” …… 郑五跪在冰冷坚硬的王府外头,她自小没吃过苦头,这跪了小半个时辰便支撑不住,但她不能前功尽弃,只能咬牙撑着。 她也没有回头路了,郑家已经夺爵,她现在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正阳侯嫡孙女了,只是一介庶人。她知道,失去正阳侯嫡孙女身份的她,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嫁个好人家了,而楚王,则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 这时候的她,早已没了先前的雄心壮志,她只想得到楚王青睐,楚王府能有她的一席之地,能替她提供遮风挡雨的地方。只要能给她提供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管是做姨娘还是做侍妾,让她对王氏低声下气磕十个八个头都成的。 只要她在楚王府有了落脚的地方,她就有法子在楚王府生根立脚,然后鲸吞蚕食。 只要让她见到楚王,她就能成功一小半了。 据可靠消息称,楚王每日回府都是酉时左右的,现在已是酉时二刻了,楚王应该也快回来了。她一定要撑着,因为她真的没有退路了。 也就在两天前,京城到处都在盛传她因为赖蛤蟆妄想吃天鹅肉,居然无耻至极地想抢开惠县主的夫婿,还妄想借太后的手毒死已经怀有身孕的开惠县主,扫清障碍,自己好嫁入武定侯府做继室夫人。 如今,她在京里的名声是臭不可闻了,郑家好些人都叫嚣着要拿她沉塘,或是出家为尼,她都抗住了压力。她一直是外柔内刚的,没有人能把她从精神上打垮。因为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 反正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名声可言了,倒不怕被人谴责,如今,郑家芨芨可危,太后也是个蠢得要命的,每次都帮倒忙,这才害得她变成现在这样。她已没别的路可走了,只能孤注一掷。 …… ------题外话------ 刺客簪花 送了1朵鲜花 [2014—04—27]刺客簪花 送了1朵鲜花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感谢两位亲。 第367章 郑氏覆灭 郑瑜从来没吃过苦头,也才跪了半个时辰,便支撑不住了,她不得不把身子的重量压到小腿肚上,减轻了膝盖上的压力,这样是要舒适多了。但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楚王怎么还不回来,天都已经黑了呀? 难不成楚王妃知道她在这儿,所以特地让楚王改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继续跪在地这儿,又有什么意思呢? 又咬牙跪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早春的晚风还是很硌人的,不一会儿,郑瑜便冷得瑟瑟发抖,她抱着手臂,一脸的绝望挣扎。 远处响来一阵马蹄声,她心里一喜,赶紧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拉低胸前的扣子,露出里边隐隐绰绰的绣鸳鸯纹的抹胸来,她告诫自己,成败就此一举。 雷鸣般的马蹄声渐近,直震得地面瑟瑟抖动。如同重锤敲击在心头,郑瑜强忍着强雷的心跳,赶紧理好了头发,露出楚楚动人的一张脸来,然后艰难地爬起身,她看到了为首的骑士,当真是楚王,心里一喜,然后闭着眼,朝着渐近的马蹄迎了过去。 郑瑜也是位女中豪杰,她是真的冲了过去的,她笃定,赵九凌的马儿会踩伤她,但她只能赌,赌赵九凌骑术精湛,不会让她伤着。就算伤着了她,依赵九凌的脾气,也会把她带进王府让人给她疗伤。 只要她进入王府后,她便迈出成功一步。 赵九凌也没有料到,这么晚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有人这么不要命地冲过来,他也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所以精神有些放松,这一放松,便出事了。无论他再是猛勒缰绳,但高扬的马蹄仍是扫着了郑瑜的额头,郑瑜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捂着额头,软软地倒了下去。捂着脸叫道:“王爷是我……” …… 自从下午被圣旨申饬,又被收回爵位贬为庶民后,郑家人一直处于呆愣状态中,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氏被人抬回来后,被气狠了的郑强一脚踹断了肋骨,如今正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李氏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就算惹得夫家厌弃,但她还有儿子郑明,以及孙儿孙女,还有出嫁的几个闺女,这些孩子作底牌,郑家也不可能休掉她的, 于是她艰难地爬起来,说要见儿子郑明一眼。 郑强目光阴凉地看着她,因为太过生气,以至于变得麻木。 倒是郑二夫人一脸痛快怨恨地道:“李氏,你以为搬出你儿子就能饶你一命?你太天真了。如今,你儿子也是自身难保了。” “你什么意思?” 郑张氏一脸的怨毒,“郑明好端端的胆结石复发,如今正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大夫刚才才来过,说除非楚王妃亲自过来,否则郑明活不了多久的。” 郑张氏痛快地欣赏着李氏由惊恐转为悲忿,然后再转为悔恨的表情。 到底也是母亲,哪有不心疼儿子的,李氏惨叫一声,痛苦的泪水溢了出来,“是我,都是我,是我害了明儿呀……”凄厉的声音使人忍不住捂了耳朵,不忍再听。 正当郑家人闹得不可开交时,门房上已有人凛报,说是楚王派人护送五姑娘回府。 郑家人豁地起身,互望了一眼,都从各自的脸上读出了惊喜。 “瑜儿她,成功了?”郑强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但楚王能派人护送孙女回来,显然孙女已经成功求得楚王原谅了。 “唉呀,大伯,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郑二夫人一改先前的怨恨,对郑强笑着说。 天知道,她虽是贵妃亲娘,可女儿在宫中早已失宠,被皇后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若非已孕育了一位王爷以及八公主,又有太后护着,宫里哪还有她的立椎之地。此次郑家长房出事,虽然没有累及二房,可如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郑家没了爵位,更是日幕西山,越发不如人了。偏她这一房又没个优秀的男丁或闺女,唯一优秀且资色不俗的便只剩郑瑜一人,说不定郑家满门还真要靠郑瑜也说不定。 只要郑瑜能得楚王青睐,好歹可以让郑家喘口气,而以后的事,只有以后再说了。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把眼前的难关渡过。 …… 郑强率着阖府上下,全体出动,来到前院迎接楚王派来的护卫。 对于郑家人的热情,朱棒槌并不理会,而是让郑家赶紧派人把郑瑜领回去。 郑家人带着欣喜的笑容望向朱棒槌庙后的郑瑜,“瑜儿,你没事吧?” 郑瑜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头发披散,衣衫凌乱,一身的灰渍,看起来好不狼狈, “瑜儿,怎么了?”廖氏一脸紧惊地上前,上下打量自己的女儿,心里凉拔凉拔的,女儿这副状况,哪是功成的表现? “娘……我不要活了……”郑瑜扑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过,她真的不想活了。 在郑家人迷惑的盯视下,传来朱棒槌冷冷的声音:“贵府闺女好大胆子,胆敢在王府门前冲撞王爷。王爷被吓了好大一跳,正要发怒,治贵府姑娘一个冲撞之罪。然见郑姑娘乃弱质女流,念其初犯,只略作薄惩而已。如今郑姑娘已被在下送还郑家,我家王爷特地交待了,请郑老爷好生管束姑娘,别动不动就在大街上勾引王爷,难看。” 朱棒槌也不管郑家人那一副惊骇欲绝的表情,非常威武地转身离去。 直至王府护卫的马蹄声远去,并消失后,石化了好半天的郑家人才反应过来,郑强又惊又怒地瞪着廖氏怀里的郑瑜来,“孽障,你究竟对楚王做了什么?” 到底家丑不可外扬,不管郑强有多震怒,依然是把大门一关,回了屋后再开始质问的。 屋子里烛火通亮,越发照出郑瑜满身的凄凉与无助,只见郑瑜双颊红肿,显然还被人掌过嘴的。额头也有一处红肿着,满面的泪痕,头发凌乱,哪还有出门之前的楚楚动人国色天香?随便拉个下人来,也比她好看。 知女莫若母,廖氏哪有不明白闺女受过什么待遇,心里又痛又悔,她痛惜的是女儿这辈子是真的悔了。悔恨的则是当初只顾着与一群小妖精斗法,倒是忽略了对女儿的教诲。使她变得不知天高地厚,总是要风就要风,要雨就要雨,丝毫认不清自己的本份,这才惹下大祸。 “瑜儿,娘早就与你说过,不该你的不要去奢想,你怎么就……”廖氏捂着唇,不知该怎么说,她现在也来不及心疼自己的闺女,如今最要紧的是要怎样消除郑家人的怒火? 郑瑜被全家上下作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这根救命稻草不但没能救下郑家,反而使郑家更是陷入绝境中,郑家上下的怒火,可以想像。 郑瑜也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可她也不是成心的,谁会想到,楚王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留,无论她摆出何等的风姿来,都是看都不看,直接就把她定罪为“冲撞”,她也只是辩解了几句,便被不由分说地掌了嘴,她实在不敢相信,对于自动送上门的美色,这赵九凌怎么就不动心? …… 对于郑瑜的事儿,锦绣倒是不惊讶的,从她跪在王府大门外,便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通常美人都是高傲的,并且是自负的,觉得只要长得美,世界都会围着她转,而她纡尊隆贵送上门来,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偏在赵九凌这儿跌到铁板。 对于赵九凌的作派,锦绣并不意外,但也挺窝心就是了,她笑问他:“人家小姑娘主动献身,王爷居然还往外推,实是可惜。” 赵九凌哈哈一笑,“若本王真把她领进来,估计本王的后院也会失火。” 锦绣掩唇,笑着揪了他一把,“王爷倒是算得精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赵九凌不可一世地道:“那种姿色,给本王提鞋都不配,还妄想来勾引我,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可是王爷也犯不着责罚人家吧?小姑娘没受过委屈,如今被王爷打上几巴掌,回去肯定得哭死。”锦绣嘴上说着谴责的话,但心里可不是那样想的,巴不得赵九凌打重些。 赵九凌执着锦绣洗得香喷喷的秀发放在鼻间闻了闻,“因为她该死。” “哦?” “你可知她对本王说了什么吗?说因为她祖母和姑姑的糊涂,使得你不能再生养,以至于让本王面临绝后风险,她愿意替本王生下子嗣,弥补祖母和姑母所犯错误。” 锦绣摇了摇头,“好个不要脸的,当真是刷新了我对她认知的记录了。” “这郑五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计,当真不容小觑。据可靠消息讲,太后拿相克的食物毒害开惠,便是她想出来的主意。还有,她身为郑家最受宠爱的嫡女,常年跟在李氏身边,李氏想干什么坏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却任由李氏郑氏那两个蠢货算计你,此等恶毒女子,让她给本王提鞋本王还嫌污了鞋呢。” 锦绣倒不那么生气,只是说:“现在郑家已被夺爵,郑王又被王爷这般整治,再有宋融在一旁虎视眈眈,想来她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唉呀,我真是太坏心眼了,怎能这样灾乐祸呢?” 赵九凌好笑地摇了摇头,拥着她躺了下来,在她身上胡乱摸着,“都是些不相干的人,甭去理会了,咱们做正事要紧……” …… 锦绣被人算计一事,足足热闹了半个月才消了停。 李氏被放回去的第二日,便没了,郑氏当天被送回吕家,也被气狠了的吕家休书一封休回了郑家。只是郑氏才抬回郑家大门不出一宿,也咽了气。 过了几天,又传出郑明胆结石病复发,熬了些时日,人也跟着去了。 紧接着,郑瑜也因为受不了如此打击,在自己的闺房里自谥身亡。 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就算郑强被夺了爵位,依然是国舅爷,虽然只是落魄的皇戚,总归是国舅爷,郑强接连死了夫人,又死了儿子闺女,孙女也自谥没了,皇帝下旨慰藉一番,并让户部拨了三千两银子办丧事。 郑强谢恩过后,又上书请旨,称自己年迈病体缠身,对朝廷又无任何贡献,不配再呆在朝廷御赐的府邸,愿自行搬出赦造郑府,回洛阳老家,了此残生。 皇帝很快就准了,并附送了一千两有银子的仪程。 宣德二十二年二月中旬,在陡峭的寒风里,郑家人如数搬走了,郑氏一族的覆灭,在京城并未掀起太大风浪,帝都里一派平静。或许,大多数人都知道,郑家就如同那半成品的烟花,还未发出炫烂光彩,便已消逝茫茫漆黑夜空之中,连丝影儿都找不着。在名门云集的帝都里,郑氏的掘起与覆灭,连丝声响也无,就这样湮灭于当代人的记忆当中。 …… 第1368章 大胆结论 这日里,锦绣写下一张对于宫寒之症的食疗册子,然后封存好,让冬暖给工部主事黄奶奶送去。 锦绣做事从来都是有始有终的,虽然黄奶奶与她并无关系,给她看病,连诊金都未收到半分,但既然答应了要给人家医治,肯定得医治到底。那黄奶奶的病,也只能慢慢调理,没有捷径可走,除了药物调理外,膳食调理也是至关重要的。 “记得告诉这位黄奶奶,我这单子上的药膳,必须照着做,如此调养半年,应该会有结果的。另外,还得保持良好的心态才是,也要让黄家人不要给她添加任何压力。”与黄奶奶素不相识,但见识到古代子嗣对家族的重要,以及女子无法生育子嗣,这可是比死了还要痛苦。不说自己受到的心理压力,单说婆家给的压力与厌弃便能毁掉一些毅志薄弱之人。 同样是女人,锦绣也理解黄奶奶的痛楚与焦急压力,在她能够帮助的范围内,也不介意给予她些助力。 冬暖很快就回来了,一脸的耀武扬威,冬暖生得本就好看,这种由内焕发出的喜悦与精神气儿,连锦绣都无法忽略。于是好笑地问道:“怎么,春天到了?瞧你高兴成这样?” 冬暖屁颠颠地来到锦绣跟前,笑得无比讨好,双眼贼亮,连锦绣头上那金光辉灿的赤金红宝石凤钗都比不上了。 “王妃,奴婢去黄奶奶家中,您猜,奴婢碰到谁了?” “刘子威?”冬暖脸色一凝,锦绣又一脸高深地道:“应该是刘子威的妻子,杨氏?本大师算得可对?” 冬暖原本得意的脸,陡然垮了下来,嘟嚷道:“王妃猜得太准了,一点都不好玩。” 侍书等人羡慕地看着冬暖,她们知道王妃一向平易近人,从来不摆架子,但这并不代表身为下人的她们可以在王妃跟前没大没小。她们都是由内务府特地培训出来送入楚王府,接受的都是森严的宫廷培训。就算知道王妃并非那种特别讲规矩的主子,也不敢像冬暖这般敢与王妃没大没小。 锦绣好笑地说:“也并非我有神机妙算的本事,而是你总是唠叨着都进京这么久了,却总是没能碰到刘家人,想来真要让你碰着此人,应该比捡了千两金子还要高兴吧。” 她太了解冬暖了,她们主仆,其实都是同一类型的性格。那种锦衣夜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有了好看的东东,拿出来炫耀一下也好。冬暖以前在刘家可没少受委屈与奚落,如今她可是今非昔比,得知刘家人也在京城,巴不得去得瑟一下也是好的。 锦绣也理解冬暖这种心情,就好比她嫁了赵九凌这个真正高富帅,也忍不住时常在脑海里意淫着,找个机会在顾丁氏面前显摆一二,看那顾丁氏悔恨交加的面容,就是件无比痛快的事。 冬暖双眼晶亮,“王妃越来越厉害,奴婢在黄家,确实见到了那杨氏,哼,那杨氏看到奴婢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扬眉吐气的感觉,真是好。”冬暖又唠唠叨叨手舞足蹈地说了当时杨氏见到她的表情,那种震惊,惊疑,以及复杂心虚的模样,可没把她兴奋死。 锦绣也来了兴致,说:“那倒是恭喜你了,总算报得大仇。” 侍书等认见王妃心情甚好,也七嘴八舌地问冬暖,“想必那杨氏现在肯定追悔莫及了吧?” “谁知道,不过瞧她心虚的模样,我就痛快。” “那冬暖姐姐,当时你又是如何表现的?说来听听?” 冬暖一脸的得瑟,傲然地抬高下巴,“虽然真恨不得给她两巴掌,但我岂是那种没品之人?我也不过是佯装偶然瞧到她,皮笑肉不笑地与她打声招呼罢了。” “快说快说,当时怎么个情况?” 冬暖嘿嘿一笑,回想着当时的情形,越发得意,“……当时,她还没认出来我,我便说‘夫人,好巧,奴婢在这儿碰到您。夫人三年不见,近来可好?’这杨氏很快就认出了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尽管她力持镇定,但我分明瞧到她声音颤抖,她说‘原来是你,想不到你运气倒是好,攀到高枝了’。我说,‘承蒙夫人夸奖。如今奴婢在王妃跟前过得非常好,王妃也很信任奴婢,奴婢能有今天,全是夫人的功劳。’那杨氏脸色更加不好看,不过到底要顾忌我是王妃的人,不敢对我怎样,反而还挤出笑脸来,说‘当年我就看你是个有福气的,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大的造化。’我说,‘也多亏了夫人的成全,否则也不会有奴婢的今日。’当年被这杨氏整得可惨了,如今总算能出这口恶气,但我也知道,就算有王妃这个靠山,可以恶心一下她,但也不能拿她怎样,于是我又说‘当年奴婢在刘家的事儿,我家王妃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对奴婢非常同情呢。夫人,奴婢运气确实好,遇到了宅心仁厚的主子,倒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哈哈,你们不知道,那杨氏的脸色,可精彩了。” 侍书等人也笑了起来,纷纷竖着大拇指,说冬暖做得好,也有人恭喜冬暖,总算大仇得报。几个丫头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到底只是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平时候被规矩束着,这会子见王妃都不见介意了,也就没了顾忌,没完没了地胡闹着,演到最后,已经嘻笑着相互打闹起来。 赵九凌回来,便瞧着这情形,说了句:“什么时候本王的留仙居成了尔等嘻闹的场所了?”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丫头们全都跪了下来,侍书与赵九凌接触得最久,自然知道赵九凌的脾气,吓得脸都白了,跪下来,半边身子都要软掉。 锦绣笑着起身,“王爷回来了,外头冷,来,喝口热茶驱驱寒。”说着顺手就把自己手上喝了一口的茶盏递了过去。 赵九凌接过,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锦绣接过茶盏,对跪着的丫头道:“都起来吧,不过是无事时闹一闹,这儿又没外人,也没什么影响的。王爷回来了,赶紧去准备膳食。” 冬暖心惊胆战地看着赵九凌,发现他没有任何表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赶紧起身,拉着侍书等人一溜烟出去了。 看着丫头们逃也似的背影,赵九凌说:“你倒是纵着她们。” 锦绣笑了笑说:“我刚才不是说过嘛,反正没外人,又无事,偶尔闹闹也没什么的。咱们是主子,让奴才敬畏也是好的,但敬畏过头了,也并非好事。只要能忠心主子,偶尔没大没小一回,也伤不着什么的。” “就你理由多。”不知想到了什么,然后笑了起来,“今儿我去了武定侯府,宋家的丫头们也是如此。宋融也与你说得差不多。想来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锦绣奇怪,“王爷最近与宋融走得很近?” 赵九凌不大自然地道:“大家同在户部当差,他又是表妹夫,亲戚情份在那,自然就走近了。哦对了,开惠已经五个月的身孕了,你是她表嫂,没事时也要去瞧瞧她也好。庄淑姑母早逝,寿宁伯府又是个狠心的,这丫头也怪令人心疼的。” “王爷这个表兄倒是合格。”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表哥关心已出嫁的表妹?还成日表妹长表妹短的,在这表兄弟可以自由结合的古代,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赵九凌没有听出锦绣的话外之音,随手拿了放到盘子里的苹果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说:“再过不久便是亲蚕礼,王妃公主以及京里三品以上的外命妇都得参加。怕你对此一无所知,便求了母后,派了个经验丰富的女官来教你。你可得仔细学了,千万别给我丢人。” 锦绣丢了个白眼给他,“我什么时候给王爷丢过脸呀?”既然她能端起王妃这碗饭,规矩礼仪什么的只要有人肯教她,学一遍她就记得牢牢的,绝对错不了。 瞪着男人吃苹果的动作,锦绣欲言又止,她很想对男人说,这苹果可是她刚才啃过的,上头还残留有她的口水。但见男人吃得欢,毫不介意地从自己啃过的那儿下嘴,对他那一瞬间的不快又奇异地消失了。 …… 之后过了没几天,锦绣果然亲自去了趟武定侯府。 因为没有摆王妃仪仗,宋家人只需大开中门,行下礼便成,开惠县主也挺着肚子出来,亲自迎锦绣进门。 锦绣打量开惠县主,说:“表妹越发福气了,瞧,双下巴都长出来了。” 开惠县主一脸的不好意思,声音嗔怨:“都是大爷他啦,每天让厨房换着花样给我做吃的, 生怕我饿着他儿子似的。瞧着,都胖成这样了,到时候可要怎么见人?” 锦绣仔细打量她,开惠县主生得本来就美,因怀孕而胖了不少,却并不难看,反而有种成熟少妇的风韵,珠圆玉润,说得全是这类人。 “怀孕期间,肯定要多方面补充营养。当然,补太多了对生交也是不利的。不过表妹这五个月大的肚子,也算合适。等会子回到屋子里,我再给你量量腹围。” 宋夫人满面的笑容:“媳妇何德何能,居然让王妃亲自登门看病。” 锦绣笑道:“都是亲戚,更要时常走动才好。更何况,也是王爷叫我来的。”她细细打量开惠县主,说:“王爷可没少要我多多照顾表妹。” 开惠县主一脸的惊讶,“恒阳表哥真这么说?唉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恒阳表哥也真是,表嫂每日里忙进忙出的,怎么还要劳烦表嫂亲自上门的?” 宋夫人又惊又喜地说:“王爷真是太客气了,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武定侯婆媳的表情都是又惊又喜歉受宠若惊的表情,而锦绣也打听出,赵九凌与这位表妹,确实是八杆子都打不着边的,以往更是连面都很少见过。锦绣放下心来,但新的担忧又上来了,她仔细打量开惠县主,不得不承认,这位生得确实美丽,清丽可人,吹弹可破的皮肤,一双欲语还休的杏眸仿佛要滴出水来,眉宇舒展,走路昂首挺胸,下巴轻抬,一派的悠然贵气。就算在婆母宋夫人面前,也是不卑不亢,恭敬中又带着些许亲妮……以锦绣做大夫多年的经验来观察,只有日子过得称心了,舒心了,才会有这般写意自在的神色。 按着规矩,但凡客人登门,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通知主人家身份辈份最高的人,以示尊重。锦绣今日目标只在开惠县主身上,于是对宋夫人道:“今儿个我只是来给表妹诊平安脉的,夫人那我就不过去了。” 宋夫人含笑说:“是是,王妃能亲自前来,已是我们宋家莫大的福份了。为了月荷这个肚子,倒让王妃亲自走一趟,实是过意不去。月荷,你可得好生招待王妃,不得怠慢。” 月荷是开惠郡主的小名,比起其他婆母那样只叫媳妇的姓氏来讲,倒可以看出宋夫人对开惠这个媳妇的重视。 去了开惠县主的院子,与锦绣一道分别到临窗大坑了,丫头们麻俐地上了茶水瓜果,锦绣本是个吃货,今天天气不错,瞧着这黄橙橙鲜艳欲滴的橙子,切成小小的薄片,食指大动,忍不住吃了几片。 开惠县主见状,笑道:“原先便听闻表嫂最爱吃橙子,想来是真的了。表嫂若是喜欢,等会子我让人装一篮子送去王府。” “这不是御贡的橙子吧?” “这是蜀南那边运过来的,虽然个儿比较小,但皮薄,汁多,甘甜。我们家偏爱吃蜀地的橙子。宫里赏下来的也有一两筐,早就被分光了。也只能委屈表嫂吃这个了。” 锦绣把橙子皮丢进篓子里,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手,说:“这可比御贡的好吃多了。”原来,并非御贡的才是最好吃的呢。 “表嫂若是喜欢,那就多吃些。”于是又让丫头切了一盘子橙子。 锦绣也不客气,又吃了几块,便不肯再吃,说橙子虽好,也不宜多吃,又告诫开惠,这个也不能吃太多了,一天吃一两个便足够。 说了一会子话后,锦绣这才回归正题,给开惠把了脉,量了腰围,查了胎心,收回器具,说了一番注意事项,开惠连连点头,又好奇地望着锦绣手上的听诊器,“表嫂,你这是什么玩意?” “听诊器。” “这是干什么用的?” “听肺腑方面的疾病。”现在还多了个功能,可以用来听胎心,虽然不怎么稳定,但总比没有好。 “这个真能肺腑内的疾病?这也太神奇了吧?”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也只能用来听肺上的毛病。唉,与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这个可是宝贝呢,比把脉靠谱多了。” “啊,表嫂的意思是,把脉不靠谱?” “那是,把脉虽说也能诊断病情,但并没有这个来得更准。”抛开赵九凌这层因素不谈,锦绣还是挺喜欢开惠县主的,这人有时候天真烂漫,有时候又表现出深沉的一面,但总得说出来,这是位最佳宗妇人选,没有被养尊处忧的环境教歪,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有手腕,有魄力,懂进退,识大体,也难怪宋家人如此稀罕她。 锦绣也实在不愿把她列为假想敌,又试探了开惠的口风,也得知她与赵九凌确实很少打过照面,开惠对赵九凌,也只是单纯的兄长般的感激与敬仰。 而得知赵九凌如此关心她时,她首先表现出的只是惊讶,然后才是受宠若惊。连开惠身边的丫头也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甚至开惠还捂唇笑着说:“表嫂就别替恒阳表哥说好话了。恒阳表哥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宗室里那么多表妹,可不差我一个。恒阳表哥哪就能独独关心我?我看应该是与我家大爷同时在户部当差,接触较多,又是臭味相投,这才走得较近。” 锦绣迷惑,赵九凌是因为与宋融相交甚好,所以这才存了结交之心?这倒也说得过去。 宋融在京里的名声还算不错,除了有护短的不良名声外,在所有世家子弟当中,还算是佼佼者。人长得英俊,差事也好,是个实干家,交游广阔,处事圆滑,为人老练,是个少年老成的少见的青年才俊。 赵九凌一向爱才惜才,与宋融臭味相投倒也说得过去。 这样一想,锦绣也就释了胸怀。 婉拒了开惠县主以及宋夫人的留晚饭的美意,锦绣起身告辞,只是才刚披上大毛披氅,宋融已大步进来了。 “大爷回来了。”开惠县主笑着说,亲自捧了酽酽的茶水递了过去,又亲自按过宋融身上的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穿着青色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玉绸袍子的宋融确实如外人传言,风姿俊秀,气宇轩昂,少见的人中龙凤,与赵九凌一比,毫不逊色。 宋融向锦绣施礼,“宋融见过王妃,拙荆何德何能,居然劳烦王妃大驾亲自给上门给拙荆诊治。” 锦绣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再则我与表妹也挺合得来,所以不免多走动了,大爷可别嫌我脚长才好。” “岂敢,拙荆能得王妃青睐,也是拙荆的福份。月荷,你先招待王妃,我去外头招呼楚王爷。”宋融笑着对锦绣说:“闻得王妃来了寒舍,王爷也一道跟来了,顺道接王妃回去。如今王爷就在前院等着,既然都来了,少不得要吃顿饭再走。王妃请在此稍候吃顿便饭再走也不迟。” 锦绣说:“大爷太客气了,这怎能行呢?” “既然表嫂也说大家都是亲戚,吃顿饭也没什么的。表嫂就不要再推辞了。”开惠县主上瓣,亲热地挽着锦绣的手臂,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与宋融说:“大爷快去外头好生招待恒阳表哥,我这便去吩咐厨房,做几道下酒菜给你们端过去。表嫂这儿有我呢。” 宋融问:“如此,那我就去了。”他再看了眼开惠,又对锦绣用揖,这才出去了。 既在人家都这么说了,不吃顿饭实在说不过去,于是锦绣只好重新坐下来。开惠县主也要去厨房,说是要去厨子做些下酒菜。锦绣拦着她:“你去厨房做什么?叫下人过去吩咐一声不就得了?” 开惠县主红着脸说:“那不同的,虽说我亲自做的不怎么样,但也也是一份心意。表哥表嫂这么关心我,我这做表妹的哪能怠慢了。表嫂稍候,等会子尝尝我的手艺。” 锦绣目瞪口呆,“你还亲自下厨?你都有身子了。”贵族女眷不都是娇贵么?尤其这双身子的人更是被当成宝一样对待。 开惠县主说:“这有什么的,连表嫂都说我身子健壮,做几道菜也没什么的。更何况,我家大爷都是吃我亲手做的。都已经做习惯了,不过是煎煎炒炒,又累不着,凡事都有下人做呢。” 吃饭的时候,就锦绣与开惠县主二人,开惠县主做的菜倒是不错的,味道可口,咸淡适中,锦绣也忍不住多吃了两碗,“表妹可真厉害,像你这样身份的人还能做出如此可口的饭菜,实是少见。” “刚开始也不会的,不过有厨子在一旁指点,慢慢的就学会了。” “你还做菜给宋融吃?那一堆堆的下人干什么去了?”锦绣实在不能理解,这些贵妇小姐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为什么开惠就这么的放得下身段? 开惠县主说:“大爷喜欢我亲手做的。更何况,我也喜欢给大爷做。” “你和妹夫感情可真好。”锦绣由衷地说。 开惠县主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她低下头来,露出半截粉嫩的脖颈,轻声道:“大爷对我也很好。” 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夫妻恩爱吧,锦绣有些羡慕,又有些失落,瞧人家小夫妻,如此的恩爱,刚才宋融进来的时候,虽然没与开惠说几句话,但那眉宇间的迷恋以及温暖,连她这个外人都被感染上了。 “妹夫是宋家长子,如今你又有了身子,宋夫人可有给妹夫安排通房?”但凡是女人,没有不爱八卦的,锦绣想了想,最终仍是低声问了出来。 开惠县主笑了笑,亮白色的夜明珠光茫下,越发衬出她的美丽,是如此的幸福。 “婆母以前倒是提过,后来听表嫂那番言论,便没再提过了。大爷也有几个姨娘,不过从来都没去过。大爷说,我不喜欢他去姨娘那,他就不会去的,只守着我一个人。” 锦绣又羡又妒,忍不住抓着她的手,“表妹快教教我,你是如何把宋融调教成功的。” 开惠县主羞涩不已,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轻声道:“我有什么办法调教大爷的,他那样的人,谁敢调教他呀?我不过是尽妻子的本份罢了。也是大爷心地良善,立身正,肯给我这个嫡妻体面,我也李报桃僵,努力做妻子本份,管好内宅,侍奉婆母,交际应酬,不让大爷操心起家里的事。大爷无后顾之忧,就能一心扑在外头的事上。大爷在外头顺了,回到家中,自然就更疼我了。大爷本身立得正,又宅心仁厚,我只做三分好,他却能念我五分好。我如何还能不感念他的好呢?” “刚开始嫁入宋家的时候,我也是战战兢兢的,唯恐惹得姑舅不满,不过我一直坚信,自己立身正,懂得进退,只要男人不是那么狼心狗肺,肯定会念着你的好。这世上,好男人确实不多,但真正的坏男人也没几个。但凡稍微有些规矩的人家,也不会纵着男人宠妾灭妻。而宋家再是重规矩不过了,有这个规矩护着我,只要我行得正,站得直,大爷自会给我几分颜面的。更何况,大爷又是那么宅心仁厚,他也处处念着我的好,如何不让我感念他的好呢?” 其实夫妻相处说简单也确实不简单,说复杂也挺容易的,不外乎是相互信任理解以及宽容。多为对方考虑,少替自己找借口,多看对方的优点,少看缺点,这样的婚姻想不稳定都难。 但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开惠的话倒是很符合古代封建女子对婚姻的态度,她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尽管传统保守,但道理却是浅显的,并且无比的精华。不管时代如何的变,阴阳调和,男人占六分阳刚,女人占四分阴柔,便能起到柔能克刚,刚能护柔,阴阳互补。宋融与开惠的婚姻也是标准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相信京里绝大多数人家都是如此。但开惠在做到妻子应尽的责任后,却能得到宋融的爱惜,这不得不证明开惠这个贤妻做得极为合格。而宋融,更是世间少见的伟男子,能懂得疼惜妻子的人男人,古今少见。 锦绣一直以自己拥有现代灵魂而自豪着,但与开惠一比,又自形惭愧起来,开惠这才是真正的贤妻良母风范,她把照顾男人当作自己的毕生职业,把男人照顾得周到细致,让宋融再也离不开她,这不得不证明开惠的高明之处。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妻子是如此的贤惠周到,又会闺房情趣,但凡是男人,没有不中招的。那种忘恩负义、见异思迁的男人虽然也多,到底有良心有责任心的男人还是占了大多数。宋融这种养尊处忧的男人,在姨娘环绕的情况下,依然能独守妻子,想必开惠是做足了各方面的内功。 锦绣领悟到了其中真蒂,有种顿塞茅开之感。吃了饭后,开惠县主与锦绣前肩而行,去了前院,宋融赵九凌还在吃酒。桌上的菜几乎都冷透了,二人基本上都只吃花生米下酒了。 开惠县主上前朝赵九凌福了身子,笑着说:“招待不周之处,请表哥莫要嫌弃。”然后又对宋融嗔道:“菜都冷透了,大爷也不让人重新上菜。就算小子们手脚不好使,大爷也该差人来回我,我再去厨房再弄几道菜呀。” 宋融笑了笑说:“月荷你这可冤枉我了。是你这表兄说吃得差不多了,不必再兴师动众。” 赵九凌笑着说,“都是亲戚,哪来那么多规矩的?反正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弄再多的菜也浪费。表妹都是双身子的人了,可要多加注意休息。”然后又看向锦绣说:“表妹没甚大碍吧?” 锦绣说:“表妹身子健康,倒也没什么的。不过比起表妹来,我倒是多有不如了。” 大家又客气了几句,赵九凌夫妇这才告辞,宋融夫妇把他们送到中门,在中门外,又说了会子话,这才上了马车。 待楚王府的马车走远后,开惠县主这才对宋融道:“真是怪了,我平时与恒阳表哥可没什么往来的,甚至连面都很少见过,与表嫂倒是略有些谈得来,但也不至于亲自跑这一趟呀?”开惠县主是公主之女,虽然母亲早逝,但宗室亲情淡薄,见了面能打个招呼都很不错了,更不必说亲自登门作客,喜笑言开,感觉就像走得近的亲戚似的,实在太奇怪了。 宋融笑着说:“反正人家也没恶意,你又何必担心?”他揽着妻子的肩,小心地扶着她,回了屋子,边走边道:“楚王与我同在户部当差,楚王处事果绝,为人磊落,到底是尊贵惯了的人,颇有些架子,但也不至于令人厌恶。与楚王相处甚久,倒也言谈甚欢。” “哦?那都与大爷谈了些什么?” “呃,公事上倒少有涉及,都是些天马行空的谈论,还有就是……咦……”宋融忽然凝住了般,古里古怪地望着妻子。 开惠县主心里一惊,紧张道:“大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宋融面色古怪,他把这阵子楚王与他的言行再梳理一遍,忽然得出个大胆的结论。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第367章 被动 王府的马车六尺宽,一丈长,车箱用结实的梨木制作,里头布置舒适,炭火,折叠式的床榻,毯子,茶具,磁桌,尺有尽有。锦绣坐于榻上,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赵九凌:“王爷回京不久,总算找着了志趣相投之人,可喜可贺。” 赵九凌斜靠在榻上,戴着的灰鼠边的瓜皮帽的脑袋,枕在锦绣的大腿上,俊逸刚硬的脸庞,对着锦绣柔软的肚腹,一只手环在锦绣腰上,动作亲呢温暖。 车箱里早已燃了足量的银丝炭火,车内一片温暖,夫妻二人如此亲呢的动作,连空气中都浮现淡淡的暖意。 “王爷可知,咱们刚才吃的菜可都是开惠表妹亲手做的。” 赵九凌丝毫不意外,说:“你也可以学学人家。” 锦绣唇角弯了起来,“只要得空,倒也可以试试。但王爷可得捧场哦。” “只要是你做的,本王肯定吃。”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赵九凌唇边也带了些笑意,“当年,在你那破茅草棚里,你兄弟做的那道白肉蘸油辣子,本王至今都还在回味。” 锦绣惊讶,“那只是普通猪肉做的。”大富之家的人,从来不吃猪肉的。锦绣自从去了宣府,住进了总督衙门,就一直没再吃过猪肉了。现在也是。 “猪肉本身倒没什么好吃的,只是做的那个油碟子,味道颇令本王回味。”赵九凌想着当时把白肉放进碟子里,那红通通的颜色,令人食指大动。吃进嘴里,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火辣辣的味道,有种烈酒般的辣度,却又不像,反正,他从未尝过的味道,尽管舌头口腔被辣得受不住,却是越吃越想吃。可惜他伤痛在身,也只吃了几片后,便被勒令不许再多吃,只能睁眼眼看着属下们,吃得热火朝天,一边伸着舌头叫辣,一边大块剁咦,若非他死死克制自己,说不定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锦绣捂唇,说:“那是一种野辣椒。咱们大周土地上,还没这种佐料,是我无意中在山上发现的,便采摘下来,自然晒干,再放锅里烤,烤干后再放进乡下人专用的石臼里用梨木棒舂,舂得碎碎的,然后用油纸包起来,用来做佐料或是做蘸水。辣椒面放进碟子里,放些菜籽油,盐和香料,葱花,就可以用来蘸是白肉了。” 赵九凌吞了吞口水:“改天有空,也给我做这道菜。” 锦绣笑得眉眼弯弯,“好。” 赵九凌也跟着笑了起来,侧了侧身子,头依然枕在她腿上,把脸是紧紧贴着她的肚子感受着从她身上传出来的温暖。 锦绣也感受到从他身上释放出的柔情,眼神也放软了,像搂小孩子一样搂着他的头。 马车缓慢向前驶着,三月的京城,寒冷依旧。深蓝色的天空下,寒风呼啸,而车箱内,却是一片的柔和温暖。 …… 开惠县主吃吃地望着自家夫婿,“大爷的意思是,恒阳表哥很是羡幕咱们夫妻恩爱?” 宋融点点头,回忆起与赵九凌相处的种种,越发觉得自己猜测正确。 “楚王没事就往咱们府上跑,言谈间总是涉及你我的事儿,刚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关心你这个表妹,怕他误认为我对你不好,所以我时常在楚王跟前夸你,说你是我不可多得的贤妻。” 开惠县主哭笑不得,“不过是份内事罢了,大爷也值得向外人说?” 宋融呵呵一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的。楚王问及,我自然要实说的。不过也要怪我,若早些明白楚王的心思,我也不至于招惹他了。” 开惠大惊:“大爷哪儿招惹表哥了?” “也不算招惹吧,不过是楚王见不得咱们夫妻恩爱呢,瞧每次看到你我恩爱的模样,他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宋融笑呵呵地说着。 开惠县主却有些忧虑,她与夫君感情好那自然是好的,可太过招摇刺了别人的眼,可就不好了。 “以后大爷在表哥面前,还是不要对我太好了……”开惠县主有些苦恼,她真是笨,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刚才楚王妃还问她与夫婿为何感情这么好,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就说了出来,如果楚王表哥与表嫂感情好,那还没什么的。但万一他们夫妻并不若外人传言的那般恩爱,而她与夫君却处处恩爱,岂不更加硌人家的眼?遇上心胸狭隘的,可就会记恨在心头呢。 开惠县主好歹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自然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只愿人穷却不愿人富的,尽管她并不认为楚王夫妇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就真的记恨上他们,可就没地方躲了。 宋融却并不担心,反而还笑呵呵地说:“你太杞人忧天了。楚王与楚王妃感情也是不错的,你看不出来吗?” 开砷县主歪着想了想,“他们相处很不错。”但比起她与宋融的感情,估计又要差些了。 “刚才楚王妃上马车之际,裙子被勾到了,可是楚王亲自给抹平的。还有,刚才你瞧到没,丫头们上了茶,楚王妃喝了一口,楚王随手就拿来喝了。” 开惠县主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只顾着小心应付他们,哪注意到这些?咦,大爷的意思是,表哥对表嫂也是有感情的,只是表哥自己没发觉罢了?” “错,应该是楚王妃对楚王还没那种感情,所以楚王有些懊恼吧。” “啊,这怎么可能呢?表哥英明神武,人也长得俊……”看夫媚脸色不是很好,开惠县主赶紧改口,“虽然表哥没大爷长得好看,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伟岸男子,表嫂眼界不至于那么高吧?” 宋融哈哈一笑,“人家夫妻间的事儿,咱们外人如何得知?好了,你也别烦恼了,楚王夫妇想来感情也是不错的,你也甭去操这个心,横竖是别人家的事,与咱们何干?” 宋融嘴上是如此说,但心里却在想,看来楚王年纪一大把,人前强悍又威武,原来却是个怂包,讨好妻子的事儿都做不来。改明儿教他几招得了,免得他成日里来羡慕这羡慕那的,平白惹得妻子担心。 …… 因为亲蚕礼很快就要到了,锦绣只能加紧时间牢记亲蚕礼的各类礼节,就怕到时候出了岔子惹人笑柄。 她记性好,人也聪明,又一心想学好,是以学什么都快,不出两日功夫,皇后派下来的女官教给她的一切礼仪便融泄惯通了,连亲蚕礼上要说什么话,要行什么样的礼都记得一清二楚。惹得张嬷嬷连连夸赞她聪明,一点就透。 锦绣对皇后身边的人一如以往地拉笼,偶尔送些自己制的养身小药丸,皇宫里什么样的美容圣品没有,现代再厉害的护肤品,也不怎么及得上,她也就没往这方面研究,只是让人送些尺头,偶尔给些妇科方面的建意。这张嬷嬷也是存着巴结之心,两天下来,倒也亲蜜友好。 这日下午,锦绣照例学了一个时辰的礼仪,肚子也有些饿了,便邀请张嬷嬷一道吃些点心,林嬷嬷进来报道说:“王妃,刚才厨房的打人来说,猪肉已经买来了。正在外头,请示王妃,这猪肉要如何做?” 锦绣:“好,叫他进来。” 专负责采买的女管事一脸讨好地向锦绣跪安后,这才说:“王妃,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去东门里市场上买了一斤五花肉,很瘦的那种,带皮的。完全按王妃您的要求所买。” 锦绣说:“好,去告诉厨房的,烧热水把肉洗干净,再另外用水煮,煮熟后捞出,切成薄薄的片。” 那女管事呆了呆,但仍是照着去办了。 张嬷嬷一脸惊讶地看向锦绣:“王妃喜欢吃猪肉?” 锦绣笑道:“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是王爷忽然想吃这个味了,所以要我给他做些。” “王爷什么时候吃过猪肉了?”张嬷嬷一脸纳闷。 “当年,我与王爷初次认识,王爷身受重伤,被身边的护卫们送到我家让我医治,因为伤势太重,所以就暂住在我家。当时我并不知道王爷的身份,再则家中条件不怎么好,最好的招待便是猪肉了。王爷吃了那道菜后,一直念念不忘到至今。算算时日,已经有三年了,天可怜见的,昨儿个王爷说起那道菜,差点口水都流出来了。所以今儿个我才让人去买些猪肉回来,亲自做给王爷解解馋。” 张嬷嬷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可不是,今晚就做这道菜,相信应该能解馋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去厨房做这道菜了,妈妈,您请自便。” 张嬷嬷说:“王妃您如今身份不同了,怎可还亲自下厨?让下人去做就是了。” 锦绣笑了笑说:“给丈夫做点东西吃,这是身为妻子的本份,与身份倒也无关。”她不过是去调至蘸水罢了。没有她采集的辣椒,这道油辣子蘸白肉也做不出精髓了。 王府食材齐全,除了没有辣椒外,其他佐料应有尽有,锦绣取了陪同自己去了宣府,又转辗到京城的宝贝辣椒面,取了适量出来,倒进雪白的玉碟子里,加入少量用鸡肉猪骨牛骨汤熬出来的高汤,再加入用八角、桂皮、丁香、花椒、砂仁制作的五香料少许,放了一匙盐,再加入蒜米,和葱花,少许白糖调匀,一道蘸水便制出来了。 锦绣拿了块白肉蘸来吃,嗯,味道确实不错。 到了晚上,赵九凌回来了,看到桌上那切得薄薄的肉片,以及旁边那红通通又带着些许绿意的油碟子,情不自禁地回想着当年那道令他回味无穷的食物来,他吞了吞口水,一屁股坐了下来,盯着油碟子半晌,这时候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于是等不及丫头递筷子,便用手蘸了肉吃,一脸欣喜道:“哎,王妃,我的好媳妇儿。太美味了,与当年的一差无二。” 锦绣抿唇笑道:“王爷喜欢,那就多吃些吧。”她亲自递了筷子到他手上,又亲自舀了碗,放到他面前,赵九凌哪还客气,一手碗饭,一手拿筷了,早已向那盘肉进攻去,他从来没吃过辣椒,被辣得全身冒汗,嗓子冒烟,但这种又辣又麻又美味的玩意一直刺激着他不停地吃,不停地夹,锦绣见他实在不像样,赶紧把盘子拿开,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可没心软,“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还是少吃些吧。王爷若真喜欢,明儿我再给你做。但现在不能再吃了。” 赵九凌悻悻然地放下筷子,又想到了什么,眉毛又飞舞起来,“这道菜再是美味不过了,改明儿我也拿去让宋融好生羡幕羡幕。” 锦绣惊讶,“人家堂堂武定侯世子,什么样的美味没吃过?还稀罕它?王爷别说笑了。” 赵九凌不以为然道:“他老婆做的味道也不怎样,但每次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想来这家伙味蕾也不怎样。锦绣你做的这才是人间美味,只要让他尝尝,包准把他羞到天边去。” 天呀,亏他还是王爷呢,居然像小孩子一样,这么点东西也要拿去炫耀,锦绣哭笑不得,不得不说:“宋融与表妹感情极好,开惠表妹亲手做的,不管我们旁人觉得如何不好,但对宋融来说,肯定是人间美味了。” 赵九凌目光古怪地看了锦绣一眼,烛光下,只着一身月牙白中衣长裙的锦绣眉目如画,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唇边两颗梨窝若隐若现,好一副芙蓉玉面,比画同上的卓越仙子还要好看。 他再低首,看了桌上的空盘子,若有所思。 锦绣也没再说什么,她笑盈盈地把茶水递过去,“王爷吃饱了吧?喝口茶水嗽嗽口。” 赵九凌接过,然后一饮而尽。锦绣轻呼:“这可是嗽口的茶水,王爷怎么给喝了?” 赵九凌面色讪讪地,“口有些渴……这油辣子可是你亲手做的?” 锦绣白他一眼,眼泪流转,说不出的妩媚,“那是,王爷,我这应该不比开惠表妹的差吧?”过了这么久养尊处忧的日子,王府里全天候都做有各式的小吃点心,锦绣早已不知道什么叫饿了。但开惠县主的手艺确实不差的,否则那日也不会吃上两大碗饭了。 赵九凌狠狠点头,“嗯,比她手艺强多了。”他目光如春风拂柳般拂过锦绣粉白的玉容,忽然伸手,握着她的手腕,稍稍使力,锦绣已经随他起身了,“走,陪我去逛逛园子。”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这园子是该去逛逛的。 但这回却是他主动提出,锦绣一边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一边又窃喜着,看来他已被自己潜默移化了。 只是,他这一路走着,一路握着她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 转眼间,便到了一年一度的三月亲蚕节。 皇后耐不得累繁,这回让太子妃代为主持。 太子妃嫁入帝王家,已有十余年时光,生下皇长孙和皇次孙,以及两位公主。小公主因病没了,但太子妃膝下仍有三名子女,地位稳固。今年十一岁的皇长孙早已跟在皇帝身边历练,据以钟阁老为首的几位大周重臣纷纷断言:皇长孙沉稳内敛,颇有祖父之风。隔年,也就是到了今年,太子妃亲自主持亲蚕礼,这是不是算是太子妃总算把太子妃的位置坐稳,而皇后准备交权的信号? 这日里,阳光稀疏地撒下,射在太子妃一身隆重的冠服上,有着极为奇丽的风姿,太子妃领着京王妃世子夫人,公主,以及诸位诰命夫人们,浩浩荡荡从承天门出发,坐辇车去北郊祭祀先蚕。 整个典礼要进行多日,先在蚕坛由太子妃拜先蚕西陵氏之神位,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从祀妃嫔在坛下跪拜。次日,行躬桑礼,由专人向太子妃进筐和钩,太子妃持筐钩由桑畦北面正中开始,东西三采,然后上观桑台,看采桑。内命妇王妃公主各五采,命妇九采。 在蚕礼过程中,锦绣虽身着王妃常服,但仍是需要佩戴九翟凤冠,压得脖子都快抬不起来。似乎,头也有些发晕,手脚有些无力,但她一直撑着。 但一些年纪大的命妇们可就受折腾了,戴着沉重的冠帽,进行了一大堆仪式,锦绣真的发现有几个老命妇们整个身子都压在侍女身上去了。 亲蚕礼过程中,命妇们都可以各带一个侍女服侍,侍女们都在队伍外侧,与各自的主子紧紧挨着,一是方便传唤,二是方便应付各种突发事故。 锦绣也带了落梅和落霞出来,落梅互责后勤,落霞则贴身侍候,落韦身手不错,又有些力气,对各类大型隆重的礼仪也轻车驾熟。 锦绣一直撑到蚕礼结束,但这还没完,侍书扶着锦绣来到桑台旁边的临时拾建的屋子休息,又偷偷地对锦绣说:“王妃,刚才奴婢瞧到庄顺公主和齐王妃少右在争执什么。” 庄顺公主是太后所出。齐王是郑贵妃所出,齐王与庄顺公主关系自然要比其他姑侄亲热几分。齐王妃也时常出入庄顺公主的梁国公府上。亲蚕礼上,她们挤到一处说话倒也正常。 侍书加重语气,“王妃,她们不是在说话,而是争执。” 锦绣先是迷惑,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问她:“你觉得她们有不寻常之处?” 侍书点头,“刚才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齐王妃似乎有什么事情与庄顺公主说,一边说还一边看着王妃。但庄顺公主后来又摇头,想来没有理会罢,齐王妃就恼了,指着王妃您的方向,不知说了庄顺公主什么,然后庄顺公主也恼了。” 庄顺公主因淑和郡主的事,恨上自己也无可厚非。齐王妃因她宴客那一天,她没能亲自前去,也恼了她,然后二人凑在一起想办法对付自己,也说得过去。 只是,知道有人要对付自己,自己却只能被动防守,还真是怪憋闷的。 锦绣正在屋子里休息,福国大长公主携义母钟二夫人一道进来,福国大长公主年纪也大了,穿着厚重礼服大半天下来,也有些吃不消,这时候脸色隐隐发白,被女官扶了过来,一身的精神气完全没了。那大长公主专属的五彩展翅千叶攒珠九色凤珠镶嵌的冠帽几乎是挂在头上。 锦绣忍着头晕带来的不适,强自起身,虚扶了大长公主,“姑婆,看您脸色不大好,可有哪里不适?” 福国大长公主才刚坐下,身边服侍的嬷嬷赶紧把她的凤冠取了下来搁到旁边的几子上,然后给大长公主揉了揉脖子,说:“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不怎么吃得消了。”她望着同样取下冠帽的锦绣,微微蹙眉,“怎么了,瞧你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锦绣脸上上了妆,脸色不好看也不易发现,但人的精神气儿却是无法骗人的。 “头有些晕,不知怎的,大概是太累了的缘故。”锦绣又问钟夫人:“义母,您呢?可有哪儿少适的?” 钟夫人摇头,“我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有些累。只是想过来对你说一声,那个,靖北侯张老夫人好早就想来拜访你,又怕唐突了你,所以就来走我的门路。”钟夫人很快又说:“这个靖北侯老夫人素来有贤良名声,为人也很不错,我平时与她也颇谈得来。就是自从娶了媳妇金氏进门后……这身体便大不如前了。这回闻得你的名声,也想来试上一试。” 锦绣一愣,靖北侯张越她与赵九凌是莫逆之交,但他的妻子金氏她却是印像深刻的。如今,又冒出个靖北候老夫人,这“自从娶了媳妇金氏进门后,这身体便大不如前了”,怎么听起来怎么有阴谋之嫌? ------题外话------ 开始写结尾了,每回写结尾那个痛苦,半天都崩不出一个字来。 第368章 友好如初景象 “该不会是这金氏做了什么手脚吧?”锦绣大胆猜测,她与金氏只有一面之缘,但印像实在太过深刻,这种功力深厚的小白花,装起可怜扮起楚楚动人,可以打败天下无敌人,竞争奥斯卡奖,但害起人来,比黄峰尾上针还要毒呢。 “那倒不是,只是这金氏……” 钟夫人面色忧郁,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福国大长公主在娶了头冠后,喝了碗特制的面茶,精神恢复了不少,这时候插嘴道:“靖北侯家的破事,放眼京城哪个不知呀?那金氏也真够厉害的,装腔作势,拿捏作耗,稍稍碰下她就要死要活,说上两句就又是吐血又是晕厥,男人稍微冷落她就哭得肝肠寸断,但凡谁说了一句重话,泪水就像不值钱的瀑布似的,可以流上三天三夜,这种琉璃做的瓷人儿,打不得骂不得碰不得,还得用山珍海味金银珠宝供起来,稍有不如意就要死要活的……这种女人,若是我的儿媳,我铁定捏死她。也亏得张老夫人,居然忍了这么些年。” 钟夫人也不是背后说别人坏话的那种人,被福国大长公主开了先例,也就没了先例,但很是很委婉地道:“金氏还需做手脚吗?只需成天哭耗着,没病也可以把人给逼出病来了。” 锦绣点头,这种小白花,她在现实生活中也遇到过,确实令人恨得牙痒痒的。 “这么说来,这张老夫人,大概是被媳妇给气出病来?” 福国大长公了重重哼一声,“始何不气呀?你不知道那金氏有多下作,张老夫人只需说她一句,她便能哭个半天,要死要活个半天,靖北侯那混小子又是个耳朵软的,被那狐媚子迷得晕头转向,一味的替媳妇说话,弄得连自己的老娘都快成仇人了。”大长公主越说越怒,又重重拍了桌子,“这个灾星扫把星,谁沾上她谁倒霉。这张老夫人以前多么爽利的性子,如今也被那金氏软刀子搓磨得长年住进庙里去了。那金氏还不肯放过她,非要哭着说什么是不是婆母看她不顺眼,所以这才去庙里长住,这可是向世人诉说她这个儿媳妇的不孝,为了不让世人指责她不孝,非要张越把张老夫人接回来。张老夫人惹不起这金氏,躲总可以吧?死活不肯回去。那张越反而还说金氏贤惠,生他养她的生母却处处给他添乱子。你说说,生了这么个脑袋挂女人裤裆上的儿子,还不如掐死算了。省得成日惹自己心烦。” 锦绣虽然乍舌,却也不惊讶,那日金氏的功力她也见识过了,她都委婉提醒张越,金氏虽然身子弱了些,但还不至于弱到吐血晕厥的地步。要知道,真到了吐血的地步,离死也不远了。只要是大夫,哪有不清楚的。偏这张越就是被鬼迷住了般,反而还把自己给骂了一通,气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遇上这种人,她这个外人都会气得吐血,身为当事人的张老夫人估计连死的心都有了。 后来锦绣又见了张老夫人,这位靖北侯老夫人,帝都里有名的贵妇,也不过四十来岁,却苍老得不成样,脸上皱纹交错,肤色腊黄,双眼红肿,眸子里浮出一股对生命都无期冀的幕色,但在见了锦绣后,又生生迸射出一股光亮。 锦绣心里钝钝地痛着,含莘如苦把儿子拉扯长大,儿子娶了媳妇后却忘了娘,盲目听从媳妇的话,老娘都要退一射之地。这都只是身为母亲都要必经的心理历程。但如此极品白花的媳妇,以及是非不分一味护着媳妇的儿子,再是想得开的都会抓心抓肝忿恨吧? 张老夫人一见锦绣便跪了下来,泣不声声,“王妃,老妇人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否则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您。请王妃看在老妇人孤苦无依的份上,给老妇人指条明路吧。” 锦绣赶紧扶起张老夫人,看着这张老夫人被金氏钝刀子折腾得只剩皮包骨头,心下也凄迷,“老夫人快快请起。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对付资深白花,习惯了直来直往的锦绣也被激起了熊熊斗志。她就不信了,她以多年的从医经验,就斗不过你这位装病高手的小白花。 正安慰着张老夫人,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又来找她,说太子妃似乎也有些有不适。 锦绣哪还顾得上自己头晕脑胀肚子空空,赶紧去了太子妃的明黄凤鸾辇车里,太子妃已摘下冠帽,一脸疲惫地斜靠的铺有明黄龙凤纹的榻上,脸色确实不怎么好,隐隐透着苍白,连上好的胭脂都遮掩不住。 女官焦急地对锦绣道:“太子妃身子一向好,昨儿都还好好的,好端端的忽然全身无力了,王妃可得救救我家太子妃。” 锦绣安抚她,执起太子妃的手仔细把脉,过了会,笑着说:“皇嫂这可是喜脉呀,恭喜皇嫂。” 太子妃愣了愣,疲惫的脸上裂开喜悦的笑容,身边的女官也一脸的高兴,但却是更紧张了,虽然亲蚕礼才刚结束,但回宫还有一大段路程呢,身边也没个补品应急,还真是急死人。 正在这里外,外头又有人惊呼着,“不好了,老夫人晕过去了,快来人呀,快找太医。” 锦绣赶紧掀开帘一瞧,果然,一堆堆大红红青缎霞帔的诰命服饰围在一起,中间一位身穿大红广袖藏青霞帔的妇人倒地不起,身边的侍女正焦急地给此人掐人中。 因隔得较远,看不真切,锦绣这时候也顾不得头晕脑胀的痛楚,赶紧下了太子妃的辇车,拨开人群,“让开,我来瞧瞧。” 众人很快围散开来,但一瞧到是锦绣,又纷纷窃窃私语着。 钟夫人也在亲蚕礼的外命妇名单中,此时见到锦绣,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锦绣半蹲下来,推开这名侍女,“你移开些,我来给这位夫人瞧瞧。”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顾东临的老娘,顾丁氏。 但这时候锦绣也无法想太多,按着急救手法,先探鼻息,再探脉搏,发现呼吸微弱,赶紧进行一番急救。 围观的命妇们目瞪口呆地瞪着锦绣抽出一根细细的银针,迅速扎向顾丁氏的人中,脑部,紧接着双手压着顾丁氏的胸口,一下比一下重,到了最后,简直就是用撞击的方式,过了半盏茶的时光,顾丁氏醒了。 锦绣抹了额上的汗水,起身说:“把病人抬到车上去,赶紧去请太医给她开药吧。” “王妃,这送佛送上天嘛……”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便有人一道附和着。 锦绣说:“不是我不给她医治,而是,我也……”然后锦绣身子一软,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锦绣在倒下去时,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四肢不受使唤,身子才刚着地,便有人尖叫着把自己扶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要按她的人中,锦绣这时候也清醒过来,说:“我没事,就是头有些发晕。” 钟夫人着急不已,“好端端的,怎么你也身子不适了,这可是如何是好?还是赶紧请太医来瞧瞧。” 男人烧热灶还是很有好处的,不管何时何地,出了问题,受到的各方面的待遇都比较好,锦绣才被扶入车厢里,太医便来了。一番诊断,许太医笑了笑说:“王妃这可是喜脉呀,恭喜王妃了。” 这下子,所有的担忧全化作喜悦,连太子妃都高兴得忍不住握着锦绣的手,“敢情好,咱们妯娌居然同一天诊出喜脉,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凑巧。” “如果到时候咱们同一天生,那才是真正的凑巧呢。”锦绣也高兴,她嫁给赵九凌也有五个月了,双方身体都健康,算算日子,也该有身孕了。 福国大长公主得知情况后,也过来赶紧给锦绣说恭喜,倒是张老夫人却是无比失望,人家都有喜了,哪还有精力帮她对付媳妇呀? 锦绣只顾着高兴,确实忘了张老夫人这一茬。这时候的她,被众人的恭喜声叫得心烦。也幸好福国大长公主威武,直接吼了一句:“都没瞧到楚王妃身子不适吗?还不赶紧让开,万一楚王妃有个好歹,看你们如何向楚王交差。” 福国大长公主是帝都里公认的说话直,不怕得罪人却又深得圣眷的人,谁敢不买她的面子那简直是找死。很快,锦绣身边的人全都走得一干二净。只余下容王妃,庄贤、庄顺、庄德、庄慧等几位宗室里的长辈围着,以及平辈妯娌怀王妃,齐王妃,庆王妃。 庄德、庄慧两位长公主并非嫡出,只是嫔妃所出,所嫁驸马也只是从平民阶层选上来的,只住在十王府里头,但无论地位还是威势,都不及福国和庄贤庄顺等公主。以至于在锦绣这个侄媳妇面前,反而还是一味的讨好和低眉顺目。 庄贤公主是皇帝的嫡亲妹子,太子和楚王的亲姑姑,嫁得也好,驸马是皇后娘家幼弟,虽未另建公主府,但每年的奉禄以及赏赐却是所有公主之最。在锦绣这个亲侄媳妇面前,也是亲切中带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要她不要再与以往那样太劳累,要多休息,不要四处走动之类的。 齐王妃暗自给庄顺公主使了眼色,庄顺公主却不搭腔,只好又与容王妃使了眼色。 容王妃上前两步,却说:“既然有了身子,那可就得多加注意了,千万别再像以往那般四处走动了。唉呀,看你脸色也不怎么好,赶紧回去歇着吧,好好养养身子。”她装作没有瞧到猛给她递眼色的齐王妃,说:“我也要回去了,让人开了库房,看看可有适合怀孕食用的补品,然后打人给你送来。” 锦绣不明白这容王妃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见她并无恶意,只好忍下心里头的疑惑,含笑道了谢。 庄顺也上前,勉强挤出笑容来,“原还想邀你去我家作客的。不过现下却泡汤了,还真是遗憾。” 如果说娘家被圣上申饬,没了底气的容王妃的反常锦绣还可以勉强称为“识时务”,那么庄顺公主这抹僵硬的笑容则可以被称为诡异了。 好歹也在社会上混了多年,又在宗室里混了几个月,锦绣也练就了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笑着说:“以后机会可多着呢。姑母也可以时常来楚王府找说话解闷呀。” 庄顺公主又道:“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然后迟疑了下,有些不甘,又有些不情不愿,还有些不得以为之地开了口:“……前阵子淑和不懂事……对你多有冒犯,我在这代她向你道歉。淑和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我也教训过她了,还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心上。” 一提到淑和,锦绣确实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据说自从蔡夫人被皇帝亲下令旨管束淑和后,淑和便被禁足在蔡家。但淑和到底是公主之女,蔡家尽管厌恶淑和,也不敢真的下死手管教。淑和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还时常进宫去陪伴太后,或是三五不时出入各宗室勋贵,显然是想挽回颓势,也有欲盖弥之嫌。但后来不知怎的,庄顺公主亲自去了蔡家一趟回来,就再也没有见到淑和的影子了。 据可靠消息讲,蔡家因得了庄顺公主的口谕,这才不得不下死手管束淑和。据说淑和已经不在京城,已被蔡家送往蔡家在山东的祖宅去了。 蔡叙已正式进京叙职,淑和的夫婿蔡咏也得了个恩荫去礼部谋了个差事。蔡家在京城至少还能呆上好几年,身为长子媳妇的淑和却被送入祖宅,这已经是红果果的受婆家管制了,连强大的娘家都不再支持她,以淑和一向要强又骄傲的性子,肯定会气得肝痛。 也不知这庄顺是忽然想开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不但代淑和向她道歉,还如此和颜悦色与她说话,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了希望与锦绣“尽释前嫌”的信号。 锦绣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她与庄顺公主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与淑和之间的龃龉,也是因为她先来找自己麻烦,她不得不反击回去的。 不管什么原因,令庄顺公主也要放下身段与她重修旧好,锦绣面上肯定得作作样子,表示即往不咎,并且还把淑和以前的处处针对归为误会云云,然后双方握手言和,好一番欣欣向荣、友好和初的景象。 ……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29]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28]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五一劳动节姐妹们想必已经蠢蠢欲动了吧?这时候要不躺在床上睡懒觉,要不就是穿得美美的出去玩了吧?可怜的偶,还得守店子 第369章 脸面很重要的 看着锦绣与庄顺公主把笑言欢的画面,齐王妃简直快要气死了。 容王妃当场反水,可以归为胆小怕事,那么庄顺公主这又是为哪般呢?难道她就不想给太后女儿报仇了? 淑和郡主那么骄傲的天之骄女,却被这王氏这般折辱,身为母亲的,不给她撑腰作主,反而还与仇人握手言和,并强自把淑和给送走了,这位一向掐尖要强的姑母,究竟在想些什么呀? 庄顺公主和容王妃的态度,不止齐王妃一人忿恨疑惑,连锦绣都是全身打满了问号,她实在想不明白,前阵子见了自己还像斗鸡眼的人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日,就来如此大的变化,实在想不明白这里头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名堂。 但这时候,锦绣也没时间去思考,与庆王妃怀王妃等平时关系较好的宗室妯娌说笑一番,正准备上车离去,许太医又来找她了,“原本不想打扰王妃凤体,但这位顾老夫人的病,已经非常严重了,学生才疏学浅,无能为力。只有厚颜请教王妃指教一二。” 庆王妃性子直爽,说:“顾老夫人身子不好,我也替她感到惋惜,人的生老病死本是上天决定的。我这弟妹虽是神医,却也无法更改顾老夫人的命运。若是在平时,凌弟妹倒是可以指教指教你。但如今凌弟妹自身都难保了,说句不中听的话,顾老夫人虽身份高贵,但我的凌弟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楚王的血脉,事关宗室血脉,熟轻谁重,许大人就没个成算?” 许太医讷讷不成言,赶紧作揖到底,“王妃教训得是,是微臣冒犯了。还请王妃恕罪。” 庆王妃说:“许大人一向是慈悲为怀,一心一意替病人着想,本是没错的。错的是顾老夫人病得实在不是时候。好了许大人,赶紧回去给顾老夫人看病吧,只要你尽够了力,没有人会怪你的,一切都是命。”然后又对还想说什么的锦绣说:“弟妹,你也不必感到愧疚,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拼命了。累着了我的侄儿,我可是不依的。” 齐王妃皱着眉头,不怀好意地说:“九嫂,你也是医者,这医者父母心,你当真见死不救?” 怀王妃立刻说;“我说冲弟妹,你这话可就不妥了。顾老夫人的病固然令人遗憾,但凌弟妹现在可是双身子人的了。万一有个一差二错,你担当得起吗?别动不动就把什么仁义挂在嘴边,真正心慈的人,绝对不会拿这些牵强理由来要求一个双身子的孕妇。”然后又对锦绣说:“我知道弟妹才是真正心善的,但如今你也要替自己想想,替弟堂弟着想。顾老夫人病得也确实不是时候。你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否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顾老夫人就算被你治好了,而你却有个一差二错,估计也会良心不安的。”怀王妃这话是故意说给齐王妃听的。 怀王妃哼了哼,还想说什么,却被娘家嫂子杨文氏给拉住,“妹妹,你也是糊涂了。庆王妃说得对,顾老夫人固然令人同情,但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在楚王妃有了身子才给病下。这都是命呀,妹妹休要替顾老夫人伤心了,这生死有命,横坚也怨不着任何人的。你应该高兴才是,楚王妃现在有了身子,说不定将来未来的小王爷子承母业,咱们岂不有福了?” 齐王妃正想反驳,却胳膊一痛,杨文氏表面是亲热地挽着她的手,但暗地里却下了死手捏她,并把她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齐王妃大怒,好歹她也是堂堂王妃。就算从来不在娘家人面前摆王妃的架子,可身份在那摆着,她怎么还能像在闺阁时那样待她? 难道她不知道,在王妃面前,一般的外命妇们都要行拜礼么?若是摆上亲王妃仪仗,还得行叩礼。自己的亲人也不例外,她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 杨文氏哪知道这个小姑子此时的心情,现在的她也是一脸的愤怒,但仍得顾忌场合,没有把怒气表现在脸上,把齐王妃拖到马车上,等车子上路后,这才放任积了大半月的怒火出闸。 “妹妹,那王锦绣好歹与你也成为妯娌了,你怎能在这种场合给她难堪?”杨文氏觉得这具小姑子,以前都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却越来越笨了? 大庭广众之下与妯娌难堪,这是身为名门贵女会做的事么?就算再是不喜欢人家,面子情总要做一下吧?这小姑子倒是好,也不知哪根神筋错乱了,人人都巴结的女神医,别人想巴结想攀交都没得门路,她倒是好,把平白得来的好门路给往外推,真不知该如何说她了。 齐王妃冷哼,揉了被掐痛的胳膊,脸色阴得快要滴出水来,她很想拿出王妃的威仪来喝斥杨文氏的,可大家亲戚一场,斥责的话又说不出口,最后只好说:“我自有分寸,你把我拉走做什么?” 杨文氏说:“分寸?我看你是糊涂了。不说赵九凌那个煞星,单说王氏一身的医术,结交了准没坏处,你怎么就不想想呢?” 齐王妃冷笑一声:“她擅长的也不过是些外伤医治罢了。真正的内腑她也是抓瞎的。真搞不明白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去巴结她。”像她们这样的贵胄人家,得外伤机会少之又少,一般就得内腑方面的毛病,有许太医,胡太医,小苏太医这三位太医在,她也是不怕的。王氏在外伤方面虽然有些奇淫技巧,也只适合给那些出身卑贱又腌赞的粗俗大头兵医治。像他们这些钟鸣鼎食之家,自然都是由太医院的顶级御医给看病的。 杨文氏气得快要晕过去?什么叫内腑方面的毛病也抓瞎?上回正阳侯世子郑明的胆结石不也是内腑方面的毛病?去年去宣府做肠痈手术的某位国夫人不也是内腑方面的毛病?还有那些孩子小肠气、脾胃出血、体内结石、偏头痛之类的毛病,都统称为内腑方面的病,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人家王氏一刀就能病除。 勋贵人家有的是银子,但得了病也必须找大夫呀。大夫医术有限医不好你的病你也只有等死的份。现在出现了位医术超群的女神医,自然是所有人的福音,这个小姑子倒是好,反其道行之,把人得罪狠了,到时候有她后悔的。 难道她不知道,外头还有多少找不着门路的勋贵名门正排着队等着?那福国大长公主如此骄傲的人都把那王氏巴结得头头是道,她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呢?就算你不怕死,不屑巴结人家,但也不至于得罪吧? “妹妹,你今日得罪了王氏,难道你就能保证这一辈子都不得病?还有,你就不能保证你的亲人一辈子都不会去求人家?”杨文氏也知道这个小姑子性子一向有些左,给她讲大道理估计她也听不进去,只能来个简单的实例了。 齐王妃不屑地道:“我就不信了,在没有她之前,其他人都不用活了?大嫂,上回你非要让王氏医治,但王氏拿架子没来,不也让小苏太医看好了?你又不求她,还与她客气做什么呀?” 杨文氏忍着怒气说:“妹妹,你肯定还不知道吧,你大哥前阵子递折子上书请立世子,被驳了。” 齐王妃一愣,“这怎么可能?玉哥儿是岳阳侯嫡长子,今年也十三岁了,如何不能请立世子?”大周朝所有爵位之家,在嫡长子年满十三岁后,就可以请封世子的名份了。 杨文氏悲伤地说,“不止你侄儿请立世子的折子被驳回,连你大哥的差事都给卸了。妹妹,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齐王妃眉毛一竖,“是谁做的手脚?朱家?钟家?还是刘家?” 杨文氏悲悲怯怯地道:“我也不大清楚。反正你大哥的折子才刚上报礼部,那礼部尚书沈中文倒也客气,说玉哥儿是嫡长子,岳阳侯府又一向深得帝心,循规蹈矩,玉哥儿请立世十拿九稳。谁知没过两日,沈中文又变卦了,说什么有人弹勋你大哥,说你大哥贪脏枉法,循私舞弊,不配作多大周的栋梁,被革了职不说,还连累玉哥儿。” 齐王妃愣住了,急道:“大哥做事一向稳妥,胆子又小,如何去贪脏枉法,循私舞弊?我看分明是有人搞鬼,故意给杨家过不去罢了,是谁干的好事?告诉我,我一定要他好看。” 齐王府的三豪华马车驶得比较慢,齐王妃从被风吹起的帘子一角瞧到了又有车辆超过她们的马车,看出那是容王府的马车,想着今日容王妃的态度,又是一阵心堵。 …… 沉重的冠帽戴了大半天,脖子都快压酸了,回了王府后的锦绣,全身没力气,略吃了碗糯米红署碧梗粥、外加几个水晶蒸饼,便上床休息去了。赵九凌回来的时候,还真是睡着了的。 赵九凌得知锦绣有了身孕,那个高兴不必言表,当天下午便回了王府。 锦绣被他毫无节制的抚摸给弄醒了,微微睁眼,外头的天色略黯,屋子里有些昏黄,窗外那开得艳丽的桅子花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沉静美好的时刻里,男人那掩不住喜气的眸子以及快要裂到耳根后的嘴巴,使得锦绣心里柔软如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内心温暖如春。 “再过几个月,王爷就可以当父亲了。” 赵九凌带着厚茧的手罩在她只着浅粉色绢丝中衣下的小腹处,另一只紧紧握着锦绣的双手,有些语无伦次,“身子可有不适,想有吃些什么?早知如此,就不该去搞什么祭祀,瞧,都累成这样了。” 准爸爸反应,还真是千奇百怪。 锦绣笑道:“我没你想像中的那么脆弱。天色还早,怎么就回来了?” “能不回来吗?一听到你有喜的消息,哪还坐得住。” 锦绣翻了身子,侧对着他,男人一脸的紧张,“别动别动,万一动了胎气这可怎么办?” 锦绣哭笑不得,“那些农家女怀了孕照样下地干活,我这又算得什么。好了,你别紧张了,我没事的。”男人的紧张倒是取悦了她,但紧张到过了头,可就不妙了,光解释就让她疲于奔命了。 傍晚时分,宫中皇后的赏赐也下来了,路嬷嬷亲自过来的,领着一堆堆的补品,满面的笑容,:“皇后娘娘说了,王妃本身就是大夫,想必对自己的身体那是有数的,所以娘娘就不再画蛇添足另请太医了。娘娘还亲自交代,王妃安心养胎,其他事儿不必过问。” 锦绣谢过路嬷嬷,照例给了厚赏。 吃晚饭的时候,妾室们来请安,几位姨娘对于主母的怀孕,倒是有着莫大的喜悦。毕竟长子还是要嫡出的好,王妃能早早生下嫡子,不管对谁都是好事一件,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嫉妒什么的。 相反,她们是真正高兴的,因为王妃怀孕后,就不能再服侍王爷的,机会就轮到她们了。 锦绣看着姨娘们那遮掩不住的喜色,多少也猜出了她们的心思,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也没有厌恶到吃不下饭的地步。 成氏段氏胡氏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她们对于主母怀孕的莫大兴奋,也争相服侍锦绣用膳。 锦绣看着她们心里不舒服,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已是春季,但天气仍是比较寒冷,穿得这么单薄,也不怕冻着了。 不过锦绣还不至于笨到把这种不悦表现在脸上,而是笑着把她们全都打发了,照例问了邱氏的身子状况。 与邱氏同住一个院子的成氏赶紧说:“邱妹妹身子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就是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妾身一有空就过去安慰邱妹妹,也不知邱妹妹听进去了没?” 意思就是邱氏还在怨恨着被强行打胎的事。 锦绣看了赵九凌一眼,后者面无表情,默默地夹菜放到锦绣碗里,不时地说:“多吃点,这样我儿子才长得好。”然后又对几位姨娘说:“没事都下去吧。” 几位姨娘幽怨无比,但赵九凌的话不敢不从,只好领着一地的心碎离去。 齐王府里,齐王妃的娘家嫂子杨文氏一脸悲切地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齐王妃说,“妹妹可还记得,上回你让你大哥给一个同进士开后门,把那人调到富庶的江浙两地任县令,那个原本被潜下的人,也是有极硬后台的。此事就被人捅了出来,又把言官给弹勋了,便一个个罗织罪名,给你大哥安了个十恶赦的罪名,你大哥的差事就没了。你侄儿的世子之位也不了了之。” “还有一回,一个叫杨宽的海宁县令,在地方上贪脏枉法被人检举,事情捅到了吏部,吏部又把案子派到了大理寺,也是你说那个杨宽是你一个闺中好友的表兄弟,非要你大哥买你一个面子,做了多方手脚,说尽好话,多方打点,银子也花了不少,这才让那杨宽保住了功名,没被处罚,反而还高升到他处去。” 齐王妃有了些印像,那个叫杨宽长什么名字都记不得了,只知是容王妃娘家那边的亲戚。本来这事儿她不想管的,可容王妃找上门来,她也不好拒绝,这才让大哥去办了。谁知道会成今天这样? “都过去那么久了,这事怎么被捅出来了?既然被捅了出来,你为何不早些来找我?” 杨文氏抹着眼泪,“事情来得很是忽然,你大哥也毫无准备。也就是前日才发生的,当时朝堂上忽然有人检举你大哥,罪证确凿,皇上当场就罢免了你大哥的差事,说回家闭门思过。前日我便想来找你,可你那时候不在王府,昨天来找你,你又进宫去了。” 齐王妃被说得愧疚不已,她拧紧了帕子,前天……前天她确实不在家,而是去容王府打马吊去了。昨日是例行的进宫向皇后请安的日子。 “嫂子别急,这事儿我去处理,不会让你失望的。”齐王妃一向要面子的,她绝不能容许自己在娘家人面前有吃不开的时候。 ------题外话------ [2014—05—01]jsnh19299 送了5颗钻石 第370章 有前因必有后果 听了小姑子的承诺,杨文氏稍稍松了口气,这个小姑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了些,但对娘家还是颇维护的。只要她肯着手去办,相信不会有大问题的。 “妹妹也别总是犟着这脾气了。想要起复你大哥的差事,钟阁老也是关键的。而钟阁老是王氏的义父。妹妹与那王氏对着干,对谁都没好处的。”其实杨文氏心里也挺埋怨的这个小姑子的,自己丈夫出事的那一日,与丈夫交好的钟阁老却没替他说半句好话,显然是受了王氏的影响。 如果不是这个妹子在上元节那一日当场给王氏没脸,钟阁老也不会这么做了。 如果不是她要丈夫做那些事,丈夫也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说来说去,都要怪这个小姑子。 齐王妃哑然,这才豁然想到,王氏并非没有靠山的。 但齐王妃回想起王氏那在宗室里混得如鱼似水的苗条身姿,又想着在帝后面前让自己数度落了颜面的事儿,哪能待见得起来。尽管也知道嫂子说得话有道理,可就是放不下身段去求人。 齐王妃闷坐了好一会,忽然起身说,“这事儿先不要着急,我先去找容王婶商议再说。” 自己的兄长做事细心,又牢靠,这些年来在朝堂也是润物细无声,表现得可圈可点。若非因容王婶向她求情,她也不至于回去求她的兄长办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进而连累兄长。 兄长被罢官,侄儿无法请立世子,容王婶也要负大半责任的。 于是齐王妃又连夜去了容王府。 …… 吃了饭后,锦绣照例去花园里散步,赵九凌陪同。 春季天黑得较冬日的迟,这时候深蓝色的夜空下,已有群星闪烁,天色较昏暗,却也还能视物。 王府的花园广阔,约占地三四亩,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无不精致。顺着园中小路,来到池塘前。池塘中间立着一座鬼斧神工的太湖山石,在月光的洗涤下,更加情趣盎然,如画一般。星星被映在墨绿色的池底,被水一洗,更加夺目。沿着池塘边的小路,整个世界仿佛沉浸在银色的光海中。锦绣也置身在这月光之海中,月光洒满了她那栖霞色的金枝线叶纹长褙子,以及赵九凌那靓蓝色杭绸绣蟠龙袍子,夫妇二人难得地手挽着手,仿佛星光下的情侣。 从池塘往东面走,是错落别致的广阔花园,红得如火的木棉花,粉得如霞的芍药花,白得如玉的月季花盆栽摆放齐整,竞相开放。小路两旁银杏树枝头的芽簇已经颇为肥壮,嫩嫩的,映着星光闪闪发亮。晚风温和,洒在园子里的翠竹上,发出沙沙声响。葡萄架起伞状,下边搭了个秋千,秋千过去不远,又有一处人工开采的湖泊,岸边种植了一颗颗柳树,垂下的如丝般的锻带,如诗如画。 如此美景,与大自然是如此的接近。相比现代工业化的城市那种逼仄又毫无生机的水泥筒子房,这儿真算得上人间仙境。可惜锦绣天生就不是享受的命,嫁到王府也有半年了吧,连自己的地盘都还没有真正逛过。 “以往总是觉得别人家的花园景致再美观不过了,如今仔细瞧了,才发现咱们王府的景致,可也差不到哪儿去的。” 赵九凌笑了笑,说:“这座府邸先前曾住过梁王,诚王。梁王就番后,就由父皇的兄弟诚王叔暂住,城王叔与父皇一向交好,给的王府自然是所有王府之最。”他抬眼望了花园里的景致,说:“这座王府先前本来是给容王叔的,但太后说这王府已经住过两位王爷,房子也比较旧了,不管如何翻新,也及不上新建的府邸。所以坚决让父皇给容王叔另建了府邸。” 锦绣说:“容王府我也去过一回,但规模并不及楚王府。”起码小了一半不止。 赵九凌失笑,“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大周建国以来,京城地广人少,所以开国之初建的官邸大都阔大雄伟,之后便是人多坑少。除了开国勋胄的府邸宽阔,其余新受封的有爵之家,大都比不上老牌勋贵。当年建容王府邸的时候,工部可是伤透了脑筋的,还强拆了北面三十多户老百姓的屋子才给建成,弄得老百姓怨言颇大,太后仍是不大满意。” 不满意也是没法子的事,京城就那么点大,勋贵越来越多,地却越来越少,尤其龙子凤孙们涎生得又快,自然是人多地少了。 说起容王府的事,锦绣又想到白日容王妃对她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来。 “先前容王婶对我可是何等的疾言厉色,怎么今儿个却这般有礼谦和?王爷你说怪不怪?”就自从吕家因郑玉桃一事被降为不世伯爵后,容王妃便彻底恨上自己了。偶尔进宫有接触,也是把脸别到一边去,理都不理,有时候还要说两句讽刺的话才肯罢休。 赵九凌淡淡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不笨的人都稀罕权势带来的好处。除非她不顾自己子女的死活。” 锦绣问他:“王爷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也没什么的。魏国公夫人胡氏,在外头放利子钱,而魏家上下却装作不知晓。魏国公父子已被御史弹勋治家不严。” 锦绣眨了眨,努力想着这里头的关系。 放利子钱这可是朝廷明文禁止的。虽说京里放利子钱的勋爵之家多了去,但只要不拿到台面上说事,一般也不会被申饬的。但魏国公夫人却被御史们知道,自然有文章可做。毕竟御史的笔杆子若是长久不见血,皇帝也会申饬的。 而魏国公落得个家教不严的罪名,可大可小,主要是看上位者的态度。若上位者也正当瞧你不顺眼,那你这罪名可就大了,轻则闭门思过丢掉差事,重则夺爵毁券,没得商量。 锦绣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魏国公在帝都的声望,是世袭罔潜的国公爵位,目前已经是第三代了。魏国公吕氏父子并没什么可取之处,如今又被降为不世伯爵,地位芨芨可危,但吕家嫡长女却是容王妃,有容王妃这个闺女在,魏家依然能勉强打入二流勋贵之列。 “这吕家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就这么点小罪名,应该不会轻易被掰倒吧?”锦绣说的是大实话,放利子钱实在太小儿科了,哪家没有这些事儿呀。前阵子才因为郑玉桃一事,把吕家给整得哭爹叫娘,已经很不给容王妃面子了。皇帝这回不看僧面也必须要看佛面的。 赵九凌深深看她一眼,替锦绣的敏锐感到高兴,“确实如你所说。父皇就算再不喜吕家人,看在容王叔的面上,也不至于拿吕家如何。但吕家少不了要现身说个丁字卯正。” 锦绣明白了,“皇上犯不着处罚吕家,但一定会让吕家把先前收的印子钱吐出来。然后再像征性的罚些奉禄什么的。我说的可对?” 赵九凌看她的眼神越发光亮,就算在黑烬的星空下,依然能看出他的心情大好。 “是,吕家因为丢掉国公爵位,已经伤筋动骨,如今再算上赔出去银子,也够他们心痛半死了。” 吕家三代下来累积的财富,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若还能心疼…… “应该不是小数目吧。” 赵九凌含颌,“罚十万两银子,并罚奉一年,吕夫人收回淑人封号。”原先因郑玉桃一事,吕夫人超一品的诰命夫人被降为淑人,如今,再一次降为无品无秩的普通妇人。 当年在金陵的时候,给吕夫人的女儿看病,可没少受这吕夫人的气,锦绣对那吕夫人也没什么好感,闻言笑骂:“活该。魏伯爷肯定气死了吧,会不会像郑玉桃那样,休妻?”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谁知道。” “虽然这样处罚吕家,我心里痛快,可这样一来,我那两个侄儿侄女岂不受牵连?” 赵九凌说:“你担心也没用,谁让这两个孩子运气不好,投生在那种三不着调的人家?” 锦绣呆滞,然后又叹了口气,“到底孩子是无辜的,吕家如今成了这样,两个孩子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赵九凌看了她好半晌,忽然说:“这阵子容王婶对你态度如何?” 天马行空来这么一句,锦绣反应慢了好几拍才回答说:“听王爷这么一说,我倒能想出个中原因了。”上回郑玉桃的事,她可没给容王妃面子,这才使得吕家连降三级爵位,连累容王妃也抬不起头来。如今,吕家再一次出事,容王妃想必连觉都睡不好了吧?跑来巴接她,想来是没办法之事了。 赵九凌笑了起来,“她自然要对你好,否则,她的那对侄儿侄女就要跟着钟家人姓了。到时候,吕家才是真正没脸的。” 锦绣越发糊涂了,也有些不满,埋怨道:“王爷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漏半句藏一句的,听了半天也没能明白。” “实话与你说吧,吕家与你的义父钟阁老可是亲戚呢。世子元配夫人便是钟阁老的侄女,前阵子曝出继母虐待孩子的事,身为外祖的钟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好像你那义母已经强行去了吕家把孩子带走了吧。” 锦绣恍然大悟,一般就算母亲死了,孩子也是归父族。如今外祖却把孩子接走了,理由还是这么的光明正大。想来吕家站不住脚,心里也着急起来吧。但钟家却不是一般人家,吕家也耐何不了他们吧。自己家的孩子却让外祖家抱走,确实是挺没面子的事儿。 封建时代的父族是凌驾至母族的。母亲死了,孩子也只能归父族所有,母族可以走动,却是不得随意干涉的。但若是母族力量雄厚,那说别当别伦的。 钟阁老自恃身份,就算知道孩子在吕家受虐待,但无苦证据,也只能去时常敲打着,不至于让那吕家人太过份。却是绝不能提出把孩子带走的,否则就要受世人谴责。 但现在境况不一样,吕家人把实实在在的把柄递给了钟家,钟阁老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去接回孩子,吕家想反对都只能干瞪眼的份。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锦绣蹙眉,“容王婶该不会就因为这个,所以才与我交好吧?” “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锦绣摇头,“应该不至于吧,多大点的事。” “错,这可是天大的事。” “嗯?”锦绣这是真正不解了。 赵九凌耐心解释,他以前从来没有与女人讨论事情的习惯,但锦绣却是例外,她不止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枕边人。她不但聪明,一点就透,对事情的领悟力非常强,政治觉悟上比较迟顿,但目光却不短浅,时常蹦些让他震憾的话来。虽然不可思议,却又愚义颇深,并且又极有道理。 与她讨论朝堂上的事,他也学到了许多,领悟了一些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处事心得,他越来越喜欢与她讨论朝堂大事了。 “虽然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吕家的爵位,必须由元配嫡子承袭。因为,元配长子身份够格,并且有个厉害的外祖,在朝堂上又递得上话。若是吕家强行改立继室所出嫡子,那钟家极有可能向礼部和宗人府施压,让吕家世子无法承袭爵位。毕竟吕家如今这种状况,本来已是芨芨可危,能否保住伯府爵位,也得看礼部宗人府以及父皇的意思,此是其一。”赵九凌顿了下,又继续说:“其二,吕家得罪了门生遍布朝野的钟家,只有吃不完的亏。你那义父只需跺跺脚,吕家也能抖上三抖。因为言官里头也有相当一部份官员出身钟阁老的门下。” 锦绣了然点头,她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吕家与钟家或许不和,但为了继续保留国公爵位,又不得不巴结钟家。他们讨好钟家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爵位传给钟家闺女所出嫡子。而吕郑氏大概也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但又不甘心,所以只能恶向胆边生,迫害元配嫡子。也只能把元配嫡子害死了,才有她的儿子的出头之日。可惜她做事实在没脑子,在吕家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手伸得那样长,妄想算计亲王妃,被赵九凌一巴掌拍死,也是咎由自取。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容王婶如今又来与我交好,是不是想从我这儿下手,在义父面前说说情,让义父放两个孩子回去,抑或是,想与钟家重修旧好?” 赵九凌点头,“不错。父皇很是器重你义父,那些贵胄之家但凡请立世子,是平袭还是降级,都会先请奏太子皇兄,还有你义父,这是满朝皆知的事。吕家如今留了个大把柄出来,你义父岂不恼他们?如今吕家也没什么圣眷,更别说对朝廷的建树。若钟阁老不从中周旋,吕家极有可能收回爵位。” 锦绣鄙夷不已,活该,明明有求于人家,还要虐待人家的外孙,真是蠢死了。虽说钟阁老并非钟氏的亲生父亲,但总归是亲叔父,但古人最重视宗族力量,再来钟阁老与兄长感情也一向好,肯定要相帮的。 这吕家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都有求于人家了,就该拿出诚意来,是不?至少得把两个孩子照顾周到吧,他们还放任郑吕氏虐待孩子,现在可好了,把钟家彻底得罪了,也该知道些厉害了。 锦绣也有种被人相求的自豪感,昂起下巴来,又明知故问道:“容王婶好歹也是宗室里的王妃,又是皇上的弟媳妇。皇上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嘛,如今吕家已经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了,再雪上加霜,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 第371章 神奇转变 “你也是堂堂王妃,太后的嫡亲儿媳妇,皇上的弟妹,皇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大哥肯定能平袭爵位的。又何必非要去巴着那钟家?” 容王府里,吕夫人一脸的憔悴,抹着眼泪道:“好歹我也是你母亲,却让这帮人作贱成这样。皇后也不太给面子了。” 诰命夫人的封诰追赠都是由皇帝让人拟旨赐封的,一般只要丈夫不丢官,诰命夫人的身份是永生相伴的。像吕夫人这般情况,却是因妇容工德而被夺去封诰,则更是丢人。 而诰命夫人的德容妇工,皇帝一般是不会管的,都是直接由皇后下凤旨申饬。如今吕夫人被夺去封诰,又弄得天下皆知,吕夫人也是委屈到不行。吕家如今越发不如前了,她被夺去诰命夫人身份,连进宫的资格都没了,只能跑来容王府,找自己的亲闺女哭诉。 容王妃对自己的母亲也是恨到不行,恨声道:“娘,你忒糊涂了。打量我不知道你心底的想法不成?娘您确实糊涂,东哥儿芙姐儿好歹也是娘您的嫡亲孙子,娘您怎么就非要看他们不顺眼呢?你宠爱郑氏的孩子,对钟氏的孩子不闻不问,甚至打压欺辱。娘以为钟家人会不知道?钟家人不会为着这事跑来干涉吕家,但却会从另一件事下手。娘,你放利子的钱是何等的隐蔽,那些御史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就在娘您要打骂钟氏的两个孩子的时候被发现了。娘您可有想过这其中的奥妙?” 吕夫人才不会承认虐待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你说话也得凭良心呀,东哥儿芙姐儿是我的孙儿孙女,我疼他们都来不及呢,哪会欺负他们?我看他这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却仍是那么野,又不服管教,不免严苛了些。谁会想到这两个小蓄生居然跑去告状,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吕夫人越说越气,“好歹他们也姓吕吧,如今居然胳膊往外拐,居然告发起自己的亲祖母来,果真如那位尼姑所说,都是败家精转世,专门来克咱们吕家的。” 容王妃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忍不住大声叫道:“娘,到了这时候,你还信那尼姑的话。人人都知道,那尼姑是郑氏做的手脚,你还偏要去信。真正搅家的是那郑氏,娘,你不去痛恨把咱们家害得如此惨的郑氏,居然把罪名安在两个孩子身上,娘,你怎么这么糊涂?” 吕夫人辩解道:“我,我当然也知道那郑氏不是东西,我也只是气极了随口说说而已。可不管如何,这两个小蓄生,也不应该胳膊往外拐呀,好歹我也是他们的亲祖母。他们也是姓吕的,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他们了,居然这样害我。” 容王妃冷笑:“是呀,好歹他们也是娘你的亲孙子。那娘你做了什么?成天不是打就是骂。扫把星,灾星,克星成日嘴上骂着,还克扣他们的伙食月钱,甚至还纵容郑氏的孩子欺负他们,生病了也不请大夫,娘,这是祖母对待亲孙子该有的举动么?” 吕夫人滞了滞,但依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们本来就是不祥之人,否则钟氏也不会生下他们后,就渐渐虚弱直至没了。还有,自从他们降生后,咱们吕家却日渐走下坡路,如今更是惨成这样,他们不是灾星是什么?” 容王妃抚额,只觉胸口处有一团火焰,东撞西蹿,却不找着突破口,她努力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的亲娘,一定要忍住,否则就是不孝,会被御史弹勋的。如此再三,才把胸口无名恶气给化去。 “京里年纪轻轻就没了的人多的是,并不差钟氏一个,钟氏是因病而没的,哪能怪到孩子身上,这是其一。钟氏生前,咱们家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也是有目共睦的。可自从钟氏没了后,吕家这才乱起来的。此其二。后来郑氏一进门,咱家更是弄得乌烟障气。娘,你中郑氏的毒太深了。郑氏是什么样的人娘你现在还不清楚么?不过是给你打造了几副头面,拿太后的赏赐做人情面儿,就把你给诓进去了。娘你也该知道,若非郑氏犯事,她偷偷转移钟氏嫁妆的事儿咱们还一直蒙在鼓里呢。钟氏的嫁妆娘你也是清楚的,那可是足足一百二十抬,可如今库房里却只剩些歪瓜裂枣。真正的丧家星是郑氏还有她的两个孩子。钟氏的两个孩子才是咱们的护身符。” 吕夫人一脸的呆滞,喃喃不能自语。郑氏嫁入吕家也有近十年了,嘴巴又甜,出手也大方,对自己也孝顺,从来没有驳过自己,都是顺着自己的意,不像那钟氏,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驳她。所以就算郑氏真做出有毁吕家基业的事,她仍是觉得郑氏比钟氏好。 容王妃知道自己这个母亲一向是糊涂的,死爱钱,却又总是拢不住钱,耳根子又软,又没个主见,只知道拿架子,被郑氏花言巧语哄住也不是稀罕事。但如今,吕家再也受不得折腾了,母亲又是吕家的当家夫人,更是乱不得,为了吕家的将来,容王妃不得不耐着性子,仔细与她讲钟氏所出的两个孩子对吕家的重要性。 总算,吕夫人脑袋转过了弯来,也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也保证回去好生待两个孩子,但一说到放利子钱的事,吕夫人又叫起苦来,“我也不想这么做呀,你也是当着家的,岂不知诺大的府邸,每天开销有多大。像咱们这种人家,可是没地方省钱的,只有花银子的份。庄子里也没多少进项,外头的铺子也都不怎么挣钱,可用银子的地方却多了去。人亲来往,宴客办酒席,养戏斑子、房屋修缮、奴才们的月例,还有四季衣裳、头面珠饰,以及每年进一次宫的各种孝敬,哪一样不花钱?来年你妹妹就要出嫁了,那顾丁氏本就是个势利的,若非你妹子与她儿子是皇后亲自赐的婚,说不定早就像当年对待王氏那样毁婚了。若是你妹妹嫁妆太少,肯定会把你妹子嫌到天边去。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想挣些补贴,谁知会被人捅了出去,我还不是想让大家过好日子嘛……” 容王妃冷哼一声,冷然道:“你别打量我不知道,吕家四个庄子,每年的出息足够吕家上下一年的嚼用了。还有几间商行,这些都是极赚钱的行业,怎么就不够花用了?我看分明是你偷偷拿咱家的钱贴补几个不成器人的舅舅了。” 吕夫人还要辩解,容王妃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也别与我狡辩。娘你心疼妹妹本没错,但千该万不该还想拿钟氏的嫁妆贴补。这可是给东哥儿芙姐留的呀。娘你这手伸得也太长了。” 吕夫人老脸一红,又忍不住辩驳道:“你也知道,钟氏的嫁妆都被郑氏那贱人给弄得所剩无几了……”想到这个,吕夫人这才真的心疼起来,钟氏的嫁妆多丰厚呀,她都没怎么见着,就被郑氏给贪得七七八八,当她看到空空如矣的库房时,什么滋味都齐了。可郑氏那儿却搜不出多少东西来,害得她被钟家人痛骂,这才把一股无名邪火往两个孩子身上喷去。 “郑氏也是有娘家的,想必和娘一样,都各自拿去贴补自个的娘家了。”容王妃冷笑,她是真的生气了,本来吕家的爵位是三代而终,兄长能否平袭爵位还得靠钟家人的打点,以及皇帝对吕家的恩泽。蠢笨如牛的郑氏不必说了,自己的娘才是真正糊涂的,欺辱嫡亲孙子不说,还敢放利子钱,弄了个实实在在的把柄给言官们。这下子皇帝就算想看在她与容王的面上,也是不成了。 她也知道,娘家的荣辱也关系着自己在王府的地位,也打定主意去走王锦绣的路子,希望能通过王锦绣使钟家人多为吕家说好话。容王妃先前也是真的没有想那么长远的,但到底不是笨蛋,京城的形势她看得比谁都明白。或许以往还一头热地肖想着那个远在天边的位子,但现实是再残酷不过了,太后党要人没人,要兵权没兵权,谋反也是门技术活,还是踏踏实实地做自己的王妃得了。 就算心里不喜那王氏,但为了娘家人,也不得不放下身段。通过王氏,搭上钟家,若是楚王再再能递上两句话,那就事半功倍了。 容王妃也极是后悔,当初不应该把王氏得罪得那么狠,好歹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她也笃定只要她放低身段,王氏肯定会给她面子的。 可她在前院砌墙,母亲却在后院拆墙,真没把她给气死。想着吕家的爵位又要成为空想,容王妃再也无法保持多年修练而来的雍容之态,再也顾不得孝道不孝道,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母亲给训了一顿。 …… 夜里露重,一阵晚风拂过,锦绣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惹来男人的抱怨,“脚又爱走,又不加件衣裳,真当自己是铁打的?”然后又把身后跟随服侍的冬暖等人骂了一通。 “没用的奴才,怎么服侍王妃的?” 身后一干人全都跪下来请罪。 锦绣习惯了王妃高高在上的身份,却仍是不大习惯底下奴才动不动就跪,于是说:“走了这么久的路,身子也暖和了。我并不冷的。” 男人的眸子凉凉,不过却未说什么,但却不肯再让她继续往前走,于是便从原来的路上往返回留仙居。 锦绣看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园子里已挂起了灯笼,朦胧而明亮的光亮照在赵九凌冷峻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些阴鸷,又有些柔和。 他揽着锦绣的腰,脚下皂色靴子沉稳地踩在青石地板上,“容王婶不足为惧。只要她还有几分聪明,就绝对不会再来为难你的。” 锦绣侧脸,看着他沉稳的侧面,这男人,最爱装深沉了,每次都爱吊她的胃口。但她总是忍不住要刨根问到底,于是半是不满半是好奇地问道:“王爷又做了什么好事?” 赵九凌笑了起来,耸耸肩,“也没什么的,不过是动用了些手段,让容王叔也不好过罢了。” 锦绣奇怪,“可是,容王叔毕竟是皇上的兄弟,皇上也要给几分薄面的。” 赵九凌嗤笑,“在帝王家哪来的亲情可讲。” 帝王无亲情,锦绣当然是知道的,但问题,面子总得顾吧。一向要面子的皇帝总不能明张目胆对付容王府吧?那样就太打眼了,会受人病诟的。 “冲着太后那些念想,但凡与太后一族沾上关系的,都得钉进空架子里头。”本来这些机密事,是不该对外人说的,不过赵九凌却忍不住全说了出来。 锦绣明白了,怪不得太后三番五次使妖蛾子,皇帝都忍下来了,原来太后外在的势力早已被皇帝不动声色地剪除掉,她再是蹦哒也是无用。相反皇帝还能落得个仁义的名声,果然好算计,只是却苦了她们这些无辜壁角。 “那这样一来,就算吕家到时候有义父出面,吕家也不一定能保住伯爵之位?” 赵九凌轻轻一笑:“钟阁老是聪明人,违背圣心的事,他如何会做呢?” 锦绣不满地瞪他,这男人,就爱说一句藏半句的,一口气说出来,会死人呀? 不过她也大至明白了钟阁老的处事原则了,想来吕家只会日渐没落下去,她还有些兴灾乐祸。 那顾丁氏费尽心力给顾东临结上吕家这门亲事,到头来,却也是白忙活一场。 锦绣在高兴过后,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张忧郁却又仓桑的黝黑面庞来,心里又很不是滋味了。 有这么个专门来衰自己的老娘,顾东临想必日子也过得挺苦的吧? …… 吕夫人哭丧着脸离去,容王妃仍是心烦气乱,也顾不上容王原本该来她这儿却又去宠妾那儿过夜的事来,只一心想着该如何修复与钟家人以及王锦绣的关系。 门房上的又来报,齐王妃来了,正在屋子里踱步子的容王妃更是心烦意乱,挥挥手不耐烦地道:“我现在正有事,任何人都不想见。” 外头的奴才正要把话委婉地递给齐王妃,可齐王妃都已经自主自发地跨入垂花门了。 容王府的奴才只好把赶人的话咽了回去,陪着一脸的笑把齐王妃迎进了容王妃的正院厢房里,好茶好水地招待着。并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拖延时间。 齐王妃平时候与容王妃关系非常要好的,往回登门都是不请自来的,把这儿也几乎当成自己的地盘了,听说容王妃不得空,便说:“婶子现在还不得空?究竟忙些什么呀,快领我去瞧瞧。我找婶子可是有要紧事儿。” 于是,容王妃也不好再继续呆在屋子里,只好出来见齐王妃了。 当一听齐王妃的来意,容王妃头都大了。 杨宽是她娘家母亲那边的亲戚,母族早已没落,母亲对娘家亲戚尤为亲切,处处提拔。她也不是不知道杨宽是个浮夸成性,不是做官的料。可母亲以及表姨妈亲自找着自己。表姨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自己又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身份,这么点小事确实也不在话下,一来她也想显摆自己,二来也是想万一杨宽真的有了出息,将来也是份助力。于是就找了齐王妃,走了几道弯曲的门路,把杨宽调到了富庶之地任一方县令。谁知这人却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这才多长时间呀,就犯了事。 面对齐王妃抱怨的哭诉,容王妃的头更加大了。 …… 接连下了几天拌随着冰雪的雨水,这日里阳光总算突破厚重的云层,难艰破云而出。 接连几天的艳阳天,春雪在阳光下全消,被暖风一吹,春天似乎也早早来到。锦绣便脱下厚重的冬装,换上轻便鲜嫩的春装。 而这时候,王府里的花园已是春光无限。仿佛春日的阳光一露脸,柳树便沾翠点绿,装饰春天。楚王府的花园皆是粉艳欲滴的妍红清翠。 而医馆也在有条不紊地建设中,从宣府运来的各类医疗器具也本都基本派上用场,并安置完毕。 锦绣一边安胎,一边忙她的医馆事务。 在这万物复苏的大好景致里,帝都勋贵们又有宴客的新花样,这个王妃的牡丹花会,那个国公夫人的桃花宴,某某侯夫人的赏花宴的请谏如雪片般飞到楚王府的回事处。锦绣也抽空参加了几回,发现搞这些宴会的人实在太多,她去了这家有可能得罪那家,去了那家有可能得罪这家。后来干脆一家都不去,全都借口安胎为由,给婉拒了。 后来被人逮着问了几回:“楚王府什么时候也举办个宴会什么的?也好邀大家一道玩玩呗。” 锦绣说:“我可没这个精力,等生了孩子再说吧。” 在明媚的春光中,锦绣友情做了开惠县主的专属妇产大夫,不过就是偶尔把把脉,听听胎心,别的也没什么的。 唯一让她感到兴奋的是,赵九凌这个封建权贵,似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忽然开了窍,对她各种好。今天给她买酸梅汤,明天给她做杈子,后天陪她去散心。甚至有一回,才出门不久,过了不久就又折了回来,手上还提着一大堆野菜,说是路过集市时,看到有人卖这种市面上也难寻的野味,便买了下来亲自带回来了,说让她尝尝鲜。 当时锦绣说不感动是假的,想着他的身份,也只归类为他偶尔的心血来潮,或是准爸爸的反应罢了。但后来一次事件,这才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夫妻间的事儿。 事情是这样的,锦玉因为下场表现不错,虽然没能挺进前三甲,也是进士一枚,还是大周朝开国六十余年来,年纪最轻的进士。 兄弟如此给力,身为姐姐的哪有不高兴的,当天便回去庆祝去了。她想着赵九凌要忙户部里的事,非常善解人意地让人带话给他,让他晚上不必等她,她要在钟家吃了晚饭再回去。 但想不到临到吃晚饭的时候,赵九凌也来钟家了,当着一大堆夫人奶奶的面,说是来亲自接锦绣的,甚至还佯怒地斥责锦绣:“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叫上我,自己就走了。” 她赶紧向他道歉,说不是成心的,因为他这阵子也确实很忙的。 赵九凌说:“小舅子喜登科,再忙也得过来。”然后又把手头的竹叶青的薄绒披风给她,“听钦天监的说今晚天气有变化,我特意回了王府给你找了件披风,以防万一。” 一时间,锦绣受到各色夫人奶奶们的艳羡,说什么的都有。 但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不知是谁说了句:“有什么好得瑟的?不过是看在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那人说话很低,锦绣隔得较远,并没听到的,但赵九凌耳朵尖,立马就转过了头。 当时,赵九凌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转过头来,目光精准地锁住那说话之人。 是沈丁氏,沈阁老兄长的媳妇,人称沈四奶奶。 沈四奶奶也没料到自己一时妒忌之言居然让人逮个正着,被赵九凌那双寒眸一扫,脸色煞白了。“我……我……不是说王爷……” ------题外话------ 苦芥,也叫葱白,野小蒜,生于春天二三四五月间,二三月吃蒜叶,四五月吃蒜头。传统药膳滋补野味。通便洗肠透气排毒效果杠杠滴。便秘者当天吃了就见效果,孕妇老人小孩子各个年龄阶段一网打尽。 第372章 失宠论证 赵九凌说:“本王当然要疼自己孩子的娘,难不成,还要来疼不相干的你不成?” 周围闪现无数星星月亮,连锦绣也觉得赵某人这话太霸道太刻薄,太恶毒……不过,她喜欢。 吃了晚饭后,外头果然下起了雨,不大的雨,却下得密密麻麻,天气也陡然转冷。好些没有准备的妇人,全都瑟缩着身子上了马车,尽管钟夫人一再强调让人准备雨伞准备披氅,却无一人真的去领披风。 唯独锦绣披着厚实的披风,在赵九凌高举着的大伞保护下,从容上了马车。 那天晚上,锦绣很是温柔地问赵某人,怎么忽然就对她好起来。 赵九凌语气幽幽地道:“本王以前对你不够好么?” 锦绣被他幽怨地语气弄得很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说:“王爷对我一向是好的,就是感觉,今天王爷有些不大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锦绣的错觉,总觉得他的脸上带着期待神色,她眼前闪过某些光亮,但太快了,一时没能及时捕捉。 但从那以后,锦绣越发感觉出赵九凌对她的好,那种流于自然,却又带些夫妻间的亲呢,使锦绣忍不住沉醉其中。 尽管她也归于他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对她这么好的,因为她以前曾事先放出话来,女人怀孕后,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对胎儿是有利的。赵九凌想必也是个优生控,对她好也是情理之中。 第二日,沈阁老夫人来访,据说还携了重礼,说是来向锦绣赔罪的。 这时候的锦绣人还在床上躺着呢,今早与赵九凌来了回怀孕后的第一次运动,因怕动作太过剧裂伤了胎儿,锦绣非常辛苦地采取了后位的方式。赵九凌走后,她又准备睡她的回笼觉,实在不想见这沈夫人。 于是,林嬷嬷代表锦绣非常客气地对沈夫人道:“王妃身子不大爽利,这会子还没起床,无法接见夫人,还请夫人见谅。夫人的来意王妃也已知晓,我们王妃说,夫人实在是多虑了,冲着沈阁老与舅老爷的情份,沈四奶奶那么点子错处又算得什么?所以夫人真没必要放心上的。” 昨日沈丁氏那不合时宜的话,锦绣确实未放心上的。不是锦绣胸怀宽阔,而是她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对于这种人,理会她还真是抬举了她。 所以沈夫人上来陪礼还真是多余的。她就算不来,她也不会对沈家怎样,她可是有格局的王妃。 赵九凌听说此事后,嗤笑一声:“你是有格局的,但本王却不是。” 锦绣问:“那王爷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 “……” 赵九凌一脸自得地道,“就算本王什么也不用做,那沈丁氏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锦绣点点头,这就是权势和身份带来的好处,只有他去踩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来踩他的。得罪了赵九凌的人,要不已被报复,要不被别人报复,沈丁氏那样的小虾鱼,让赵九凌出马实在太抬举她了。 这一日,锦绣参加了一回梁国公府举办的赏桃宴。 梁国公府那占地七八亩的桃花林,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数亩地的桃花,在花匠的精心护理下,三月末便能竞争相怒放。最难得的是梁国公府的每一株桃树都用青砖砌了起来,间隔也比较远,人走在其间,只觉香花扑鼻,美丽无边。 以前在金陵的时候,桃花的花期在三月底四月初,西南地区一般二月中下旬就有桃花开放,而黄河流域要在三月中旬至四月上中旬不等,也与气候有关。而京城特殊地理气侯,使得锦绣有眼目睦在三月里还能一边赏雪,一边欣赏桃花绽放的艳丽身姿。 而梁国公府的桃花宴,便设在桃花林中,闻着扑鼻的花香,拂在脸上,穿着明媚富贵的春装,与一群打扮精神的贵妇说笑聊天,吃着市面上也极难买到的珍稀瓜果,品尝各地方孝敬来的香茗,这样的场合,不止能快速拉近关系,还能从各自的聊天中,了解帝都乃朝堂里或机密或不为人知的内部消息。尤其这样的盛会,还有着另一种功用,那便是变相地相看媳妇。 锦绣与庄顺公主有龃龉,并不愿来的,但经不住上回在福国大长公主府上,庄顺公主当着众多宗室亲长的面,亲切的拉着她的手,让她这日里务必前来。 锦绣刚开始也没当真,也就敷衍了两句。后来,庄顺公主又亲自派了得脸的女官来王府亲自请她,她能找的借口都用了,庄顺公主仍然热心不减,锦绣一边郁闷,一边恨这该死的繁复的古代礼节,最终也免不过面子情,这才来了。 这日里,赵九凌亲自护送锦绣来梁国公府,马车直接从后门驶入垂花门处,庄顺公主携媳妇亲自迎接,看到赵九凌也在场,不由捂唇笑道:“哟,恒阳可真是心疼媳妇。” 在锦绣忍不住脸红的情况下,赵九凌强行抱了她下了马车,说:“京里牛鬼蛇神太多了,还是小心些为好。姑母,锦绣可就交给您了。” 庄顺公主笑道:“放心,在我府上,绝不会让你媳妇少半根头发的。” 赵九凌颔首,对锦绣说:“那我晚上再过来接你。” 锦绣点头,男人的目光太过温柔,连她都忍不住沉醉其中。 庄顺公主似乎得了健忘症般,对以往的事儿只字不提,拉着锦绣的手,亲热至极,能让庄顺公主宴请的,都与梁国府有些渊源,多少也知道此人与锦绣之间的龌龊,但这时候见庄顺公主如此的亲切,态度和气,心里多少有些吃惊的。纷纷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正与锦绣话拉家常的庄顺公主。 一些心直口快的人甚至与旁边妇人咬着耳朵,“该不会是梁国公府有什么人病了吧?” “没有听说过呀。” “可庄顺公主怎么忽然改了性似的?” 这也是众人疑惑不解的地方,不过到底只是人家的私事儿,她们也不好问出口的,于是大家也一道粉饰太平,装作没有发生过般,相互说笑起来。 庄顺公主交游广阔,每年举办的赏桃宴,不止代表梁国公府以及庄顺公主的颜面,也能侧面反映出梁国公府在帝都的影响力。 钟夫人也在受邀名单中,并不意外,最让锦绣意外的是,钟夫人向她说起了沈家的事来。 “沈阁老当年还未进入内阁,还只是礼部左侍朗,便已成为梁国公府的座上宾了。这后来几年更是年年都没有落下的。唯独今年的赏桃宴,梁家却没有给沈家下贴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锦绣摇头,她打入这个圈子才多久呀,这些勋贵世家错宗复杂的关系哪能够理清? 钟夫人看了在远处招呼客人的庄顺公主,小声道:“还不是因为那沈丁氏的缘故。” “沈丁氏?” “是的,就是沈家长房的四媳妇,你应该也有印像的。威国公老夫人顾丁氏的娘家侄女,丁氏。以往在福国大长公主府上也见过的。” 锦绣想起来了,这位沈丁氏第一回见到自己,面上说着讨好的话,可脸上的嫉妒与不以为然是那么的明显。那日锦玉高中进士,她回钟家庆贺,赵九凌非常拉风地来给她撑面子,又被这女人讽刺是因为赵九凌看在孩子的份上才对她好。 有些人女人就是天生小心眼,只愿人穷不愿人富,锦绣也有这样的阴暗心思。但也至于狂妄到拿到嘴上说,还让人听到。这沈丁氏,倒是敢作敢为。 锦绣笑了起来,“我知道她,她又做了什么事儿?” 钟夫人也笑了起来,“她还能做什么?也就是因为那日因言行不当,冲撞了你与楚王,回去后便被禁了足,据说被关到后罩房里抄经书去了。这回梁国公府的赏桃宴,也没邀请沈家。想来也是因为这沈丁氏的缘故。” 锦绣有些不舒服了,这庄顺公主是在讨好她,还是给她拉仇恨呀? * 有了身孕,自然会被当成稀有保护动物,不管走到哪,都会受到极致的关注,吃的水果,喝的饮品,也全是孕妇专用的。 梁国公府的桃花确实炫灿多姿,锦绣不情不愿的心思,在瞧了这成片的桃花林后,也有些向往起来。没有污染的极致美景,衣香鬃影,奴仆成群,欣涡无边的桃花春色,周围人小心翼翼的巴结讨好,真真是金山银矿堆出来的享受。 四个多月身孕的开慧县主也被邀了来,与锦绣一样被当作重点保护动物,不管走到哪,身边都是数名经验周到的婆子服侍,因大家都是孕妇,坐到一起倒有说不完的话,全是有关怀孕心得。 说了好一会子的孕期话题,开惠县主见无人再注视这边,这才小小声地问锦绣:“好端端的姨母怎会邀请表嫂呢?”显然,庄顺母女与锦绣的龃龉,在京城宗室圈子里,已不算是新闻了。 锦绣悠然喝了口苹果汁,说:“到底是亲戚,哪有隔夜仇的。” 开惠县主却捂着唇,“前儿个,听我家大爷讲,建成大表哥已进入户部当差了,建英表哥也去军中阅练,想必是凌表哥的功劳吧?” 周建成,周建英是庄顺公主与梁国公的嫡子。周建成今年二十七岁,周建英刚及弱冠。 锦绣先是惊讶,后来才想到武定侯也在吏部当差,武定侯大公子在户部做事,知道这些内幕也不为过,于是也不隐瞒,“宋融对表妹倒是知无不言。” 开惠县主羞涩而笑,“大爷每日回来都要与我说说朝堂上的事儿。凌表哥同样也是如此吧。” 赵九凌确实会与她说些朝堂上的事,锦绣抿唇而笑,心窝处略有暖意,“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事关朝廷机密,也不会与我说的。” 开惠县主笑道:“那是自然,咱们妇道人家,多少了解些朝政风向也是好的,免得到时候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白白做了睁睛瞎子。不过事关机密大事,咱们知道了反而不美。” 锦绣深有同感,看这开惠县主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母亲又早逝,父族也渐走下坡路,却能依然得到丈夫的尊重喜爱,不说有两刷子,也能证明这位表妹也是位妙人儿,是个通透的。 这时候,庄顺公主又过来招呼了锦绣,“虽说天气暖和了,但这儿有股穿山风,头几日下的雪也还没化去,坐到这儿到底有些冷,可得注意身子,来来来,把这个大毛披风披上,万一真的着凉了,我可无法向恒阳交差。” 梁国公府的丫头捧来一件羽白缎子大毛披风,春季的披风略薄,披在肩上,只觉暖和,却又不沉重,正是用来应付寒春末尾陡变的气节。 锦绣也不推辞,在丫头的服侍下,披好披风,笑道:“姑母就是疼我。但也不能只疼我一人呀,否则引发了众怒,那才是冤枉。” 庄顺笑得和蔼,说:“放心,我这个姑母都是一视同仁。喏,月荷,你也有一件,快披上,别着凉了。” 开惠县主闻言笑道:“姨妈不必操心,我可是带了披风的,不会冻着的。”她指了身后婆子手头的大红色绣牡丹纹的披风。 庄顺公主扫了眼,这才说:“还是你爱惜自己的身子。锦绣,亏你还是大夫呢,还没你这表妹懂事,穿这么薄的衣服,也不怕冻着了我那未出世的侄孙。” 到底还有其他客人招呼,庄顺公主风一样地来,又风一样地离去,锦绣和开惠县主倒也见怪示怪,却也惊煞了旁边客人。 安伦郡主来到锦绣跟前,与开惠郡主说笑了几句后,这才把头转过来,压低身子道:“庄顺姑母是不是魔怔了?” 开惠县主与锦绣相视一笑,最后由开惠县主开口:“怎会呢?姨母再是聪明不过了。” “可,可是……”安伦郡主想说淑和与锦绣的间隙,但又觉得难以启口,但锦绣哪有不明白的,微微一笑,“到底是长辈,自然有长辈的气度。” 安伦郡主不以为然,但嘴里却说:“那倒也是,姑母确实心胸广阔。”问不出原因来,安伦郡主心里猫抓着难受。但凡是女人,没有不爱八卦的,尤其事关宗室里的风向标,见锦绣高深莫测,不肯多说,又轻轻推了开惠县主,“咱俩谁跟谁呀?面儿话就不必多说了。快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开惠县主四处望了望,一脸的无耐,“好歹表姐夫也在朝堂上递得上话,如今又领着禁卫军统领的差事,你怎的消息这么闭塞?”她凑近安伦郡主,低声道:“姑母那两位表兄,如今都有了差事,都是恒阳表哥的功劳。你说姑母对凌表嫂能不客气么?” 其实,随着周建成、周建英兄弟被委任差事,京里便有好些议论了。要知道周家兄弟因是公主之子,父亲又是国公爷,按大周朝规矩,周建成承袭国公位那是板上钉钉的。周建英也可以恩荫得个散官或是二等伯爵不世之位。 但事情就怪在这儿,周建成都二十多岁了,身为梁国公世子,却没有半分差事,周建英同样如此。就算他们有公主母亲可以在帝都呼风唤雨,但毕竟只是空架子。但凡与朝政脱节的勋贵,不出两代,便会被边缘出去,直至没落。 庄顺公主再如何的威风,也深知权力的好处,以及手上没权力,便会沦落为没爪子的老虎,空有贵族头衔,却只能渐渐衰败下去。以前也没少四处奔走,肯求皇帝兄长赐些差事给两个外甥,都被皇帝四拨两千金回了。 只要在朝堂上有一定基础的人都知道,周建成两兄弟的差事,可要多亏了楚王周旋。否则,周家兄弟不会得到如此好的肥差。 但庄顺公主母女与楚王妃之间的龃龉,也是闻之甚祥,但楚王仍是帮了两位表兄,这说明了什么? 不远处的一张檀木交椅上,齐王妃与一群要好的闺蜜好友也在吭吭咕咕的,“还能有什么?到底是姑表亲,又不是多见外的人,楚王肯定是要相帮的。” 但这话并不能让人满意,于是又有问:“应该不至于吧,先前楚王妃可是没少被淑和欺负。” 齐王妃不屑地道:“不过是女人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楚王心胸还不至那么狭隘。”然后又远远瞅了锦绣一眼,意有所指地道:“男人呀,天生与咱们女人不一样的。对于女人来讲,男人就是咱们的天。可咱们女人在男人心目中,也只是占了一小部份罢了。有的或许连一部份都没法子占的。” 在贵族圈子里混的人,哪个没有七窍玲珑心肝的?很快就明白齐王妃这是在指桑骂槐了,只差没赤裸裸地说楚王妃不得楚王重视。 齐王妃的声音有些大,被耳尖的安伦郡主听到了,她先是一惊,但看到锦绣平和恬静的神色,锦绣安静而随和地坐在扶手大椅上,额头那颗晶亮的钻石衬得一张脸儿如温玉般娇媚,近看之下,脸蛋儿如剥了壳的煮鸡蛋,光滑细腻,毫无瑕疵,神态安祥从容,眉宇间自有股数不尽的婉约媚态。 安伦郡主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自然知道女人过得好与歹,看其面容神态便能窥视一二,再名贵的首饰衣料都是无法遮掩的。又偷偷打量了锦绣身上的穿戴,头戴的钗子款式别致,为九尾,凤尾做工细腻,当中一颗大珠引出凤头和流苏,旁边各有中等珠子一粒,又引出小流苏各一,凤尾处另缀有金色珠子。细细的钗翅又采用了镂空雕法,这样就大大节省了凤身所需物材,又增添了生活之趣。 锦绣被安伦太过炙热的目光盯得不甚自在,侧头笑问:“表妹这么看我做甚?” 其实安伦郡主比她还要大几岁,但又比赵九凌小些,是以安伦郡主只能沦落为表妹的份。 安伦郡主不好意思地道:“表嫂这个凤钗,款式倒是别致。” 锦绣摸了摸头上的凤钗,笑道:“这是我亲自设计的,好看吗?” “好看。只是,为何要弄成镂空的呢?”其他贵妇的凤钗,可没有这种镂空的设计的。连她自己头上的凤钗都是用赤金打造的,钗翅也是小指般粗细,不若锦绣,细得可以当成绣花针了。 锦绣解释说:“凤钗太重了,戴着脖子沉。所以就改成镂空的设计,这样就大大减轻了重量。” 安伦郡主恍然大悟,“表嫂可真会想法子。”她就说嘛,堂堂王府,要什么没有?连凤钗都要偷工减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原来是人家故意为之。 再来锦绣身上也找不出受楚王冷落的落寞或是哀凉,于是安伦郡主又否定了齐王妃的言论。毕竟,这位表嫂无论是穿戴还是佩饰,都不及其他王妃贵重,就连诸位县主都略有不及,堂堂王妃,穿得如此简单,却依然神情从容,想来也是因为底气足的缘故,才会不把旁人的议论放在心上。 与安伦郡主有着一致看法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包括与齐王妃交好的人,远远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锦绣的神情衣饰,然后驳了齐王妃的话,“应该不至于吧,刚才我还亲眼看见楚王亲自把楚王妃送到梁国府才离去的。” 齐王妃哼了哼,“楚王乃皇后所出,自然要给嫡妻颜面。这有何好稀奇的。” 确实没什么稀奇的,可又有多少男人不被小妖精迷惑,维护嫡妻颜面的?人家楚王好歹还会维护嫡妻尊总,总比她们这些黄脸婆被小妖精给挤兑得差点翻不了身好太多了吧。 齐王妃又说了找了好些锦绣不得楚王宠爱的证据,比如说,不戴御贡珠饰,却只佩戴西洋来的便宜货,头上的凤钗虽是足金却细得能当绣花针,衣裳也无多少刺绣,料子也比较普通,其中最有力的证明便是,庄顺公主母女先前那般下锦绣的面子,但赵九凌仍是不计前嫌地引荐了周建成兄弟;淑和可是没少给王氏甩脸子,给她难堪,但庄顺公主的桃花宴,仍是低声下气地来了,想来是楚王的吩咐,这便是王氏失宠的最好证据。 第373章 强硬 这些人被说得半信半疑,也觉得齐王妃说得颇有道理,女人都是爱八卦的,尤其是这种说人家家长里短之类的事儿,更是津津乐道,一场赏桃宴下来,除了当事人外,整个帝都的宗室勋贵圈子都流传着楚王妃失宠的传言。当然,这也都是在私下里议论的,也没有人当真敢明张目胆说出来的。 当安伦郡主听说此事后,也是在赏桃宴结后的第三日,听得几个闺密这般说人家锦绣失宠的言论,那个啼笑皆非。 “你们这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凌表嫂怀孕了,这可是恒阳表哥的嫡子呢,恒阳表哥高兴都来不及,凌表嫂如何会失宠?” “楚王做事一向有据可寻。虽然建成表兄有了较好的差事,但你们想过没有?淑和却已被蔡家送回山东老家了,这说明了什么?” 安伦郡主又把那日在开惠县主那儿得到的消息与大家分享,再加上自己男人的一点分析,最终得出最接近真相的结论。 楚王之所以要提拨周建成兄弟,其目的便是与庄顺公主作交换。 对于庄顺公主来说,女儿虽然重要,但哪及得上儿子的前程。是以,庄顺公主把淑和强自送出京城,牺牲一个女儿,却能保全周家未来两代人的前程。这笔买卖,确实划算。 其实赵九凌还算是亏本了的,依他的本事,想报复周家那是易如反掌的,也由不得庄顺公主讲条件。但他只是用赤裸裸的阳谋来进行,不得不说,这人阴险到正大光明,却无人能说他半句不是。 淑和被送走了,失去了娘家这个大靠山,她未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就是了。这也算是替锦绣报了仇,出了恶气,怎能说楚王不重视楚王妃呢? 而锦绣佩戴的西洋传来的石头,以及镂空纤细的凤钗,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有人的爱南珠,有的人爱宝石,也有的专爱赤金,人家就爱这西洋玩意,你旁人管得着么?楚王府要什么没有呀,人家锦绣还是神医呢,看一个病就能有几百上千两银子,还会差那么点打造头面的钱?扯谈。 众人被安伦郡主强大的理由说得服服贴贴。接下来几天,帝都又有了新的八卦。 …… 大好的明媚春光,锦绣也不得闲,除了指点医馆修建外及注意细节外,又抽空回了钟家。 已逝的钟氏与吕天尧的两个孩子,大的十一岁,小的约八岁左右,模样儿颇清秀,就是太过瘦弱,完全及不上同龄孩子一半的重量。 锦绣给两个孩子把了脉,仔细检查了身子,又拿了银针验了血,看了眼睑,全身作了检查后,语气凝重,“这孩子接回来有多久了?” 钟夫人一脸怜惜地道:“一个月了。” “怎么不早些来找我给他们检查?” 钟夫人一脸震惊,“怎么,他们身体有问题?” 锦绣点头,“也不算太大的问题,就是亚健康。” 所谓亚健康,就是身体上没有太大的毛病,但各类小毛病却是不断的,肠胃不好,时常拉肚子,气管方面也存在问题,抵抗力也差,极容易生病,尽管京里的大夫医术高明,堂堂国公府的孩子,也不至于轻易就得病死去,但孩子们的体质非常弱是事实。 得知孩子们并没有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在孩子母亲未去世之前,身子都健健康康的,在继母进门后,身子才弱下来的。锦绣心头有了数,那吕郑氏尽管恶毒,但还没有笨到立及要孩子性命,不过是在饮食上、生活作习方面刻意的怠慢孩子。孩子年纪小,本身抵抗力就弱,再吃些不消化又不怎么营养的脏物,肠胃损坏那是迟早的事。 古代医疗条件严重落后,孩子夭折的占3成左右,随便生个病,再刻意动些手脚,一命呜呼那是再平常不过了。这郑氏也太恶毒了。居然用这种丧心病狂的法子来对待两个孩子。真是死有余辜。 孩子们气管方面也比较弱,尤其小的一个,连鸡胸都长出来了,这主要是缺钙以及长期咳嗽引起的。 吕郑氏还天长日久的给孩子们吃补药,表面这些药物也是花了大代价的,但孩子们这么小,体质也弱,并不适宜吃这种大补之物。只要不笨的人都知道,孩子根本不需要吃补药的,反而会适得其反。但这两个孩子却长年轻月地吃这些补药,身体自然是越补越差。 钟敏得知郑氏干的好处后,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埋怨起母亲来,“我早就与娘说过,那吕郑氏不是东西,时常在咱们看不到的地方虐待孩子,让娘早早想办法。偏娘就是死脑筋,说孩子有祖父祖母以及父亲在,那吕郑氏应该不至于胆大妄为到公然毒害孩子的地步,要我少操些心。天可怜见的,要不是姐姐,我们还地直蒙在鼓里。” 钟夫人一脸的愧色,抚摸着孩子的头,一脸的忿恨,“吕郑氏,实是欺人太甚。她真当我们钟家没人了是吧?” 钟大奶奶却毫不见怪,说:“这种勋贵之家,继室虐待元配子女本不是新鲜事儿。二弟妹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钟二奶奶低下头去,有些感叹,也有些悲痛,“大嫂说得极是,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这两个孩子真的太可怜了。”钟二奶奶也是生母早逝,继母进门后,刚开始还算有几分面子情,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后,连面子情都不顾了。 后来钟闵也知道了,一脸的悔恨,“当初娘就该听大嫂的话,待那郑氏进门后,就该偷偷给她一碗绝望药。她生不出儿子,没了念想,也没了靠山,也不至于这么的机关算尽,妄想害大堂姐的孩儿了。” 看钟夫人被儿女指责头抬不起头来,锦绣忍不住道:“郑氏都已经死了两个月了,孩子身上的症状,也有一部份是近期才出来的,与郑氏倒也无关。所幸发现得早,也还没有酿成大祸。但我实在不明白,这郑氏都死了两个月了,为何孩子还是长不好?甚至身上还添了新伤?吕家还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在欺负他们?” 钟夫人精神一震,也想起了什么,一脸的愤恨,“这应该就是孩子的祖母干的好事了。”她揽过两个孩子,一脸心疼地道:“原先我也不清楚,为何你大堂姐没了后,按理,身为祖母对于自幼失恃的孩子应该照顾有加。可偏偏这吕夫人对孩子越发不好,刚开始我也只以为是郑氏挑唆所致。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糊涂的老东西不知从哪听来的混话,说两个孩子命中带克,专克自己的亲人。你大堂姐就是被他们克死的,将来还会克自己的父亲,还有祖父母。胡氏那本就是个蠢货,听风便是雨的,这么信以为真也是有的。想来,郑氏做出那起子没脸的事来,进而连累吕家,那胡氏便把过错都推到孩子身上,越发看孩子不顺眼了。” 锦绣一脸震惊,古人确实迷信,那胡氏又是个糊涂的,信以为真也没什么稀罕的。她只是很好奇,当初是哪个混账王八蛋说孩子是克星的? 钟夫人摇了摇头,说不甚清楚。问两个孩子,十一岁的东哥儿犹豫半晌,说:“是一个叫了缘的老尼姑。她说我和妹妹是克星,生来便是克亲人的。要我祖母把我们送走,他们却说母亲是天生富贵相,贵不可言,还说母亲的孩子将来出人头地,指日可待。祖母当时还不肯相信,后来那了缘又接连说了好几件咱们家发生的事,祖母便信以为真了,从那时起对我和妹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八岁的芙姐儿偎在钟夫人怀里,安静而胆小,东哥儿紧紧抿着唇,泪花在眼里转动,却不肯掉下来。 锦绣大恸,上前把两个孩子搂在跟前,抚摸着东哥儿的头发,柔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当时你怎么不告诉你外祖母?” 东哥儿望了钟夫人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期翼,但很快又黯淡下来,“那时我刚好五岁,年纪小,并不知道什么叫命中带克。外祖母又忙,哪能面面俱到的照顾我?祖母和母亲又不让我和妹妹出府。”意思就是钟夫人当时也没怎么尽到责任,而吕夫人胡氏也有意无意地不让孩子见外祖家,只想在自己家中慢慢把两个孩子熬死。 钟夫人一脸的愧疚悔恨,忍不住抹了眼泪,“好孩子,都是外祖母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你们放心,从现在起,我坚决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锦绣说:“那胡氏不但是个糊涂的,还特别的蠢昧无知。义母,依我看,不能再把孩子送回去了,反正钟家也不是养不起两个孩子。” 钟二奶奶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们到底只是外祖家,孩子祖父母父亲齐整,若没个正当的理由,岂能由着咱们?” 钟敏冷笑,扬着眉道:“那胡氏这么虐待孩子,她当真以为咱们钟家无人了吗?”然后转身对自己的母亲道:“娘,您不能再顾盼西顾了,东哥儿芙姐儿好歹也是大堂姐的骨血,他们吕家不般不把欺辱大堂姐的孩子,还妄想借爹爹的东风,哼,做梦去吧。有求于人就得有求于人的态度与诚意,胡氏这般可恶,咱们还与他们客气做什么?” 钟夫人蹙着眉,她没有看长子钟阅,也没看小儿子钟闵,更没看锦绣,而是看着自己的大儿媳妇,“老大媳妇,说说你的意见吧?” 钟敏跺脚,对自己母亲很不满意,觉得母亲一向果决,怎么这回却瞻前顾后的?大家族的族妇该有魄力半分也无。 钟大奶奶说:“妹妹的话极是有理,吕家实是欺人太甚。一方面有求于咱们家,另一方面又可劲地虐待孩子,实是忍无可忍。母亲,咱们应该硬起来,把两个孩子留下。哼,锦绣妹妹说得极是,咱们钟家什么人家,难道连养两个孩子都养不起?他们吕家不喜欢孩子,咱们也不好勉强。” 钟夫人点了点头,面色带着赞赏,“你是钟家将来的族妇,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干系着钟家的名声。你可仔细考虑清楚了,收下两个孩子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样一来,肯定得面对吕家的磨缠。吕家倒也没什么的,但他们出了个容王妃,有此人在,这两个孩子虽然懂事乖巧,但也极有可能给你和阅儿增添麻烦。” 东哥儿敏感,听了钟夫人的话后,身子缩了缩,他忍不住道:“外祖母,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大舅母照顾了。奶奶虽然刻薄了些,也不至于害立即我性命。就让我回到吕家吧,只是恳求外祖母和大舅母留下妹妹。妹妹年纪还小,我一个人倒无所谓,就怕在吕家那种吃人的地方护不住她。万一妹妹没了,我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娘了。” 芙姐儿自小受冷落与尖酸刻薄的辱骂,小小年纪也养成了敏感自卑的性子,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一个劲地往锦绣身上缩去。 钟夫人听得鼻子一酸,说:“好孩子,外祖母也知道你们受委屈了。可外祖母年纪大了,能护得了你们一世,却护不了你们一时。” 钟大奶奶总算明白了婆母的意思了,原来婆母这是要自己表态呀,婆母确实精明,给了自己高帽子戴,也间接表明,将来这两个孩子将会是自己的责任。而自己一旦应了,就得一心一意为两个孩子打算,不得因为面子情而敷衍。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钟大奶奶赶紧说:“母亲放心,这两个孩子我一定会视若子侄,只要阳哥儿丽姐儿有一口饭吃,一定有东哥儿芙姐儿的饭吃。” 钟大奶奶没有说把两个孩子视为亲生,只说视若子侄女,那是真心表了态的,视为亲生的谁不会说呀,但实际上谁能把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当作亲生的来养?但子侄就是不同了,那是直接表明,东哥儿兄妹俩,将会以表主子的身份住入钟家,接受钟家的蔽护和教育,却又不会抢正牌钟家少爷小姐的风头。 钟夫人点头,对大媳妇的态度很是满意,大媳妇的为人她还是很清楚的,只要她亲自表了态,那就证明她能说到做到。 钟敏还要跳脚,但被锦绣使了记眼色,也渐渐转过弯来,对钟大奶奶笑道:“大嫂,以后东哥儿芙姐儿就住在咱们家了,那要安排到哪间院子呢?” 钟大奶奶毫不犹豫地说,“芙姐儿就住在大妹妹以前住过的院子吧,至于东哥儿,东哥儿今年也十一岁了,年纪也不小了,就住在外院,和锦玉兄弟住到同一个院子,也该给他请个夫子教导了。老爷和大爷还有锦玉兄弟也顺便指导他的功课。” 没有人再说什么,一致通过让两个孩子留下来,而锦绣也上了一堂生动的课,婆母是家中的权威,可长媳妇却是家族未来的权威,在拉笼与打压二者间找个平衡点,既维护了婆媳之情,又给了大儿媳妇十足的颜面。让大儿媳妇死心踏地尊重婆母,而婆母也能落得个深明大义、不抢权的好名声。 钟夫人看似软弱的行动,却给东哥儿芙姐儿创造了最有利的生长环境。钟夫人也说得对,她能护得了两个孩子一世,却不能护得了他们一生,真正能护着他们的,是孩子们的舅舅和舅母。而舅舅作主留下孩子还不算,还得让舅母打从心里认可并同意,才算是真正的圆满。 一个家族的主母,尽管地位不若男人,可要是与丈夫不同心,专扯丈夫的后腿,一个家迟早也会弄得四分五裂。 而那些总是瞧不起媳妇,把媳妇打入尘埃里,处处打压媳妇的婆母、老太太、老封君们,那才是十足的蠢货。 把钟大奶奶看向两个孩子的慈爱的眼神看进眼里,锦绣再一次感叹钟夫人长远的目光。 之后,果然吕家人上门讨要孩子,然后钟夫人就气愤地把两个孩子拉到身前,然后撩开孩子衣裳,露出身上陈旧新鲜交错的伤口,指责吕夫人虐待亲孙子,这种虐待亲孙子的人家,身为外祖家再是袖手旁观,与牲畜无疑,所以钟夫人坚决不再让孩子们回去。 吕夫人当然不肯承认孩子们身上的伤是她留下的,死活以孩子父亲祖父母都还没死呢,哪能让孩子住在外祖家,这样也太打脸了。钟家身为朝中重臣,仕林泰斗,岂会做这种强盗的事来? 钟大奶奶冷笑着说,我们这样的强盗,是建立在孩子们身心健康的基础上。不像有些人,贪墨了媳妇的嫁妆后,为怕两个孩子将来长大后知道自己的亲祖母把自己亲娘的嫁妆贪得一干二净,就恶向胆边生,居然妄想害死孩子,这种人更令人不齿,更是没人性,孩子落在这种人手里,谁放心得下? 吕夫人哑口无言,钟氏的嫁妆她自己贪墨了一份,郑氏贪墨了一部份,然后又被官中挪用了一部份,现在确实所剩无几了。可媳妇的嫁妆本来就是婆家的,让婆家享用本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不对的? 钟大奶奶冷笑,“吕夫人这话说得确实好,那我更要恭喜顾老夫人了,按吕夫人的意思,那只要吕四姑娘进了顾家门,吕四姑娘的嫁妆就可以让顾老夫人占为已有了。”然后对身边的下人说,“赶紧的,备马车,去威国公府,我要亲自去向顾老夫人道喜。” 吕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又没有更好的口才反驳,只能灰溜溜地离去。 之后,容王妃也亲自去了趟钟府,向钟夫人道歉,并感激递零对锦绣说,若不是锦绣及时出手,她也还被蒙在鼓里。然后又说起以往的事,她之所以要找她的麻烦,也是受了郑氏的挑唆,后来她早就后悔了,本来想与她道歉的,耐何脸皮薄,一直没能付诸行动。 容王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和忏悔着,“也都要怪我,一直被郑氏给蒙蔽至今,以为她是个好的,谁曾想,这倒是个人面兽心的,害得我们家宅不宁,还差点害了我的两个侄儿,实是可恨。若非郑氏故意蒙骗我母亲,哪会让孩子们爱这么多的苦?也多亏弟妹出手,不然孩子们真要有三长两短,那真真是后悔也无用了。” 锦绣说:“好歹也是我名义上的侄儿,我不救他们,谁救?王婶就不要自责了。这都是那郑氏作的恶,横竖与王婶无关的。王婶就不要自责了。” 容王妃又自责了一番,这才收了眼泪,“可孩子到底也受足了罪,一想到那郑氏的险恶用心,我真恨不得生吃了她。” 锦绣不可置否地哂笑一声,“这孩子确实受足了罪。我义父义母得知孩子在吕家的糟遇,很是气忿。” 容王妃连忙道:“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吕家的错,锦绣你放心,我们吕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婶这话就不对了,我虽然也算是半个钟家人,可到底是出嫁女,哪管得着娘家的事。吕家真要道歉,也是找我义父义父母道歉才是。” 锦绣觉得容王妃实在太不聪明了,明明就是吕夫人的错处,偏还要引到已逝的郑氏身上,难不成她以为把事儿全都推到死人身上,钟家就能善罢甘休? 吕家一家子又去找钟家,吕天尧也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不应该把孩子交给继室教养,更不该因孝道就由着母亲折腾孩子,在钟阁老面前又是磕头又是保证的。 钟阁老这回确实是气狠了的,无论吕家如何道歉,硬是不肯松口。 吕家人无功而返,又来走锦绣的门路,但王府的门都没摸着,便被打了出来,理由是王妃正在安胎,受不得打扰。 之后容王妃也找过锦绣,却被锦绣打了几招太极,被逼得狠了,锦绣便拿出钟氏嫁妆的事儿来,以及两个孩子在吕家受到的虐待,再厉言疾色地说:“我义父早就说了,吕家既然不稀罕这两个孩子,他钟家来稀罕吧,又不让吕家花一文钱养孩子,吕夫人应该高兴才是。” “若是吕家真有诚意,那就先把我大堂姐的嫁妆补齐再说吧。” 钟氏的嫁妆可非小数目,以吕家现在的境况,那就是天方夜潭。 “吕夫人不就一直怪两个孩子是灾星克星么,如今我们钟家接手了,想来吕家就能重振门楣,大展雄风了,多好。” 容王妃又赶紧解释说一切都是误会,全是郑氏搞的鬼,母亲只是被蒙进鼓里,但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保证以后把两个孩子当宝一样来疼。 锦绣毫不客气地道:“婶子,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后悔真有用,那我大周就不必设那么多监狱刑罚了。” 容王妃被削得面上无光,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去,娘家接连串的打击,霸占挪用已逝媳妇的嫁妆,又虐待元配媳妇的孩子,早已臭不可闻,吃了闭门羹,连对锦绣怨恨都不敢了。 转眼间,锦绣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京城也进入春光最是明媚的五月天。 一年之季在于春,对于乡下人来说,自是在地里劳作的时候,但对于京里那些大富大贵之家来讲,结伴去庙里上香,去庄子上散心,去效外踏青,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享受了。 锦绣却不能外出,一来是有了身孕的关系,二来医馆也正在有条不紊地建设当中,因工部的人对医馆建设并不在行,只好三五不时来请教锦绣。偶尔也要去医馆瞧瞧,看看进度,古代交通落后,科学更是落后,但胜在人力众多,倒也赶上了进度,望着已有廓形的医馆,想来不出意外,还有两个月便可开张了。而目前要做的就是加紧培训医护人员,以及各项后勤工作。 既要指导工部做各项改造,又要指导太医院的一群精英们,采购药材、制作药丸,从各个医馆里调来的大夫,还要抽空培训,并讲解为医职责以及禁忌,行为规范、职业操守,以及制订奖罚制度,锦绣忙得脚板翻。以至于当听说靖北侯府的张老夫人快不行的时候,才豁然想起,她曾经答应过张老夫人的事儿还一直没有兑现呢。 ------题外话------ 开心芝兰 打赏了100潇湘币 第374章 小白花的高明演技 带着愧疚之心,锦绣急匆匆地赶到靖北侯府,楚王妃驾到,张家人自然是全体出动。以靖北侯张越为首的一众张家人,连忙恭身迎接。 “不知楚王妃驾临寒舍,张越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锦绣目光冷冷地看了金氏一眼,唇角浮出一抹不怀好意地冷笑道:“张夫人,本王妃听说,前阵子你又咯了血,差点没了命,怎的今日又生龙活虎了。” 金氏娇娇弱弱地回答:“让王妃挂念了,臣妾前阵子确实有些小毛病,不过幸而夫君体恤,请了太医院的曾大人,曾大人医术超群,这才让臣妾捡回一条命来。” 张越见锦绣来者不善,不由蹙起了眉,站在金氏身前,沉声道:“楚王妃有所不知,拙荆身子一向赢弱,前阵子又衣不解带侍奉家母。家母在病中,脾气多有不好,不免牵怒拙荆,拙荆年纪轻,身子也弱,所以一时劳动过度,所以这才发了病。请王妃体谅。” 这时候,锦绣只想快快见到张老夫人,哪有时间与这人打机锋,直接了当地让张越领她去见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的住处倒也宽敝,位于张府中心位置,是地势最好的院落,但就住张老夫人一人,诺大的院子,却生生弄出一个凄凉之态。 张老夫人卧于床上,穿着褐色中衣,头发花白,面色枯暗,比之上一回见到,过尤不及的枯瘦萎顿。看到锦绣后,浑浊的双眸生生迸出了一丝亮光,伸出枯瘦的手来,紧紧抓着锦绣的衣服,“王妃,您总算来了……呜呜,王妃,您一定要替老妇人作主呀……”她也顾不得仪态,颤着双手指着金氏,满身满脸的怨毒,“这个金氏,贱人,她好毒的心……” 金氏忽然跪倒在地上,哭得伤伤心心,“婆婆,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一直都厌恶我,恨不得我去死。不管我怎么做,如何做,您都看我不顺眼,媳妇天生不讨婆母的欢心,这也是媳妇没本事。婆婆万万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就气出病来,媳妇也担当不起。” 她望着张赵,哭得梨花带泪,“夫君,婉娘没本事,无法讨得婆母欢心。不管我如何做,如何放低身段,只差没割股治伤了,婆婆仍是看我不顺眼,如今婆婆为了我,都病成这样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为了婆婆早日康复,夫君就给我一张切结书吧。只求婆母病好,我就算立即死了,也无遗憾了。” 张越心头大恸,忍不住与金氏一道跪了下来,满面痛楚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娘……您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认可婉娘?” 张老夫人气得双唇颤抖,指着张越,胸口急剧起伏,声音又尖又哑,“你这个孽子……善恶不分……你自小念的圣贤书都读狗肚子去了不成?” 张越嚎叫一声,膝行几步,趴在母亲床前,“娘,您不要生气,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娘,您不要动怒,娘您好好养病,等您病好了,儿子再由您处置。” 锦绣凉凉地道:“得了,张侯爷,你明知令堂不喜金氏,偏还要带金氏过来,分明是想气死老夫人吧?”不给张越说话的机会,锦绣断然道:“刚才金氏倒也说对了一句话,婆母不喜欢媳妇,本就是媳妇的错,还由得着委屈么?” 张越脸色一厉,“王妃没接触过金氏,怎知金氏不好?” “侯爷的意思,是老夫人不对了?”锦绣毫不退让,“老夫人好歹也是生养了侯爷,如今,候爷为着一个女子,就处处与自己的母亲作对,这不是忤孽是什么?明知老夫人不喜金氏,候爷仍是擅自把金氏娶进门,妄惹老夫人生气,这本是不孝之极,也亏得侯爷祖上烧了高香,没让御史盯上侯爷,否则,光侯爷一个忤孽不孝的罪名,侯爷少不得也要脱层皮,还有机会在这儿对母亲不敬?” 陆游的母亲不喜欢陆游的老婆,强行让陆游休了唐婉,陆游尽管不舍,仍是尊从母言,这让锦绣一直很不是滋味,不知大骂了陆游的母亲多少回了。 顾东临也喜欢她,这个锦绣早已感受出来,可顾老夫人却不喜欢自己,所以顾东临为了孝道,也只能含恨放弃。古代孝道大于天,对于勋贵官员来讲,更是不敢触及的禁忌。所以尽管她有些怨恨顾东临,但也不好指责他什么。 但此时此刻,锦绣又无比感谢古代的孝道制度,一个孝字压下来,谁敢不从?你是普通老百姓就罢了,当官的要是不孝,那就只有丢官的份,勋贵也是一样的,有多少人因为孝道流颂千古进而封官进阶,有多少当官的也因为不孝而丢官成为阶下囚的? 张越被驳得半句话都说不出,金氏也是神色惶然,委屈无助,楚楚动人,梨花带泪,要不是知道她哭功甚是了得,锦绣都要被她勾了魂去。 不过仔细一瞧,便会发现这金氏并非真哭,看了更是厌烦,指着金氏讥讽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忌讳成日哭哭啼啼的,张侯爷,尊夫人成日里哭,风吹也要哭,雷打也要哭,别人说她半句也要哭,做什么都要哭,哭哭哭,真是晦气,老夫人这病,就是让你给哭霉的。” 金氏身形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她捧着胸口,似要晕厥过去,一副受了委屈却只能忍气吞生的模样。 张越看得心头大恸,如果换了旁人,早就打了过去,可眼前的女人,却是打不得骂不得,还得陪着笑脸,甭提有多憋闷。 锦绣也不愿这时候与他讲道理,这种人,已经不能用道理来感化她,必要时,响鼓还是得用重锤才好。 锦绣给张老夫人把了脉,叹了口气,春天是个美丽的季节,但气温乍寒乍暖,老夫人受了些凉,再来长久处于压仰愤怒之状,风寒便越发不好了,再让一个讨厌又恶心的毒蛇端茶添药,估计没病也要被整出病来。 锦绣安慰了老夫人一番,毕竟年纪大了,郁结在心,拖久了还真会引发各类毛病,于是给张老夫人施了针,给她疏通凝结脉络,然后又给她开了药后,但见金氏还在那抹泪,更是厌烦,“怎么还在哭?你不哭会死么?”王妃这个身份还真是好用,可以尽情地踩身份不如自己的人,而不必顾忌什么。 金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汪汪,帕子不离手,更不离眼,“冒犯唐突王妃了,请王妃恕罪,可臣妾真的忍不住……王妃,臣妾冤枉……” 锦绣给林嬷嬷使了记眼色,林嬷嬷会意,上前扶了金氏起来,“侯夫人不要再哭了,再哭对身子不好的。王妃也并非故意针对您,而是担忧张老夫人病体。王妃也是个大夫,也是为了侯夫人好,毕竟久哭对身子极不好的。好了,侯夫人就不要再哭了,当心身子呀,您身子本来就不好,再这样哭下去,万一哭出个好歹来,我们王妃可就罪过了……唉呀,侯夫人这眼泪怎么像不要钱似的掉呀,快别哭了……咦,侯夫人这手帕……”林嬷嬷唠叨了一会,忽然陡变,夺过金氏的手帕,放在鼻间一闻,忽然脸色大变,“姜汁?” 锦绣问:“林嬷嬷,什么姜汁?” 林嬷嬷一脸忿愤地把手帕递给锦绣,“王妃,这侯夫人分明是假哭,原本手帕上染了姜汁。” “不,我没有……明明就是……”金氏正要指控林嬷嬷,忽然顿悟了什么,身形萎顿了下来,她忍不住看向仍是一脸莫名其妙的张越,咬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王妃的手段金氏算是领教了。既然王妃不让我活,那我就把这条贱命给了王妃吧。”说着便站起了身,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若非林嬷嬷等人一直如敌大临般盯着金氏,在金氏暴起的那一刻,赶紧拉住了她,不然以金氏的力道,真要撞向柱子,不死也要残。 金氏哭喊着“既然王妃给我这么个陷阱跳,我除了乖乖被安罪名外,难不成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么?” 才刚正面过招,锦绣便便深深领教了金氏的功力,果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呀,不愧为资深小白花,确实有本事的,三两句就指名锦绣故意算计陷害她,而她本人性子刚烈,不愿吃这个哑巴亏,情愿以死明志。这样一来,锦绣倒成了不分善恶的刽子手了。 张赵又朝锦绣跪了下来,声音悲痛,“不知张某何处得罪了王妃,值得王妃如此大动干戈。王妃,拙荆身子弱,王妃若有什么气尽管使在张某身上,请不要为难拙荆。” 张越语气悲忿,已经临到爆破边缘,显然是替金氏心疼,锦绣暗叹口气,怎么揭穿一个小白花面目就这么难呢? “林嬷嬷,让人把曾太医叫进来吧。” 曾太医战战兢兢地进来了,锦绣也不待他施礼,便说:“曾大人,我最近发明了一种药。让人吃了后,会全说真话,曾大人,你想不想试试?” 曾太医被锦绣召到靖北侯府便心知不妙,心头七上八下,以为自己做的事儿被医术高明的楚王妃给揭穿了,正在双腿打颤,但听锦绣这么一说,更是忍不住双腿一弯,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道:“王妃,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哦,曾大人何罪之有?” 曾太医望着锦绣手头的药丸,咬了咬牙,说:“微臣有罪,靖北侯张夫人其实并没什么病的,张夫人身子健康的很。张夫人拿了五十根大条贿赂微臣,要微臣替她作弊……”为怕锦绣真把那种药喂到他嘴里,让他说出更不该说的话,更是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吐了个干净,包括金氏为了美貌吃多了砒霜,少量食用砒霜,能使皮肤更工加白嫩,但吃多了,身子却易受损害,所以不能生育。还有,金氏时常吐血,并非真的吐血,只是在自己的袖子里备了他专门制作的用红粉做的丸子,放进嘴巴里和着啐液化了后便出来,与鲜血无疑。 张越眼瞪如铜铃,如听天书般, 张老夫人一脸痛快,这时候,胸口不疼了,头也不闷了,居然一屁股坐了起来。兴奋得意地望着金氏,咬牙切齿地说:“贱人,我看你还能有什么狡辩的。”然后又唠唠叨叨地说了金氏好些阴逢阳违的恶心事儿来,但因为太过激动,说得并不清楚,颠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全是金氏对她不孝,当着一套背着一套,在儿子面前,她极是贤惠,儿子走后就又是另一番面容…… 金氏轻咬着唇,脸色虽然难看,不过是仍是力持镇静。她原想伸手进袖子里,听了曾太医如此说,也不得不把手放了下来。 但林嬷嬷眼尖,已上前,像老鹰抓小鸡般,捏住她的手腕,然后一声冷笑,从她粉荷色织金袖子里掏出了几粒红色药丸来。锦绣把药丸放进茶水里,晨然,浅褐色的茶水便染成红色。 “靖北侯,可要瞧瞧这茶水?” 张赵脸色铁青,瞪着金氏一个字都说不出,各种颜色在他脸上闪过。 曾太医又继续说:“张夫人每次生病,都是来找微臣看病,其实张夫人并没有心口疼、头晕等毛病,她每次晕厥,也大都是装的,主要是搏取张侯爷的同情和怜惜。还有,张夫人还时常让微臣配制安神香,但里头却加了大量的麝香,用到张侯爷那些妾室身上,天长日久,也不易受孕了。已有了身子的也极易流产了。” 金氏一脸悲忿;“曾大人,上回你非礼我,我并没告之侯爷,为何你还要报复于我?” 曾太医须眉皆张,指着她喝道:“你个毒妇,挑拨离间、黑白颠倒的本事倒是信手沾来,自从知道你这个蛇蝎妇人的心肠,老夫远离你都来不及呢,我还会非礼你?老夫家中娇妻美妾无数,还会稀罕你一个蛇蝎毒妇?” 金氏深受打击,身形摇摇欲坠,她绝望又无比悲恸地望了张越一眼,脸上是极致的悲伤以及绝望,“侯爷,连你也不肯相信我了?” 张越不说话,他现在已经被搞糊涂了,一边是他深爱的妻子,一边是强大的证据,他也很想认为这是一场误会,可是,看着锦绣唇边的讽笑,老母亲脸上的痛快而怨毒,林嬷嬷手上的药丸,以及染了姜汁的手帕,他再是疼她爱她,也动摇起来了。 “婉娘,你给我个解释吧。”张越痛苦地说。 金氏无声地哭了起来,晶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却没能影响妆容。她死死咬着唇,一脸哀伤绝望地望着张越,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与失望,连锦绣这个旁观都都觉得她应该是受了很大很大的冤屈,冤屈到连话都不说出来了。她不看任何人,只看张越,没有任何辩解,却欲说还休地以“悲伤大受打击”来陈结,似乎张越不愿相信她,是多么的不可饶恕。而“天下人都可以冤枉她,唯独身为枕边人的张越不能冤枉她”,“但张越却选择了相信外人的话,却不肯相信自己的妻子”的原意,被她用眼泪和肢体语言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张越果然有些动摇了,看她的眼神不再冰冷痛苦,反而追问道:“婉娘,你告诉我,是他们冤枉你的,是不是?” 这女人当真高明。高明到连锦绣为之赞叹,若非证据确凿,她这么个表情,连她这个知道她真面目的人都要认为她是真的被人陷害呢。 锦绣轻咳出声,对金氏道:“金氏,上回我便发现你是装病。但都被你超高的演技蒙蔽过去。连我家王爷对你都极是痛恨,所以三番五次我要来揭穿你的真面目。当时我见识到你颠倒黑白的本事实在高杆,演技也是炉火纯青。所以不敢贸然行事,只能刻苦用功,发奋图强,研制了这个药丸,金氏,真金不怕火炼,你把这药丸吃了,让我来问几句吧。只要你吃了我的药丸,让我问你几句,若能对上嘴,那么,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若是你不肯吃,那便证明,你心里头有鬼。” 金氏总算露出了些许惊恐,锦绣又道:“我也不会问及你的隐私,我只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你对张老夫人,究竟是真心当作婆婆孝顺,还是暗地里故意挑唆张侯爷与张老夫人之间的母子感情。第二,你赏给姨娘们的安神香,是否真含有麝香。第三,你究竟是不是在装病。” 林嬷嬷说:“张夫人,奴婢劝您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吧,您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凭你高明的演技,还能编得圆满,若是真吃了颗药丸,那就是祖宗十八代都要挖得干净。” 另一位嬷嬷也接过口来,“王爷发明了这个药丸后,便喂了一颗给监狱里的大盗吃了,那大盗把自己做的所有坏事全都说了出来。连他几岁摸女人奶子事儿都说得一清二楚。” 金氏脸色发白,身形摇摇欲坠,她咬着唇,望着张越,“王爷,您要我吃吗?” 张越神色挣扎,半晌,问锦绣:“王妃,这药丸吃了无碍么?” “无碍,半个时辰就能恢复清醒。” “可万一拙荆吃了有问题呢?” 张老夫人一个枕头扔了过去,气忿道:“孽子,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替她说话。你,你你……”张老夫人确实气惨了,那种撕心裂肺的怒火与猫抓的悲忿,使她最后声音都哑了,差点就要栽下床来。 金氏忽然面色痛苦地软了身子,张越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抱着她,金氏在他怀里,忽然吐了口鲜血,她紧紧抓着张越的领口,脸色痛苦,声音细若游丝,“侯爷,婉娘原本配不上你,却仍是不顾阻拦高攀了侯爷,我原以为,只要婉娘一心爱着侯爷,侯爷也爱我,那我们就能白头偕头,……倒是我天真了……如今报应降临,让我蒙受不白之冤而去。侯爷,我好恨……” 张越神色痛楚,一脸的紧张,“婉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楚王妃,你与婉娘究竟有如何深仇大恨,你要如何陷害她……” 章375章 艰难取胜 锦绣一脸疑惑地望着林嬷嬷,林嬷嬷上前正要检查金氏的袖口,看是否还有残余的切丸,却被张越给一把推开了,“滚,你这个走狗,婉娘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她,楚王妃,就算你贵为王妃,若婉娘有三长两短,我张越化为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不关楚王妃的事,楚王妃与我无冤无仇,她怎会陷害我?都是这姓曾的,他上回给我看病,忽然见色起意,妄想非礼我……侯爷,我已经不贞了,让我死了吧……”金氏说着头一歪,人就晕了过去。 这下子,轮到锦绣等人傻眼了。 张老夫人赶紧说:“楚王妃,她肯定是装的,这女人太厉害了,不管何时何地,都能随时吐血,也不知哪来的本事。楚王妃,你赶紧去瞧瞧,千万别被她糊弄了……”张老夫人也怕锦绣被金氏给迷惑了,也顾不得身份,赶紧推着锦绣。 张越一脸痛苦地望着自己的娘,从喉咙里暴发出绝望的怒吼:“娘……” 锦绣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这可是频临死亡的野兽悲忿的怒吼,使人听之不由心头一震,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锦绣起身,对张越说:“把张夫人抬到榻上去,我给她瞧瞧。” 曾大人也一脸紧张地望着锦绣,吃吃地道:“王妃,微臣是清白的,这女人太阴险了,她每次陷害人,信手就拈来,微臣与她打了多年交道,如何不知她的为人?微臣,微臣……不瞒王妃,微臣身有隐疾……怎会去非礼她?” 若非被逼到生命悠关的时刻,哪个男人会说出自己最羞于启口的秘密? 林嬷嬷忽然对锦绣使了记眼色,“王妃,还是给张夫人瞧瞧吧,看她的嘴。” 锦绣心神一震,看向林嬷嬷。 林嬷嬷向她点点头,又呶呶嘴。锦绣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其中有异,于是让人把金氏抬到了紫檀做的软榻上,捏了金氏的嘴巴,这一捏便知道问题症结了,不由给了林嬷嬷一记赞赏的眼神。 锦绣装模作样地给金氏把了脉,又给听了胸肺,说:“难怪张夫人总爱吐血,原本是肺上长了肿瘤,只要一激动,肿瘤便化作液体,涌上喉咙,长此下去,只会把人拖得日渐消瘦,直至渐渐皮包骨头,然后慢慢死亡。” 张越果然紧张无比,赶紧问锦绣有何医治之法。 锦绣故作深沉地说:“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开腹,取肿瘤。” 张越是知道锦绣医术的,也不犹豫,赶紧说:“既然王妃能救,那就请王妃行么好,给拙荆治疗。张越铭感五内。” 锦绣说:“刚才我也是误会了张夫人,惹得张夫人激怒攻心,加重病情,亦是我的不是。自然有负责到底。” “如此,那就多谢王爷了。”张越小心翼翼地望着张婉,爱怜而心疼地给金氏抹去脸上的泪痕。锦绣看得碍眼,又说:“不过这种手术,有许多后遗下,比方说,手术过后,口不能言,脚不能动,一辈子瘫在床上,或是当场死在手术台上,还有,最恐怖的是,容貌会大大变丑,张侯爷,你可得仔细考虑。” 张越想了想,然后握紧了金氏的手,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试。” 锦绣冷眼看着金氏起伏的肚腹,诡异一笑,“好,那就立即做手术。来人,赶紧把张夫人抬起来,立即布置手术室。” 冬暖青连几人早已训练有术地上前准备抬金氏,却被林嬷嬷推开,她亲自抬了木氏的头,在她耳边动了动嘴,忽然,一声嘤咛响来,金氏醒了过来,她虚弱而惊惶地四处张望,“咦,我还没死吗?” 张越一脸激动地上前:“婉娘,你没死,有我在,也不会让你死的。楚王妃说你肺部长了颗肿瘤,必须要开刀,否则会影响生命的。婉娘,你别怕,楚王妃医术高明,一定会医好你吐血的毛病的。” 金氏脸色苍白,她惊恐绝望着锦绣,锦绣也毫不在意地给了她一记阴险至极的冷笑。 “夫君,我不要动手术,太可怕了……” “乖,不动手术哪能根治你的病呢?” 省略去一连串的情话绵绵,锦绣等金氏作完了,张越哄够了,这才对金氏道:“好了,张夫人,跟我回王府吧,保证半个月左右,就给根治你吐血的毛病。不过,手术也有风险的……” “不,我不要做手术,死也不做。”金氏说话的时候,神情痛苦,看在张越眼里,格外心疼。 锦绣忽然冷笑一声:“张夫人,到了现在,你认为你还装得下去么?” 金氏神色惊恐,锦绣箭步上前,大力捏着金氏的嘴巴,迫使她张开嘴巴来,对张越冷笑道:“张侯爷,你这个二货,史上第一猪头,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的蠢货,睁大你那深情款款的狗眼,好生瞧瞧,你疼若至宝的妻子,刚才为何吐血。” 金氏激烈挣扎着,但却被林嬷嬷几人死死地抱着,让她挣脱不开来,她想紧闭嘴巴,但锦绣飞快地抽上支银针,扎在她嘴巴上,让她的嘴巴无法再合拢,反而露出一截粉红的舌头来。 “张侯爷,好生睁大你的狗眼瞧瞧,金氏刚才可是咬了自己的舌头整出吐血的场面,也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被她耍得团团转。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这妻子装病博同情,也只有你才会深信不疑。” 锦绣说得兴起,被林嬷嬷拉了裙角,这才后悔起来,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她应该强行给金氏动手术,然后让她死在手术台上,一了百了。这金氏实在太能说会道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绝美的脸儿配上媲美影后的演技,再另上信手拈来的完美谎言,让她所向披霏,无人能敌。她不敢保证,这回让她喘过气来,不会故伎重施,又把张越耍得团团转。 张越瞪着金氏舌头尖上那道血淋淋的口子,以及她惊恐的神色,他再是被蒙在鼓里,但也并非笨人,哪怕他再是镇定,这会子也没了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眸呆滞,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锦绣懒得去看他这副死样子,对金氏冷笑道:“果然是个演戏高手,舌头也敢咬,实在是佩服。”紧要关头,吐舌头催血,确实能迷惑敌手,但也不是谁都咬得下去的,那要下多重的力道呀?如果换作锦绣,她肯定就做不到的。但金氏做到了,所以更不能留着她了。 因为张越已经正式怀疑起金氏来,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张老夫人胸口不闷了,头也不痛了,见金氏软软瘫在地上,楚楚可怜的脸上苍白而惊恐。而儿子这时候也不再维护她了,痛快至极,她下了床来,也顾不得穿上鞋子,便吼着下人去把金氏服侍的人统统绑来,她要亲自审问。 金氏还想故伎重施,委屈而幽怨地望着张越,“夫君……” 锦绣也已见识过此人高超的演戏本领,哪里敢让她说话,赶紧对张越道:“张侯爷,也并非我要多此一举来管你的家务事。而是为了我家王爷,王爷生平朋友并不多,张侯爷算是一个。可惜自从张侯爷娶了尊夫人后,王爷对金氏实是厌恶痛恨,却又不愿为了个女人与张侯爷交恶,也只好忍痛疏远张侯爷了。我想问问张侯爷,当王爷向侯爷指责尊夫人之后,尊夫人应该会在侯爷面前说我家王爷的坏话吧?比说说,我家王爷对她有某些念想,所以才在你跟前败坏她的名声?” 张越眸子一缩,忽然声音清视,“楚王妃,这话您说错了。当年我认识婉娘之前,婉娘便……”张越声音低了下来,那未出的话也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不笨的人知道他说的意思。 锦绣淡淡一笑:“侯爷与我说的,倒与王爷与我说的有些出入。王爷与我说,宣德十六年,王爷曾回过一次京,半路遇上被贼人欺负的金氏,所以顺手救了。然后金氏就借着报恩非要赖着王爷。王爷与我说,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人,而这金氏却是个中翘楚,稍微说重一句便泪眼汪汪,于是半路里便把她丢下了,只让手下人护送金氏进京。后来王爷回京后不久,不管走到哪,都会出现金氏的影子,心里厌烦不已,便把金氏骂了一通。估计金氏这才真的死心了,哦对了,那时王爷因为气忿,所以还推了金氏一把。让我大胆猜测,金氏满身灰迹在回去的涂中,遇上了张侯爷。然后,金氏与张侯爷说,是王爷瞧中了金氏的美色,妄想强抢回王府,金氏抵死不从,所以被王爷打了。是也不是?” 张越喉间一阵异响,他痛楚而复杂地盯着金氏,声音艰涩:“婉娘,真是如此吗?” 金氏哭了起来,抽泣道:“夫君,你情愿相信一个外人,却不肯相信自己的妻子么?先前楚王确实贪恋……” 张老夫人气得破口大骂:“贱人,到了现在还敢狡辩。你以为我不知道道你的本事,当年就是妄想勾引楚王不成,被楚王嫌恶,这才退而求其次,勾引我儿。你这个贱人,灾星,扫把星,自从你进了我家门,咱家就被弄得鸡犬不宁,亲戚也不再来往,连越儿他兄弟也忍无可忍搬了出去。越儿被你迷住了,但我可没有。你再狡辩也是无用,今日里我肆必扒掉你这张恶心的面皮。”张老夫人恶狠狠地说着,血红的眼瞪着才被捆进来的几个下人,声音凶残,狰狞,“谢嬷嬷,还有你们几个碧字开头的丫头,今儿老婆子就把丑话说在眼前,金氏我是休定了,不想受刑罚之苦,就老老实实给我交代金氏的本来面目。若有半句谎言,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生不如死。” 金氏的几名心腹大概也知道金氏确实是大限将至,哪还敢保留,战战兢兢地把金氏的事儿全吐了出来,包括当年她勾引楚王被楚王痛推到臭水沟的事儿,与锦绣刚才所说倒也颇稳合。还有当年金氏如何勾引张越、如何制作吐血的丸子,如何装晕之类的话全捅了出来。 说到金氏嫁入张家后,不得张老夫人所喜,金氏倒也装几个月的孙子,但仍是得不到张老夫人认可,索性不再装,一边在张越面前扮演孝顺媳妇的角色,背着张越却极尽可能地装晕装病,把自己弄得惨兮兮,有好几次,金氏确实挨了张老夫人巴掌,但回去后,金氏便让谢嬷嬷再打了几巴掌在脸上,弄得越发逼真凄惨,只为让张越同情。 甚至还有几回,金氏从张老夫人那请安回来后,故意摔进池塘里,其实也是算装了张越那时候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反正,只要张老夫人找金氏麻烦时,金氏不是装晕,便是吐血……张老夫人也曾罚过金工跪砖头,至多半盏茶的时光,金氏便会晕厥,然后背着张越,故意把自己整的极惨,另外还收买了曾太医,把金氏的毛病说得极为严重,还有金氏赏给几位姨娘的安神香,里头确实有大量麝香,因为有其他香味掩盖,所以极不易发现。另外,麝香很是珍贵,一般普通人也是没见过的,姨娘们大多出身不高,闻不出来也是常理。后来姨娘们总是无缘无故流产,张老夫人也开始有所怀疑,最终那安神香也被张老夫人识破,可惜张老夫人身边有一人已被金氏买通,赶紧向金氏通风报信。在张越回来之前,金氏已手脚神速地去把那安神香给换了过来。以至于张老夫人请来太医却没找着原由,反而在张越眼里落得个故意栽脏陷害媳妇的罪名。 得知自己身边还有人当了叛徒,张老夫人那个恨,噬人的目光瞪着自己身边的奴才。几个婢女赶紧跪下表示自己对老夫人忠心耿耿。 张老夫人目光射到其中一个中年嬷嬷身上,“莲娘,是你!” 当年发现那安神香的疑点后,身边只有莲娘一人知道。除了她能给金氏通风报信,也没别的人了。 莲娘惨笑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原本奴婢也是不喜夫人的,可是没办法,夫人太卑劣恶毒了,夫人借口要重用我儿子,把奴婢儿子还有孙子都带到她娘家庄子上去了,美其名曰是给夫人看庄子,实则是用来威胁奴婢。如今奴婢只能一个月见儿子孙子一次。若是奴婢不从,她便要折磨我那可怜的孙子。老夫人,奴婢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夫人折磨?” 随着事情的深入,张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金氏娇躯颤抖,低下头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张老夫人却是越来越兴奋,当那谢嬷嬷几人总算把金氏做的恶毒事儿全说出来后,痛快之极地看着金氏颓败的脸色,她恨金氏入骨,虽然刚才那些罪名,金氏已无再翻身的余地,但她仍是不放心,继续踩上最深最痛的一脚。 张老夫人指着金氏凄厉叫道:“贱人,我忍了你八年了,八年了呀,这八年来我从来没有过上舒心的日子。 苍天有眼,如今总算揭开了你的真面目。越儿,你现在也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了,你还有何话说?” 张越似乎没有听到般,只是面容扭曲地瞪着金氏,似要生吞她一般。 金氏也自知自己无活路了,反而平静下来,她伸出素白天柔荑,把颊边发丝别到耳后,露出粉白天的脸儿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这金氏确实是个不则不扣的美人儿。完美得令人找不出半丝瑕疵。 “夫君,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声音娇柔动人似天上的黄鹂仙子,带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媚态。看到金氏美丽的眸子里闪出出异样神彩,锦绣脑袋轰的一声,总算想起赵九凌曾说过的话。 于是锦绣赶紧扑到张老夫人跟前,把张老夫人按倒在床上,失声叫道:“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唉呀,老夫人吐血了……快,给我拿针来。我要给张老夫人止血。” 张越眸子一缩,赶紧奔到床前,果然,只见张老夫人口吐鲜血,双眸呆眸,一只枯瘦的手死死捉着张越的袖子,她张着满是鲜血的手,一字一句道:“总算让你知道那贱人的真面目……娘,死也无憾了……” 张越大恸,跪了下来,虎目含泪,“娘,是儿子混账,儿子该死,儿子有罪,您千万别吓我……” “没看到她遭报应,我死不瞑目……”张老夫人吃力地叫道,神色狰狞如恶鬼。 “娘,儿子不孝,儿子马上就休了她,不,立即把她送入家庙里。儿子永生永世都不再见她。” 金氏恨恨地瞪了锦绣和张老夫人,实在不肯甘心再次功败垂成,于是愤怒叫道:“夫君,你别被她骗了,她分明吃了那个红丸才吐血的” “啪!”没有人能够看到张越是如何动作的,但金氏却被打得跌出三步远。张越如地越恶鬼般,瞪着金氏,嘶吼:“你这个毒妇,你骗我好苦。” 金氏趴在地上,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半边脸高高肿起,唇角破了块皮,有殷红的血迹在留在唇角,她艰难地吐了一口血,这回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吐血了。 “夫君,你要相信我,我刚才分明看到这人拿了颗红丸给她。” 锦绣讥笑一声,手下轻轻安抚张老夫人,示意她没必要紧张,她说:“张老夫人已经晕过去了,你也觉得她是装晕么?” 张越眸子一宿,果然,张老夫人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张越心如刀绞,再也忍不住,飞踢了金氏一脚。 张越是习武之人,这回毫不留情的踹在她胸口,金氏当场就飞了出去,再重重摔在地上,她吐了一口鲜血,捂着胸口好一会儿,然后四脚抽搐,晕了过去。 …… 回到王府后的锦绣,狠狠灌了大半碗安胎药,她摸着胀得饱饱的胃,无比感叹地对林嬷嬷道:“若非准备充足,我也绝对不是金氏的对手。”为了对付金氏,她连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了,集中了大半日的精神,如今陡然放松下来,才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了。 她实在不是斗智斗勇的料,若非金氏犯了金怒,估计也要被这位小白花牵着鼻子走。林嬷嬷轻轻给锦绣揉着因怀孕而有些浮肿的腿,“那金氏太厉害了。绝美的容貌加上楚楚动人的模样,没有哪个男人能够不中招的。”也间接表明,这回要不是数人合力,一环接着一环,否则还真拿她没办法。在曾太医那样的人证面前,她都能颠倒黑白,让张越心生动摇。 锦绣好奇地问:“当时明明没收了金氏的红丸子,还能够吐血,当时我还真是蒙了的。对了,你怎知那金氏吐血有假?” 林嬷嬷得意笑道:“这还不简单,奴婢看她人都晕了,睫毛都还在颤动,能是晕过去的人吗?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她咬了舌头。” 锦绣点点头,“还是你细心。” “这也是跟王妃学的。” “可是当时我却没能发现。” “那是因为王妃隔得较远,没能看清楚。不过张老夫人也够厉害了,居然连舌头也敢咬,实是难为她了。” 锦绣得意一笑:“错了,她是吃了红丸的缘故。” “啊……” 锦绣自得地笑了起来,“那金氏的本领,你也是瞧到了,真要让她把话说完整,咱们又要处于被动了。听王爷说,这女人还曾练过媚功,真要让她施展媚功,张越那个二货又要受她牵制。我不求张越那白痴相信我的话,只求他不要像猪一样再被金氏牵着鼻子走。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让他老娘吐点血,好让他知道,因为他的偏听偏信,把自己老娘逼到怎样一个决境里。” 林嬷嬷点头,“原来如此。但王妃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金氏发现了呢?” 锦绣不以为然,“只要不让张越发现就成了。” 林嬷嬷怔了怔,然后又想到了其中懊妙来,不得不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王妃当真是高明。” 锦绣摇了摇头,虽然金氏被整进了张家家庙,为了不让她再作怪,舌头被张老夫人割了下来,脸上也被烫了大大的“贱”字,头发也被剃得精光,被扭送到张家家庙去了,张老夫恨极了她,让她立即死去也实在太便宜她了,于是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不得不说,张老夫人这一招确实挺解恨的,但仔细一想,又悲从中来。身为婆婆,明知媳妇是什么样的本性,却因为儿子的处处维护与毫无理由的护短,不得不忍气吞生。她明明可以用孝道强行压制张越,但她却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锦绣不得其解,赵九凌却是哂笑一声,说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如果我有这种媳妇,拼着个众判离亲,也要逼着儿子把这媳妇休掉。为何张老夫人却没这样做呢?”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孔雀东南飞》里的焦母,陆游的母亲,这都是婆婆大于天的典型代表。为什么就不能用在张越身上呢? 赵九凌微哂,“所以,这便是金氏的厉害之处。我好像依稀听过,当年张老夫人也并非没有这样做过,好像金氏回娘家后,张越便不吃不喝,以自残的方式,逼得张老夫人不得不退让一步。” “以死相逼?”锦绣了然,果然,自己的亲骨肉,哪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也不尽然。”赵九凌淡淡地道:“张越除了金氏这事上受人病诟外,他在其他方面都是非常优秀的。张越父亲在世的时候,张家已快没落了。如今张家能有今日的辉煌,多亏了张越。可以说,张越是张家的顶梁柱也不为过。而张老夫人,娘家早已败落得不成样子,她也只能靠张越这个儿子。” 这就是所谓的下层建筑决定上层建筑,因为张家靠张越支撑,所以张老夫人硬气不起来。也不敢真拿母亲的威严去干涉张越,生怕一个弄不好,儿子就不要她了。 但,在孝道大于天的时代,张老夫这个担心应该是白担心了吧? 赵九凌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孝顺的人多的是,但不孝顺,却以让外人说不出半句不是的人,也多的是。你也别把孝字当作父母的免死金牌。” 锦绣点头,她当然知道并不是所有当官的都是真心孝顺父母的,有些或为了名声,有些或是怕言官抓辩子。但诚如赵九凌所说,不孝顺,却能让外人说不出半个不是的人,张越应该能做到的。张老夫人没有娘家可依靠,又没半分外援,所以拿张越没办法也是有的。 从张氏母子身上,锦绣也学到了好些东西。做儿子就要做张越那样,不受父母干涉,否则不会有“刘芝兰”那样的悲剧。但做母亲却做成张老夫人那样,那还真的没活头了。但话又说回来,明知媳妇厉害,你就不要去惹了嘛,闭只眼闭只眼不就完了?偏要硬碰硬,又没点宅斗水平,还要拿婆婆的款儿,也难怪被金氏整得死去活来。 金氏是死有余辜,你可以装白花装柔弱,只要你男人喜欢就成,但也不能把男人当作利刃,给自己谋取私欲。你可以不孝顺婆母,但也不能挑唆人家母子失和,强行规定男人只疼自己把老娘丢一边。这样的媳妇,不管是哪个年代,都只有被抽的份。更别说婆母大于天的古代了。 锦绣叹息,“以后,万一我也有媳妇了,要是遇上金氏这种媳妇,可要怎么办才好?” 赵九凌笑道:“你这算是白担心了,这世上神气的婆母居多,受气的媳妇倒是一大堆。” 那倒是哦,虽说古代做女人很悲惨,但只要熬成了婆,那就出头了。 第375章 打发姨娘也是有缘故的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因毒害正房嫡子谋夺国公位进而被毁券夺爵的宁国公府被改修成医馆,宁国公府占地十数亩,五进的大院落,前院被一分为二,分成住院部与门诊部,二门里头分为各个科室,后院也一分为二,分为患者的辽养之地,以及医护人员的暂定居所。 锦绣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领着太医院以及在宣府实习成功的医护人员在改建的医馆里各处瞧了又瞧,又给了好些建意,工部官员们点头哈腰,一一照做。 “既然这儿要规划为疗养之地,那就不能再种植太过鲜艳的花,因为有些花粉容易引起病人过敏,进而病情受到感染。最好种上些四季常青之类的花木。这样既好打理,对病人也无害处。” “这边既然规划为儿科,那这些池塘两边就得装上护栏,以免小孩子不小心落水受灾。” “……手术室还有急救室外头的道路尽量弄得顺溜,这样方便车子进入,减少耽搁。” 待锦绣与工部的人仔细说了好些注意事项后,许太医这才上前请教锦绣。 据说顾老夫人的病情也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加重,威国公府请了多名太医去顾府诊治,收效甚微。 许太医对锦绣说:“顾老夫人的病比较复杂,年前便有体虚、头昏、头痛等症状,刚开始也只当作是普通风寒医治,无果。如今食欲减退,牙根出血,面色晦暗、手掌枯黄,必是肝病所致。然,学生换了数种药物,依然不见效果。只能敬请王妃指点。” 顾老夫人肝脏方面确实有问题,锦绣摇了摇头说:“顾老夫人这种病,便是内腑中最为凶猛的病症之一,也算是所谓的绝症。如今情况如何了?” 许老太医摇了摇头说,“腹胀如鼓,两肋胀痛,食欲无,下肢水肿,面色枯黄,全身柴瘦,手按痛处不可忍,每每发作,极是悲惨。” “那应该是晚期了。”锦绣叹息,“上回你便与我说过此种病,原本便是此人。” 许太医一脸的愧疚,恭身答道:“上回王妃开的药,也起了几日之功效,但之后便无甚效果。学生加重药药,仍无作用。也都要怪学生,若早早请教师父,也不至于如此严重凶猛。” 锦绣说:“上回我就与你说过,这种病,此乃肝癌,肺腑绝症中最为凶猛的病,一旦沾染上了,便无药可治。”她迟疑了下,“若是早期发现,还有一线希望。但现在……至多只能用药物拖延些时日了。” 然后她又试着开了健脾理气、化瘀散结、清热解毒类中药治疗,肝癌阴亏凶虚,可予滋阴养肝。再配上针灸,应该能减轻些痛苦。 许太医看着锦绣开的药物,一脸的欲言又止。 锦绣说:“你也别望着我,我确实无能为力的。这些药也只能缓解些病情罢了。”她如今怀着身孕,哪还能给人看病的?只能捡些不累人的活儿做了。 许太医嘴巴张了张,但最终喟然长叹,不再言语。 …… 孕中的锦绣害喜并不严重,好吃好睡,精神十足,胡太医诊了平安脉后,连声说“王妃果真是有福气的,小世子很健康,王妃体质也很好。” 锦绣现在的日子确实过得滋润,这一胎已经被诸多经验丰富的太医产婆认定为男胎。而锦绣体质也好,没有过度发胖,王府膳食精致又注重养生,倒也没有因怀孕就变得憔悴不堪,反倒增添了无数成熟迷人的风韵。 连皇后都说锦绣是有福气的,将来定能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只是太后有些不甘心,又想使妖蛾子,想赐人过来,被皇后主动给拦了。 自从有了身孕后,来找她看病的人骤然少了许多,锦绣也乐得轻松,每隔几日去看医馆进度外,其余时间便是呆在王府,安心保胎,顺便记录她的行医历程。 这日里,王府来了位不束速之客,是奉国公三房嫡女,许妙云。 许妙云没了以往在宣府的泼辣骄蛮劲,人长高了一头,亭亭玉立于锦绣跟前。 “表嫂有了身子,我心里是真心替表嫂感到高兴的,耐何娘管束得紧,不让我随意出府,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来看望表嫂,还请表嫂恕罪则个。” 朱妙云一句话说得干巴巴,毫无诚意可言,但见识过这丫头任性的本领,锦绣倒不介意,反而兴致悠起,笑眯眯地问:“多谢表妹惦念我,真是我的荣幸。表妹特地来看我,想必给我准备了不少好礼吧?” 朱妙云说:“好礼也算不上,不过是些时令鲜果,听说表嫂嗜酸,我便把府中厨娘珍酿的酸梅子拿出几瓮,献给表嫂,希望表嫂不要嫌弃。” 梅子取用的是时令极品黄梅,洗净,用糖腌掉,然后密封于坛中,再埋入地底下,可保数年不坏。来年再开坛来吃,酸味入味,清香无比,是孕妇所食佳品。 “这是我亲自做的小孩子的衣物,针线不好,表嫂可不要嫌弃。” 锦绣亲手接过,当着朱妙云的面,打开衣裳,料子倒是好,但绣功确实不是很好,但衣服裁剪还不算差,想来也是经过多双手的努力。估计朱妙云在这衣服上也只起了打酱油的功用。 但不管如何,弃恶投膳善,不对,让一个任性尖酸的名门贵女忽然放下身架给自己送礼物,就凭这一点,也得歌功颂德一翻了。 “多谢表妹。”锦绣笑眯眯地说,“表妹过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儿吧?” “没有,我就只是来看望表嫂的。”朱妙云回答得非常快,顿了下,又说:“不过,我也还有些好奇的,听说表嫂要开医馆了?” 锦绣合着太医院在京城开医馆的事儿,早已人尽皆知。没道理朱妙云不知道,但她并没有点破,而是点了点头,“是的,表妹可有什么更好的建意?” “我又不是大夫,哪有什么建意。我的意思是,表嫂已从宣府抽调一部份大夫进京,调教新人?” “嗯,是的。表妹问这个做什么?” 朱妙云脸红了下,扭着帕子期期艾艾地道:“那个,以前曾给我治过腹痛的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唐成吧,他的医术也挺不错的,表嫂让他进京了吧?” 锦绣并不奇怪朱妙云会问唐成的事儿,实际上,小姑娘的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丫头对唐成有那么点意思。只是,唐成如今虽说已是小有名气的大夫,可也到底只是平民百姓,又出身微寒,朱妙云却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奉国府的千金,又是皇后的亲侄女,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有交集的。 唐成身为自己的弟子,锦绣也希望他能寻觅自己的幸福,但高攀也是不易的,她可不敢作这个主。 “表妹消息倒是录通。不错,唐成确实被我召进了京,如今正住在医馆里忙着改造医馆的事儿,以及培训新人,忙得脚不点地,还真成了大姑娘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表妹怎知他进了京?” 朱妙云俏脸一红,低头小声道:“只是猜啦,既然唐成进了京,那他会继续留在京城吗?” 锦绣故作沉吟,说:“这个我也不敢保证。” 朱妙云急了,“表嫂是王妃,又是唐成的师父,怎会不能保证呢?只要表嫂一句话,他还敢不留下来?” 看着她急得通红的脸,锦绣心里有些好笑。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年纪,让人佩服又让人无耐,小姑娘没见过世面,思想不周全,尊贵的身份,再加上顺风顺水惯了的,便造就了横冲直撞的性子,做起事来就怕不计后果,或许也没有想到后果,等事情发生后,那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锦绣可不敢自作多情地把他们凑作堆,只能好言好语地把朱妙云劝了回去。 朱妙云走后,锦绣又把唐成叫来,好一番打量,这才发现,她这个记名弟子其实长得并不丑,反而斯斯文文,算不得英俊,却也耐看。以前因为没有仔细观察,现在细细一打量,这唐成着实不错的,虽瘦却不单薄的身子,长手长脚,面容有些冷淡,却也不冷漠。紧抿的双唇,柔和却又刚毅的面部线条,也难怪能吸引小姑娘了。 赵九凌从外头回来,便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背对着自己,而自己的妻子,身子歪着,手肘撑在几子上,单手枕着腮,笑盈盈地打量着这男人,双颊微红,神情柔和。 这样的坐姿,是锦绣最为迷人的时候,庸懒至极,也诱人至极。可在外人的时候,实是不雅的,也是非常不敬的。他知道锦绣的性子,他的妻子什么时候在王府里接见过外男呀?更别说被堂而皇之带进留仙居。 赵九凌心中警铃大作,三步并作两步迈入屋子里,声音阴沉如闷雷。 “可是来了客人?” 锦绣直起身子,笑盈盈地道:“王爷回来了。” 赵九凌坐到锦绣下首的小墩子上,一手摸着她微隆的肚子,“小家伙可有调皮?这位客人是?” 唐成赶紧朝赵九凌行礼,“弟子唐成,见过……师公。” 赵九凌唇角抽搐,“师,公?” 锦绣也被这个称呼雷到了,她捂着唇,忍着笑,一本正经地介绍道:“我的弟子,唐成。王爷忘了?以前在宣府王爷也时常见到的。” 赵九凌也认出来了,微微松了口气,摆出“师公”的款儿,微微点了点头,说:“时光过得可真快,转眼间,你的徒弟都已能独挡一面了。如今也有一代宗师的气势了呢。” 唐成赶紧作揖道:“师公过奖了。在师父面前,师父才是真正的宗师风范。弟子要学的还多着呢。” 锦绣说:“你也别捧我,我有几两重我自己清楚。学海无边,浩瀚无穷,真能成为一代宗师的少之又少。我也不过是运气好,生而逢时,所以才有了这么些名声,但比起真正的宗师来,也算不得什么了。你在外头也别把我捧得太高,当心让我摔下来,爬不起来。” 唐成赶紧道:“师父放心,弟子等在外一直谨慎言行,不敢有丝豪妄言。” 尽管知道唐成是锦绣的弟子,对自己并无威胁,可赵九凌仍是不大舒服,说:“不光要嘴上说,还得在行动上表示。你今儿来,找你师父可是为了医馆的事?” 唐成说:“医馆的事儿千头万绪,不过在师父的带领下,仍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如今新医护人员也已培训得差不多了,相信再过一两月便能投入营业。” 锦绣说:“我找你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提醒你们几句,京城地界,能人辈出,你们也休要仗着我的名头在医馆里充老大。民间高手众多,不过是没咱们这么招摇罢了。太医院的大人们也个个都是业中高手,你们不许怠慢,还要虚心请教,休得摆出那高高在上的面孔。”然后又对唐成说许太医是肺腑方面的佼佼者,而她的弟子们,在内科方面,却是最薄弱的一环,这个必须跟进,好生与许太医学习。相信以许太医的仁心仁德,也不会吝啬赐教的。另外,妇婴圣手胡太医,内科小苏太医,针炙张太医、骨科秦太医,这些都是个中高手,与之交好,对自身医术只有好处没有好处。 医者就得发扬光大,蔽帚自珍是医学上非常要不得的行为,医术是学无止境的,有容乃大。要有一颗博大的胸怀,才能把医术发扬光大。虽说你们在外科方面取得了别的医者所没有的成就,但也只是短暂领先罢了。想要让医术更加精湛,就得取长补短,多方交流。否则无异是闭门造车,自取灭亡。 唐成唯唯称是,郑重道:“弟子谨尊弟子教诲。师父说得极是,闭门造车也只能越造越落后,取长取补才是发扬医术的根本。弟子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锦绣又把自己写的医学手扎递给他,“拿回去,好生看看,看完了,就给玄英他们,不得损坏了。有不懂的就来问我,但一定要记住,多问多看多学多听。” 唐成一脸喜色,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手扎,等唐成走后,赵九凌这才说:“以后你要召见弟子的时候,可得通知我一声才是。” “这是为何?” “因为我也对医学产生了兴趣。”赵九凌理直气壮地道。 …… …… 这日里,顾东临亲自登门,语辞恳切地请求她给顾老夫人看病。 “……我自知罪孽深重,昔日之事,错皆在我……家母亦是深感痛悔,然家母脸皮薄,每每见着王妃,必是羞忿难当,不敢出现在王妃跟前。东临亦无脸再见王妃,只是家母病危,太医医治无果,病情越发不好,母亲早已万念俱灰。东临不忍母亲惨受病痛折磨,只能厚着脸皮恳求王妃。不求王妃原谅,只求王妃把家母当作普通病人,施以援手。今生东临无以为报,来世定结草衔环,报答王妃。”顾东临深深作揖到地。 锦绣看了顾东临半晌,苦笑,其实她早就不再怨恨顾老夫了,俗话人死灯灭,顾老夫人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她再去怨恨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她现在过得比她好,再大的怨恨也都淡了。 锦绣也没推辞,说了番场面话后,便答应给顾老夫人治病,但她却不愿登门看病。顾东临大喜过望,连忙说回去把母亲送来。 大半个时辰过后,顾老夫人被扶着来到王府。 一个多月不见,锦绣再一次看到顾老夫人,又吓了一大跳,这顾丁氏人又瘦了好些,几乎是皮包骨头了,精神全无,声音微弱,头发稀疏枯黄,双眼浮浊,毫无生气,走路都要人挽扶,满身满脸的痛楚。 对着锦绣,无神的眸子闪过一抹难堪,嘴巴张了张,声音却细若蚊吟,锦绣制止她:“不要说话,我先给你看看。” 把了会儿脉,又探了肋腹,果然腹大如鼓,想来已是肝癌晚期了。确实无药可医,至多把上回开的药再加重一倍,另外再加了些民间的偏方,勉强能抑制癌细胞,让她再多活些时日。 “疼痛加剧时,可以吃这个干燥鼠妇,每日一剂。不过越到后头,疼痛越会加剧,需得保持乐观向上的精神,方能对抗病魔。”顾老夫人眸子里的火光再次熄灭,“锦绣……不,王妃,我这病,真的没救了吗?” 锦绣说:“当然有救的。但必须勤吃药,还有,要保持良好心态,切忌大怒大悲。”然后又交代顾东临,请一个会针炙的太医,每日给顾老夫人进行针炙,以缓轻病症发作带来的剧痛。 顾老夫人抹着眼泪,她并不怕死,她只是不甘心呀。儿子都还没娶上媳妇呢,没看到孙子出世,她无论如何也死不瞑目的。 过了几天,许太医高兴对锦绣说:“王妃的药可真神奇,顾老夫人吃下后,疼痛症状便好了不少,还吃了半碗饭。王妃以前想必碰到过这种症状吧?”否则哪会如此熟捻地把此病称为肝癌。 锦绣含糊地道:“嗯,以前确实医治过几例,但都失败告终。肝癌,确实难以医台。” 原来,这种病就叫肝癌,并非他们常说的肝病。许太医说:“王妃博学多才,医术超群。纵然此病不好医治,但王妃却能如数家珍,王妃的医术,当真是博大精深,浩瀚无穷。学生拜在王妃门下,也是学生的福气。请王妃再受学生一拜。”说着又长长作揖下去。 锦绣被弄得啼笑皆非,她如何好告知他,她已是两世为人,再来,现代医学知识也是几千来古人的智慧结晶所致,她也只是学以致用,哪算得上高明? 顾老夫人的病已经是晚期了,目前的药物也只能缓解疼痛,再以高明的针炙疏解毒气,缓解剧毒,但过不了多久,癌细胞就被反噬回来,极为霸道。 晚上,赵九凌回来,黑口黑面地质问:“你给顾丁氏看病?” 锦绣回答:“是呀,看她也怪可怜的,医者父母心,实在不忍拒绝。” 赵九凌脸色黑如锅底,“你就是心善,当初她如何对你都统统忘了?” 锦绣无耐摊摊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比她过得好,还有什么好怨恨的?看她在我面前头都抬不起来的模样,早就解恨了。” 赵九凌哼了哼,“你这个没用的,就爱心软。她再可怜也是咎由自取,以后不要给她治病了。” 锦绣无可耐何地道:“她这病已是无药可治了,不过是混些时日罢了。” “那你还给她治。” 锦绣故作奸诈,“看在顾家送来的二十根大条的份上,总得开些药嘛。” 赵九凌哈哈一笑,刮了她的鼻子,“那继续治,反正顾家有的是银子。” “哦?王爷怎么知道的?”锦绣拉长了声音。 “国公府爵位,每年都有五千石的奉禄。另外赠良田千亩,庄子四处。再则顾炎为国捐躯,父皇又下令旨,每年除了奉禄外,另赏金帛玉器无数。顾家人丁简单,在金陵也有大片产业。说起来,比咱们有钱多了。” 他在户部当差,自然知道朝廷有多缺银子。以往他在边关,就算军中艰苦,也依然衣食无忧。等回了京,在户部当差,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再是权势滔天,没银子在手,也觉得底气不怎么足就是了。 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咱们更应该劫富济贫。” 赵九凌也跟着笑了起来,但很快又垮下脸来,说:“那个,王府的嚼用应该够吧?” 锦绣愣了片刻,“当然够用。王爷好端端的问这个做甚?”有她这个守财奴在,能不够用么?更何况亲王府每年可是两万石的奉禄,另外还有两千倾良田、十余处庄子、京城最繁华地段二十多间店铺的收益,王府下人的开销,侍卫们的月银,王府修葺维护等费用,都是由朝廷提供。每隔不久,宫里也会赐些时食鲜果,珍玩无数,御贡衣料头面,都会不定时赏赐下来。 宫里有靠山就是好,像其他与皇帝出了三服之外的王府,可就没这些待遇了。 话说,如今当政的是赵九凌他老子,以后是他兄长,不出意外,再以后会是他的侄儿,她还可以跟着他享受数十年的热灶,但百年过后估计就艰难了。 也不知赵九凌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上个月,户部按例又要拨银子下来,我看户部里的银子连老鼠都打不死,所以就拒了。”赵九凌难得地心虚气短,“我想如今咱们王府人口也还简单,花用也不大,想来一个月万把两银子应该足够。前两月我看了外院的账单,账面上还有几万两银子,想来是足够今年花用……” 锦绣眨眨眼,再一次眨眨眼,这是什么状况?原本,她并非嫁了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二世祖,还嫁了个忧国忧民的大好青年,国家栋梁。自己的男人如此有大家意识,她是该表扬他,还是该痛骂他胳膊往外拐? 人家别的勋贵世家是巴不得朝廷多发放银子下来,他倒好,居然还把银子往外推,只因国库空虚。 赵九凌不敢看锦绣,又赶紧说:“那些姨娘养着也无用处,我只守着你一人就成了。你找个理由,把她们都打发了。” 锦绣再一次眨眨眼,他没听错吧? 见锦绣仍是无话,赵九凌越发心虚,又说:“你放心,以后我就只守着你一人。”确实有些后悔,不应该凭一时意气就把银子推回去的。他明明承诺要让锦绣享福,到头来还要她为花用发愁,实在不应该。 承着这份愧疚,赵九凌想也没想地说:“把姨娘们都打发后,那些院子重新修整一番,以后就住咱们的孩子儿,可好?” 他的意思是,将来都不会再纳妾了? 锦绣满脸的喜悦,双眼亮堂堂的,“王爷说得是真的吗?好端端的,王爷就要打发她们呢?”其实她很想说,这家伙肯定是受了短银子的刺激了,不过想来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就算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还得歌功颂德他的专心一致。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35颗钻石 亲破费了咯 第376章 无头公案 赵九凌道:“守着你一人就足够。”他知道女人都是善妒的,他这么说,想来能令她消气了。 更何况,只守着她一人,也未尝不可,见多了那些妻妾成群被掏空身子的宗室子弟,每日争斗不断,成日没个消停,弄得乌烟障气,父子不像父子,夫妻不像夫妻。他早就告诫自己,他的后宅,绝对不能步上他们的后尘。 更何况,只守着她一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也着实不错的。瞧那宋融,真是越来越令人讨厌的。 不管赵九凌谴散后宅是出于何目的,但他能下这种决心,对锦绣来说,确实是好事一件,她也没理由去质疑,于是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左右开弓地亲吻着,“王爷,你真是太好了。我发现我好爱好爱你。” 锦绣是打从心里高兴的,让男人只守着自己一人,不容易呀,真心不容易,确实该放鞭炮庆祝了。 赵九凌松了口气,搂着锦绣娇软的身子,他倒是无比喜欢她喜糯糯的说着“我爱你”的话,可让他这般说出来,舌头还真的会打结,于是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本王自然是最好的。” …… 八月,京城的阳光早已炙烈如火,开惠县主顺利生了个大胖小子,在帝都可算是一大热门,明日就是武定侯嫡长孙满月的日子,到时候肯定人满人患,于是锦绣提前一天去道贺,顺便与开惠县主说说话儿。 天气炎热,开惠县主只穿了件绢质的绵纱中衣,外罩一件姜黄色缠枝芙蓉褙子,坐褥期间,头发披散着,只在额头上套了个细棉布的抹额。屋子里窗户只开了一窗,却摆放了几大盆冰块,外头炙热如火,屋子里却凉爽如斯。锦绣因是双身子的人,本身就带着火气,就这么坐了一会,背脊就开始冒汗来,于是只好挥着执扇,以图凉快。开惠县主见状,赶紧让人再去搬些冰块来,锦绣连忙摆手说:“还是别别,我还能忍受得住。” 开惠县主说:“这天气热得不像话,一出屋子,就热得跟什么似的,表嫂真不应该来的。万一热着我的小侄儿,要我如何向恒阳表哥交差?” 锦绣笑道:“瞧你说的,我是那种娇气的人吗?倒是你,这么热的天,这个月子坐得着实辛苦。”做褥期间,不能洗澡,不得洗头,不得吹风,大冬天的还好,这么热的天气,也亏她忍受得住。 开惠县主笑了起来,“可不是,这一个月来可没把我给腻疯掉。每日里勤几回衣服都觉得全身都是酸臭味。” 锦绣眨眨眼,一脸暖味地问道:“倒是可怜你家大爷了。” 开惠县主掩唇轻笑,一脸的柔和,“这阵子大爷都睡在书房里。” 锦绣一脸八卦,“有没有发生丫环半夜送夜宵的戏码?” 开惠县主一脸惊讶,“表嫂也听说了?”然后一脸的恼怒,但语气却轻快如鱼缸里穿梭的金色小鱼。 “那丫头也非别人,是杨姨娘身边的丫头。不过这丫头忠心有余,伶俐不足,大爷从来不吃夜宵的,他只吃我的小厨房熬得碧梗粥,每日用红枣、莲子、百合、桂园轮留更换口味,又可口做起来也方便。那丫头倒是勤快,四菜一汤做得有模有样,大爷已经吃过我让人给他熬得粥,哪还吃得下,于是便拒了。那丫头运气也实在差,回去的时候又遇上婆母,大半夜的,倒把婆婆吓了一大跳,斥责她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到处逛,然后让人打了那丫头一顿板子。” 锦绣捂唇笑了起来,“还是你好,姑舅都站在你这边。唉,我就惨了,这阵子,我家王爷也时常睡在书房里头的,也经常有丫头去送夜宵。”她却没有开惠县主这般,婆母都站在她这边。她的婆母是巴不得赵九凌多纳几个妾,然后生一堆堆的孩子开枝散叶。 开惠县主却毫不领情,反倒是一脸羡慕,“恒阳表哥对表嫂还不好吗?据说表哥都主动把屋子里的几位姨娘都送走了。如今京城上下哪个不夸表嫂手腕高明,驭夫有术?” 锦绣忍下心头的得意,故作无耐一叹,“若是面对外人,我还真要得意一把。可妹妹不是外人,我也实话告诉你吧,王爷送走姨娘好是好,可是皇后娘娘却颇有微词。现在我怀着孕,皇后倒不好发作,我想,等我生了孩子,估计皇后便会赏人下来了。到时候,我想不收下都是不成了。” 开惠县主张大了嘴巴,锦绣一脸的哀声叹气,“王爷对我的心意我何偿不明白。可生在帝王家,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就算王爷肯,恐怕别人也不会肯的。” 开惠县主说:“表嫂莫要担心,恒阳表哥是什么性子的人,全京城的人哪个不知?表哥一向是有主见的,他自己下定的决心,旁人哪能干涉的?皇后娘娘想来也是明白的。不过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哪会真的赏人?真要赏人,早就赏了。”开惠县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一脸亮晶晶地看着锦绣,“前阵子我婆母进了宫去,发现皇后娘娘的肤色好了好多,据说是表嫂提供的美容养颜丸,是不是真的?” 锦绣唇角微弯,很快又被她压下,她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没事时捣鼓出来的玩意,前儿个我又亲自给她做了针炙,进行全身大排毒,体内毒素消了,肌肤看起来自然要好些了。”其实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美容圣手,随便弄一个美容方子出来都是价值千金。不过后宫那种地方,也不是人人都能呆的。拿皇后来说吧,身为中宫之主,美容方子数不枚举,可依然无法抵御身体的衰老。不是她不会保养,而是长期处在精神高度集中草木皆兵的环境里,长期下来,神经衰弱、失眠、头痛等症状如影随形,皮肤还能好到哪儿去呢?锦绣也算是投机取巧罢了,如今太子羽翼渐丰,赵九凌又手握重权,那些再是受宠的妃嫔们也无法撼动其地位,自然就心宽体胖起来,没有压力,日子过得又舒心,这时候再用上锦绣提供的美容丸,自然是事半功倍了。 开惠县主一脸羡慕,“那日婆母回来,便来与我说,我与表嫂交好,让我向表嫂要上两瓶美容丸,表嫂再好不过了,应该会给我这么个面子吧?当然,表嫂辛苦制出来的美容圣品,婆母也不会白拿的。我婆母说了,表嫂甚爱西洋来的玩意,前儿个婆母刚好从一个传教士手上得了颗钻石。婆母原本不想要的,后来想着表嫂最爱这玩意,所以就留下来了,还特地交给了我,说哪日得了空,就送给表嫂呢。”于是立马让人把那颗钻石找了来,钻石是用一个精致的雕祥云纹的盒子装着,盒子打开来,一颗如拳头大小的钻石耀眼生辉。只差没闪瞎锦绣的狗眼。 这是一颗未经加工过的裸钻,约有婴儿拳头大小,这可是极难得的。 锦绣把玩着钻石,笑眯眯地道:“两瓶美容丸换一颗钻石,我还是赚了的。”最近西洋商铺里的钻石价格又上涨了一倍有余,可没让她气死。 “那些西洋商人也忒可恶了,几个月前,他们的钻石都还无人问津,也亏得我力捧他们。我倒是白捧他们了。” 天惠县主捂唇笑着说;“就是因为表嫂带头佩戴这西洋玩意,如今呀,那些帝都勋贵也都学表嫂,把佩戴钻石成为一种体面了。西洋人也惯会做生意的,更何况,那些西洋商行的掌柜都是咱们大周商人,这些商人哪个不是人精的。既然这玩意有那么多人捧场,价格自然要被哄抬上去。若价格太低了,哪配得上贵人们的身份来。更何况,有楚王妃给他们免费宣传,想不红火都难。” 锦绣呆了好一会,这才懊恼地说:“这么说来,我还是自作自受了?” 开惠县主笑了笑说:“这怎会呢,表嫂带动了帝都流行风向,应该高兴才是。要知道,放眼整座京城,有哪家主母像表嫂这样,戴上钻石出去逛一圈,全京城的人都跟着戴了。哦,对了,前些日子表嫂在梁国公府佩戴的那个镂空设计的凤钗,如今也在各大金饰行里流行起来了。表嫂在帝都有如此影响力,偿若换作是我,早就得意死了。” 锦绣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起来,“听表妹这么一说,那我得找那些掌柜要些红利才是。” “那是。等我出了月子,表嫂可要陪我一道去,我也想买那玩意做几副头面。表嫂你眼光可真毒,那钻石戴在头上,确实漂亮呢。” 锦绣笑了起来:“这儿不是有一颗裸钻么,你拿去打几副头面都还用不完。你还舍得送我?” “那没办法的,钻石虽美,但婆婆的容貌更重要。先把脸面顾了,再顾打扮吧。”开惠县主一脸神秘地与锦绣咬耳朵,“原本婆婆只是拿这颗钻石换表嫂一瓶美容丸的,是我私自添了一瓶,我也想试试这美容丸的功效。表嫂就疼疼我吧,你瞧瞧我,生孩子坐月子,皮肤变得好差,人也胖了一大圈,我都不敢照镜子了。” 锦绣打量她白白胖胖的脸说:“你这保养也算不错了,膳食也均衡,生孩子确实会长胖不少。但只要勤加锻练,不要乱吃东西,再配合我的美容丸,相信不出半年便能恢复了。” 开惠县主喜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有个神医表嫂就是好。”她顿了下,忽然又说道:“不知怎的,只要与表嫂碰到一块儿,就有着说不完的话,只顾着与表嫂说话,倒忘了正事。前儿个沈阁老家的二媳妇也曾来看望我,向我说起了一件往事,这事儿还与表嫂有关的。” 锦绣仔细想了想,“何秀丽?” “叫什么名字我不大清楚,反正娘家确实是姓何的,人称沈何氏。据说其父任山西总兵之前,还曾任过江浙总兵,以前还在金陵住过几年。这何氏与我说前些年曾与表嫂有过龃龉,表嫂应该还有印像吧?” 锦绣点头,“我知道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的,这何氏那日里与我说起一件事,说何氏有一日去庙里上香,发现一个叫化子,那个叫化子抓着一个体面的婆子又是打又是骂的,而那婆子何氏也是认得的,是才被降爵的吕伯爷家的四小姐的乳娘。那乳娘被那叫化子死死得抓着,嘴里叫嚣着,‘就是你这个老虔婆,害我丢了差事。我转辗大北南北,总算逮到你了。’当时何氏很是惊讶,便上前寻问,才知道,这里头还涉及一一桩无头公案,刚好与表嫂还有吕四小姐有关。”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ycx4201 送了1朵鲜花 面临断坎危机,这回再也不能偷懒了 结局太难写了,呜呜…… 第378章 婚姻中的竞争关系 …… 翌日,是武定侯嫡长孙满月酒的日子,锦绣因身子不便,提前一天道了贺,今日便没能过去。这日里,锦绣斜靠在榻上聚精会神地看〈民间偏方〉,这些偏方虽然有些违背医理,也有好些是无稽之谈,但不可否认,这上头的偏方还是颇有些道理的。 午时的阳光最是炙烈,烤在人身上,火辣辣地痛着,这时候,正是午睡的大好时机,锦绣看了会儿书,也觉得双眼疲倦,便放下书,躺了下来,准备小睡一会儿。 锦绣这一觉睡得很沉,但赵九凌回来时,她仍是察觉了,不由睁了眼,望着床前高大的身影,她揉了揉眼,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武定侯嫡长孙满月酒,她还以为赵九凌晚上才能回来呢。 男人的身躯陡然矮了下来,拆开姜黄色的薄被,隔着薄薄的衣衬,摸着锦绣硕圆溜的肚子,“宋融那小子太不够意思了,酒也不陪咱们喝,午饭一过,就死不要脸的急匆匆回了后院,说要陪他儿子去。哼,得瑟给谁看呀?” 锦绣莞尔,“当了父亲的人就是不一样,有责任感。待咱们的孩子出世,王爷想必也与宋融一个样,成为孩奴。” “孩奴?” “有了孩子,就成为孩子的‘奴隶’,要为孩子的吃、穿、住、行,教育和健康等方面,负责到底。一家人的精力,几乎全给了孩子,俗称为孩奴。” 赵九凌面带赞赏,“还是你会找形容,又贴切,又新疑。” 锦绣讪笑而过,说:“时辰还早,王爷要不要也睡一会?” “嗯,是有些困了。”他脱了薄薄的杭州织造雨过天青色的苎麻做的五彩罗缎丝蟒衣,露出白色的对襟短袖褂子,以及黑色的纱裤儿,他一脸得瑟地叉着腰,“还是你会想办法,这短袖倒是让我凉快不少。”他扯了扯白色焦麻短袖,这种用苎麻织成的布轻薄而透气,非常适合夏天穿。里边穿短袖对襟里衣,外罩轻薄的外衫,只要不站在太阳底下,倒也不热。 锦绣抿唇笑了笑说:“你是男人嘛,就算光着膀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倒是咱们女人可就惨了。大热天的还要穿这么多衣裳。”女人夏季都要穿肚兜,中间一件轻薄的纱衫,再罩一件比甲,也幸好古代无污染,夏季再热倒也不显得闷,而且这些衣料全是轻薄为主,比现代那所谓的纯棉之类的布料凉爽多了。 锦绣双身子的人,也是长袖纱衫,长裤长裙穿得严严实实,屋子里有冰块镇堵,又有丫头挥扇,倒也凉爽。 赵九凌目光来到她袖口处,执起她的手腕,观察着蓝地白花纱质交领衫的镶银丝窄袖,笑道:“这袖子是你让绣娘们改的吧?今儿个我去武定侯府,发现好些女眷都穿着窄袖,你倒是成了引领京城衣饰的风向标了。” 锦绣抽回自己的手,反握着男人宽大的手掌,带着粗砺与厚茧,硌在手心,却有着奇异的安心。 “我是大夫嘛,宽袖哪有窄袖好做事的,又不好挽起来,所以干脆全改为窄袖了。想不到倒让其他人跟风。” 赵九凌躺了下来,侧对头锦绣,把玩着她垂到胸前的秀发,“今儿个武定侯爷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什么事?” “容王婶今日也去了宋家,想必是坐了冷板凳的缘故,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我,黑口黑面的。也没人出来送她。”赵九凌说得轻描淡写,但深知他性子的锦绣产即脑补出,赵九凌在离开之际,宋家男从肯定是全体出动了的。而容王妃却是形影单只,想来是丢了颜面了。 “宋夫人一向是八面玲珑的,应该不至于做得这么明显吧?”锦绣不愿相信出身大家的宋夫人会留这么个大把柄出来。 赵九凌耸耸肩,闭了眼咕哝道:“我也不大清楚,据说与她妹子有关。” 锦绣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赶紧推了推他,“别睡,快与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了。” 赵九凌不爽地睁眼,“妇人间的事儿,我哪知道?只听了零星半句的,说是容王妃在后院作客的时候,与沈阁老家的二媳妇何氏起了冲突,一时气愤,就愤然走了,而宋夫人却没能亲自相送。” 锦绣越发来了兴致,自发分析道:“容王妃应该是向何氏求和的吧,想来何氏拒绝了,所以恼羞成怒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咦,你又没去宋家,你是怎么知道的?”赵九凌睁了眼。 锦绣骄傲地皱了挺翘的小鼻子,不可一世地道:“京里谁人不知道,何氏去庙里上香的时候,看到吕家四小姐的乳娘和贴身丫环被一个叫化子欺负,于是便上前问个究竟,后来一问才知道,当年我在金陵的时候,被守城的士兵无缘无故当作马贼不肯放我进城,这桩公案,可是让何氏背了几年黑锅的,如今总算得以平反昭雪,哪会轻易就揭过的,誓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然后锦绣把从开惠县主那听来的事儿原原本本告诉给了赵九凌听。 赵九凌眉毛一掀,“居然是她?好大的胆子。” 锦绣无耐一笑,“是呀,我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吕嫣。这丫头藏得倒是深,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江小洋人家做把总做得好好的,却让她给坑苦了。如今总算逮着了害他的人,哪会放过?可惜何氏倒是受了无妄之灾,才报出家门,便被急红了眼的江小洋给掴了一巴掌。呵呵,江小洋一直以为当年指使他的人是江浙总兵府的千金。何氏平白无故挨了巴掌,又被指责害人,当时看戏的人又那么多,也丢不起那个脸,哪还顾得上容王妃这个大山,也只能往死里扒吕四的底子。” 赵九凌冷笑一声:“那何氏也不是好东西,背黑锅也是自找的。” 锦绣呵呵一笑:“这人虽然有些讨厌,倒也识时务。这不,自从得知吕四才是冒充她做坏事的幕后凶手,哪还忍得住,当场便让人把吕四的乳娘给投进顺天府大牢了。说这婆子当年曾合谋江小洋暗害过我。顺天府的人哪敢怠慢,立即把那乳娘给打下大牢。吕家的人去说情也没用,最后也只好把希望放到容王妃身上。” 赵九凌说:“本王明白了。想来容王婶也知道这事儿真要闹将出来,她那妹子的名声也没了,说不定还要吃官司,还得承受本王的报复与怒火,所以只好舍下颜面去沈家求私了了。只是,既然私了,怎会跑去宋家地盘上提这事儿?” 锦绣也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好打人去武定侯府探个究竟。 很快,回来的下人向锦绣禀报,“宋夫人说,当时容王妃主动与沈二奶奶搭话,但沈二奶奶一直都没理她。容王妃身边的嬷嬷便喝骂沈二奶奶不敬王妃,要治她大不敬的罪。沈二奶奶这才破罐子摔碗,把吕四小姐的事儿抖了出来。容王妃气得狠了,让人掌沈二奶奶的嘴,还要治她大逆不道、诽谤贵族小姐之罪。沈二奶奶冷笑一声,夷然不惧,说‘那江小洋如今已被我安置在沈家,四小姐的乳娘也投进大牢,不想让吕四小姐身败名裂,就赶紧去杀人灭口。否则明日顺天府就要开堂会审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骝骝就知道了,动不动就摆王妃架子,也只是作贼心虚的人才会如此。’容王妃尽管生气,却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忿然走人。宋夫人原想亲自相送的,却被开惠县主叫住了。” 赵九凌听完,反倒笑了起来,“开惠表妹倒是旗织鲜明。那沈何氏倒是个荤素不吝的,不愧是子昂的妹子。” 锦绣白她一眼,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说:“人家好歹也有父兄撑腰的,也难怪这何氏敢如此硬气。” 赵九凌不可置否。 锦绣又说:“眼下吕家已是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了。若吕嫣当年陷害我的事再被捅破,那更是颜面扫尽,苟延残喘……呃,我要不要放他们一马呢?”睡得够久了,她撑起身子,作出艰难状,赵九凌赶紧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让她顺利坐起身子来。 想着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只有十四五岁的吕嫣一身的傲气与目中无人的姿态,连顾夫人都要客气三分,如今却混得这样凄惨,偿若再曝出她当年做过的缺德事儿,就算锦绣什么都不用做,光那些流言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想了一个晚上,锦绣觉得,这吕四如今已经这样惨了,还是不必再落井下石了,只要她给自己亲自道个歉,那件事就算了。 锦绣觉得自己挺大度的,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腰的典范,不禁洋洋得意,自我感觉良好。 赵九凌哈哈一笑:“你个没用的,就爱心软。以前她风光的时候,可是想把你往死里整的。咦,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那时候你们无冤无仇的,她好端端的干嘛要针对你?”他疑惑地看了锦绣一眼,“该不会是你这臭脾气给自己惹祸上身吧?” 锦绣白他一眼,“王爷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的脾气呀?”心里却有些打鼓,上位者那种无尽优越感使得他们总是认为,全天下的人都要对自己恭敬。否则就是大不敬,要给惩罚的。 当年眼前这货不就是典型的例子么?几年前吕家正是辉煌无比的时候,说不定吕嫣也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富贵通病。 赵九凌耸耸肩:“尽管不愿承认,但像咱们这种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习惯了被高高捧着,忽然被怠慢,确实会不舒坦,遇上心胸狭隘的,肯定会还以颜色。想必这吕四便是这类人吧。” 锦绣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吧,我想,说不定是,因为顾东临的关系。” 赵九凌挑眉,“顾东临?有可能。” “王爷又知道了?”锦绣没好气地道。 “当年吕四去金陵时,我也在金陵好不好?当时子昂还曾与我说,顾夫人极有可能与吕家联姻。而吕四对顾东临似乎也有些想法。而那时候姓顾的偏又看上了你,装病使泼什么腌赞本事都使出来,想必吕四便拿你当情敌了,就干脆来个永除后患。” 不得不说,赵某人真相了,与锦绣猜得不谋而合,只是她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当年顾夫人为了让顾东临娶这吕嫣,可没少折腾。”她看着赵九凌,说得细声细气。 赵九凌看她一眼,非常自然地接过话来,“如今最后悔的应该是顾老夫人吧,真是可惜了她那臭到水沟里的势利名声。” 锦绣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这男人嘴巴也忒毒了。 顾老夫人用尽心机给顾东临求来的妻子,甚至让皇后亲自赐婚,这是何等的风光。 可眼下,吕家却是这副局面,顾老夫人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 想到那个倒霉蛋的顾东临,有那么个专门来衰他的老娘,锦绣又幽幽叹了口气。 …… 八月十九,容王三十五寿辰,因是太后亲子,又是今上的兄弟,容王的寿辰也算是京中了不得的大事之一。全京城的宗室皇亲、文武百官,几乎都到齐了。锦绣月份大了,这倒是个正大光明的拒绝理由。倒是赵九凌不得不去了一趟,也只是吃了中午饭就回来。 锦绣把他回来的时间拿捏得恰恰好,赵九凌才刚踏进凉爽的屋子,锦绣已经端了碗冰镇过的乌梅汤递了过去。 赵九凌接过碗,仰头咕噜地喝了精光,乌梅汤下肚,一身的燥意化为乌有,确实是消暑纳凉的佳品,大赞道:“这乌梅汤比容王府那捞什子木樨清露好喝多多了。” 锦绣抿唇一笑:“这乌梅不过是寻常人家惯用的,也不见得名贵。这木樨清露倒是世家贵胄们的甚爱,也才配得起容王妃尊贵的身份。” 如果在楚王府,她拿乌梅汤来给客人消暑,估计会被说成寒碜,上不得大台面吧。 玫瑰干花楚王府也是有的,但制作玫瑰露可就繁锁了,露乃物质之精华,而玫瑰清露其实就是用蒸馏的方法,提取的玫瑰精华。这个制作起来比较麻烦,也只有大富之家才会有这等闲心。 赵九凌说:“容王府的玫瑰加了桂花在里头,味微苦,我倒不大喝得惯,还是你这乌梅汤喝得滋润。” 锦绣捂着咯咯地笑了起来,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货虽出身尊贵,却也喜欢简单,不爱太过繁锁之事儿,不是个享受的命,和她一个样。 “木樨清露就是用桂花蒸馏制得的香液,有梳理脾胃的功效,味微苦,也只有去容王府这种贵胄之家方有机会吃到,王爷还嫌?” 赵九凌哈哈一笑,“反正我没有那个享受的命。哦对了,今日在容王府还见到了吕伯爷。” 锦绣长长“哦”了声,却没有言语。 赵九凌语气轻淡,“吕伯爷数度向我赔罪,说他教女无方,冒犯了王妃,要我看在容王叔的面上,饶他们吕家一回。” “王爷怎么回答?” “当然要看你的意思了。”赵九凌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来,递给锦绣,“打开看看。” 锦绣接过,观察了匣子本身,是上等的紫檀制作,四边还雕刻了精美的花纹,四周还镶有金边,上头还挂有一把铜锁,光这个匣子就能值不少钱了。锦绣找开盒子,忽然眸子一缩,“钻石?” 这钻石晶形不完整,呈鸡蛋状,无色透明,约有鹅蛋大小,放到手头,非常沉手,也是个未加工过的裸钻,比那日开惠县主递给他的裸钻又要大上一倍有余。 “这是王爷买的?”锦绣双眼亮晶晶的,其中的灼灼光华,比手头的钻石还要耀眼。 赵九凌很不是滋味,粗声粗气地道:“是吕家给你的赔罪礼,你看还满意不?” 锦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头的钻石,“王爷觉得我该原谅吕嫣吗?” “那就看你的意思了,反正区区一个吕嫣,也只值这个价了。” 他的意思是,要她收下钻石,放过吕家? 锦绣点头,“好,我听王爷的。” 赵九凌反而讶异了,“你不打算再追究?” 锦绣笑了笑说:“王爷不是说了么?吕嫣也只值这个价么?他们拿了等同的物品来交换,刚好我也觉得这吕嫣也只值这个价。”最重要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爱钻石,如今钻石当成首饰佩戴也成了世家夫人奶奶们的一种时尚。身为引邻京城时尚的锦绣,也觉得挺有面子的。 锦绣反复地打量手头的裸钻,“这个应该有一斤多重吧?吕家可真是大手笔呢。八千两银子呢,嘿嘿……” 赵九凌讶异,“你怎么知道这个花了八千两银子?” 锦绣洋洋得意地道:“王爷知道我为什么要佩戴钻石?因为我瞧中了西洋玩意潜在的商机,所以我私底下投资了一间西洋商行。当时这钻石还无人问津,所以我才自己佩戴,纯当打广告呢。” 男人惊讶的目光让锦绣越发得意,把她保密保得非常痛苦的秘密一股恼地吐了干净,“原本那间商行也不怎么起眼,眼看就要倒掉了,我瞧着那掌柜挺可怜的,花大价买来的石头无人问津,基于做好事的原则,我就选了几款钻石自己佩戴,刚开始也只是出于一种猎奇心理,谁曾想,半年过去,那间商行居然隐然跃为京城第一西洋商行了。喏,这是账本,上个月他们给我的分红,五千多两银子呢,嘻嘻……”锦绣一脸“快来夸我”的得瑟模样。 赵九凌看了账本,不由笑了起来,“本王是不是娶了个财神媳妇?” “再过不久,你这个财神媳妇还要给你生儿子,还能把你的身子调理得更加健康。”锦绣也没有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良好品德。她才不要默默无闻地付出呢,她并非要同等的回报。只需男人能够理解,并知道她的好进而离不开她。这样一来,她也就加大了本身的竞争优势。 呃……把婚姻当成竞争,是不是有些过了? ------题外话------ 卡文卡到销魂处,从昨天到今天,坐到电脑前,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字来 结局太难写了,唉 明天晚上才能更新了 第.379章 胡来的赵某人 出了月子的开惠县主第一个跑到楚王府,直接了当地问锦绣:“表嫂,那吕嫣,你就这样放过她?” 锦绣非常秀气地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对她最好的惩罚,就是要放过她。” “呃,表嫂这是什么意思?”开惠县主糊涂了。 锦绣不答反问:“你怎么出来了?月子坐满了?也还不到五十天吧,你就敢四处走动了,我是大夫,你最好听我的,还是好生回去再休养几个月吧。”生娃儿后并不是坐完月子就能百无禁忌了,一般都要休养半年才能恢复的。 开惠县主“啊”了一声,“我觉得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闷在家中实在太无聊了,所以忍不住出来走走。还有沈二奶奶也来找过我几回,也提起吕嫣的事儿,这么多天过去了,表嫂仍是毫无动静,我看她比我还要着急呢。” 锦绣笑了起来,“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有什么不好放过的?吕嫣的乳娘不是已经处置了吗?她嘛,就放过她吧,反正我一向是大度的。” 开惠县主笑着说:“表嫂就是心慈,想来沈二奶奶会很失望了。她前儿个还向我哭诉,背了这些年的黑锅,如今总算沉冤昭雪,甭提有多恨那坑害她的人。还望着表嫂处置吕嫣呢。表嫂就这么轻轻揭过,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锦绣哀声叹气:“不是我心慈,而是拿人手软呀。”她拿出那颗吕家送的钻石来递给开惠县主,“我就是个俗人,生平就爱这玩意。如今国库空虚,王爷身在帝王家,也不好太过享受,前儿个还特地推了亲王爵位的两万石奉禄。有夫如此,我也不好太过奢侈了。吕家送的这玩意,也真是因为不怎么值钱,却也合乎我的心意,这才收下的。” 一颗如此硕大的裸钻,也才八千两银子,对于动辄一掷万金的勋贵来说,这西洋来的玩意确实寒碜了。 开惠县主一脸的惊讶与钦佩,“恒阳表哥不愧是我大周栋梁柱石,忧国忧民,率仁者之风,表宗室之范,与恒阳表哥一比,我等甚是惭愧。” 锦绣笑了起来:“宋大公子机智超绝,文武双全,素来为今上重用,亦是我大周顶梁柱石,表妹贤惠仁德,安内攘外,是宋大公子不可多得的贤内助。与表妹比起来,我倒是差得远了。” 双方文绉绉地相互夸了一通后,这才重新说起吕嫣的事来。锦绣向开惠县主解释:“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去计较也没甚意思。更何况,吕家现在都成这样,到底也与我有关,若我再紧咬着不放,便有盛气凌人之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她一马。反正就算不出手,吕嫣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开惠县主点了点头:“表嫂说得极是。反正这事儿帝都上下无人不知,她名声也毁了,表嫂就算不动她,她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倒是何氏要失望了,她原本还指望表嫂能给她出口恶气呢。” 锦绣笑了笑说:“我都不计较了,她还较真干嘛?” “唉,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何氏,但平白无故的背了个黑锅,任谁都不会痛快的,我倒也理解她想钉死吕嫣的行为。不过表嫂说得也有道理,吕嫣反正已经滑出帝都顶级贵女交际圈,给她留条活路也没什么的,反而还能衬出表嫂的宽容大度。” 锦绣点头,“正是这个理。王爷也是这么与我说的。” 开惠县主捂唇,“恒阳表哥对表嫂的好,那是没话可说。”又说了一些帝都趣事儿,最后又聊于女人共同的话题……姨娘身上去了。 “我虽然才坐完月子,但消息仍然灵通的很,我听说,恒阳表哥为了让表嫂安心养胎,可是把姨娘都送走了?” 锦绣无耐一笑:“王爷是想送,可我也不敢真的让送走呀。” “那是,像咱们这种人家,若屋子里没几个人,外人还认为咱们善妒,男人惧内呢。只是,这些姨娘可还安份?” “还好吧,除了当初使了些妖蛾子,前儿个天天去给王爷送宵夜,王爷发了一场雷霆之火,又如今都安份了。你屋子里的呢?”其实最重要的是赵九凌是真心要把她们送走的,这些姨娘才不得不安份的。 “一个个都不安份,全被大爷给打发了。” “都送走了?”锦绣吃了一惊,“宋夫人都不说什么吗?” “婆母当然会有微词的。不过这事儿是大爷自己出面的,婆母那儿也是大爷亲自说项的。婆母反而赞我贤惠,还要大爷对我好些。” 锦绣又羡又妒的,“还是你有福气。” 开惠县主捂唇,凑近锦绣,轻声道:“其实,大爷也挺辛苦的。婆母对我如何没有怨言?不过被大爷粉饰太平了。也难为大爷了,在婆母面前一个劲说我的好话,在我面前又一个劲说婆母的好,唉,我哪不知道婆母的心思,也真是难为他了,为了我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锦绣讶然,婆媳关系自古以来都不好相处,主要是中间横着个男人,双方人马都要抢这个男人,不死不休。这时候男人就得发挥其作用了,但宋融的这种调解方式,看似简单,却也包含了超高的情商,也着实难为他了。要知道,现代男人都不擅处理婆媳关系,更别说古代这些大老爷们。 开惠县主提起自己的丈夫来,眉眼含笑,神彩弈弈,一双媚眼儿快要滴出水来,说了一堆宋融的好话后,这才发现自己说多了,于是赶紧改口道:“表嫂也有福气呀,恒阳表哥可是素有修罗的名号,以往但凡他经过某一处,从来都是鸦雀无声,小姑娘们都怕死他了。还是表嫂厉害,不但嫁给了表哥,还把表哥收拾得服服贴贴。” 想着赵某人最近的表现,锦绣也挺得意的,不过嘴里却谦虚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表哥其实人也挺好的,就是面冷心热罢了。” “是不是面冷心热,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前几日,有个混不着调的言官,居然在朝堂上公然参表嫂仗恃医者身份,行个人私欲,善妒、不配为宗妇。被王爷给痛骂了回去,说‘本王的家务事,你也管起来了,你是我老子还是我老娘?王氏不配作宗妇,就你闺女配?’那言官气得脸红脖子粗,说‘自古男儿三妻四妾再是平常不过了,但王氏却仗恃医者身份,行个人私欲,不让王爷纳妾,实是妒妇的行为,王爷堂堂七尺男儿,也该拿出雄风来。怎能学靖北侯那般,让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锦绣大皱眉头,自从做了王妃后,习惯了被人捧着,夸着,如今陡然被人这么指责,一张老脸还是迅速爆红了起来。 她忍着陡然加快的紧张心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大概有七八日子吧,恒阳表哥没与表嫂说么?”开惠县主一脸惊讶,然后又不安起来,“恒阳表哥想来是担心表嫂,所以并未告诉表嫂,我却给捅了出来,要是让表哥知道,岂不要扒我的皮?” 锦绣摆摆手:“没事儿,你不说,总有一天我也会知道的。快与我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当时,王爷是如何答复那人的?” 开惠县主这才笑了起来,“我也是听大爷与我说的,俱体什么情况,大爷也没与我说个明白,只是与我说了恒阳表哥当时说过的话。”她清清喉咙,装出赵九凌的模样,斜眼挺胸,双手背负,不可一世的模样,“本王的男儿雄风是表现在战场上,让那靼鞑不敢犯我大周分毫。张大人,你的男儿雄风又是表现在什么地方呀,床上么?看你脚步虚浮,双眼浮肿,眼圈黑青,想来在床上也无甚作为。也只好在嘴上呈呈威风了。” 娇滴滴的美貌少妇,却学着无良纨绔子的语气,不伦不类的,倒把锦绣给逗笑了。她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道:“王爷当真如此说?哈哈,那真是太好笑了。想来那姓张的肯定气死了。” 身份尊贵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处,可以尽情地踩人,却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开惠县主却是忍着笑,继续道:“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那姓张的当场就气得脸红脖子粗,又与表哥讲了一堆夫为妻纲身为妻子敢阻止男人纳妾,本就范了七出之罪的大道理,恒阳表哥一脚就踹了过去,大骂‘真是岂有此理,我老子都没说半个字,你倒是跑来说三道四。什么东西?本王家务事你也跑来管?本王就喜欢王氏一人,就要为她谴散后宅,怎么着,你不服气?你有什么资格不服气的?我大周律法可有规定,男人必须得纳妾?你说呀,给本王说呀,我大周律法真有规定男人必须纳妾?嗯?’那姓张的说大周律法确实没有这个规定,然后恒阳表哥就说‘既如此,那你跑来指责什么?还要当成国家大事一样拿到朝堂上来说事,你不嫌丢人,本王都替你臊了。我纳不纳妾,关你屁事。’那姓张的被踹得半天都爬不起来,就那么跪在地上,对皇上哭诉,请皇上替他作主,说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王爷怎能公然动手的,简直有辱欺文稿。恒阳表哥就说,‘你这也叫斯文?你算哪门子斯文?身为朝廷命官,别的不做,只一味盯着本王的家务事,有你这样做官的吗?当初是谁把你提拔上来的?真是胡来,这种人也提上来做言官,难道我大周就真的没人了吗?’” 锦绣先是呆滞,然后又是好笑,这赵某人实在太胡来了,怎能这样说话呢,那言官虽然迂腐了些,到底也是朝廷命官,他好歹也要给些面子嘛。 不过,埋怨归埋怨,锦绣心里还是挺甜蜜的,能不畏惧流言之苦公然声明,只守着她一人,相信没有几个男人能真正做到的。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5—11]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明天下午更新 第380章 鬼话连篇 当晚赵九凌回到王府,忽然发现他的小妻子不但做了他爱吃的油辣子蘸白肉,还破开荒地亲自服侍他洗澡,他一边舒服地享受,一边问:“今儿怎么这么贤惠?” “王爷不喜欢?”锦绣趴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呵着气。 “喜欢,当然喜欢。只是我可不想把你累着了。”他的大手先摸了她某一处,再一路往下滑,来到她隆起的肚子,“我儿子可没调皮吧?” 锦绣嗔道:“这小子是有些调皮,不过想着他是咱们的骨血,身了流着王爷一半的血,这点苦又算得什么?” 嘿嘿,若是以往,这种肉麻话打死她都不会说的,不过后来她发现这类肉麻又无营养明显是忽悠人的话,赵某人却是最爱听的,她也就轻车驾熟运用起来了。 赵九凌果然继续放柔了眼神,“让你受苦了。” 锦绣摇了摇头,非常温柔地道:“王爷也好辛苦的。”她望了他某个已经发生质变的地方,轻咬了唇,做出在镜子里练习多次的自认为最是妩媚的表情,“段氏胡氏成氏三个姨娘如今病已经好了,我让人把她们接回来可好?” 赵九凌身子一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 据说,女人的大度全都是装出来的,如果是真的大度,有两种原因,一是受礼教束缚,所以不得不故作大度。二是这女人并不爱自己,所以不在乎自己的男人纳多少个妾室。 锦绣咬唇,“我是你的妻子,又给你生儿育女,又一心一意爱着王爷,王爷当然只能守我一人。但我也不愿王爷为了我而让世人病诟嘲笑。那个张恬的老家伙,太可气了。我想,还是干脆想着她们吧,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指责王爷惧内了。” 赵九凌唇角弯了弯,“难道你不怕被世人说成善妒?” 锦绣哼了哼,不可一世地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外人说什么与我何干?我只需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了。但我却不愿听到有人说王爷半句坏话。”她竖起眉毛,做出恶狠狠的模样,“那张恬的老家伙太可气了,什么东西,居然敢说我男人的坏话。哼,等我生了孩子后再找他算账去。” 锦绣这副恶狠狠又凶相毕露的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看,可赵九凌胸腔却是一阵激动,双眼如狼一样盯着她又凶又悍的面庞,他轻捂着她的脸,说:“那老东西已经被我踹掉了两根肋骨,被父王当场罢免了官职。那种人说过的话,只需当屁放就成了。你不用替我担心,更不要有压力,咦,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王爷也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是非常不爽。王爷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如今却让平白无故的受人指责是惧内,我替你难过嘛。” 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女人的天职就是做贤妻良母,女汉子只会把人吓走,适当地示弱或是撒撒娇,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赵九凌这种形像刚硬性格也刚硬的男人,软硬不吃,什么驭夫术之类的对他来说都是浮云。这男人有诸多毛病,封建大男子主义思想使得他不会说软话,不会说甜言蜜语,更不会为她描唇画眉之类的闺房之乐,洗澡洗头洗脚都要她服侍,甚至连端个茶也要经她之手,活脱脱的在外一条龙,在家一条虫,纯碎的大老爷们的做派。不喜欢有人对他指手画脚,每每商议什么事儿,都是用委婉的商议形式,毛病一大堆,但严格礼教育出来的他也是有诸多优势的。比方说,注重嫡系,守礼教规矩,对她这个妻子颇是维护,最最重要的,他为她谴散了后宅,光凭这一点,就可以一美遮百丑,笑傲整个帝都勋贵。另外再顺着他的毛撸,往往能收到奇异的效果。 …… 京城的夏天,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也只暴热了一个多月,当留仙居外头的银杏树开始掉落第一片黄叶之际,京城已迎来了凉爽的秋季。 太子妃与锦绣差不多的月份,都是即将迈入八月大关,锦绣这一日向皇后请了安,便去了东宫,与太子妃说话解闷儿。 太子妃比锦绣要柔弱多了,不管走到哪,都得让人挽扶,甚至连起身都要让人扶着,锦绣心里纳闷,太子妃胎相稳当,身子也壮实,怎么怀个孕就这么虚弱? 不过这些闺秀们身子一向娇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平时候走路都是弱不禁风的,怀孕也着实辛苦了。这样一想,也就释然。 东宫里的几位专司膳食的嬷嬷,时不时进来拿着垫子给她垫腰背,后来又进来问道:“太子妃,莲耦花生鸡肉汤已经炖好了。” 太子妃说:“那好,反正肚子也有些饿了,就弄两碗来,楚王妃也来一碗吧。” 锦绣笑眯眯地道:“多谢皇嫂,锦绣恭敬不如从命。” 太子妃起身,两个嬷嬷赶紧上前挽扶她,但被太子妃摆手制止了,“我哪那么娇弱的?不必扶我。” 嬷嬷们仍是紧张不已,一个劲儿地说:“太子妃身子弱,可千万别呈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太子殿下会扒我们的皮的。” 锦绣乍舌,上下打量太子妃,又给她号了脉,笑道:“皇嫂脉相平稳,身子也健壮,又是第三胎,怎的这些宫人还如此紧张?” 太子妃轻轻一笑,声音微嗔,“还不是太子殿下,我都与他说过多少次了,我身子没他想像中的弱,他偏不肯信,总以为我是瓷做的,一碰就碎了,让我好不苦恼,哪儿都不让我去,不管去哪后边都跟着一大堆跟屁虫,烦都烦死了。” 宫人们立即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请罪,太子妃无耐地道:“尽管烦你们,不过也是太子殿下一片心意,别跪着了,都起来吧。不过最好离我远些,我没事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宫人们这才起身,但仍是候在太子妃左右。 态子妃见状,甚是无耐,对锦绣说:“弟妹瞧吧,我好歹还是他们的女主子呢,她们倒是好,一旦我有了身孕,就一个个不听我的话了。” 锦绣笑了笑说:“皇兄也是关心皇嫂嘛,皇嫂别不知足了。” 太子妃哀声叹气,“我也知道你皇兄是关心我,可关心过了头,也着实让人吃不消。”然后又向锦绣唠叨着太子的极品恶劣之事,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全是太子殿下紧张到神经质的一系列行为,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应该就叫甜蜜的烦恼吧?” “甜蜜的烦恼?呵呵,这也算是吧。九弟应该不枉多让吧?”太子妃笑望着锦绣粉白娇嫩又圆润的脸蛋儿,“据闻,九弟为了不使你伤心难过,还特地把姨娘们都谴了,连太后赏的人也给送走了。” 锦绣有些不好意思:“王爷志高远大,一心想替父皇太子分忧,哪有精力应付内宅之事?也是为了图省事罢了。” 太子妃说:“不管是图省事好,还是为了你也罢,总之,九弟这谴散内宅的魄力,也算是难得了。弟妹可真是个福气的。” 在这位未来母仪天下的太子妃面前,锦绣可不敢露出得瑟的小辩子,反而很是不安地道:“承皇嫂吉言。王爷的性子太子妃还不了解吗?一向是我行我素惯了的,又一心替太子皇兄分忧,每日早出晚归,平时无事都是呆在外书房居多,连内院都很少踏足。姨娘们常年都见不着王爷,哪会没怨气的?这人一旦生了怨气,可就爱四处折腾,以前我没怀孕还好,还有精力约速她们,自从我怀孕后,可没少折腾出新的妖蛾子来,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王爷从来不耐这些锁事,也无比厌烦,先前还曾埋怨过我,说我连姨娘也管不好。我这心里也委屈呢,管得严呢,她们又会背地里说我善妒,霸占着男人。管得松了,又以为我好欺负的,一个个的就差没翻了天。皇嫂也知道,我是大夫,每日里的事儿也满多的,就算怀孕也没个消停,这个要找我看病,那个要找我把脉的,我也不好拒绝的。甚至还要忙活医馆一大摊子事儿,哪能成日盯着她们的。皇嫂也知道,女人怀了孕就爱嗜睡,每日我酉时不到就去歇着了。王爷也还算体贴我,便都去外书房睡的。谁知去了外书房也不甚清静,半夜三更的还有丫头送夜宵。皇嫂肯定不知道,王爷起床气有多严重,好梦正酣的时候,被人生生吵醒,依王爷的性子,哪还忍得住,索性全都打发了,说为了省事。我也觉得这样不妥,会被人说闲话的。可王爷振振有词说”本王的家务事,谁管得着?“我说好歹也要替我顾惜几分颜面,真要把她们都打发了,我就算被说成善妒也就罢了,可王爷却不能为着这事儿就落得个‘惧内’的名声,皇嫂知道王爷怎么说?” 事关别人家的阴私事儿,又涉及内宅的事儿,太子妃也与普通妇人一样,听得有滋有味儿,闻言下意识地回了句:“九弟说了什么?” 锦绣一脸哭笑不得地说:“王爷说‘关他们屁事’。” 太子妃顿了下一会,才神色复杂地说:“九弟倒是个性情中人。” 锦绣羞涩地笑了起来:“我也觉得王爷至情至性。可王爷却说,他是与太子皇兄学的。” 太子妃愣了会,说:“你太子皇兄虽年纪居长,可在女色方面,却远远及不上九弟了。” 锦绣正色地道:“皇嫂可就冤枉太子皇兄了。我听王爷说,太子皇兄尽管身为储君,可也有诸多迫不得已的地方。太子妃之位虽尊荣,却也凶险。太子皇兄之所以宠幸别人,也只是给皇嫂分摊分险罢了。” 太子妃精神一振,“当真如此?” 锦绣点头,“那是当然,这可是王爷亲口与我说的,王爷与太子皇兄兄弟情深,那还有假?” 在上峰面前露出比上司还要体面的服饰,那是找死的节奏。而在太子妃面前说自己与男人如何夫妻恩爱的戏码,那也是找抽的份。 秀幸福也要看场合,人人都有嫉妒攀比心理,如果人家过得比你好或是水平相当也就罢了,否则就会得罪人,被孤立,被穿小鞋,被嫉妒,是要付出代价的。 锦绣不敢说自己完全掌握了人心,最起码也知道人前大秀恩爱会给自己埋下隐患的。 太子妃与太子感情也还不算差,但肯定及不上她与赵九凌的,再来人家又是上位者,你小小的下属,在人家面前秀人家所不具备的东东,就算太子妃心胸再是宽阔,也会心里不舒服的。 没有人不爱听恭维话,甭管太子妃心里如何想,在听了锦绣的话后,神色完全舒展开来,又与锦绣透露了些不为人知的事儿。 “弟妹这话倒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太子的心思,我如何不知晓?否现我怀个孕,他也不会把刘侧妃推到人前,这也算是替我顶挡风险吧。今日听你一言,才知道弟妹为了九弟承受了多少压力。如今我是知道了,也替弟妹感到委屈。” 锦绣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于是笑着说:“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的。人生在世,哪有不受委屈的,皇嫂虽贵为太子妃,想来也有不尽如意的时候吧?我这又算得什么?就拿母后她老人家来说吧,人前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可人后的辛酸,谁又能体会得了?相比母后还有皇嫂承受的委屈和压力,我这又算得什么?” 嫁入帝王家,锦绣倒现学了满缸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忽悠起人来,毫不含糊,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句话,说到太子妃心坎上去了,觉得锦绣真是她的知已,但太子妃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尽管心头舒坦,却也不怎么表现在面上,反而还淡淡地道:“是呀,人人都看到咱们是如何的风光,却不愿去想这份风光背后所承受的压力。弟妹倒是通透的,也难怪九弟甘愿为你放弃整片森林。” 锦绣这回倒没有故作害羞,更没有诚惶诚恐,而是正色道:“王爷对我的好,我也是瞧在心里的。我这人嘴巴笨,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我只知道,王爷对我如何,我无法回报什么,只能尽心尽力做个好妻子,不让王爷有后顾之忧,能腾出更多的精力来尽心辅佐太子皇兄。” 锦绣这话说得铿锵有力,眼神坚定,圆润而清丽的脸上,是与平时候的喜笑言宴所不相符的铿然,太子妃也为之动容,忍不住说:“如今我总算明白了,其实不只弟妹有福气,原来九弟也甚是有福气的。” 太子妃原先对锦绣还有丝嫉妒以及不以为然,但今日与锦绣说了一上午的话,这才明白,人家所付出的并不比自己少,虽然出身低了些,人却通透,事情也看得明白,一针见血,大是大非也分得清,又善于为别人着想,也能忍得委屈,与楚王甚是搬配。 如果说这时候的太子妃对锦绣是真正佩服,那么太子提前回到东宫,对她表现出的虚寒问暖,则是又一道惊喜,似乎是应验了锦绣刚才那番话并非凭空捏造。 已过而立之年的太子殿下有着长期处于上位者的尊贵与唯我独尊的气势,一身明黄绣四爪飞龙朝服,头戴玉冠,脚踏绣黑龙朝靴,整个人丰采非凡,贵气逼人。 太子妃起身相迎,并向他施礼,太子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扶起她,嘴里道:“这儿又没外人,还行什么礼?快坐下,千万别累着自己。”等太子妃落了座,又询问了胎儿情况,以及膳食,是否有不舒服的地方,孩子可还乖……太子妃嗔怪地道:“殿下也别只顾臣妾,弟妹还在这儿呢?” 虽然说着埋怨的话,但太子妃那陡然亮了十分的眸子,可以看得出太子的关怀令她内心是十分喜悦的。 太子转身,含笑地对锦绣说:“弟妹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束,随意坐吧,九弟去了坤宁宫,等会子就过来接你。” 锦绣当然不会客气,东宫再是尊贵,还是有她的坐位的,于是她就真的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这时候太子妃含笑地问太子:“下朝了吗?今儿怎么这么早?” “闻得弟妹来东宫作客,想着弟妹令人称羡的医术,出于私心作祟,孤想趁此机会,请弟妹给你把把脉。” 锦绣笑着说:“冲着太子殿下这份关心,锦绣定不得藏私。” 太子妃更是一脸娇羞,“殿下忒强人所难了。弟妹也有了身孕,哪能劳烦弟妹的?” 锦绣笑道:“无妨的,只是把把脉而已。不过殿下倒是多虑了,在来东宫的时候,我便与皇叟把过脉了。皇嫂身子健康,只是怀孕后使得身子行动不便罢了,平时候只需注意些便成。不过殿下这么担心皇嫂,想来也是真心关切皇嫂的,皇嫂也是有福气的,哼,刚才还来羡慕我。”最后一句话锦绣是半开玩笑说的。 太子一脸赫然,太子妃却低下头来,似乎被甜蜜包围,整个人容光焕发,说不出的妩媚。 …… 坤宁宫中,一身明黄遍绣百鸟朝凤褙子,头戴丹阳朝风大挂珠叉的皇后正一脸不满地瞪着赵九凌,斥责道:“你也忒牵就媳妇了,姨娘们赔伴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能说谴就谴呢?难不成你这辈子就只守着她一人过活不成?” 这阵子吃了锦绣调至的美容丸,皇后的容颜年轻了不少,因拿人手软的关系,所以倒不好过份说锦绣的坏话,甚至锦绣刚才来向她请安的时候,她还笑呵呵地说锦绣有本事,居然把一向骄狂的老九给收拾得报报贴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甚感欣慰。但内心里的不满肯定是有的,却只能趁着赵九凌来向她请安之际,埋怨几句。 赵九凌就知道母后会发落自己,也不辩解,只是说:“那些姨娘儿子是真的厌烦,王府是儿子休生养息的地儿,可不是用来勾心斗角的。她们成日里尽出妖蛾子,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子一向厌烦没事找事的女人。成日里闹得儿子头痛,干脆全打发了,一了百了。” 皇后斥道:“胡闹。你堂堂皇子身份,怎能只守着一个妻子?会让人笑话的。” 赵九凌说:“为了不让人笑话,所以就可劲地纳妾,养这么一群无甚用处的米虫,再让她们来算计我,并暗害我儿子?” “……”皇后被他刁钻的论调堵得说不出话来。 “区区几个姨娘还能爬到你头上来?你就那么没用?还有,王氏身为嫡妻,管束姨娘本就是她的职责,与你何相干?” 赵九凌皱着眉头道:“这话从母后这儿说出来,怎么听就怎么别扭。母后您还没受够宫妃的苦楚么?早些年,那些父皇宠妃们可没少给母后添堵,还有我那些同父异母的皇兄皇弟们也没少使妖蛾子,母后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您现在总算苦尽甘来,也要儿子和您的嫡孙步上咱们的后尘么?” 皇后滞了滞,想着早些年的种种艰难,以及两个孩子受到的各类阴谋算计,颓然垂下肩膀,有气无力地道:“不管怎样,你总得纳个侧妃吧?堂堂王爷只守着一个王妃,成何体统?”她盯着自己的儿子,语气尖锐:“你纳个侧妃,难不成王氏还敢拿肚子里的孩儿要胁你不成?” “母后您也知道,王氏神医的身份,注定这辈子不可能一直呆在内宅,哪还有精力管束姨娘?如今国库空虚,儿子也不忍心再要朝廷奉禄,如今府里的一应开销全是靠王氏支撑。王氏也没任何怨言,如今怀了孕,除了宫里赏赐的补品,她可是半份补品都没买过。连大家常吃的官燕都没买过一盏。甚至大半年都没打过头面买过衣裳,如今去别人家作客,都只佩戴廉价的西洋玩意,就算被人笑话也不以为意。王氏如此贤惠,儿子不过是谴散姨娘罢了,比起她的付出,这又算什么的?儿子与王氏夫妻情深,有人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母后您若真疼儿子,就更不应该插手儿子的房里事,否则寒了您媳妇的心,到时候不与儿子一条心,还谈什么辅佐皇兄,光后院的锁事就够人头疼了。母后您觉得呢?” 皇后又气又怒,却又无可耐何,最终只好恨恨地来一句:“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说一句,你就顶十句了。” 赵九凌笑了起来,亲自接过宫女端进来的茶,亲自递到皇后唇边,低眉顺目地道:“母后又想左了,儿子与媳妇感情好,您更应该高兴才是。如今多了个媳妇一道孝敬您,不更好么?” “让她孝敬?王氏什么时候孝敬过母后了?”皇后嘴上如此说,但语气已经变软了,望着自己的儿子,微微一叹,知子莫若母,儿子什么德性做母亲的哪会不清楚的,想来以儿子的脾性,那王氏再厉害也爬不到儿子头上去,这事儿也确实不关王氏的事。 …… 赵九凌告别皇后,又去了东宫接锦绣出宫,这时候,太阳也已偏西,射在人身上,也不显热,夫妇俩出了东宫,沿着御花园走了一段路,遇到了也有孕在身出来散心的某位皇帝妃嫔,这人给赵九凌恭敬地行了礼,赵九凌大马金刀地立在当场,嘴里只“唔”了声,锦绣可也不敢像他一样如此托大,规规矩矩地按着宫规回了个半礼,扬起千篇一律的温婉浅笑:“原本是丽嫔娘娘,娘娘肚子都这么大了?”她打量着吴丽嫔较大的肚子,以及吴丽嫔尽管怀孕却仍是娇艳如花的容貌,不得不得感叹,宫中的女人就是长得美,这么大的肚子居然还不发胖,依然容光焕发。 当然,吴丽嫔上了妆容,所以是美是丑也看不出来的,但看着人家依然纤细的胳膊和修长的美腿,再瞧瞧自己因怀孕而圆了一圈的脸,以及露出来的双下巴,还有胖了一圈的胳膊,锦绣忽然自卑起来。 吴丽嫔也是娇娇弱弱地由着宫女馋扶着,声音娇娇柔柔地道:“王妃今日也进宫了?都这么大的肚子了,自从本宫查出身孕以来,皇后娘娘便免了本宫的晨昏定醒,楚王妃身为皇后娘娘的亲儿媳妇,怎的还要如此劳累?” 第381章 阴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而真正的宫斗高手,是绝对不会像这吴丽嫔这般,才头一回见面就亮出底牌,讽刺起人来,光凭说话就能分辩出这人是十足的草包。才一见面就在言语上刺人。不是真正的有恃无恐,便是蠢得要命。 锦绣立马收回刚才的自卑感,主动挽着赵九凌的手,笑盈盈地道:“也正是因为母后喜欢我,想见见到我,这才时常召我进宫。丽嫔娘娘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吴丽嫔没能挑唆成功,又继续笑道:“楚王妃这话倒是有理。只是楚王妃肚子里的可是楚王头一个孩子,肚子都这么大了,皇后娘娘再是想你,念在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到底也要休养不是么?”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心里再是不舒坦,公共场合之下都得维持着面上的和气,公然踩别人的痛脚,这可是社交中的大忌。不相干的人一见面也要给些刺头才舒坦,如此蠢的人,怎么还会被选进宫,还没被人生吞活剥?并且还怀有身孕,实在是奇怪。 锦绣原本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纯碎的把这郑丽嫔当作普通宫妃对待的,谁知人家还讽刺上了瘾,见锦绣不说话,便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越发得意,说:“楚王妃这月份也不轻了吧,想来也快生了,平常人家的夫人奶奶们早就被当作祖宗一样侍候着了。楚王妃倒是孝顺之极,这么大的肚子还要进宫请安,楚王你也太不怜惜自己的妻子了。” 锦绣实在是服了这人,小小的一个宫嫔,居然教训起王爷来了,她可不是任人欺辱而不吭声的,于是笑盈盈地反击回去,“好歹王爷还陪着我。丽嫔娘妨却是形影单只,该不会娘娘心里埋怨父皇没能陪你逛圆子吧?” 敢埋怨皇帝的,就算活得再不耐烦也没人敢公然埋怨皇帝的冷落,吴丽嫔赶紧说:“能进宫服侍皇上,已是我莫大的福份,本宫感激皇上都来不及的,哪敢埋怨的。” “既然如此,那丽嫔娘娘就好生服侍皇上吧。”锦绣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来,斜眼看了吴丽嫔一眼,说,“丽嫔娘娘的妆容实在是无懈可击,可惜指甲却不怎么好看,丽嫔娘娘实在不应该只顾脸面而不顾手。” 赵九凌扶着锦绣边走边说:“这也不能怪吴丽嫔,丽嫔娘娘的娘家本就是杀猪出身的,一个杀猪的能有多好看的手?你也太强人所难了。” 不用回头,都可以想像出吴丽嫔的脸色,锦绣瞟了他一眼,这男人不鸣则已,一鸣则惊人。踩起人来,还真是毫不含糊,这可是在宫里呢,又是怀了身孕的宫妃,好歹也要顾忌一二吧。 走了一段路后,眼见四下无人,锦绣这才笑问:“今儿太子殿下怎么这早回了东宫?可没吓死我。” “皇兄又不吃人,你怕他作甚?” 锦绣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盯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笑眯眯地道:“其实,我今日去东宫,也是有目的。” 赵九凌看她一眼,“拉太子妃做你的同盟?” 不止要太子妃做她的同盟,她最终的目的还是借太子妃之口,在皇后面前美言,比她苍白的解释更有用处。锦绣自认为自己做得很隐秘,怎么这男人还是知道了? “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赵九凌一脸的得瑟,却又故作深沉,“天机不可泄露。” 锦绣气结,瞪他,但她的瞪视对于赵九凌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最终又泄了气,闷闷地道:“讨厌,就爱欺负人家。” “这是哪门子的冤枉?”赵九凌一脸无辜,“若非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又何必去忽悠皇兄?” 与锦绣相处久了,赵九凌也会巧妙运用这些新颖却又令人拍案叫绝的词汇。 锦绣呆了呆,“王爷如何忽悠太子的?” “不然你以为这么早皇兄就回东宫作甚?”赵九凌四处望了望,笑道:“这儿可不是说话的好地儿,回去再与你说。” 锦绣四处望了望,可不是,刚才经过的地方四面都是水,别人想偷听都没得法子。但这时候已经进入御花园的核心,随时都可以奔出两个人来,还是小心为好。 走了一段路,锦绣也累了,靠在赵九凌身上,娇喘吁吁,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腿好酸。” 赵九凌板起了脸,埋怨道:“早叫你坐肩辇,你偏不听,非要呈能。现在知道累了吧?”他的语气实在不怎么好,路过此地的一名年约四旬的嬷嬷赶紧低头走开,却在心里嘀咕着:“楚王还是那脾气,一点都没变。只是可怜了楚王妃。” 嬷嬷走了一段路后,又回头看了赵九凌夫妇的背影,只听到赵九凌恶声恶气地对锦绣道:“明明怀了身孕,还要呈能。万一累了我儿子怎么办?” 嬷嬷唇角忽然弯了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锦绣不知道这嬷嬷的想法,也没有被男人恶劣的语气吓住,依然娇声娇气地道:“人家还不是想多走走嘛,这样对胎儿有好处的。更何况,孕期多加走动,勤加锻练,到时候更容易生产的。谁知这副身子不争气,走这么一段路就累了。” 其实她根本不累的,不过是故意在男人跟前示弱,让他知道,怀孕确实非常辛苦,走点路都累,又给他一种故作勇敢的竖强,只要稍微有点良心的男人都会心生愧疚与感动。 相信太子妃的娇弱也与她的做派有着异取同工之处。 聪明的女人,内心再是强大,适当地表现出娇弱模样,这也不算是虚伪,而是一种策略。 锦绣不是赵九凌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出他心底的想法,这货脸色依然不好看,语气却好了些许,“就你歪理多。”然后向后头召了召手。让身后一直跟着的抬轿的小黄门赶紧放下八人抬的肩辇,扶着锦绣上了肩辇,他则在旁边护着。 锦绣一边打着香扇,一边看着两旁的风景,说:“这宫里头的景色倒是美,可惜我却从来没真正欣赏过。” 赵九凌说:“等你生了孩子,我便陪你进宫到处走走。” “还是算了吧。”锦绣也知这深宫中,到处都是无边美色,可越是美丽的事物,却是充满了凌厉的杀机,她在外头还是高高在上的楚王妃,人人退避三舍,可这深宫中,连吴氏那样的小小妃嫔也敢当场给她难堪,这还是当着赵九凌的面呢,若是没有男人在身边护着,什么时候被算计了去都不知道。 八人抬的肩辇很是舒适,八个小内侍的动作一致,都是微微提着脚尖,小动作地迈着轻快的步子,锦绣坐在舒适的肩辇上,就这么一抖一拌地,恰逢又正是平时午睡的时刻,渐渐地居然来了睡意,也幸好已经快到宫门口了,坐上了王府的宽大马车,锦绣迫不及待地枕在赵九凌的腿上,闭眼睡了起来。 “好困,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先睡一会儿啊,到了王府王爷再叫我。”她微微蠕动了身子,在他腿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眼,果真睡着了。 赵九凌无耐,只得从旁边扯过一张薄毯,盖到她身上,并让车夫放慢速度,过不了一会,皇城街道上便有好些马车超过了他们,其中一个挂着大大的“齐”字灯笼的华丽马车在经过赵九凌的马车时,微微放慢了速度。车帘被人微微掀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宠,望着楚王府那密闭的车厢,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掉转车头,去容王府。” …… 看着陡然老了十岁不止的容王妃,齐王妃就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长辈不长辈的,就数落起来,“若是上回婶子依了我的主意,那王氏哪还能嚣张到现在?瞧吧,婶子什么都没做,可那王氏却把婶子娘家整得这么惨,婶子就真咽得下这口气?” 容王妃当然咽不下这口气的,好端端的自己娘家因为王氏的缘故,弄得几乎家破人亡,如今连妹妹也牵扯了进去,吕家闺女的声誉一落千丈,那些出嫁的吕家旁支这阵子也时常回吕家痛骂吕嫣。更甚者,听闻顾老夫人病重,快要不行了,顾东临父孝都还没过,母亲一死,他又得倒霉地守三年母孝。到时候吕嫣岂不成了老姑娘? 如果说妹妹的事成为容王妃心头一根刺,那么最近容王宠幸的秦侧妃又有了身孕则是横在容王妃心头的一把刀,让她食不下咽,寝食难安。 可这些话,却又不好对齐王妃说的。 容王妃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她吃力地摆摆手,说:“别说了,我现在这模样,就算想对付她,也是力不从心呀。” 齐王妃皱着眉头,凭肉眼也能看出容王妃的精神确实不怎么好,肤色腊黄,双眼无神,双唇惨白无血色,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小了许多,一个人连精神气儿都没了,病情也确实比较严重了,于是问:“婶子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得的,可有看过太医?” 容王妃没有回答,侍立在她床前的一名婆子回道:“禀齐王妃,我家王妃这病也有些时日了,刚开始也只是全身无力,偶有失眠,腰背酸软,当时也是请了太医瞧了的,太医也没说什么名堂来,只说王妃体弱,多加休养就是。可恰逢王爷三十五寿辰,王妃操持筵席下来,便给累倒了。太医说王妃是气结郁心,肝脏凝结,气息不畅,再加上劳累过度,王妃年纪也大了,再来又不心中了暑气,所以病情越发凶猛了。” 齐王妃皱眉,“怎的不叫王氏来瞧瞧?许太医医术还是不错的,就是中规中矩,太过保守了些,倒是王氏,虽然这人出身卑贱了些,可到底有几分奇淫技巧。说不定她能给婶子治好。” 容王妃苦笑,没有说话,还是由那名嬷嬷回答:“齐王妃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咱们王妃与楚王妃那可是水火不深,如何还能让楚王妃给治病的?” 齐王妃不以为然:“只要还没撕破脸,婶子找上她,她还敢拒绝不成?好歹婶子也是楚王名正言顺的长辈,给她几句好话,她也不敢拒绝,到底还要不要名声了?”只要不像周王妃那般明张明张目胆给人下脸子,那王氏一般还是会给看病的。 那名嬷嬷也苦笑一声,“可楚王妃如今怀有身孕,人家大可借口有孕在身,无能为力,咱们也早没法子强求人家呀。” 齐王妃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婶子直接登门,放低姿态,我就不信了,她还敢把婶子赶出来不成?唉,婶子就是脸皮太薄了。身为长辈的,让小辈看个病又有何难的,不过是肥把脉,开些药罢了,又不累人,与怀孕有何相干?” 容王妃被说得心动了,她这阵子全身难受,又提不起劲来,连床都无法下了,那秦侧妃却仗着两子傍身,可没少给她使眼药水。如今她正在病中,无法主持中馈,王府的管家大权全不得不交到秦侧妃手上,身为主母,管家大权旁落,这可是失宠的征兆呀。 她有两子一女傍身,倒是不怕容王冷落她,可秦侧妃给她的威胁实在太大,她的长子也已经十三岁了,她的娘家也有出息,吕家与之相比,马上被甩到天边去。而自己的两个儿子大的体弱,不怎么受容王所喜,小的年纪又太小,成天只知道玩,作威作福。女儿倒是懂事,可到底只是个姑娘家,也顶不了大事。想着卧榻之旁还有虎视眈眈的秦侧妃,容王妃三分病也要多整出七分病来,哪还有精力去报复王氏。 齐王妃并不明白容王妃的内忧外患,反而觉得自己给了那么多建议,全都被否决了,心里也老大不爽,忍不住埋怨道:“婶子在怕什么呀?那王氏再厉害不过是小辈,你只要摆出长辈的款来,她还敢对你不敬不成?” 容王妃的心腹婆子对齐王妃也有些不待见了,忍不住道:“齐王妃,楚王妃可不是您说的那么简单。此人虽出身卑贱了些,可到底有楚王撑腰。是,咱们王妃是可以摆长辈的款,可楚王哪是好相与的,只需动动手脚,咱们家又要倒大霉了。齐王妃也别不信邪,上回您当着众人的面给楚王妃难堪,过不多久王妃娘家兄长就被罢了官,齐王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侧妃两个侍妾,王妃还没收到教训?” 自己兄长被罢官,侄子没能请封世子,已经是齐王妃毕生之痛。加上楚王明张目胆送了五个女人给齐王,如今还颇得齐王维护,害得她也时常气息不顺,齐王妃冷笑一声:“也都要怪我太心急了,不该在人家新婚燕尔的就动手。但现在我已经吸取教训了,如今她与楚王新婚期已过,楚王对她已无以前那般重视了。现在对付她,可好办多了。” 那婆子与容王妃互望一眼,最后由婆子开口,“楚王妃失宠?齐王妃从哪得来的消息?” 京里谁人不知楚王重视这王氏,甚至连姨娘都给谴散了,受到言官攻击,反而还一句“关你屁事”而大红大紫起来,如今哪个不羡慕王氏能得楚王万千宠爱的? 齐王妃笑了起来,“先前我也与婶子一样,被传言蒙在鼓里,以为那王氏当真受楚王宠爱。但今日,我在宫中亲眼所见,才知道,外边的传言多有不符。”齐王妃又把今日的事儿说了出来, “那王氏走路走得累了,说要坐下来歇歇,都被楚王给喝斥了一顿,说她娇气,没事找事。那王氏被骂了也不敢声张,还得低声下气的安抚楚王,并低眉顺目的解释说多走动胎儿才有好处,楚王听了语气仍是冲得很,还说她‘歪理多’。”看着容王妃不可置信的神情,齐王妃得意地道,道:“若非我奶娘亲眼所见,打死也不愿相信,楚王对王氏会是这种态度。怀孕的女人哪个不是受着多方呵护的,唯独她,不但要进宫向皇后请安,在楚王面前还得低声下气,呵,楚王倒是会给她做面子。” 容王妃将信将疑,齐王妃见她们仍是不肯相信,有些生气,又加重语气道:“婶子应该还不知道吧?皇后对王氏也是怨言颇深呢。婶子试想一下,哪个做母亲的会喜欢独占儿子的媳妇?那王氏看似风光,实则如覆薄冰。否则也不会隔三岔五就进宫向皇后请安了。”然后齐王妃又对容王妃道出了她即将要施行的计某。 齐王妃的计谋很简单,也很容易施行,成功了还好,一旦失败了,就容易留下把柄,甚至一旦施行了,那就真正撕破脸,不死不休了。 容王妃此时对锦绣确实是怨气颇多,可她如今内忧外患,相较而言,王氏还算不得什么的。所以对齐王妃的建意,尽管心动,仍是没有精力去施行。不是她胆小,而是被楚王给整得怕了。 看着因娘家受了重创就变得胆小的容王妃,齐王妃心里不屑,又撺掇了几句,仍是没得到确切的回答,不由失望,也失了耐性,气冲冲地走了。 望着齐王妃年轻苗条的背影,容王妃揉了揉额角,娘家一连串的打击,已经使得她身心都麻木了,再来妹妹吕嫣的事儿也成了她一桩心病。如今秦侧妃又开始上跳下蹿,她哪还有精力去整治王氏? “这冲媳妇,迟早会玩完的。” 容王妃的心腹婆子说:“齐王妃如今已走火入魔了,迟早要陷进去。齐王妃那计谋太过阴毒,打蛇打七寸的道理谁不懂?她想害人家的名声又要不了人家性命,肯定会受到反扑,到时候就算让王氏名声悔了,但楚王的怒火,凭她也能承受?” “算了,咱们就隔岸观火吧。反正咱们不参与进去就是了。” 嬷嬷迟疑了一下,说:“王妃,奴婢这儿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5—13]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第382章 吴丽嫔流产 睡了一觉后的锦绣,被告知,皇后在她午睡期间,又赏了十五盏血燕下来,说是给她补身子的。 锦绣一脸错愕,“上回母后赏的血燕都还没吃完呢,怎的母后又赏下来了?” 主子能得到皇后的重视,林嬷嬷等人也是非常高兴的,闻言笑眯眯地说:“皇后娘娘关心王妃还不成么?这回娘娘不但赏了血燕,还赏了几大匣子的头面珠饰,以及御贡的衣料,那料子可美了,有做褙子的妆花段、焦麻,还有做中衣的蚕丝,绢衣,还有做披肩的烟纱,凌罗,应有尽有。甚至连御贡的胭脂膏都赏了好几盒下来。” 林嬷嬷确实是高兴的,王妃能得皇后喜爱,那是再好不过了。据说当年太子妃怀昭瑞郡王的时候,皇后娘娘虽也时赏东西,但绝对没有王妃的多。 锦绣欣赏了皇后赏下来的衣料,确实是市面上也难见到的御贡料子,华丽,轻薄,贴身,又非常透气,穿在身上,只觉舒爽,却不见闷热,非常适合初秋穿。 想着今日在皇后宫中,皇后尽管和颜悦色嘱咐自己好生安胎,并夸了她有本事,把一向令人头痛的赵九凌降伏了,但锦绣仍是听出了皇后语气里的言不由衷。皇后演戏本领高杆,尽管对自己颇有微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但面子话归面子话,后脚又赏这么多东西下来,这又为哪般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锦绣便问赵九凌,“今日王爷去了母后那,想必吃了不少排头吧?”她左思右想,觉得皇后对她有意见的同时,应该不会大度到还要赏这么多东西下来,思来想去,应该与赵九凌有关的。 虽然有些不喜皇后干涉自己的屋里事,但到底是自己的母亲,赵九凌还不至于在妻子面前编排母亲的不是,也只淡淡地道;“母后一向疼我,怎会给我排头?反倒告诫我要对你好一些。” “真的?”锦绣压根不愿相信,皇后会那么好说话。 “本王骗你做什么?母后虽严厉了些,但人确实不错的。”赵九凌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很能唬人的。 锦绣尽管不信,但也知道,这事儿较不得真,于是高高兴兴地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还真的怕她老人家对我有意见呢。” “怎会呢,母后再是心慈不过,知道我娶了个贤惠的媳妇,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会怪你?”到底是说了慌话的人,赵九凌不好在这事上过多纠缠,于是又转移话题,“今儿个与皇嫂聊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的,就是皇嫂怀孕也着实辛苦。太子殿下也不容易。”其实锦绣很想说的是,太子妃估计也与我一个样,都是故作柔弱,但是呢,我怀孕也确实辛苦的,太子殿下都晓得关怀妻子,你更不能落后了。 赵九凌深以为然,“是呀,以前倒不觉得。如今瞧你起个身都如此艰难,我看着就心疼。” 这下子轮到锦绣脸红了,其实怀孕八个月,哪会娇弱到连起身都起不来的。她不过是变相地给他一种错觉,我怀孕真的很辛苦,所以更要对我好一些。 今日虽然在吴丽嫔面前占了上风,但人家与她差不多的月份,却依然身娇体艳,貌美如花。在镜中看了自己的模样,确实胖了不少,胳膊粗了,下巴也突出来了,虽然看起来有珠圆玉润感,可总归没了往日的清丽。 其实怀孕确实会长胖,只要生了孩子后,勤加保养锻练,不出半年就能恢复如初了。锦绣很想的开,不过就算如此,她内心也不是不好奇的,尤其是进入九月份,肚子也比较大了,可赵九凌依然天天歇在她这里。 躺下来的锦绣一时半刻还睡不着觉,望着斜靠在金丝大蟒枕上着书的赵九凌,望着他英俊的侧面,灯光在他的轮廓下撒下一丝光影,越发的剑眉星目,格外耐看。目光一路往下,来到他只着白色中衣的身躯,以及修长有力的手脂捧着一卷书,下半身被姜黄色细缎绣富贵牡丹薄被盖住,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腿间,那个玩意被她的手一碰触,似乎惊了一把,飞快地胀大起来。 赵九凌身子一震,手伸进薄被里,拿开她的手,头也不抬地道:“别玩火。” 锦绣果然不敢再玩火,但就是忍不住问他:“我是不是长得太胖了?” 赵九凌依然看着手头的书,似乎上头有着大好的锦绣文章,嘴里随意敷衍着:“嗯。” 锦绣摸摸自己的脸,怀了孕后,皮肤饱满的如同水蜜桃,因勤于保养,王府膳食又精致,脸蛋儿倒比以往好了不少,嫩滑如婴儿肌肤,似乎也不丑,然后又侧头,看赵九凌在灯光照射下,越发英俊的面容。 也不知是不是看习惯了,她发现这男人真是越长越帅,越来越耐看了。若非挺着个大肚子,她真想把他扑倒的。 锦绣对赵九凌的感觉还是比较复杂的,一开始讨厌他入骨,觉得这男人自大张狂又蛮不讲理,还特爱过河拆桥。可后来过多接触之后,又稍稍改观,但对他的性格与行事风格依然敬谢不敏。直到后来他以公谋私把她弄到宣府后,他那令人捧腹又啼笑皆非的白痴作为,使得她再也讨厌不起来。尽管那时候她对他已经有了某种萌芽的心动,但她仍是理智地克制着自己。直到他对她表明,要娶她,并且不容她拒绝的霸气,她是有甜蜜的。但那时候她大部份都只是单纯的把他当作搭伙过日子的合伙人,情呀爱呀之类的奢侈想法只能藏于心底。但经过这一年多来的表现,她对赵九凌的感觉已经复杂的连自己都理不清了,她不喜他有别的女人,而他除了刚开始的偶尔偷吃外,直到如今,的确很安份了。 她喜欢和他在一起,与他说话,与他一道讨论朝堂上的事,以及怎样算计别人,这货虽然有诸多毛病,自大,傲慢,脾气冲,说话也硌人,但他也有诸多优点的。 “怎么还不睡?”赵九凌总算抬起了头:“你不是总说美容觉很重要么?” 锦绣撇唇,说:“肚子有些饿。” “那吩咐厨房弄些粥过来吧。”赵九凌放下书本,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锦绣又说:“算了,还是不吃了。” “真的不吃?”赵九凌也不勉强,但仍是问了句。 锦绣拉住他,撇唇,“刚才你说我胖。” “你本来就胖了。难不成我还要睁眼说瞎话,说你长得瘦?”赵九凌说,“胖点不好吗?怀孕本来就要胖的,你钻哪门子的牛角尖。” “胖了就不好看了,难道你不觉得吗?”想着这阵子他比较不错的表现,锦绣决定,她就钻一回牛角尖吧。 赵九凌仔细打量她,然后说:“是不怎么好看,不过看在我儿子的份上,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锦绣彻底被打击到了,她一个挺身,动作俐索地坐了起来,使出粉拳狠狠地捶他,“臭男人,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 “那能当饭吃么?”赵九凌任她捶打,也不反抗,却也坚持已见,“胖了就胖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瞧瞧开惠表妹,她比你更胖,人家都没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呀。” “那是因为宋融对她不嫌不弃。”锦绣是真的羡慕开惠县主与宋融间的感情的。 “我也没嫌弃你呀。” 锦绣心里好过些了,但仍是不满意,“可你刚才还说我胖。” “反正我又不会嫌弃。”赵九凌总算明白了他的小妻子不但钻了牛角尖,还陷入了不安之中,不得不放下书卷,说:“你总是羡幕宋融对开惠好,难道我就比他差了?小没良心的。” 锦绣再一次无言以对,她确实有些无理取闹了。 “可是那吴丽嫔却那么瘦。”她是真的羡慕来着。 “你为什么不与皇嫂相比?那吴氏算什么东西,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她连胖的权利都没有。知足吧你,傻瓜。” 锦绣被他打败了,这个臭男人,说两句甜言蜜语会死人呀?只会奚落她,打击她,但偏偏他那句“连胖的权利都没有”却又让她窝心起来。 “那万一,我生了孩子后依然瘦不下来,这可怎么办?”这也是她需要担心的。 赵九凌上下打量她,然后来到她胸前,“如果我说,我就喜欢胖些的女人,你会不会以为我在撒谎?” 锦绣忽然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胸膛欢天喜地叫道:“唉呀,我是越来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虽然她总是告诫自己,要坚守自己的心。可这男人对她确实不错的,她这颗心也实在守不住了,索性弃械投降,主动出击。 赵九凌却出乎意料地一把推开她,喝道:“别动,当心压倒我儿子。”他双手轻轻摸上锦绣隆起的肚子,“你是怎么当娘的,说话就说话,扑上来做什么?也不知压到我儿子没?” “……”锦绣快要哭了,这男人究竟是真心不懂浪漫,还是神经大条?但经过他的行为破坏,刚才满室的浪漫全飞跑了。她长长叹口气,这就是嫁了个不懂浪漫为何物的男人的下场,也只能认命了。 …… 古人睡觉都比较早,一般酉时三刻过后基本上都熄了灯,容王府的后院却依然有着几处灯火,一处是容王的侧妃秦氏的院子,一是容王妃的正院。 容王妃穿着粉紫色的绢衣,外罩一件半旧的杏色缠枝花卉外裳,此刻正坐在圆桌上,紧紧盯着某一处,双眸略呈呆滞状态。 心腹婆子在一旁细细地向主子分析了目前的处境,以及吕家的处境,直到容王妃神色渐渐凝重后,这才继续道,“……奴婢觉得,齐王妃的话不可尽信。楚王若非心里有楚王妃,怎会谴散后宅?前阵子庄顺公主的赏桃宴,王锦玉喜登科,楚王对楚王妃的表现,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就算如齐王妃所言,楚王妃并无表面那般得宠,但仍然是楚王妃,只要没犯大错,她这个王妃是坐得稳稳当当的。若再生下嫡子,那地位再是无可憾动。楚王虽然凶名在外,但还是极守礼教规矩的,否则也不会生生打掉怀孕的妾室,这么一个重规矩的男人,再是猖獗狂妄,也不会坏到哪儿去。所以我觉得,齐王妃的计谋不一定能凑效。反而还会弄得与吕郑氏同样的下场。” 容王妃点头,“这个道理我懂。所以我已打定主意,两不相帮。” “不,王妃应该站到楚王妃那边。” 容王妃一脸的怒气,“你糊涂了,王氏与我吕家可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 嬷嬷赶紧安抚道:“王妃息怒,请听奴婢把话说完。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说句诛心的,吕家的事儿其实与楚王妃无关的。若非吕郑氏使妖蛾子,吕家如何会有今天这副局面?奴婢知道王妃恨透了楚王妃,可如今形势比人强,不服软都不成的。再则,与王氏交好,对王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容王妃冷声道:“好处在哪?你到底与我说说。” “唉哟我的祖宗哟,您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就是因为王妃与楚王妃有龃龉,所以王妃更要卖楚王妃一个人情。齐王妃那个计谋,虽然躁了些,可一旦施行成功,楚王妃的名声是毁定了。更要连累四姑娘。王妃这时候若把这消息告诉楚王妃,岂不卖她一个人情?楚王妃也不是那种刻薄寡恩之人,到时候就算不与您为友,至少不会再为敌。至少,王妃有个三病两痛,去找上楚王妃,相信不会被拒绝吧?” 容王妃有些心动,但仍是不愿松口,“冲媳妇那主意确是阴毒,可一旦施展了,王氏哪还有名声可言?不管成功与否,与我又有何相干?” “不管能否施展,王妃提前给楚王妃通个信,也就是变相得向楚王妃示好。楚王妃若是聪明人,肯定会买王妃这个人情的。王妃,说句诛心的,如今太后身子也渐渐不如从前了,王妃想过想,一旦太后没了,再过几年,太子登了基,楚王就能挤下咱们王爷,成为大周第一皇弟,到那时,哪还有咱们王爷立足的份?所以王妃,不能只顾眼前一时痛快呀。” 容王妃眸子一宿,握着茶盏的手颤了颤,她想起了早些年自己丈夫的意气风发,而现在,却只能沉迷于美色之中,凡事三不管。以前的她一直活在‘自己才是太后唯一嫡亲儿媳妇’的美妙光环下,总是高高在上,连皇后都不放眼里,如今连自己身边的奴才都知道‘人无千日好’的道理,可叹她却一直沉迷于那海市蜃楼的虚幻身份之中。 …… 容王妃这一晚上注定要失眠了,因为想得多了,忧虑也多了,反倒忽略了身体带来的不适,她挥退了心腹,呆愣愣地坐到桌前,望着屋子里被晚风吹得摇摆不停的金丝藤红漆竹帘发着呆。 她的脑海很乱,像一团浆糊,她脑海里浮现出门庭若市的容王府忽然变得冷冷清清,下人偷奸躲懒,做事懒洋洋,连容王府那华光闪烁的御赐匾额也布满了灰迹。而离容王府不远的楚王府,却车水龙马,煊赫薰天。 容王妃还浮现出自己一大家子被皇帝赶出了京城,就番于偏远的蛮荒之地,被黄沙袭击,被北风吹刮,凄凄惨惨地过着下半辈子,直至穷困潦倒、渐渐没落…… 与容王妃的绝望心情不同的是,这时候的齐王妃却是满脸的兴奋,她在脑海里把所有的细节一次又一次地演练一遍,觉得毫无差错后,这才得意地笑了起来。她可以想像出,王氏在事发后被楚王拳打脚踢的画面,皇后厉声怒骂让宫人打板子的情景。或许,皇帝一怒之下,干脆赐她自尽,想着风光了好一阵子的王氏却凄凄惨惨地从天堂掉入地狱,齐王妃就得意地笑出了声来。 兴奋了半宿的齐王妃依然精神奋亢,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睁眼闭眼,满脑子都是王锦绣的凄惨下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依稀响来打更的声音,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去。可就在这时,外头响来一阵脚步声,急促的敲门声使得齐王妃很是不悦,扬声道:“碧丝,你最好有要紧的事。” 外头沉默了一会,叫碧丝的丫头这才小心地道:“王妃,贵妃娘娘让人传了消息,宫里的吴丽嫔闹肚子疼,似乎胎儿保不住了,贵妃娘娘请王妃立即进宫一趟。” 齐王妃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这会子被吵醒,满身的不高兴,怒道:“母妃越发回去了,吴丽嫔算什么东西?胎儿没了就没了,召我进宫作甚?”对王妃们来说,嫔位虽然份位不算低,可在宗室王妃眼里,只要没混成正四妃级别的,依然算不得什么的。 话虽如此,但齐王妃仍是下了床来,碧丝一边替她更衣,一边解释着:“娘娘派了心腹公公过来的,好像吴丽嫔的流产与楚王妃有关,娘娘觉得这是掰倒楚王妃的大好机会,所以特地召王妃进宫,见机行事。” 郑贵妃总是以正经婆母自居,无是无刻都要在她面前摆婆母架子,非嫡后所出的帝子就是这点不好,不但要在皇后嫡母手下讨饭吃,还得尊帝子生母为正经长辈。齐王妃心头正集着一大把火呢,这从天而降的大好消息使得她全身精神一震,火气全消,连忙吩咐碧丝,“赶紧召集人马,随我进宫去。” …… 第383章 帝心 现场还有好些低份位的妃嫔,也有几位高份位的妃子,尽管心里高兴,但现在却表现出遗憾或是痛惜的神色。 郑贵妃指着吴丽嫔身边的一个宫女说:“你来与王妃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那个宫女品齿相当伶俐,“……今儿下午,丽嫔娘娘去御花园散步,碰上了楚王和楚王妃,便上前打了招呼,丽嫔娘娘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遭到楚王妃的讽刺嘲笑,嫌弃丽嫔娘娘的手难看,楚王还说丽嫔娘娘是杀猪出身的,一双手能好看到哪儿去。丽嫔娘娘虽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发作出来,只好去皇后娘娘那,请皇后娘娘作主,谁知皇后娘娘却说,不过说你两句又怎么了?值理你哭天抹泪?丽嫔娘娘本就委屈,再被皇后娘娘这么一说,哪还忍得住,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就更是惹怒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掌了嘴巴。丽嫔娘娘回来后,人就倒下了,到了晚上,肚子就疼起来了。当时奴婢赶紧派人去通知皇后娘娘,一边派人去请太医。可惜太医来得太迟了,小皇子也就能保住。” 齐贵妃兴奋之极,吴丽嫔虽说份位低,好歹可是怀有龙种的。如今龙种被皇后和楚王夫妇一并弄掉了,看他们怎么向皇上交差。皇上如今年纪大了,猜忌之心越发严重,太子羽翼渐丰,楚王又手握重兵,皇后的外家也是权势薰天,皇后一族力量如此雄厚,皇上再是敬重皇后,也不会看到这副局面的。就算不惩罚皇后与楚王,但猜忌之心肯定是种下了的。一旦有了猜忌之心,那么皇上与皇后的夫妻之情也就淡了,与太子的父子之情也就参了杂,到那时候,他们再加把力,哼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 吴丽嫔流产的消息传至楚王府时,锦绣早已梦周公去了,等侍书告知她这个消息时,锦绣一下子睁开了眼,一个鸽子翻身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吴丽嫔被我气到流产?”锦绣那个惊讶愤怒,吴丽嫔能顶着大肚子去逛御花园,就证明身子是健康的。会因为她几句言语讽刺就气到流产,是吴丽嫔心理承受力太弱,还是她这个楚王妃太过嚣张跋扈? 赵九凌拉她躺下来,说,“这事儿横竖与你无关的,不要想太多。” 锦绣摇了摇头说:“不,既然吴丽嫔流产事件已归类为因我而起,那么这其中肯定有阴谋。并且是特地针对我的。”她虽然没见识过残酷的宫斗,但身处权利核心,怎么可能没有阴谋呢? 赵九凌轻哼,“这事儿应该是郑贵妃一派干出来的好事吧,吴丽嫔是郑贵妃的人。不过那又怎样,她若以为弄掉吴氏的孩子就能嫁祸于你,那也太小瞧本王了。”他安慰锦绣,“这事你不要担心,宫里还有母后坐镇呢,不会让你吃亏的。” 锦绣蹙眉,“可是王爷,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赵九凌挑了挑眉,“本王自小生长在深宫,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吴丽嫔那点伎俩就想拉你我下马,实是蠢不可及。” “可是,如今吴丽嫔流产却归到我身上,我是不是要进宫辩解一番?” “你去做什么?你现在就去越证明你心虚。反而更中了他们的计,要去也要等到明日再去。” 锦绣点头,“王爷说得有理。天亮后咱们再进宫去。只是,现在王爷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你觉得,本王该做些什么?”赵九凌目光晶亮地望着锦绣。 他自小在深宫中长大,宫里那些阴谋争斗,一件小小的事就能牵扯到各方势力的事儿层出不穷。吴丽嫔流产只是宫廷中最常见的阴谋之一,可这回却涉及到楚王府,这事儿就不能轻易善了了。赵九凌立马就能猜出,这件事并不简单。但锦绣这个生长在民间的女子,年纪轻轻,又从来没见识过残酷的宫廷斗争,怎么她反应也会如此敏捷? 锦绣没有发觉赵九凌内心的波动,想了想说:“吴丽嫔不可能因为与我几句言语口角就气到流产的,但她们却把罪名推到我身上,这事儿可大可小。偿若这事儿真因我而起,足以证明她不适合做宫妃,一个心胸太过狭隘之人,对皇上来说也非福气,也没资格孕育皇嗣。往大了说,那就是我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王爷少不得也要受到申饬。若贵妃派更厉害些,说不定,还会牵扯到皇后和太子殿下。”锦绣目光清亮地望着赵九凌,声音虽轻,但却清晰入耳,“太子殿下已逐渐把持朝政,在民间自有威望。而王爷又手握重兵,皇后娘娘在内宫也是无人能够撼动。太后和郑贵妃依然不肯死心。她们要兵权,没兵权,要人脉没人脉,那么他们凭什么还要不肯死心?” 锦绣也紧紧盯着赵九凌,一字一句地说:“他们以前或许没任何机会,但以吴丽嫔作突破口,这机会却不是没有的。那就是帝心。” 赵九凌眸子一缩,“你认为,父皇会替吴丽嫔作主?” “吴丽嫔在皇上心中有多少份量,我不得而知。但她毕竟是宫嫔,又怀有龙嗣。我说过,这事儿往大了说,那就是太子一系人马飞扬跋扈,目中无人,而天家无亲情,皇上,年事已高,帝王疑心渐重。贵妃派人马赌的就是帝心,是皇上的猜忌之心。” 自古以来,权势之下的亲情从来都是薄弱的,为了那个位子,骨肉相残的事没少发生,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权势。皇帝正值盛年,他会奚心栽培自己的继承人,可一旦年事渐高,又怕皇子势大,反噬自己。吴丽嫔这事儿看似简单,却是根危险的导火线,一旦被点燃,那便会引发皇帝的猜忌之心。 千万别小看皇帝的猜疑之心,那可是极要人命的。虽说如今太子一派已全面占据上风,可皇帝依然龙体健康,太子虽然在朝堂上已有成就,却不敢染指兵权。赵九凌尽管手握重兵,领的却是边军。而京中十万京军,五万禁卫军,以及另外的地下势力,却是为皇帝所有。一旦引暴了皇帝的猜忌之心心,太子一派就危险了。太子是国之储君,天下安宁所在,皇帝或许不会动他,但绝对会暗中剪除他的习翼,而首当其冲的,便是赵九凌。 可以说,皇后,太子,赵九凌,他们是拧成一股绳子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吴丽嫔事件看则只是小小的宫廷事件,若是贵妃派聪明,一定会在这里头大作文章。一个“楚王嚣张,纵容楚王妃欺辱怀孕宫嫔”的罪名一旦成立,落到有心人手里,能做的文章实在太多了。 到时候,就算赵九凌无事,依皇帝的疑心,那么锦绣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而太子一派也会处于被动。 赵九凌目光炯炯地看着锦绣柔美的侧面,没有回答,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锦绣。内心却是惊滔骇浪的震惊……望着一边蹙着眉分析一边陷入凝重神色的锦绣,不由纳闷,他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 “吴丽嫔事件,你分析的很是在理。那么你觉得现在咱们要如何做?”赵九凌轻声问。他目光一直集中在锦绣身上,片刻都离不开,他很想瞧瞧,他的妻子,究竟敏捷到何种程度。 他自小在深宫中长大,那些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伴随着他成长,也让他轻车驾熟地应付一切阴谋。站在权势的至高点,一切的阴谋都算不得什么的,他也习惯了站在权势的颠峰之上,让一切阴谋无所循形。他习惯这么做,也做得理所当然。那是因为他自小接触的就是这些,熟能生巧。但锦绣这个生长在民间的小女子,年纪又是如此的轻,她在医术上的成就已经是光茫四射,在政治方面的敏锐糗觉虽不如他,却也能举一反三,他只需起了个头,便能一针见血指出利弊。往往能想他所不能想,每每道来,却自有一番道理。付诸实践后,却都能够应验。 吴丽嫔事件更是应证了她应对阴谋的敏锐,不得不说,赵九凌这时候却是汹涌翻腾,那是激动所致。 锦绣并不知道赵九凌的心思,她依然沉浸于吴丽嫔事件会带来的后遗症,她想了想说:“这事儿其实也挺简单的。吴丽嫔好端端的流产,肯定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原因,我暂且猜不出,也不愿去猜。但现在我们首要做的就是必须知道吴丽嫔怀孕后是由哪位宫妃负责照顾的,她的饮食起居,是由哪位太医负责的,还有她宫里的一切用度,是由谁负责的。反正,不能牵涉到皇后娘娘和东宫,那么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一定把她钉死在吃了有毒的食品或用了用毒的物品所致。” 赵九凌眸光一闪,他也是聪明人,很快就知道了锦绣的主意,“你的意思是,只钉死吴丽嫔?” 锦绣皱了皱眉,“不然呢?这事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阴谋的。所以我们更不能轻举妄动,只需钉死吴氏就成了。等我钉死吴丽嫔的时候,想必贵妃派还会与我作对辩解。不过她越是辩解,她越是处于下风。到那时,就该由王爷出马了。” “我?我要做什么?”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10颗钻石 昨天我已经把今天的内容写好的,但傍晚电脑平白无故死了机,再重启电脑后,我昨天辛苦写的就全丢失了,心痛不必提,受此打击,硬是半天没能找回感觉。今天全是现写的。 另外还有一件破事,婆婆太能干了,每天给我们做早饭,我们真的吃腻了,可我一旦说吃腻了,她就说我好高,嘴刁。天地良心,我是全天下最好养的人了。我感激她为我们的付出,天天吃面我也能忍,可是看着儿子如咬蜡一样,看着他瘦得皮包骨头的豆芽身材,挺心疼的。去外头吃儿子也才五元左右,我又不是花不起这个钱。可是看她都做好了早餐,不吃又觉得对不住她。我都退而求次送儿子去外头吃我回来吃,婆婆又往儿子发火,现在两奶奶弄得气如斗牛 第384章 夫妻齐心 锦绣说,“王爷别装了,你自小在宫中长大,我就不信小小一个宫嫔,王爷会没个主意。” 赵九凌哈哈一笑,“什么也瞒不过你。但与你的想法有很大出入。我一向是正大光明反扑回去,使的是阳谋。因为凭本王的的身份,有使阳谋的资格。而贵妃一派却只能使些不入流的阴谋。论格局,他们差了我不止一星半点。父皇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就正大光明质问吴丽嫔,她不是说因受你欺辱所以气到流产么?哼,心胸如此狭隘,也不配替我生兄弟。小小一个宫嫔,敢当着本王的面行挑唆之事,光这个罪名就够她喝一壶了。” 赵九凌又说:“相信吴丽嫔的事儿,父皇心中早就有了决断。所以咱们倒不必去刻意的辩解什么。只等明日咱们进得宫去,你可以把吴丽嫔的流产事件引到别的事上,但也有掌握个度。你有把握么?” 锦绣点头,“放心好了,我绝对有把握的。”谁叫她是大夫呢,又是神医。有时候,神医虽然会给自己带来许多不便,但这时候,拉着神医的大旗去忽悠人,却是非常有利的。 赵九凌也眼着点头,他轻柔地让她躺了下来,“好了,睡吧。他们先发制人,哼,我们的后发制人一样可以打的他们无还手之力。” 锦绣可没有赵九凌这般轻松,帝王心术,谁能真正猜透呀? 皇帝年纪也不小了,五十多岁了,古代皇帝都活不长,一是纵欲过度,二是吃得太好了,三是用脑过度,能活到四五十岁已经很了不起了。被称为千古一帝的康熙的晚年,这老头儿年轻的时候够圣明够仁慈吧?晚年时期的猜忌之心也是要了不少无辜之人的脑袋。赵九凌的老子是否猜忌自己的儿子锦绣不知晓,但这回若是弄个不好,可就没好果子吃的。 所以锦绣更不能掉以轻心。 …… 第二日清晨,夫妇二人吃了早膳,这才慢悠悠地进了宫,吴丽嫔的宫中早已围满了好些人,后宫的妃嫔,皇后,贵妃,齐王妃、太医等聚了满满一堂。 皇帝本应该上朝的,这时候却也在此,正高坐在紫檀大椅上,目光深沉地望着从外面进来的赵九凌夫妇。 齐王妃昨晚没能睡好,顶着一双乌青的眼,声音清亮,“正主儿总算来了。九哥,吴丽嫔好歹怀的也是皇上的龙子,亦是您的兄弟,吴丽嫔出了事,您怎的一点都不关心?怎的现在才来?” 赵九凌看她一眼,说:“本王开府别居,吴丽嫔又是宫妃,你要本王去关心父皇的宫妃,哼,十弟妹这你话可真够诛心的。” 齐王妃滞了滞,论嘴上功夫,她确实不如赵九凌,主要是这人说话最爱歪楼,动不动就站在道德至高点,又最爱用大道理以及礼教来压人,每每让人饮恨败北。若是旁人早就被斥无为理了。可赵九凌这人性子就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想踩谁就踩谁,连面子话都不愿说,连皇帝都头痛的人,你一般人还真拿他没办法的。 赵九凌哼了声,携着锦绣,先上前与帝后施礼,“父皇,吴丽嫔八个月的胎儿都流掉了,儿臣也觉得挺可惜的。不过幸好父皇儿女多,也就不必再去伤怀。儿臣还有兄弟姐妹们多多孝敬您就成了。” 锦绣哑然,有这么安慰人的么? 可是让她惊奇的是,皇帝却没动怒的迹像,反而唇角还勾起了些微的弧度,锦绣再一次大吃一惊,难不成,吴丽嫔的流产,对皇帝来说当真算不得什么? 不过想着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天生就性子凉薄,吴丽嫔只是流掉胎儿,又不是夭折皇子,这种无情倒也说得过去。 齐王妃又不悦道:“九哥,有您这么安慰父皇的么?吴丽嫔怀的好歹是父皇的亲骨肉,咱们未来的小兄弟,如今却白白没了,还是因九嫂而起。九哥难道不该给个交代?” 赵九凌瞟她和眼,冷然道:“交代什么?昨日本王与锦绣确实与吴丽嫔有些言语口角。怎么?难不成吴丽嫔就因这么点小事就给气到流产?那也太不经气了吧?”他又看向皇帝,一脸正色地说:“父皇,按理,宫妃出事,本来不该儿臣过问的。可如今宫里宫外都传言此事因儿臣和锦绣而起。儿臣觉得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皇帝看了赵九凌一眼,又看了锦绣,说:“老九媳妇,你怎的也进宫来了?” 锦绣恭敬地回道:“回父皇的话,昨日臣媳与吴丽嫔确实有些言语口角,所以今儿一早听说吴丽嫔流产,所以心里奇怪,这才进宫来,想亲自瞧瞧吴丽嫔。” 皇帝点了点头,“吴氏刚流掉孩子,心绪正是不稳,你先暂且坐着,可别累着了朕的孙子。” 他又看向赵九凌,“吴丽嫔口口说说声声说是被恁夫妇给欺辱了,皇后在这事上处理也大有不公。而吴丽嫔被皇后掌嘴也确是事实。回来后肚子疼,流掉胎儿也是事实。太医说,吴丽嫔这是伤心过度引发心悸宫缩所致,老九,你来解释解释。” 赵九凌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端然坐在皇帝身旁,面沉似水,无悲无怒。 “母后,吴丽嫔又去找您了?可有对您不敬?” 皇后淡淡地说:“母后老了,也早过了争风吃醋争强好胜的年纪,吴丽嫔那些小小的张扬母后还不放心上。” “可儿臣却听说母后掌了吴丽嫔的嘴。”赵九凌一脸不解,“母后雍容大度,对宫妃从来都是仁慈平和,斥责施以惩罚更是少有。这吴丽嫔究竟是如何冲撞母后,惹得母后您老人家也大动肝火?” 不得不说,赵九凌确实够无耻的,一上来就说皇后脾气温和,若非吴丽嫔做了太出格的事,皇后也不至于掌她的嘴。 而皇后这些年来在宫中的名声也比较不错,确实如同赵九凌所说,仁慈平和,少有责罚宫妃事件,所以就算皇后责罚了吴丽嫔,也是因为吴丽嫔有较大过错。 皇后声音淡淡,“其实也没什么的,吴丽嫔年轻气盛,又受宠惯了,有些言语冒犯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此人实在嚣张,居然敢训诫起母后来了,说母后护短,没能教好你,还说我儿没教养,哼,本宫的儿子,自小就养在皇上身边,由我大周朝最杰出的几位太傅亲自教授。连皇上都说我儿有勇有谋,品性纯良,是我大周难得栋梁。可在吴丽嫔嘴里,却成了不三不四的纨绔子,本宫如何能够忍受?命人掌她的嘴还是轻了,若非看在她怀有龙种的份上,就她小小一个宫妃胆敢辱蔑嫡出皇子这个罪名,本宫完全可以免去她的嫔位,贬为庶人。”皇后最后两句话说得威风凛凛,斩钉截铁。一时间诺大的殿内鸦雀无声,全被皇后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给震慑住。 郑贵妃咬了咬唇,娇声说说:“吴丽嫔确是不分轻重了些,可皇后娘娘好歹也要看在龙嗣的份上,饶她一二吧。皇后这么做,未免狠了。” 皇后看了郑贵妃一眼,冷冷淡淡地道:“郑贵妃,龙嗣是要紧,但规矩也不可讳。若人人都凭借怀有龙嗣就可以恃宠生骄,口出狂言,挑唆离间,那这后宫可就乱套了。再则,本宫只是命人掌丽嫔的嘴,又没动她的肚子。这与心狠有何关系?”她唇角浮现一丝冷笑,目光炯炯地盯着郑贵妃,语气冷厉如钢刃上的缺口,割得人身体发寒。 “可是太医亲自说了,丽嫔确是因为伤神过度而流掉胎儿。” “伤心?丽嫔有何资格伤心的?被我掌了嘴可是不服气?”皇后语气强硬地反问郑贵妃,反而让郑贵妃哑口无言。 “把丽嫔叫出来,本宫倒要好好问问,她有何不服气的。以至于敢拿到皇嗣来要胁本宫。” 锦绣乍舌,皇后实在太强横了,她有些担心地偷偷瞄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依然面沉似水,喜怒不形于色。果真是圣心难测呀,她现在完全猜不出皇帝究竟是如何想的。 再偷偷看了赵九凌一眼,发现他也是神情放松,只是唇角勾出一抹讽笑,似乎郑贵妃等人就是跳梁小丑一般。 郑贵妃不料皇后如此强硬,脸色稍变了下,不过很快就高兴起来了,皇后与楚王把吴丽嫔的孩子给弄掉了,当着皇上的面还这么的强硬,这简直就是找死的节奏呀。 郑贵妃看向皇上,语气也强硬起来,“皇上,不管怎么说,丽嫔虽有不是,可也罪不及皇嗣。皇后娘娘好歹也要看在龙嗣的份上,给她些体面才是。待丽嫔生下皇嗣再行处罚也就是了,皇后实在没必要这时候发作的。” 赵九凌适时插口道:“贵妃娘娘确定丽嫔是因为被母后掌嘴而气掉孩子?” 郑贵妃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警戒,这些年来,她可没少被这人踩,以至于赵九凌一开口,就条件发射性地变得小心翼翼来,她盯着赵九凌,先在脑海里组织了语言,这才说:“丽嫔亲自与本宫说,她先是受了楚王夫妇的气,疼子就有些疼了,再去找皇后作主,没承想被皇后掌了嘴,因委屈得厉害,回来后就肚子疼得更加厉害。甚至连太医都没来得赶来就出事了。你堂堂楚王,还与皇上的宫妃计较,未免失了身份。” 赵九凌没有理会郑贵妃,侧头对锦绣道:“锦绣,你是大夫,你觉得,吴氏在身子健康的情况下,与人发生些口角言语就气到流产,可能吗?” 锦绣淡淡地道:“身子弱的人,倒也有可能。有些天生体弱之人,稍微使些重力或是抬抬手臂都容易流掉胎儿。若在身子健康的情况下,则不容易。但也不排除心思过多,思虑过度,劳累、悲伤、心理等原由导致流产。” 齐贵妃忍了半天,总算逮着了开口的机会,连忙冷笑道:“九嫂是大夫呢,连九嫂都亲自说了身子健康之人伤心过度容易导致流产。那吴丽嫔这个孩子还真是因为九哥九嫂还有母后给害没了。” 郑贵妃目光威严地看着锦绣,“楚王妃,还是亲自去瞧瞧吴丽嫔最好。你是大夫,想必应该能查得出吴丽嫔流产的真正原因。” 锦绣说:“这正是我今日进宫的原因。”她看向帝后,朗声道:“父皇,母后,臣妾要亲自检查吴丽嫔。” 皇后说:“是了,你是大夫,想来也能找出原因的。只是吴丽嫔此时心绪不稳,本宫怕她伤着了你,所以让人给她喝了足量的安神汤。这时候想来已经安静了,你速速进去瞧瞧也好,不要耽搁太久。”然后又派了几名经验充足的嬷嬷陪她一道进去。 “多谢母后提点,臣妾会保护自己的。” 锦绣进入内室,吴丽嫔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有着破皮的红肿,有着被皇后掌过嘴留下的巴掌印,甚至好些地方还破了皮。也不过短短大半日的功夫,昨日的花容月貌已然不见,这时候的吴丽嫔,没有胭脂的托衬,憔悴红肿的脸上浮现出些微的淡斑,这是怀孕后长出来的斑。俗称蝴蝶斑,想来这也是她化浓妆的原因。 锦绣一边给她把脉,一边仔细观察吴丽嫔,发现她的脸真的很白,尽管脸颊红肿,长有蝴蝶,依然很白,只是白的有些不正常,与脖子上的颜色有些出入,想来这吴氏为了这张脸,可没少下功夫。 锦绣也不过才学了十来年的把脉功夫,把脉本事也没高明到哪儿去,把了半天脉,依稀感觉丽嫔脉相紊乱,悬浮如虚,确实是因流产而引发的心律不齐,脾血虚弱、肝脾郁结以及失血之症。 但想要从中找出流产的原因,没点高科技,也是不成的。她还没厉害到靠一双手就给看出来。 查看了吴氏的眼瞪,十根手指,以及舌苔,锦绣也没能找到原因。但她做了多年大夫,镇定功夫还是有的,于是侧头,看向一旁侍立的太医。 “这位太医好是面生,请问贵姓?”锦绣语气冷冰冰的,故意摆出王妃的威仪。 锦绣出身平民,但做了这么久的王妃,也习惯了发号施令,她故意释放出的不善之意,使得使得这位太医不敢直视锦绣。诚惶诚恐地道:“微臣姓曹,名文光。” “你也是太医?” “回王妃的话,微臣是潮州人,年前才进的太医院,专精妇婴,有幸得丽嫔娘娘赏识,一直负责替丽嫔娘娘号脉问诊。” “既如此,丽嫔的身子你最是清楚不过吧?” “是的,丽嫔娘娘身子一向健康的。脉相也稳,这回却好端端的流产,微臣也很纳闷。” 锦绣目光紧紧地盯着曹文光,冷冷地道:“你撒谎。吴丽嫔真的只是好端端的流产吗?” 曹文光赶紧跪了下来,说:“吴丽嫔身上并未有中毒迹像,并且饮食良好,所以破除被下毒等阴谋。是伤心郁结过度,引发流产,这点微臣肯定是保证的。”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吗?” “微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 锦绣慢慢起身,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扶着路嬷嬷的手出来了。 路嬷嬷扶着锦绣,慢吞吞地来到正殿,帝后不动如山,皇帝威仪而沉稳,皇后雍容而华贵,俱都面深似水,也不知是经历了大风大浪,才会有这般冷静功夫。 赵九凌却是最闲适不过的,大马金刀坐到皇帝下首,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哪有面对皇帝老子的战战兢兢,也不知是这货神经太粗,还是算准了他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所以恃笼生骄。 相较皇后的冷静平稳,郑贵妃显得要急躁多了,尽管面上也是一片冷静,但焦急的双眸出卖了她的内心。 齐贵妃就更不必说了,看到锦绣出来,立马就问:“九嫂,可是查出了什么?” 锦绣也没有看她,而是来到皇帝跟前,艰难地福了身子,说:“父皇,还是让曹太医回去吃自己吧。” 殿内响来好些不疑问,就连郑贵妃也尖刻地说:“曹太医是潮州最负盛名的杏林世家曹家的传人,可是经过层层考核才进入太医院,一直给后宫妃嫔诊脉看病,从未出过差错。凭什么你一句话就把人家打入尘埃?” 锦绣轻飘飘地道:“就凭锦绣医术比他更高明。” 郑贵妃滞了滞,她这才想到,这王氏可是称为大周第一女神医,医术精湛那是没话说的。可是,她就不信,她再厉害,还能找出吴丽嫔流产的症结? 皇帝也开口:“王氏,可是发现了什么?” 锦绣轻声道:“回父皇的话,臣妾诊断,吴丽嫔流产,是慢性中毒所致。” “讲。” 锦绣抱着肚子,艰难转身,赵九凌赶紧上前,扶着她说:“父皇,天可怜见的,您儿媳妇都这么大的肚子,还在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锦绣都这么大的肚子了,还是让她坐着说话吧,可不能累着我的儿子,您的孙子。” 皇后轻轻笑了起来,“王氏,坐下说话吧。” 皇帝瞪他一眼,摆摆手,“王氏坐下说话吧。” “谢父皇厚爱。” 赵九凌小心翼翼地扶着锦绣坐了下来,并吩咐景泰殿的宫人拿个枕头来,给锦绣垫在腰后,“你可小心些呀,都这么大肚子的人了。” 锦绣很想翻白眼的,这家伙还真是十足的恃宠生骄呀,难道他就不知道在帝王面前,儿子也是臣么?怎么还这么大刺刺的? 只是她很奇怪,皇帝的态度也挺值得玩味的,皇帝确实是瞪了赵九凌好几回,但那双威严的眸子里却并无恶意,有无耐,还有不可察觉的宠溺。 锦绣发誓,她是真的没有看错的,所以也就放下心来。估计赵九凌大概也知道自己受老子的宠,所以越发有恃无恐了。 皇后问锦绣:“好了,王氏,吴丽嫔究竟因何原因流产的?” 郑贵妃赶紧出声,“是呀,楚王妃赶紧给咱们解解惑吧。” 锦绣清清喉咙,“臣妾断定,吴丽嫔流产的元凶,是她平常所用的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郑贵妃怪叫一声,冷笑一声,“这玩意哪个宫妃不用的,怎的别人没有事,偏吴丽嫁出事了?” 一些郑贵妃派的妃嫔也纷纷附和着,这个说“我当年怀孕也都用了的,怎的没事?”那个说“怎么太医却没告诉脂脂水粉也会导致流产?” 齐王妃甚至冷笑连连地道:“那敢情好,以后我也不敢用胭脂了,会导致流产呢。” 锦绣等大家质疑完后,这才淡淡地说:“吴丽嫔怀了孕,脸上长了斑,这是俗称的蝴蝶斑,为了掩盖这恼人的斑,所以吴丽嫔用了比平时还要量多的胭脂。来人,把吴丽嫔用过的胭脂水粉统统拿出来。” 景泰殿内的宫人反应慢了几拍,倒是皇后带来的人索先冲进内室,不一会儿便抱了几大盒精致妆盒,一一摆在锦绣面前。 锦绣把每个盒子打开,放在鼻间闻了闻,说:“这唇脂里头有玫瑰香味,还混着桃花和茉莉。 玫瑰汁性质温和、男女皆宜。可缓和情绪、平衡内分泌、补血气。美颜护肤、对肝及胃有调理的作用。是制作精油香料胭脂的上好原料。玫瑰花汁还有另外一个功用,那就是活血、保护肝脏、和胃养肝、消除疲劳、促进血液循环之功能。顺行血气、安神、通便、降火气、调理血气、促进血液循环,活血化瘀,可缓和情绪。”她望着一脸呆滞茫然的众人,轻轻一笑,望着从内室出来,一脸忿慨又惶恐的曹文光,“曹大人,你也是太医,你千万别告诉本王妃,玫瑰花汁的功效你会不知道。” 曹文光呆了呆,双目茫然地看向那一排排妆盒,“玫瑰性温和,确实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可只要不大量使用,对胎儿仍然不会有任何危害的。”曹文光一脸不服气地望向锦绣,“所有胭脂水粉里头,包括唇脂,脂膏,甲汁,都含有玫瑰花汁,面妆,但量都较少,吴丽嫔身心健康,想来也不至于如此轻易流产。” 锦绣点头,“若是天长日久地用呢?”她静静地望着曹文光,“吴丽嫔怀孕八个月,天天用,并且用量极大。瞧她脸上明显的蝴蝶斑便知道,她要用多少脂粉,才能盖住那浓浓的斑点?” 曹文光滞了滞,身为大夫,哪会不知道香料草药功用的,可对胭脂水粉里的有毒含量却是毫无涉及的,所以被锦绣打了个措手不及。 锦绣又道:“我仔细观察了吴丽嫔的脸和脖子,以及手,可以清楚得断定,吴丽嫔已经有了轻微的化妆中毒症状。这只是慢性的毒物,需要经过天长地久的积累才会暴发出来。寻常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但吴丽嫔怀了身孕,一点点有毒的胭脂,长达八个月的浸袭,便可以让她流产。现在请问,吴丽嫔的胭脂是由谁负责的?” 古人用的化妆品,也有天然无污染的纯植物提取物,但这些制作很是繁锁,并且成本昂贵,并非人人都能用得起的。大多数妇人用的化妆品都带有轻微的毒。甚至这些人为了美白,挺而走险地吃少量的砒霜,为了使肌肤滑嫩,还会使用滑石粉之类对肌理有损害的化学物质。她们或许知道这些东西是不能久用的,或许不知道,但为了美丽,却是再所不惜的。以往锦绣在金陵的时候,也接触过多位姨娘们,平白无故流产的,除了一部份是先天性自然流产外,相当一部份人是因为使用过多有毒化妆品导致流产的。 再来大富之家的女人,通常都是几个女人服侍一个男人,为了争宠,为了保持常久不衰的美貌,自然是无所不用其及。 宫中的东西也并非全都是顶级的,也要分高低贵贱等级层次。吴丽嫔也只是区区四品的嫔位,还没有资格用上那么昂贵的纯植物花卉提取液,就算用得上,这玫瑰做的化妆品,依然不能用多了。更别说她完全不要钱似地盖在脸上。一来是后宫女人无比注重容貌的本能,二来也是为了固宠罢了。 千娇百媚的一张脸儿,因怀孕而生了蝴蝶斑,在从来不缺美人的后宫中,确实是个危机。 所以锦绣在无确切证据下,拿玫瑰胭脂来作突破点,也是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锦绣的医术在那镇着,所以她的话一出口,便堵住了大部份人的嘴。纷纷交耳接耳,觉得锦绣说得有道理,而曹文光也在一脸的冷汗下,亲自证明玫瑰花确实是害吴丽嫔流产的元凶。 锦绣见众人入了套,见郑贵妃眼带恶毒,她也回以浅浅一笑,又继续说:“若是单纯的用玫瑰汁茉莉汁之类的花汁,也还不一定致胎儿流掉。曹大人,你应该是检查过吴丽嫔所吃食物,但肯定没检查过吴丽嫔所用的胭脂吧?曹大人,你来闻闻看,这面脂里头,可还有其他香料在里头呢。” 曹文光睁大了眼,赶紧屁颠颠地上前,拿起妆盒闻又了又闻,忽然脸色忐忑,“微臣惭愧,除了有茉莉、玫瑰、桂花、天蓝外,还真闻不出其他来。” 锦绣拿起一个圆形盒子,打开来,里头已经用了大半了,随意一摸,色白细腻,是上等面粉佳品,“问题还出在这脂粉上。”锦绣捏起一小撮,说:“这个面脂,是由铅板制成,一般用来当作面脂所用,但铅进孕妇体内则会通过胎盘屏障,影响胎儿发育,造成畸形等。吴丽嫔皮肤并不白,所以更要用这个脂粉。另外,她脸上又长有斑,更要拿这个来掩盖。这个脂粉,才是使吴丽嫔流产的真正元凶。” 锦绣又解释了吴丽嫔铅中毒的症状,“刚才臣妾给吴丽嫔把脉的时候,发现吴丽嫔脉相奇怪,又见吴丽嫔脸色惨白无血色,与脖劲处的颜色略有不一样,料想吴丽嫔皮肤并不是很白,而为了达到曾白的目的,吴丽嫔肯定使用了速效却对人体有害的面脂。而这脂粉,便是用铅板所制,使用多了,确实会引发慢性中毒,” 锦绣运气很不错,居然在这脂膏里头又发现了铅粉。这下子,倒也不必费心去找证据了。就凭这个铅粉,搅混了宫中深水,但她与赵九凌的危机却是解除了的。 郑贵妃却冷笑一声:“一派胡言。这脂粉本宫也是时常用的,怎的本宫就无事呢?” 齐王妃也点头说,她也时常用脂粉的。 锦绣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皇帝,“父皇,臣妾言尽于此。害吴丽嫔的真正元凶,大概就是这些胭脂水粉了。父皇若是不肯信,大可让太医来证实。” 用铅板制作的面脂,宫中人人都要用的,但这面脂对人体确实有害,相信所有太医都是清楚的。锦绣倒是不怕她的诊断会被半路截糊。 但齐贵妃却一脸的不信,“宫中的胭脂大都采用各类花汁捣碎取汁再溶于铅粉,这是众所周知的。这脂粉,人人都要用的,为何别人都没出事,就吴丽嫔出事?九嫂,你是当太医院是吃素的,还是内务府那帮人当真胆大包天到不要脑袋?” 锦绣淡淡地道:“冲弟妹若是不信,那现在回去后,就每日往脸上涂上足够的铅粉,相信不出一年,冲弟妹就可以见识这铅粉的厉害了。” 赵九凌不耐烦地道:“我说九弟妹,你是真蠢还是装蠢,这么明显的道理你还要问来问去。锦绣是大夫,又不是官府断案,你来质问锦绣,是不是找错对像了。” 齐王妃气极,“九皇兄,人人都说您一向爱护弟妹,但您这也要叫爱护?” 赵九凌没有说话,因为吴丽嫔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扑到皇帝跟前,哭得肝肠寸断,“皇上,臣妾绝对不相信,这脂粉和面汁是害我孩子的元凶。臣妾以前在宫中就用惯了的,一直都是无事的。臣妾的娘,还有姐妹嫂子都用这个,都一向没事,为什么臣妾这儿就出事?皇上,楚王妃这个理由臣妾不接受,死也不接受。” 吴丽嫔哭得伤心,如泣如诉。 郑贵妃看向锦绣:“楚王妃,吴丽嫔的话正是本宫要问的。咱们宫里的妃嫔,还有外头的勋贵夫人们,哪个不用这脂粉的,为何别人都没事,就吴丽嫔有事?” 锦绣望向曹文光,“曹大人,你来说说,这唇脂、面脂还有还这脂粉,对孕妇可有好处?” 曹文光看了郑贵妃一眼,目光迟疑着。 锦绣淡淡一笑:“曹大人若医术不精,辩别不出来,我也不怪你。那就去请别的太医过来好好解释吧。贵妃娘娘不肯信我,总该信许太医吧?” 齐贵妃冷哼一声:“谁人不知许太医已拜九嫂为师?如今话太医也算是九嫂的人吧?自己人的话,如何采信?” 赵九凌说:“十弟妹觉得你的医术比锦绣还要厉害?” 齐王妃皮笑肉不笑,“我哪有九嫂那么厉害,有一身的奇淫技巧。只是九嫂本身就是大夫,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但是,用这个来作证据,未免儿戏了。” 赵九凌实在厌烦了你来我往的嘴皮子打仗,也不愿再继续纠缠下去,而锦绣已经成功钉住了吴丽嫔流产的原因,他与锦绣还有皇后已被摘了出来,现在,也该到他来反击了。 这叫什么?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题外话------ 681200 送了5朵鲜花 [2014—05—10]18202900881 送了1朵鲜花 [2014—05—17]yuxuan88 送了1颗钻石 [2014—05—17]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5—16]681200 送了1颗钻石 [2014—05—16]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儿子不读书就跑来与我抢电脑,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回我的地盘的。 第385章 宗室一踩人狂 赵九凌皮笑肉不笑地道:“也亏得吴丽嫔是因为这胭脂的缘故流掉胎儿,真要是如十弟妹所说,是因母后与本王而起,那这种人可没资格侍候父皇的。” 齐王妃目光一缩,正要反驳,吴丽嫔却悲忿道:“楚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昨日您还没作贱够我么?”然后她又扑向皇帝脚前,抱着皇帝的一条腿,哭得委屈至极,“皇上,您可是亲耳听到了吧?楚王昨日在御花园合着楚王妃一道作贱臣妾,如今当着皇上您的面还要作贱我。皇上,臣妾身卑位轻,被人作贱本也没什么的,忍着受着就是了,可我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呀,皇上……” 郑贵妃一脸的痛惜,看着赵九凌,连连摇头,“楚王,你也实在是……” 齐王妃怒目而视,“九皇兄,你怎能这样呢?好歹吴丽嫔怀的可是父皇的亲骨肉,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就算您贵为王爷。也断不能作贱皇上妃嫔,尤其还是有身孕的妃嫔。” 郑贵妃一脸的愤怒,“楚王是嫡出皇子,按理,我一个妃妾是没资格教训你的。可这好歹是宫里头,你就这么明张目胆欺辱怀孕宫妃,可有把皇上放眼里?”然后又转头,一脸气忿地皇后道:“皇后娘娘,不管吴丽嫔因何而流产,但楚王折辱怀孕宫妃是事实。皇后娘娘统领后宫多年,可知道皇子侮辱有孕宫妃是何等罪名?” 锦绣与赵九凌互看一眼,果然郑贵妃打的是这个主意。 只是,她的战斗力……啧啧啧,害她白担心了一场。 赵九凌说:“本王怎么就折辱吴丽嫔了?” 郑贵妃看向吴丽嫔。 吴丽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皇上,楚王说臣妾是杀猪出身的……呜呜……皇上,您可要替臣妾作主。臣妾出身虽不高,我吴家也是世代书香,并非那种腌赞出身。楚王这可是要把臣妾打入尘埃里呀。” 赵九凌笑了笑说:“我们赵家先祖也只是泥腿子出身,而吴家却是世,代,书,香……父皇,原来吴丽嫔出身比咱们赵家还要尊贵呢。” “……” 诺大的殿内,忽然死一般的沉默。 众人全都以呆滞的目光看向赵九凌,郑贵妃木住了,齐王妃也呆住了,锦绣瞠目,皇帝又好气又好笑,而皇后则是一脸慈爱骄傲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而吴丽嫔,则是直接傻住了,哭也不哭了,嚎也不嚎了。脸上的泪水也不抹了,就那样,呆呆愣愣地望着赵九凌。 赵九凌很是得意自己的杰作,又轻飘飘地道:“原来吴丽嫔出身比我赵家还要高,却只做了小小的妃嫔。父皇,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母后她老人家祖上还是放牛郎呢。锦绣出身更是低,也难怪与吴丽嫔说两句话就被视为冲撞欺辱。锦绣,还不赶紧给吴丽嫔道歉,请出身尊贵的吴丽嫔饶你一回。” 锦绣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实在没有料到,这人会无耻到这种程度。惯会歪楼,轻飘飘几句话就把人制得死死的,却又让人辩驳不得,也无从辩驳,瞧吴丽嫔那呆滞青白的脸儿,实在替她鞠把同情的泪。 赵九凌确实有一句话就让敌人烟灰飞灭的本领,见镇慑住了吴丽嫔,连勉强占据上风的郑贵妃以及正要雷霆一击的齐贵妃也哑住了,半天无法组织语言,于是非常强悍地冷笑着盯着郑贵妃,“贵妃娘娘,依本王泥腿子出身,是不该侮蔑一个出身高贵书香门弟的宫妃,那本王是不是该向吴丽嫔道歉呢?” 郑贵妃傻住了,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九凌又道:“因本王一句话就让吴丽嫔流产,本王可真是罪孽深重呀。” “……”没有人再敢接话了,就连一个跃跃欲试,恨不得一个手指头把楚王夫妇按在地上踩死的齐王妃也不敢随便吭声了,她实在是怕了这人歪楼又惯会拿大道德大帽子压人的本领。 赵九凌见震慑了众人,这才转头,对皇帝无比郑重地道:“父皇,吴丽嫔不止出身尊贵,还是瓷人做的,不过儿臣一句话就让她把皇子给气没了。父皇,以后可千万别再让吴丽嫔怀孕了,万一又因几句言语口角就又给流产了,那可真是叔叔不冤婶婶冤了。” 皇帝依然板着脸,瞪着赵九凌,怒斥:“胡闹,敢拿太祖皇帝说事,皮在痒了?吴氏不过是区区江西吴家旁支,也配身份尊贵这四个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吴丽嫔身形危危一颤,脸色越发惨白起来。 皇帝称呼宫妃,习惯性地称姓氏加封号再加品秩,可一旦只称呼姓氏,那就是嫌弃冷落的兆头了。 而皇上当着众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一言就把她踩入尘埃里了呀! 赵九凌依然笑嘻嘻地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只是父皇您还不知道吧,昨日吴丽嫔还同情您儿媳妇呢,说您儿媳妇都这么大的肚子了,还经常进宫给母后请安。说母后对她这个宫妃都是宽容优待,没道理对儿媳妇如此严苛。父皇,母后,也亏得您这个儿媳妇心胸宽广,没放在心上,若像吴丽嫔这般,那可了不得了。” 告状,赤裸裸的告状。 告的还是吴丽嫔的状,一个宫嫔,挑拔皇后与楚王妃的婆媳关系,若吴丽嫔没有流掉孩子之前,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的,可现在吴丽嫔不但孩子没了,也已经失了帝心,赵九凌看来是要钉死吴丽嫔的架式。 郑贵妃深吸口气,藏在广袖下一双手紧紧握着,这个楚王,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在他手上占过便宜。从来没有。还有,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皇上为什么偏偏最疼的就是他呢? 齐王妃也知道吴丽嫔是郑丽妃举荐栽培的人,吴丽嫔是生是死她毫不在乎的,但若是此刻让赵九凌给踩死了,郑贵妃也会颜面全无。 于是齐王妃说:“九皇兄,吴丽嫔如今痛失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九皇兄又何必再落井下石?” 赵九凌道:“我的锦绣也这么大肚子了,可也没有人愿意放过她,什么脏水就往她身上泼。怎么那时候就没人看在锦绣大肚子的份上?” 齐王妃咬牙道:“九皇嫂比吴丽嫔可是幸运多了,九皇兄也是马上要当爹的人了,好歹也要给孩子积些德。” 赵九凌不屑地道:“你嫂子救死扶伤,早在菩萨面前就积了足够的德。吴丽嫔杀猪出身,本就残害了无数生灵,如今又嘴上无德,连老天都要惩罚她。是她自己作孽,这与本王何相干?” 又一个杀猪出身,这对自诩书香门弟的吴丽嫔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要侮辱人,可现在她却不敢辩驳什么了,这人都把太祖皇帝搬出来了,太祖皇帝确实是泥腿子出身,一下子就引申到各自的祖宗出身上头,再是尊贵的人都是从泥腿子演变来的,这要她如何辩驳? 吴丽嫔娇躯颤抖,目光怨毒,却连半个字都不敢反驳,只能咬牙承受赵九凌的痛踩。 现在她才明白过来,她是多么的寓蠢,以为有了龙嗣就可以高高在上,现在,她才明白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完全是不堪一提。 郑贵妃齐王妃也是哑口无言,她们本来算计得好好的事儿,怎么在人家的三言两语下就溃不成军? 赵九凌趁着齐王妃哑口无言之际,又对郑贵妃开了炮火,“贵妃娘娘,吴丽嫔这么的上不得台面,就为了争个高贵的出身,就把孩子给气没了。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服侍父皇?您能放心,本王还不放心呢。想来您现在也挺颜面无光的吧?不过父皇一向圣明,想来也不会怪您的,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本王觉得,吴丽嫔是不能再服侍父皇的,贵妃娘娘还是赶紧给父皇另外再举荐几个吧,最好要温婉懂规矩的,若能够识大体知进退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哪是宽慰,分明就是讽笑她识人不清,举荐一个不温婉不懂规矩,不识大体不知进退的人来搅乱宫闱。 吴丽嫔这颗棋子就这样毁了,还把自己给连累了进去。 郑贵妃被削得脸色青白交错,紧紧攥着拳头,真恨不得捶在他可恶的脸上。 齐王妃也是气得发狂,这个无耻不要脸专踩人痛脚的混人。宗室第一踩人狂,确实是当之无愧的。 皇后斥责赵九凌道:“吴丽嫔不管如何的不懂规矩,可到底也只是后宫的事儿,也不是你一个开府别居的皇子就能干涉的,还不快闭上你的嘴。” 赵九凌从来不是吃亏的主,痛踩了吴丽嫔以及郑贵妃等人,他依然做出一脸的委屈样,“父皇,母后,儿臣当然不会干涉后宫的事,可偏有人非要拿脏水往儿臣身上泼,儿臣皮粗肉厚,被人泼习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锦绣都这么大的肚子,这马上就要生了,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偏有人还要拿脏水往她身上泼,其心可诛,这让儿臣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赵九凌一眼,笑骂:“得了,快闭上你的嘴。这事儿朕心里清楚的很,不必你再来告状。” 赵九凌见皇帝发话了,也就见好就收,赶紧退下,坐到锦绣身旁,对锦绣虚寒问暖的,“可还受得住?” “累不累?” “肚子可饿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锦绣真想翻白眼的,第一次见识到赵九凌踩人的本领,进退皆宜,张驰有度,不鸣则已,一呜就惊人。在她成功防守后,他就展开凌厉攻击,三言两语就打得敌人烟飞灰灭,毫无招架之力。在敌人无反抗能力后,又趁胜追击,毫不留情,钉死吴丽嫔,成功弱化并遮掩了皇后掌掴宫妃的蛮横,又狠狠地把郑贵妃踩到脚下,反而还在皇帝心中留下受害者的委屈角色。 这男人果然是行兵布阵的好手,单这一手张驰有度的凌厉攻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锦绣就是拍一辈的马都是赶不上的。 ------题外话------ 写high了,收不住手,下一章就结束郑贵妃和齐王妃 第386章 尘埃落定 皇后脸带笑意,对锦绣说:“也都要怪母后,一个小小的上不得台面的后宫阴谋却把你给连累了。一大清早的就进得宫来,也生受你了。路嬷嬷,传本宫口谕,立即让御膳房的给楚王妃熬上一碗安胎汤,速去速回。” 锦绣赶紧起身,抱着肚子艰难地朝皇后福了身子,“还是母后最疼我。” 赵九凌扶着她说:“父皇,母后,儿臣先带锦绣下去歇着。” 皇帝摆手,“去吧,先去你母后那歇歇,让太医好好瞧瞧,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皇帝语气轻淡,一边说话儿一边朝郑贵妃齐王妃身上瞟去,二人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赵九凌夫妇离去后,吴丽嫔这才捡回了被踩丢的心神,赶紧重新抱紧皇帝的大腿哭诉着,“皇上,是臣妾糊涂,臣妾知错了。也都要怪臣妾,被人挑唆几句就不自量力做了不该做的事,皇上,求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吴丽嫔哭得梨花带泪,皇帝一如既往的冷淡,使得她如坠冰窑,现在也总算知道怕了,也知道如果再不说实话求情,更不会有好果子吃了,说她是因为仗着怀有龙种故意挑衅楚王妃的,更不该离间楚王妃与皇后的婆媳关系,更不该把流产的事儿归到楚王妃身上。 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吴丽嫔一颗心被紧紧攥着,那种即将现临死亡的恐惧,使得又爬跑到皇后面前,恳求着,说她是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来,现在她也遭到报应了,请皇后看到她已知错的份上,饶她一回。 吴丽嫔是真的害怕了,赵九凌那凌厉的攻势,连郑贵妃那等尊贵身份的人都毫无招架之力,更别论她一个吴家旁支在后宫又无根基的宫妃。她现在也才赫然明白过来,她那些小阴谋,人家压根儿都不瞧进眼的,她也太高估自己,低估赵九凌了。这人不但深得帝心,就算她生十个八个皇子都是赶不上的,更别论这人正大光明大开大合之下的凌厉手腕。 …… 锦绣在皇后宫中有模有样地让太医给瞧了,又喝了安胎汤,又娇气地在皇后宫中小歇了小半日,这才娇娇弱弱地被赵九凌陪着出了宫。 只是朝堂上却闹开了锅,好些言官上奏折,弹勋楚王跋扈嚣张,在宫内横行,辱欺有孕宫妃,有失体统,毫无皇子风度,更无王爷的气度。请圣上裁夺,给予处罚。 又有人弹勋楚王妃仗势欺人,恃宠生娇,欺辱宫妃,道德败坏,并安上目无尊长等罪名,请圣止严惩楚王妃侮辱宫妃,损害皇嗣之罪。 锦绣听说此事后,一脸惊笑,“这就是郑贵妃一派的后手?”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位了。 在皇帝亲手干预下,事情真相已经大白天下,那些言官们却像瞎子一样,还上折子弹勋他们,不知该说贵妃太蠢,还是这些人真以为贵妃一出马,赵九凌和自己的罪名就板上钉钉了,所以赶紧高唱凯歌要拿下他们夫妇。 赵九凌也有些好笑,却更兼得意洋洋,“今早,本王就吩咐卫统领,让禁卫军紧闭宫门,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外头的人想要得到后宫的确切消息,那就难了。而本王却让人故意放出风声。想不到这些孙子果真没让本王失望。” 锦绣吃了一惊,赶紧四处望了望,幸好偏殿内没有宫人,全都被赶到外头去了,“你敢封闭宫门?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赵九凌耸耸肩,“卫统领是父皇心腹,任禁卫军首领。父皇宠我,让他做这么件小小的事儿,哪有不同意的。说不定父皇也都知道。” 锦绣再度吃惊,这男人究竟大胆包天到何种程度? “你就不怕父皇治你的罪?” 赵九凌哈哈一笑,“你太小瞧父皇了。在他眼皮子底下使阴谋不是不可以,只要玩得转,玩得正大光明,他老人家一向睁只眼闭只眼。不信你再等等就知道了。” 果然,过了没久,一名小太监又进来向锦绣凛报,说言官们又借楚王跋扈的事儿引申到太子头上,暗指太子羽翼已丰。 本来皇权至上的年代,天家本就无多少骨肉亲情,这些言官们倒是厉害,借着小小的宫妃流产事件,就引出这么多的政治地震来,实在是难为他们了。后宫这么点小小阴谋都让他们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侧面证明,太后以及贵妃一派,确实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据说今日圣上没上朝,言官们的谏书就如雪片般飞向皇帝御案之上。等锦绣离宫的时候,还看到御书房外的好些言官,看到楚王府的马车,纷纷发出不屑的冷笑。 锦绣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的男人:“你这么做,真的没事?”明明只是件小小的宫廷事件,控制到宫墙下也是皆大欢喜,偏他还要整出这么多的名堂,说不定皇帝架不住言官们的挑唉,真的治他个跋扈的罪名,那可就惨了。 赵九凌淡淡一笑,一脸的自信,握着她的手保证道:“放心好了,父皇最是护短的,哪会让这些言官就牵着鼻子走的。说不定,今儿下午便会有结果了。” 果然如赵九凌断言,锦绣才刚回到王府,皇上圣旨也已晓谕六宫,丽嫔吴氏言行不当,饶舌,护皇嗣不力,顶撞皇后,恃宠生骄,夺去封号,贬为才人,迁出景泰殿,打入永巷。 贵妃郑氏辜负圣命,监察不力,故意扰乱宫闱,迁入静思殿,闭门思过,无圣命不得踏出静思殿半步。齐王妃杨氏不忍婆母孤寂,自动请缨,一道迁入静思殿侍奉婆母。圣上念其赤诚孝心,准许齐王妃带两名侍女近身服侍,并赏素衣素缎若干,以示嘉免。 等锦绣回到王府后不久,宫中又有消息下来,圣上亲下圣旨,褒免齐王妃娘家,赞杨氏贤孝佳媳,乃天家媳妇楷模,念其杨氏功劳,加封杨氏母亲岳阳侯太夫人为一品国夫人,杨氏长兄邱阳侯杨芳官复原职,任湘西河道总督,择日起程。杨芳嫡长子杨坤玉封为岳阳侯世子,赐文书冠服。 紧接着,圣上在圣旨上又道明“杨氏贤惠,只身服侍贵妃,如此贤妇佳媳,实乃天家之大幸。朕深感欣慰矣。然,齐王府不可一日无主母,孩子不可无母,兹杨家三房有女静娴,贞惠淑贤,素有美名,特赐杨氏三房长女静娴为齐王侧妃,赐侧妃文书金印,入皇室碟谱,主齐王府中馈。钦天监择吉日完婚。钦此。” 锦绣听完圣旨大致内容后,震惊了好半晌,这才喃喃地道:“帝王心术,莫过如此。”她居然还在皇帝面前使了回心机,也不知皇帝发现没有。 赵九凌挥手屏退回话的小厮,哂笑一声:“杨氏也算是作茧自缚。好好的王妃不做,偏要使娇蛾子。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父皇哪还能容得下她。” 锦绣又仔细回想了圣旨内容,不得不感叹一声,“皇上这一招可真是妙。把杨氏高高捧起,恩荫了娘家,使杨家人对杨氏的下场不敢有任何怨言,反而还会感其圣上一片恩德。说不定日后杨氏从静思殿出来,再想玩妖蛾子,她娘家也不会再让站在她这边吧?” 锦绣顿了顿,“圣上把杨氏踢到静心殿陪伴贵妃,对外又说得冠冕堂皇,却又下旨给齐王赐了偏妃,还是杨家的人,又奉圣命主齐王府中馈,这样一来,就算杨氏有幸回了齐王府,她也只能是个空架子了。” 赵九凌呵呵一笑,“据传闻,杨家三房与长房一向不和的。” 锦绣阴阴地笑了笑说,“所以,这正是父皇的高明之处,表面是捧了齐王妃,却让她有了面子,却失了里子。” 赵九凌撇唇,“错,她是面子里子都没,之所以还要给她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过是给老十的一点颜面吧。” 锦绣疑惑,“可郑贵妃被禁了足,身为儿子的齐王,又还有多少颜面?” 赵九凌微哂,“有个专坑儿子的老娘,还有个专扯后腿的媳妇,老十也算是上辈子没积好德的缘故。” 锦绣轻轻一笑:“那我呢?我可有扯王爷后腿?” 赵九凌侧首,认认真真地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收获。” “甜言蜜语?” “不,这是本王的真心话。”赵九凌望着她,一脸的认真,轻声道:“能够娶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找到能与之并手共肩的伴侣,我却幸运碰到了。” 从来没有说过甜言甜语的人,陡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没让锦绣手忙脚乱,连眼睛都不知该往射了。她手足无措地道:“我哪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我也有许多缺点的。” “在你出众的优点面前,所有缺点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口细细摩挲着,一种淡淡的温情漫延在空气当中。 锦绣一向是自信的,做了三分好事,会宣染到十分,就怕男人不知道似的,可现在,她却面红耳赤地辩驳道:“我有什么优点,怎么我自己却不知道?王爷,你也不要把我捧得太高了,不然不小心摔下来,可会疼死我的。” 赵九凌呵呵一笑:“本王说过,在你出众的优点面前,你那些缺点都可以忽略不计。就拿吴氏的事件来说,你能从这里头一眼看出其中的阴谋,这可是普通人都做不到的。可你却做到了,咱们夫妻齐心,共同击败对手,这种感觉,真令人回味。” 锦绣捶他,“你还说,看你做的好事,吴氏的事儿,压到宫墙下也就罢了,就你心大,还要弄到宫外来。也亏得父皇圣明,没有被言官们左右,否则,你我岂又能落得好,说不定还要连累母后和太子。” 虽然赵九凌这一计谋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让对手再也翻不了身,那些贵妃派的人马也在这时彻底暴露了出来,以后想要收拾,实在太轻而易举的。可风险实在太大了,万一皇上生了凝心病,一切可就玩完了。 赵九凌看着锦绣,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吧,吴氏事件,父皇再是最清楚不过了。也清楚郑贵妃打的何主意。之所以还要有模有样地审问你我,不过是想要瞧瞧咱们会如何应对罢了。所以不管我怎么反击,父皇都不会有意见的。” 锦绣大惊。 赵九凌耸耸肩,说:“父皇手里头还有一支奇兵,俗称暗卫。这支奇兵人数很少,只有五千人,却是打探消息、跟踪、监视的好手。内宫之中,他们无处不在,有些人扮作宫女,有些人扮作太监,有些人躲在树梢丛林之吕,反正寻常人是不可能注意到的,但却瞒不过我。昨日我为何不与你多说太子皇兄的事?就是因为我们四周布满了几个暗卫。” 锦绣倒吸一口气,“你,你怎么不早说?”皇帝居然在内宫中布置了那么多的眼线,这也太可怕了吧,后宫中住的全是他的大小老婆以及子女,难不成皇帝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肯相信?这也太可怕了。 赵九凌轻轻一笑,唇角有些苦涩,“以前小时候我也不知道有这批暗卫的。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当时我的心也凉透了。后来把这事儿告之母后皇兄,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却一直不动声色,装作不知晓。后来我才知道,为何母后总是告诫我,在宫中做事要正大光明,就算嚣张跋扈也要正大光明,阳谋可以使,却绝对不可阴谋的缘故。” 锦绣心头凉拔凉拔的,为皇后的深明远见叫绝,也感叹赵九凌有一颗强大心理承受能力。自己的丈夫,时时派人监视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这要使出何等的力量与心胸才按压得下来? 赵九凌温热的大掌抚摸上她光滑的脸蛋,“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恐怖了。站在父皇的立场,我也理解这么做的原由。我并不怪他,相反,我还觉得这样也好,后宫中那些阴谋诡计在父皇眼里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锦绣猛地一个激灵,忽然明白了过来,双眼亮了起来,盯着赵九凌自大的脸,笑道:“是了,后宫中有暗卫在暗地里随时监视。王爷也知道,在这些人的监视下,使阴谋诡计也瞒不过皇上,所以干脆光棍一些,什么也不使,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是不?” 赵九凌赞赏一笑,“是的,这也是母后时常告诫我的。她老人家深谋远虑,所以她从来不去陷害打压残害宫妃子嗣这些自屈坟墓的事儿,在父皇忍受范围内,扶持一两个宠妃打压别的郑贵妃,又能让自己免于陷入后宫争斗之中。还一再告诫我们,因为我和皇兄是嫡出,在宫里就算跋扈些,也没关系,只要不过份,掌握一个度,父皇都会容许的。母后倒是了解父皇的脾性,所以本王一边嚣张跋扈,正大光明欺负那些宫妃,以及她们的家人,一边爱护她们的子女,父皇反而更疼我,说我有兄长风范。” 锦绣乐了起来,“王爷倒是厉害。”其实,赵九凌这么做看似简单,但实行起来却也困难,首先,欺负宫妃也要有个度,否则就会引起反扑。其次,赵九凌一边打压宫妃以及娘家势力,另一边却又对这些同父异母的弟妹们爱护有加。在皇帝眼里,宫妃以及朝臣神马都是浮云,只有自己的子女才是最重要的。赵九凌这一招玩得妙,就算欺负那些宫妃,却对弟妹们好,这皇帝眼中,就会觉得这个儿子非常有大局观,分得清大是大非,是个知进退的人,怎会不疼他呢? 锦绣又看着赵九凌,说:“王爷连阴谋都使得如此理直气壮,那想必皇上就算有猜疑之心,应该也不会太严重吧?” “父皇从来没有猜疑过我,还有母后,皇兄。” “你怎么知道?”帝王心术,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看透的。 赵九凌笑了笑说:“自从知道宫中有暗卫监视后,我和皇兄就想好了对策。与其处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还不如光棍一些,就算要算计人整人教训人也是正大光明进行,母后同样如此,训人整人从来都是毫不含糊,父皇反而夸母后有国母风范,咱们兄弟俩有嫡子气度。” 锦绣松了口气,处在别人的监控下过日子,什确实不是个滋味,但只要运用得当,反而更能收到想像不到的奇效。在暗卫监视下的皇后以及太子等人,一举一动都是一派的大家风范,时间一长,皇帝想不重用都难。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锦绣反而觉得这样也好,只要正大光明,不使妖蛾子,更容易过上舒心的日子。 只是…… “那个,吴丽嫔究竟是因何原因流产?”锦绣现在又担心起这个来。 赵九凌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她为何而担心,“吴丽嫔确实是自然流产。” “呃……可是她身体挺健康的呀……” 赵九凌不可置否,“就因为是自然流产,所以郑贵妃便以为这是天赐的大好机会,才敢从中大作文章。谁知你倒会忽悠人。神医不愧为神医,拉着神医的大旗忽悠起人来,滴水不漏,倒是哄得大家一愣一愣的。”他咧唇笑望着锦绣,“就连本王也差点被你唬了去。” 锦绣再度松了口气,看来老天也是站在她这边的,她说:“吴丽嫔所用的胭脂水粉,里头确实含有活血的原料成份,尤其是铅粉,天长日久用下来,对身体肌理的损伤那是不容忽视。孕妇危害尤其严重,我说的可全都是事实,倒也没有骗人。只是实在没有料到,吴丽嫔是真的因化妆品而流产,真是闻所未闻。” 赵九凌说:“胭脂当真能致人流产?” “身子强壮,用量不大,倒不至于的,但你也看到了,吴氏完全是当作不要钱似的拼命往脸上盖,毒性当然就更大了。” 赵九凌点点头,忽然脸色大变,“你明明知道这些有毒,那你还用?”他盯着她被脂膏染出来的白里透红的鹅蛋脸儿,不知从哪里扯出了帕子,赶紧给她抹掉,并大声吩咐外头的人:“来人,赶紧打热水来,王妃要洗脸。” 锦绣没好气地捉着他的手。“王爷太草木皆兵了,我这脂膏可是特别做的,可没有活血的成份,所以不碍事的。” 赵九凌动作顿了顿,“当真?” 白他一眼,“那还有假。我是大夫,难道连这些都不知道?我用的只是桃汁罢了。就是用桃花和茉莉细细碾碎,沥出汁液,再加上珍珠粉少许面粉和匀,既能美容美白,又能当成面脂使用,一举多得。还纯天然无污染,有机绿色之上等美容佳品。即方便又简单,还省钱,一举多得。” 锦绣洋洋得意地展示自己的伟大杰作。 赵九凌看着精美的四方瓷盖里头的桃红色的脂膏,望着她得意的脸儿,因为形于外的高兴,使得锦绣的脸儿越发娇妍,如上等的水蜜桃,一双不小的眼迸射出迷人的光亮,眉宇间那股骄傲自得并未影响她的美丽,反而更增添七分俏皮。 赵九凌心头怦怦直跳,什么叫心动,这就是了。眼前迷人的小女人,用她得洋洋的骄傲嘴脸却传递了一种叫心动与柔软的甜蜜与他。 ------题外话------ [2014—05—19]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我觉得,这样可以不可以就当成结局呀? 这是昨天写的。今天一个字都没写了,先抽时间看看前边的文,看哪些还没交代清楚的,一并圆了。 明天晚上更新。 第387章 顾丁氏最后的贡献 九月的帝都,好一番热闹景像。 先是一些官员们被皇帝以“人云亦云,听风是雨”和“不堪大用”为由,或罢官,或贬职,朝堂上润物细无声地进行了一番人事震动,或多或少地牵累了好些官员。太后以及贵妃派的人马基本绝迹,太子派依然低调,稳中求胜。 太后凤体欠安,皇后服侍太后,免去宫嫔每日的晨昏定醒。 太后凤体有漾,连皇后都要亲自侍疾,身为亲儿媳妇的容王妃也只得挣扎着病体,进宫服侍。 其余先帝所出王爷王妃们也每日轮留进宫侍疾,但都被太后给赶了出来。太后坦言,她习惯了皇后的服侍。 容王妃却不肯离去,依然带病侍疾,最终病倒于慈宁宫中,太医抢救无果,容王妃与世长辞。太后痛失爱媳,病情加重,成日卧病于榻上。皇后衣不解带服侍,宫中上下,无一不称赞皇后贤德,国母风范。 九月十四日,天阴有小雨,容王妃发丧的日子。圣上亲自手书挽联,称容王妃贤德,哀泣容王妃英年早逝,并抚慰吕家,赐金银宝珠若干。 翌日,吕家进宫叩谢圣恩,吕夫人携女吕嫣在皇后殿前叩拜,感激皇恩浩荡。耐何吕四小姐入了魔怔,殿前失仪,被皇后申饬。后太医诊断,告之吕嫣素有魔怔之病症,恐会遗传。皇后大惊,遂哀痛悔恨当初轻率赐婚于威国公爷顾东临,顾家三代单传,人丁稀疏,倘若吕嫣嫁入顾家,使得顾家绝后,皇后就成了千古罪人。 于是,皇后痛定思痛,收回吕嫣与顾东临婚约,准许自由婚配。吕嫣有病在身,恐误子嗣,准其出家为尼,法号静心。 紧接着,威国公府太夫人顾丁氏病逝,皇后感其贤德,特派女官慰问。皇帝也下旨抚慰威国公爷顾东临,授正三品昭勇将军衔,主兵部事。并下旨准许顾东临在百日内成亲,并赐武定侯六女宋雨露为嫡妻。 锦绣看了官府邸报,说:“这顾丁氏总算做了回慈母。” 锦玉这一日来看望锦绣,向锦绣说出了他的迷惑,“据我所知,昭通将军不过是个闲散官职罢了,并无实权的。还有,武定侯四小姐,好像只是个庶出的吧?堂堂国公爷,居然娶一个侯府庶女为妻,这也太掉价了。” 锦绣笑着摇了摇头,“昭勇将军只是圣上给其的恩荫,但入主兵部,则是个实缺。想来顾东临也还挺得帝心的。” “不过是小小的兵部主事,怎能算得上深得帝心?”锦玉虽然中了进士,但年纪实在太轻,再来锦绣也不愿他少年太过得志,是以动用了许关系,只让他去顺天府衙做了个八品主簿。专事常参机要,总领府事,是个注重实缺的位置。 京官并不好做,顺天府伊更是容易得罪人的活儿,没点过硬的身份背景,只有被踩得呱呱叫的份。锦玉做个主簿,只要处理公正合理,有楚王府和钟家给他撑腰,想来也没几个人敢拿他怎样的。 锦绣笑了起来,进一步解释说:“当今六部,吏部户部都归太子掌管,礼部工部刑部是保皇派或中立派,唯有兵部,太子为了避嫌,并未伸手去兵部。所以兵部一直都是掌管到皇上手上。皇上让顾东临入主兵部,当然也是皇上的意思了。” 锦玉恍然大悟,暗道惭愧,“姐姐一介女流也能清楚朝政走向,反倒是我,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反倒连这些都看不清楚。” 锦绣笑道:“你又不在六部,看不透也是正常的。好歹你姐夫还在户部里当差呢。若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当什么差。” 这么说来,倒是赵九凌把事情透露给姐姐的,只是,堂堂王爷,还会把朝政大事说给姐姐听?锦玉很想亲口问出来的,但又觉依自己的身份,不好开这个口,只好转移话题,“姐姐说得很有道理。但就算如此,顾东临却只能娶侯府庶女,未免也太丢面子了。” 锦绣失笑,这个兄弟,聪明是聪明,却还不能够看透问题的本质。不过也不能怪他,他太年轻了,十足的毛桃子一个,平时候又没与权贵接触,看不明白也情有可原。 “你可知,宋家六女可是顾夫人强撑着病体进宫向皇后娘娘讨的恩德的。” 锦玉恍然,又撇唇,“这顾丁氏的眼光,实在是有待加强呀。” 锦绣笑着摇头,“你错了。这回她的眼光倒是不错的。” “呃,为什么?武定侯府虽说颇得帝心,可宋六姑娘到底也只是个庶出的,嫁入顾家,顾东临又能得到多少助益?” “这不是助益不助益的问题,而是顾丁氏通过求娶宋六来表明顾家的决心,懂了吗?宋家深得帝心,又是明正言顺的太子党。顾家娶了宋家的闺女,就是向世人表明,顾家也是变相得站到太子这边。不管顾家是否能从宋家得到好处,但顾东临只要娶了宋六,那就是宋家的女婿。顾家虽说是国公爵位,但在帝城并无根基,一旦娶了宋六,那就是半只脚踏入帝都顶级勋贵圈,你明白吗?” 锦玉点点头,“原来如此,这顾丁氏这回怎么想得这么长远呢?” “以顾丁氏那短浅的目光,估计也想不到这么一层,想来应该是顾东临的手笔。”前阵子武定侯又送嫁了一位姑娘,也是位庶女,所嫁夫家是算得上帝都新贵的伍家嫡次子,重兵营参谋长,正四品的官位,也是蛮有前徒的。锦绣因为肚子比较大了,所以没有去,后来开惠县主也曾与她说过,那日顾东临也是去了的,并且还送了厚礼,连宋融都曾感叹说顾东临完全不像传说中的纨绔子,那日在席上,也受到诸多不怀好意地攻击,都不卑不亢地应付了过去。 “啊,那个纨绔子,会有这种心机?”锦玉惊叫。 锦绣点点头,轻声道:“顾东临以前确实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但顾家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再不芨芨钻营,顾家就真要毁到他手上了。这人……虽说纨绔了些,但头脑还是有的。” 锦玉木了木,也一脸感叹地道:“不知为什么,我倒情愿他一直做个张扬跋扈的纨绔子。” 锦绣轻轻一笑,没有说话。是人都会成长的,纨绔子之所以是纨绔子,还不是被宠坏了的缘故,是因为有大人给撑腰。如今,没了大人撑腰,反而要把家族重任扛到自己肩上,再不成长,可就真完了。而人在逆境之下,成长起来的速度往往是惊人的。 晚上,赵九凌回来,也像锦绣提及了顾东临的事来,“这小子,以往我倒是小瞧了他。” 锦绣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小心地问:“可是觉得他太过钻营?” “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我只是说,这小子还挺识时务的。京里那么多名门贵女不娶,偏跑去求娶一个庶女。不过这小子眼光也算是不错了,宋家六女虽只是庶出,生母却是个良妾。与嫡母兄长姐妹都很是合得来。据说开惠表妹回娘家也都带着她的。” 一个庶女,在家中能得嫡女兄长喜爱,这也算是一道本事。一个得宠的庶女,任谁娶了回去,都不会只是道摆设的。相反,这里头能回报的收益往往要比高娶嫡女还要大得多。 娶庶女的劣势就是受的教育不如嫡女,格局眼力也会大有不及,但优势也还是有的,至少可以当成联姻的棋子。替家族做贡献,若是得宠的庶女,那其中的好处更要大上几分。 不得不说,顾东临的眼光还是满不错的。 只是,他舍弃吕嫣,改娶宋六,却难免会背上势利寡恩的名声。 赵九凌却有不同的看法,“这倒是不关顾东临的事,是母后见了顾老夫人,心生怜悯,这才施了些小计,让吕嫣以失德身体有疾,难堪族妇大任为由,给顾东临制造了个解附婚约的大好机会。” 锦绣呆了呆,感叹道:“这顾老夫人临死前总算帮了儿子一把。” “是呀,顾老夫人自知时日不多,恳请母后,待她死后,赶紧让顾东临与吕四完婚,不然再等个三年,耽误了吕四姑娘,实在是罪过。母后刚好也觉得吕四难堪顾家族妇,于是就施了小计,替他们解附了婚约。” 不知为何,锦绣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赵九凌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似的,冷哼一声:“你倒不必替他担忧,虽说顾家人丁稀薄,在京中又无根基,但胜在姓顾的聪明,又懂得隐忍,只要不出昏招,脚踏实地得干,我赵家也不会亏待他的,毕竟是功臣之后嘛。”最后一句话说得古里古怪。 锦绣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酸意,很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闷闷地转移话题,“吕嫣又是怎么回事?”她绝不会相信一个贵族嫡女,会在殿前失仪,还会陷入魔怔。 赵九凌看她一眼,说:“吕嫣确实殿前失仪。” “啊?这怎会?” “容王婶病故,身为亲妹子的吕嫣也要守半年的孝。而顾老夫人已病入膏芒,太医说至多还有几日活动。顾老夫人逝后,顾东临又要守孝三年,到时候吕嫣也就守成老姑娘了。母后也是一片好心,觉得吕嫣与顾东临实在没有缘份,特许他们解附婚约,另许婚配,以免耽搁双方。吕嫣便激动得说她愿意等。母后说,你愿意等,可顾家却等不起。顾家三代单传,顾东临已二十有二,却因守孝耽搁婚事。如今顾老夫人又病重,母后准备近日就给顾东临赐婚,好了却顾老夫人心愿。而吕嫣却因为要替容王婶守孝半年,母后觉得吕嫣与顾东临实在是没有缘份,干脆给他们解除婚约,再另行给他们赐婚。吕嫣不肯,说了些过激的话。母后动了怒,以吕嫣殿前失仪为由,让人把她叉了出去。吕嫣不服气,怨恨诅咒的话都迸了出来,母后这才真正恼了。” 锦绣长长吁口气,印像中那个娇蛮的小姑娘,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又是尊贵惯了的,陡然遭遇家道中落,名声毁坏等打击,唯一的救命稻草也被皇后给抽了去,积了这么久的怨气哪还忍得住,一股恼暴发了出来,呈了一时之快,却也把自己后半生全给毁了。 “她也太不聪明了,就算她无法再嫁到顾家,但她只要稍作些大度的样子来,母后又岂会委屈了她?” 赵九凌目光柔软,看着锦绣的目光带着丝丝柔情,“也只有你看得这么透,可惜吕家人一个个蠢笨如牛,没得救了。”九月二十一日,威国公府太夫人顾丁氏发丧,皇帝下旨追赠顾丁氏为超一品泰安夫人,其丧仪规格按超品国夫人办。顾丁氏虽说势利,在锦绣一事上做得特别不地道,但逝者已逝,帝后都看得开了,哪个还会不长眼地旧事重提?是以顾老夫人的丧仪办得格外隆重煊赫。整个帝都勋贵文武官员,大都去参加了丧仪。 顾丁氏的丧事刚办完,便是顾东临与武定侯府六女宋雨露成婚的大喜日子,因是孝期内成婚,所以婚礼办得并不盛大。锦绣已经进入孕晚期,随时都有可能生产,宋六与顾东临的婚事,只赵九凌一个人去吃了顿夜宵就回来了。 因顾忌着顾东临的孝期,宋六的三日回门,很是低调。但据说仍是去了不少的宾客。 开惠县主来看望锦绣时,不无感叹地道:“果真是穷人闹市无人问,富人深山有人知呀。这回六妹妹的婚事已经尽量低调了。我也只宴请了双方较亲近的亲戚,甚至请谏都没发过,可这回仍是把我忙翻了。唉,这些人,可真会钻营的了。”然后又说起深何氏来,“表嫂,你说这人怪不怪,宋家接连办了好几场喜事儿,这沈何氏都来了,还携了重礼。可若说她来巴结咱们家吧,人家态度又不卑不亢的,可你说人家没那个意思吧,宋沈两家也没交情到这种地步吧?可她偏偏就来了。并且每次来都说有要紧事儿要我转告表嫂,真是的。” 锦绣讶异,“哦,这回又是什么事儿呀?” “其实也没什么的,也不过是想让我代她向表嫂说一件事儿,她婆母也就是沈夫人,还有一个娘家侄女,姓李。这位李小姐我也是见过的,长得倒是不错的,人看着也还过得去。据闻,沈夫人瞧中了表嫂的娘家兄弟,从中牵线,让沈阁老给表嫂的兄弟作媒。只是,锦玉兄弟婉拒了,说他年马还轻。暂时还没有成婚的打算。但沈夫人似乎不肯死心,还想使用非常手段。这沈二奶奶得知消息后,就赶紧来找我,要我赶紧给表嫂吱一声,让表嫂有个准备。” 锦绣大怒,这沈家人当真不要脸。当初锦玉奉圣命拜在沈阁老门下,可没少受沈家人的气,直到锦绣在宣府行医有了一定名气后,沈家人对锦玉的态度才有所好转。她都大人大量即往不咎,现在居然还要来算计锦玉,真是岂有此理。 锦绣压下心头的怒火,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沈二奶奶那么着急的样子,想来就是最近的事儿吧。还有,沈二奶奶来的也很急,似乎,她并不看好锦玉兄弟和那位李小姐的婚事,所以赶紧让我来通知表嫂,请表嫂赶紧想个办法,毕竟,锦玉兄弟好歹还是沈阁老名义上的门生。师父给弟子作媒,身为弟子的想要拒绝也得找足了理由才是。” 锦绣呆了呆,古代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对于传道授业的师父身份,是非常尊贵的,丝毫不亚于亲生父亲。若是沈阁老铁了心要撮合锦玉与沈夫的娘家侄女,只消把锦玉叫到跟前,摆出师尊的威严,一句话就搞定了。 开惠县主又继续说:“其实,婚姻大事,自来由父母作主的。锦玉兄弟没了父母,不也还有表嫂这位长姐嘛,与沈阁老何干?就算沈阁老有了作媒的心思,也要当事人同意才成。不过我听沈二奶奶说,她那婆母沈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为了目的还会不择手段。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这才急忙赶到我府上,要我过来找表嫂。让表嫂赶紧想对策。” 锦绣蹙眉,这沈二奶奶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呀?沈夫人好歹是她的嫡母,她这么做,岂不有吃里扒外之嫌?还有,既然沈夫人想阴险地算计锦玉,沈何氏既然存了心思巴结自己,抱自为何不亲自登门找呢? 不过现在可不是疑问的时候,锦玉万一真被沈夫人给算计了,那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于是锦绣赶紧吩咐林嬷嬷,让她赶紧回钟府一趟,让她把这事儿告之钟夫人。钟夫人老而弥勒,又与沈夫人明争暗半这么多年,想来应该会有狠辣的反击对策的。 林嬷嬷一听有人打锦玉的主意,并且还有可能不折手段,一双眉毛都拧了起来,沉声应了,赶紧坐了马车回了趟钟府。 开惠县主与锦绣也有相同的疑问,“表嫂,我也挺纳闷呢,这沈二奶奶即然想卖您一个人情,亲自登门不就完了。为何非要从我这儿下手?拐这么大一个弯,至于么?” 锦绣也是挺纳闷的,不过也并未多想,只是说:“以前在金陵的时候,我与她数度发生过摩擦,想来是不大好意思来见我罢。” 林嬷嬷很快就回来了,向锦绣传达了钟夫人的意思。 “还真让王妃猜中了,奴婢去钟府的时候,刚好瞧到沈家的人来钟府送请谏。说后天是沈阁老五十五大寿。想请钟家上下还有公子一道去吃两口酒,夫人也已经答应了。奴婢把这事儿与夫人一说,夫人神情一冷,冷笑一声,说她知道该如何做了,让王妃不必担心。若那沈夫人识趣,她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否则,可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钟夫人身为钟家族妇,又出身大家,内宅那些阴私见得可不少,这时候既然已经知道沈夫人有可能的阴谋,想来已有了万全的对策,不至于被轻易算计了去。 但锦绣仍是不放心,又问:“锦玉年纪轻,沈家人一个个都成了精。我还真怕他去沈家不小心就着了人家的道。到时候还真的跳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嬷嬷撇唇,“王妃太过小心了。就算公子真着了道,那李小姐至多也就做个姨娘罢了。难不成还要拿嫡妻的位子侍候她?哼,做梦。”冬暖给锦绣揉着浮肿的双腿,也帮腔道:“不管怎样,反正公子也不算吃亏的,至多就是添上一笔风流韵事罢了。但自己的侄女给别人作小,哼,想来沈夫人才是会更加没脸的。” 赵九凌的心思倒与冬暖差不多,听了锦绣的告状后,哈哈一笑:“就让她们算计吧。反正小舅子是男人,被算计也不吃亏,还会平白得了个姨娘。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事呢。” 锦绣没好气地道:“万一人家沈夫人非要让那李小姐作正妻呢?” “那就要看沈夫人要如何算计了?”赵九凌轻描淡写地道,“小舅子是男人,想来也不可能去沈家内宅,只要小心些,想来也不至于被算计。不过本王听说,沈家宴客一向是在园子里举行的,在园子里隔道屏风,男女分开而坐,想要作弊,也挺容易的。但只要小舅子不下水救人,不去更换衣服,不喝醉酒,想来也不会被算计到头上的。” 好像,内宅里的阴谋,也就只有这些老掉牙的桥段了。 锦绣稍稍落了口气,“沈夫人之所以想算计锦玉,还不是以为锦玉至今还没娶亲么?要不,让锦玉公开与钟家订下婚约,想来沈夫人就不至于一头热了。” 赵九凌点头,“这个主意好。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可就不好玩了。” “这事儿还要讲好玩?”锦绣有些生气,“你可要明白,万一锦玉真被算计了,那可是后悔都没用了。” 赵九凌不以为然:“哪有你想像得那么严重。你放心好了,钟夫人可不是好相引的,哪那么容易让沈夫人轻易算计的?说不定到时候反而还会让沈夫人吃个哑巴亏呢。” 对于钟夫人的本事,锦绣倒是佩服的,她对锦玉也是当成亲儿子来疼的,想来也不会放任沈夫人的算计,于是放下心来。又说起沈二奶奶的事来。 “王爷,你说奇怪不奇怪,那沈何氏想来也是向我示好吧,可为什么不亲自与我说呢,非要去开惠表妹那么转这么大个圈,有意思么?” 赵九凌挑了挑眉,“她当然不敢登门的。” 咦,似乎这里头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名堂? 赵九凌也不打算瞒她,说:“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她特地勾引过本王。本王坐怀不乱,不为美色所迷。这人也还算知恬耻,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出现到本王面前。” ------题外话------ 我觉得可以完结了,亲们也可以当成完结文来对待。不过呢,现在又有灵感了。舍不得结文,会继续写下去的。喜欢的姐妹们可以继续跟下去。 感谢一路支持我的读者,感谢你们的陪伴。这文人气不如庶女,但追文的读者一直保持着比较稳定的倾势。这也算得上一项较大的进步了。我个人觉得,一部长篇小说,能让读者不跳章,一口气跟到完结,说明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哈哈,我又自我安慰了。 第388章 破局 赵九凌摸了摸鼻子,哈哈一笑:“你也太小看本王了。何氏虽生得美,可比起当年那白氏,可就差得远了。更何况,当时本王满肚子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如何瞧得上她?” 锦绣略红了脸,伸手捶他,嗔道;“好啊,原本在那个时候你就开始打我的主意。” …… 九月三十日,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沈阁老五十五寿辰。 锦绣虽然没去,但也一直密切关注的。她一方面担心锦玉被人算计,另一方面,又希望钟夫人反击回去,给那沈夫人来个哑巴吃黄莲,让她有苦说不出。 孕产期已过了两天,锦绣的肚子还是没什么动静,这可急坏了赵九凌。这两日哪儿也没去,生怕他前脚走了锦绣后脚就生孩子。如今的楚王府早已进入备战状态,皇后派来的几位经验老到的医婆们也住进了五府,连专精妇婴的胡太医也每日过来把脉问诊。 甚至为了保险起见,唐成还特地派了一支医疗小姐住进了楚王府,就怕到时候锦绣难产,好作两手准备。 锦绣虽然也挺紧张的,但想着自己身体健康,又每日锻练,想来生孩子应该不会太困难的。只是,昨晚没能睡好,今日精神不是很好,但她依然抱着肚子在园子里走动着,主要还是分散那种压抑紧张的心情。 这都已经中午了,也不知锦玉怎么样了。 忽然锦绣又后悔起来,沈家算什么东西,她要算计我就乖乖让她算计不成?我应该拿出王妃的威风,直接甩她一记耳光才对。 时间就在紧张中缓慢度过,锦绣吃了午饭,因存着心事,所以也没吃多少,后来还是林嬷嬷宽慰她,“王妃放心好了,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哪会让公子吃亏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公子真被算计了,不是还有王爷在嘛?有王爷在,沈夫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赵九凌也嗤笑一声,鄙夷地道:“你个没用的,忘了你男人可是王爷,若连一个阁老夫人都收拾不过来,那还要不要混?退一万步来讲,小舅子当真被算计了,把那女人娶回去不就得了?一个姨娘,搓圆捏扁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实在是心烦,送到庄子上去,任她自生自灭。那沈夫人也不至于为了个侄女就来找咱们的麻烦。”他强行拖着锦绣回到内室,“得了,别去担心了。时辰也不早了,好好睡上一觉,本王已派了人去沈家打听,有消息就会告诉你。” 锦绣觉得她确实杞人忧天了,只是被算计的是她的兄弟,她想要保持冷静都是不成的。 …… 锦绣睡了午觉起来,对着满屋子服侍的人,开口第一句便是问锦玉的事儿。 嬷嬷满面的笑意,“王妃,您醒得可真是时候呀。夫人派来的人才刚离去,您就醒了。”话才刚说完,便见眼前一花,锦绣人已经挺身坐了起来,“事情怎样了?快说。” 林嬷嬷脸色发白地看着她硕大的肚子,叫道:“王妃您千万要小心些呀,刚才您这么大的动作,万一伤了未出世的小王爷可要怎么办?” 锦绣摆摆手,“我没事儿,我身子健康着呢,你快与我说,锦玉到底怎样了?”咦,怪了,肚子学真的隐隐作痛起来。 林嬷嬷担心地看了锦绣,发现她是真的没事后,这才说道:“也活该那沈夫人要倒霉,存了心想要算计公子,知道公子和小姐已有了婚约,居然改弦易辙,实在是令人气愤。” 锦绣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林嬷嬷撇唇,恨声道:“那沈夫人明知公子与小姐已有了婚约,还妄想暗地里破坏。居然又算计起咱们小姐来了。” 钟敏?锦绣怒气勃发,怒声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立即给我一字不漏说出来。” 林嬷嬷见锦绣动了真怒,也不敢再卖关子,赶紧说:“事情是这样的,咱们料想的事儿并未发生,只是没想到,在吃饭的时候,小姐的裙子被弄脏了,然后被人带到一间内室更换衣服。小姐也知道沈夫人想要算计公子和李小姐,所以格外留心,夫人特地派了好几个丫头,小姐去更换衣服的时候,奴婢们也在屋里屋外仔细检查了,就在屋子里头发现了异常。” 又是在换衣服的时候搞动作,锦绣一方面撇唇,一方面又是怒火中烧,这该死的沈夫人,算计自己的兄弟不成,又去算计锦玉未来的妻子,实在是太不把她放眼里了。 沈夫人眼光也还是不错的,知道锦玉虽然只是小小的八品主簿,可有个神医长姐,王爷姐夫,又与钟家人交好,只要脚踏实地,将来成就也是不可限量的。连带的,也能惠及沈家,一举多得。 只是可惜的是,沈夫人没有适龄的闺女,沈家旁支偏系又拿不出场面,就把自己娘家侄女给推了出来。这位李小姐出身也还是不差的,父亲是天津卫知府衙门刑厅,正六品的官位,配锦玉这个小小的顺天府衙八品主簿,也还是配得的。当然,除去锦玉那嫁入王府的神医姐姐外,锦玉还是高攀了的。所以深夫人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的侄女配锦玉那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就安排自己的老二媳妇何氏去打前锋。 老二媳妇何氏出身显贵,沈家二爷又是庶出的,沈夫人一向不怎么待见,这庶子媳妇娘家又那么威武,沈夫人也不敢给她小鞋穿,平时候也就面子情儿,也不敢拿嫡母的款儿。但这回自己的侄女的终身大事,可是马虎不得的,锦玉虽是沈阁老的门生,但她也知道,那也只是面子情儿,沈阁老也还没有脸皮厚到在锦玉面前摆出师尊的威严来。是以在锦玉婉拒后,沈夫人又心生一计。 听了沈夫人的计划后,沈阁老虽然有些担忧,但他是真的想与楚王府攀上关系的,于是也就默认了沈夫人的行动,并且还在暗地里当起了沈夫人的马前卒。 沈夫人的计划还是比较周密的,至少比起吕郑氏以及她老娘那白短脑残的行劲,又要精密多了。可惜,他们沈家上辈子没有烧好香,居然出了个吃里扒外的媳妇,何氏。 何氏也想着要与楚王府攀上关系,这样一来,不但惠及娘家,也能惠及自己的夫君,一举多得。是以,这事儿也干得非常卖力……做奸细做得卖力。 钟夫人知道沈夫人打算后,冷笑一声,与钟阁老仔细商议着,钟阁老很是震怒,锦玉可是他看中的好苗子,除了他的王妃姐姐那个大靠山外,他本身也是非常看好他的潜质的,如今居然有人明张日胆打他得意女婿的主意,怎不让他生气?更何况还是他的政敌沈家。 于是,老谋深算的钟阁老与夫人将计就计,想了个反击计。 沈阁老夫妇高调地参加了沈阁老的寿宴,夫妇二人在各自的圈子里头,高调宣布他家小闺女已经名花有主,就是楚王的小舅子,王锦玉。并且还透露出,双方早已秘密交换康贴,只因钟敏年纪还小,他想多留闺女两年,所以没有宣扬出去。 钟阁老执天下官员升迁牛耳,在朝堂上那是一呼百诺的人物。钟夫人妇凭夫贵,在妇人圈中,也是大名鼎鼎的,夫妇二人又如此高调地宣布锦玉是钟家未来女婿的身份,一时间就传遍整个沈家。客人纷纷举酒庆贺,说着恭喜,还打趣面红耳赤却一脸喜悦的锦玉,少年有为,朗才女貌,天作之合,天造地设之类的恭维话,可是说了遍桌遍地。 沈阁老暗叫一声不好,他家夫人的好戏都还没上场呢,人家就已经开了锣,就算夫人真的算计成功,李小姐也只能做个侧室了,以沈家的门弟,让侄女给别人作小,怎么说就怎么别扭,太丢身份了。 于是,沈阁老非常有魄力地赶紧让人去叫停沈夫人。沈夫人却是难以咽下这口气,她与钟夫人都是出身大家,所嫁夫家地位也是相等,比丈夫她们打成平手,比人脉,她就输了钟夫人一辞行,心里已经够不舒坦了。在没有锦绣的前提下,比双方儿女也是她略占上风。如今有楚王妃有这里头横着,她已输了钟夫人一射之地。若再让钟家闺女嫁给她王锦绣的兄弟,沈家誓必要被钟家甩上几条大街。 于是,沈夫人的满肚子算计又变为沈家保卫站,她要破坏掉钟家闺女与王锦玉的婚事。 比起阁老之女,自己的侄女又太不够分量了,算计了也没用,至多做个妾。堂堂沈家侄女,居然给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儿做妾,沈家也还丢不起这个脸。于是,沈夫人把主意打到钟敏身上。 她要破坏钟家与楚王妃的联姻。 她的安排也是非常周到的,在钟敏更换衣服的内室里事先安排一个男人,钟敏再是厉害,她身边带再多的奴才,在会功夫的男人跟前,也是不顶用的。 到时候,钟敏名声毁了,那个男人也是一心想求娶钟敏的,也还颇有身份地位的,又有至致命的把柄捏在沈夫人手头,不愁他会坏事。 事情按着沈夫人想像中的发展,掐着时间,又有几位夫人奶奶裙子“不小心”被弄脏了,要去更换衣裳,沈夫人怒斥那名毛手毛脚的婢女,又一脸赔笑地亲自陪着几位夫人奶奶去更换衣裳。去了钟敏更换衣服的地儿,她便远远听到一声尖叫,于是一脸的惊骇地说:“这是什么声音?” 身边心腹婆子脸色巨变地说:“刚才不是有位小姐弄脏了裙子么,奴婢还特地派人人引这位小姐来这儿换衣服的。” 人裙中就有人曝出,这位小姐不是别人,正是钟阁老爱女。沈夫人脸色也是大变,大叫一声:“不好,快去瞧瞧。”然后提着裙子一马当先地奔进了屋子里。 身后一群裙子被脏的妇人,互望一眼,也兴奋地跟了过去。 这间专门用来更衣的屋子,四面环水,四周都有设有窗棂,关得严严实实,又有窗帘遮挡。当先进入,是一间不大的小厅子,厅子左面竖着一道四折乌梨木的瑶池仙境落地大坐屏,饶过屏风,里头罗汉榻、椅子、屏风,桌子凳子、梳妆台、应有尽有,活像一个小姐的闺房。 沈夫人从正门进入,迎入眼敛的正是钟敏,以及身边的几个侍女嬷嬷,还有一个外男。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夫人呆住了。 一群贵妇人们也闯了进来,看着屋子里的景像,也是倒吸了口气,也是纷纷脸色巨变。 钟敏脸色苍白,被一个神情严肃的侍女搂着,那侍女声音冷厉地盯着沈夫人,“沈夫人,好端端的,屋子里怎会出现外男?还是会功夫的。” 沈夫人瞧着神情狼狈脸色灰败萎顿在地上的男子,脸色豁地变了,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巨变。 林嬷嬷说到这儿,不用说,锦绣也知道沈夫人打的主意,不屑地撇唇,“蠢货。” 赵九凌从外头进来,笑着说:“其实沈夫人也不算蠢的。相反,她还特别聪明,说她老谋深算也不为过。她找来的那个男人,本王也是认得的,是寿宁侯府的庶长子,王安明。这王安明,手上也有几分本事的,武艺不错,走了武定侯府的门路,在军中也有不俗的差事。这沈夫人倒也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这王安明不是个安份的,是个有野心的家伙,只是可惜了,钟敏带去的人,以暴力破了他们的局。” 锦绣讶异地望他一眼,“暴力?敏妹妹手无缚鸡之力,她身边的丫头又有几分本事?还有,那王安明,即是寿宁侯的庶长子,在军中又有些本事,想来他也是有功夫在身的。敏妹妹如何以暴力破他的局?” 赵九凌的一脸的自得,“若真是钟府的丫头,你那妹子也只有吃这个哑巴亏了。” 锦绣立马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来,“敏妹妹的丫头,是王爷派去的?” 鼻子被刮了一下,头顶响来男人得意的声音,“答对了,聪明。那些侍女可不是普通侍女,那可是本王亲自从暗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女侍卫,一个个武艺高强,以一挡十。那王安明虽然也有功夫,又哪是暗卫的对手?还没使出枯事来,就被制服了。” 锦绣拍掌笑道:“好,真是太好了。也亏得王爷想得周到,否则,后果我可真不敢想像。” 赵九凌笑容悠敛,“沈夫人的计谋确是毒辣。偿若事成,不说钟敏和小舅子的婚事泡汤,那丫头的名声也毁了。而沈夫人却可以摘出去,你可知道,那王安明被抓住后,抵死不承认是受人指使,全是因为爱幕钟家丫头一时情不自禁做出这等有违道德之事。” 锦绣眯了眯眼,“看来,这王安明要么就是所图非小,要么就是有什么把柄在沈夫人手上。” 赵九凌脸上出现赞赏神色,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 锦绣恍若未闻,继续分析道:“王安明这招棋下得险极险。若真事成,钟家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把闺女嫁给他。就算钟家恨他入骨,可为了闺女,少不得要用尽一切手断助他奔更好的前程。他虽然受了些名声连累,可世俗道德对男人从来都是宽容的。只要把敏妹妹娶回家,再装装孙子,过个一年半载,钟家气也消了,为了闺女,肯定会替他筹谋前程。说不定,还可以凭借钟家的身份地位,图谋王家爵位。哦对了,我身为钟家义女,与敏妹妹感情也是不错的,说不定王安明还会仗着这层关系,与王爷成为连襟,只要王爷和义父在朝堂上给他说上两句好话,到时候,寿宁侯爵位也是手到擒来。” 赵九凌连连点头,锦绣分析的很是透砌。端看那王安明在军中拉帮结派,四处搭关系,便知道这人所图不小。不外乎是寿宁侯爵位。王家嫡子体弱多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只要他娶了钟敏,他的胜算又更大些。富贵险中求,这人倒是个狠角色。 锦绣又继续道:“沈夫人确是好算计,钟家与沈家地位相当,但圣眷却是远远不及义父的。若是锦玉真娶了敏妹妹,与楚王府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姻亲了,在朝堂上更是如虎添翼。沈夫人的目的,倒并非是为了撮合锦玉和她那侄女,我想,她应该是想破坏楚王府与钟家的联姻。虽说事情是发生在她地盘上,可王安明把所有事儿都承担了过去,沈夫人倒落了个受牵连的无辜名声。这人,当真是好算计。” 锦绣看了赵九凌一眼,长吁一口气,“可惜了,他们算得再是精妙,仍是失败了。王爷以暴力破了他们的局,王安明定然是毁了的。就算他一口咬定与沈夫人无关,但谁会相信呢?沈夫人合同王安明算计敏妹妹的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 沈夫人确实会算计,但她运气太不好了。她绝不会料到,钟家人已经知道她的阴谋,并且赵九凌会派高手协助钟家。就算这事儿没成功,她不借口领着人去现场“捉奸”,那么,外人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数位有脸有面的夫人奶奶同时被弄脏了裙子,在注重规矩的大户之家,这本身就是个怪事儿。再非常“凑巧”地看到别家小姐的阴私事儿,再笨的人都知道沈夫人屁股不会干净。 这沈夫人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算没有证据证明她参与了此事,但怀疑是肯定了的,众口铄金,沈夫人伙同寿宁侯庶长子算计钟家闺女的事儿,肯定会传得到处皆是。 虽说钟敏会受些名声上的污点,但她只是受害者,只要锦玉用风光的婚礼,就可以挽回她的名声。而接下来,沈家还得承受钟家与楚王府的怒火。 这时候,有没有证据都不重要了,沈夫人注定要承受钟家的怒火。 至于楚王府是否要参与进去……锦绣捧着肚子,对赵九凌说:“王爷可得想个办法,整死沈家那老虔婆。” 赵九凌说:“这事儿横竖都只是钟家与沈家的恩怨。本王想要出手,也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成。”尽管钟敏是锦绣名义上的义妹,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好仗着王爷的身份去耀武扬威,至多在暗地里使绊子。 锦绣蹙眉,抱着肚子,一脸痛苦地道:“若是因为这事儿动了胎气,这应该名正言顺了吧?” 赵九凌先是茫然,然后是惊讶,最后是惊恐,他这才发现,锦绣脸上出现了汗渍,脸孔扭曲,一下子跳了起来,吼道:“你要生了?” …… ------题外话------ [2014—05—20]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5—19]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5—21]18661899917 送了1朵鲜花 今天受到刺激了,我想要钻石,多多地钻石。 第389章 沈何氏 宣德二十年九十三十日,这一日,京城发生了数件轰动大周朝的大事。 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沈阁老寿宴上,其妻沈夫人勾结寿宁侯庶长子王安明算计同为阁老又身兼吏部尚书的钟阁老之女,事情败露后,钟阁老之女钟敏受惊不小,回去后就病了下来。 钟家义女,楚王妃心疼义妹所受遭遇,大动肝火,以至于动了胎气,差点儿难产。楚王心疼王妃,大怒之下,提剑冲入沈家,砸坏沈家大门,见人就砍,面色狰狞,形若疯虎。所幸太子及时赶到,制止了暴虐的赵九凌,这才没酿成大祸。但沈夫人却是受惊不小,从此一病不起。沈阁老羞愧难当,动用家法,以休妻为要胁,这才逼出沈夫人与王安明勾结的真相。 原来,寿宁侯嫡长子自来体弱多病,并非天生病弱,而是人为,幕后凶手就是王安明。沈夫人偶然之下掌握了王安明暗害兄弟的证据,要胁撺掇王安明协助她破坏钟姑娘的名节。至此,真相大白。沈阁老忿而休妻,沈夫人当场昏死过去,其子跪地相求,这才免去沈夫人被休之厄运。 楚王仍是不肯罢休,要治沈阁老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沈阁老苦苦哀求,楚王仍不为所动,所幸,楚王妃平安生子的消息传到沈府,母子均安,楚王大喜之下,为了给儿子积德,这才收剑而归。 …… 回到王府的赵九凌,直奔留仙居,这时候,留仙居早已清理完毕,锦绣也从西厢房的产房搬到了正房里来,孩子就睡在锦绣身旁。 他进来的时候,锦绣正侧卧着身子,目光温柔地打量着孩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冲赵九凌笑道:“快来看看你儿子,这小子可不老实呢,刚才还尿了我一身呢。”虽然说着抱怨地话,但语气却是温柔至极。 赵九凌大步来到床前,如狼的目光在锦绣脸上扫了一圈,并摸了她还有些汗湿的头发,“这么快就恢复精神了?” 锦绣笑道:“喝了一大碗红糖鸡蛋,还有一碗参汤,又吃了一大碗燕粥窝,能不恢复精神吗?” 她运气还是不错的,挣扎了两个时辰就顺利生下孩子,赵九凌看到她们母子均安后,这才提着剑出去了,借口很充分,“楚王妃听闻义妹被人陷害,气得动了胎气,本王担心王妃和未出世的孩子,特地来找沈家人算账”。 锦绣仔细打量了他的脸色,“想必王爷一出马,沈家人应该是吓破胆了吧?” 赵九凌哈哈一笑:“跳梁小丑罢了,不提也罢。我也不过是故意吓吓沈中文罢了,是沈中文吃受不住我的怒火,本来要休妻的,可到底又要顾惜子女的颜面,所以只好让沈夫人在家庙里呆了三年五载了。” 他伸长了脖子,看着床里侧的襁褓中的孩子,“快把孩子抱出来,让本王瞧瞧。”天可怜见的,孩子出生到现在,他都还没仔细瞧过呢。该死的沈家人。 锦绣侧身,把襁褓抱了起来,到底才生完孩子不久,这样侧躺着,还真使不出多少力气,赵九凌见状,赶紧按住她的肩膀,“别动,我来抱。”他起身,弯了腰,跃过锦绣的身子,伸出长臂把孩子抱了起来,然后细细打量着,忍不住眉开眼笑的,“长得可真像你老子我。” 原本还要教他怎样抱孩子的,但见赵九凌抱儿子的动作还有模有样,锦绣很是惊讶,她还以为但凡第一回做父亲的人都会手忙脚乱,不敢抱孩子呢。 赵九凌哼了哼,“你也太小看本王了。小时候弟妹们出生,本王可没少抱,熟也能生巧。” 锦绣越发惊讶,“王爷还抱过弟妹?”皇帝的孩子都是同父不是妈生的,隔了个肚皮生出来的,兄弟感情可就大打折扣了。赵九凌想抱,那些宫妃估计也不会放心吧? 大要知道锦绣的心思,赵九凌邪气一笑:“那些宫妃还巴不得把他们的孩子让我抱,甚至让本王领回去玩都成。” 锦绣傻眼,这是什么情况? 赵九凌得意至极,却没有向她解释。锦绣好一阵气堵,这男人越来越不可爱了。 一边逗着儿子,赵九凌一边把在沈家的威风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惹得锦锦连连大笑,直说活该,恶人自有恶人魔。 尽管赵九凌没把沈家怎样,可楚王暴虐的怒火仍是让沈家人如霸打的茄子。 赵九凌离去后,沈中文这才直起颤抖如面条的两条腿,对着缓缓清醒过来的沈夫人又是左右开弓狂甩了几巴掌,跳着脚怒骂“灾星,扫把星,蠢货”,要不是两个儿子苦苦求情,沈夫人估计会被活活打死。 沈何氏一边服侍被打得鼻青脸肿神情萎顿的婆母,一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也亏得当初赵九凌没有看上她,否则,真要嫁给他,光应付他那暴烈的脾气就得脱层皮了。 沈夫人被沈阁老揍得整张脸都肿得老高,压根看不出原来的清丽端庄的模样。双颊犹带着清晰的巴掌印,纵横交错,嘴唇也破了块,头发散乱,一身的狼狈。 当着儿子媳妇还有小辈们的面,被自己的丈夫毒打,沈夫人真要咬碎一地的银牙,她也自知理亏,不敢把气发泄在丈夫身上,两个嫡出儿媳妇也是出身大家,也都不是好相与的,最终,沈夫人只能把气发泄在何氏身上。 沈夫人狠狠推开药碗,浓浓的一碗药便砸在何氏那藏青色缠枝梅花锦缎褙子上,也亏得药水并不烫,否则依何氏的细皮嫩肉,不汤出泡来才来。饶是如此,何氏仍是被深褐色的药水泼得狼狈无比。 “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不要再看到你。”沈夫人恶狠狠地吼道。这个没眼色的东西,她现在只想偷偷舔自己的伤口,身为婆母的狼狈样被媳妇瞧到了,将来她还要如何驾驭媳妇?两个媳妇都躲得远远的,唯独这个庶子媳妇还跑来看她的笑话,真是可恨。 何氏倒没有动怒,好声好气地道:“夫人请息怒。媳妇知道您这时候需要静养,媳妇其实也不愿过来打扰您的。只是老爷特地交代了,不许给你用药,不许让人送饭,不许让下人服侍……让您自生自灭得了。只是媳妇觉得夫人真够可怜的,一时不忍心,这才过来瞧瞧的……” 沈夫人一脸的惊怒:“你说什么?” 何氏神情恭敬,“看来夫人果真被老爷打出了毛病,记性这么差。媳妇是替老爷传话给夫人的。夫人做出这等祸事来,差点连累沈家,老爷休了您也不为过。不过看在大哥和三弟的份上,暂且饶您一条狗命,夫人您好自为之吧。” 沈夫人又惊又怒,厉声道:“沈中文敢这样对我?他敢?”她眯着眼盯着何氏,语气冷厉,“何氏,现在你也来瞧我的笑话?嗯?你敢对嫡母不敬?” 何氏淡淡地说:“夫人果真是魔怔了,难怪会做出祸害家族的事来。您是我和夫君的嫡母,这是一辈子都无法改法的事实。夫人您当初算计媳妇的事,媳妇这辈子也是记得清清楚楚。不敢相忘。” 沈夫人一脸惊恐。“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何氏伸手掠了鬓边华丽的展翅偏凤钗,这凤钗漂亮极了,采取今年最流行的镂空设计,栩栩如生,每根钗尾上都垂着颗米粒大小的钻石,凤头极其有神地伸长着脖子和脑袋,有种目空一空附视众生的凌厉感。 何氏立在床前三步远的距离,如渊侍立,挺直了肩背,从后头看去,俨然是在婆母跟前中规中矩的贤惠佳媳,但从正面望去,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凌厉之态。 “能让夫人瞧中,进而成为沈家的媳妇,是媳妇几世修来的福份。可惜媳妇却是个不中用的,辜负了夫人的栽培,让一张绣帕就给坏了名声。与沈家的荣辱风光相比,媳妇这点名声又算得什么?只是可惜了,钟二奶奶虽比不得沈家,却也世代书香,钟家就算不与我何家联姻,依然有大把的人想做他们的亲家。夫人,您这招棋,可真够臭的。白白便宜了钟家不说,还娶了个祸水进门呢。”何氏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但笑容极冷,恨不得生吃了沈夫人。 当年,她年纪轻,也走过不少弯路,以为嫁给顾东临成为侯爵夫人就已经是莫大的福份了。后来又想着,做个楚王妃比侯爵夫人更是风光,但现实却给了她一记重击。侯爵夫人没做成,王妃梦想也就只做了不到一个月,最终还坏了名声。也亏得父亲任期已满,随父亲进京叙职,原本想在京城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好不容易瞧中了钟家二公子,这沈家老虔婆却担心钟家与何家联姻越发对沈家不利,居然暗中做手脚,害得她落了个实实在在的把柄在这老虔婆手头,不得不屈就嫁给沈家庶子。为此,她母亲几乎哭瞎了眼,父亲也对她失望透顶,连一向疼她的兄长也对她不闻不问。 沈夫人目光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强作镇定,“你胡说什么呢?若非你自己不检点,老二那儿为何会有你的手帕,还贴身带在身上。你们年纪人,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个情不自禁也没什么的,我又岂是那种棒打鸳鸯之人?当我发现老二身上有你的绣帕后,不也第一时间给你们作主么?” 何氏脸色扭曲,恨不得再给她几巴掌泄忿,她深吸口气,告诫自己不再是当年年幼无知又冲动好盛的何秀丽了,经历了那么多自毁名声的事,她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如何与人周施,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她轻淡地笑着:“是呀,这还真多亏了夫人给我和夫君作主。夫君尽管只是庶出,却也上进。如今,在我父兄的提拨下,明年就能外放到出去,管一方军政。虽在您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可夫君还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奋斗。倒是夫人……您安心养病吧,等你荣升西天极乐之后,媳妇会多给您烧纸钱的,另外,还会多给您磕几个头的。” “哦,对了,再告诫夫人一句话,去了另一个世界后,千万别再使那些小聪明了。头一回呢,您倒是成功了,却也弄了个我这样的仇人进门。这一回呢,倒把性命给搓没了,还连累了老爷大哥三弟他们。谁做您的亲人,谁就倒八辈子血霉呢。” 深夫人指着何氏,嘴巴张了又张,脸孔涨得通红,可惜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最后,在何氏愉悦的笑意下,眼前一黑,嘴中鲜血就那样喷了出来。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大前天小双在幼儿园流尿,凉了,外感引发炎症,发高烧,吃了一天的药就好了,前天,大双也平白无故地发高烧,昨晚硬是烧到体身抽搐,毫不例外又得输几天液。今天下午也才腾了两个小时码字。明天也是晚上更新,8点左右。 第390章 贤惠的定义 这个时代,大富之家的夫人奶奶都是没那个自己奶孩子的习俗的,都是事先找好乳娘,锦绣这个王妃也不例外。尽管她一再坚持母浮喂养孩子,孩子更有抵抗力,对母体也好,可也架不住习俗的形成。皇后亲自派了两位乳母,王府也找了两位,最终赵九凌留了两位乳母下来。 月子里的锦绣可没把骨头躺出锈来。不过她是大夫,也知道月子没坐好,将来也会有一身的毛病,也只能强行忍着。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这阵子她连镜子都不敢照,就怕看到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锦绣产子的消息传了开去,前来道贺的宾客几乎要踏破楚王府的大门,也亏得锦绣还在月子中,赵九凌对外宣称锦绣因为沈夫人算计钟敏的原因,动了胎气,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需要静养为由,这才阻截了一部份投机人士。否则这些身份尊贵的客人一来,锦绣少不得也要起身陪着说话聊天的,想得到休息可就难了。 孩子的洗三礼办得很是隆重,这就在这时候,锦绣才知道古代大富之家的礼节到底繁锁到什么程度。 单单的洗三礼,也让王府的奴才们忙不点地,不但要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卧室的炕头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均用三碗至五碗桂花缸炉或油糕作为供品。宗室里的王妃们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炕上。稳婆把婴儿一抱,“洗三”的序幕就拉开了。也亏得她是产妇,不必亲自操持,否则她这样一个半毛礼仪都不懂的人去操持这洗三礼,头都要大了。 不过也因屋子里没个长辈主持,是以皇后特地派了位女官过来帮衬。 皇后倒也体恤锦绣,派来的女官育儿经验也非常丰富,比起纸上谈兵的锦绣好上太多了。 洗三礼这日,宗室里的王爷王妃世子妃郡主郡王公主等齐齐聚了一堂,光宗室里的人就把留仙居给挤得水泄不通。 才刚生下来三天的小婴儿,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在锦绣眼里,这小子生得丑眉丑眼的,实在看不出哪里就英俊可爱调皮,可客人却无不猛夸着这孩子像他老子,生得虎头虎脑,极其机灵。孩子无意识地蹬个腿,也被夸成“小王爷腿儿可真有劲,将来肯定子承父业,为我大周栋梁之材。” 孩子打个哈欠,也会被夸成“可爱得不了得”,尽管明知这些只是恭维话,可锦绣仍是止不住的高兴。抱着自己的小宝贝,只觉身心柔软。 虽然这小子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可看着他乖乖巧巧地躺在自己怀中,那小手小脚的可爱模样,真真是可爱到爆,真恨不得把他揉进骨子里疼。 今日来参加洗三的都是宗室里的近亲,顶级勋贵们,个个都是人精似的人物,尽管古代消息闭塞,但楚王为了楚王妃冲冠一怒,差点灭了沈中文全家的事儿,早已传遍京城。众人看向锦绣的眼光,也都带着嫉妒羡慕,以及惊恐。 是谁说楚王不重视楚王妃来着?以后再听到这些谣言,一定要给她几个嘴巴。 等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后,钟夫人这才有空与锦绣说私密话。 “……那天的事儿虽说惊险了些,可好歹没酿成大祸,可你妹子却是不个不中用的,回去后就病倒了。唉,这丫头,也太不争气了些。倒连累了你,也亏得你和外孙都没事,否则可真是百死不能赎罪了。”按钟夫人的想法,当时已经控制了局面,钟敏应该借题发挥,闹他个天翻地覆,这样一来,不说沈夫人完蛋,沈家也会没脸个彻底。可惜钟敏太不中用了,当时就给吓傻了,当时她与沈夫人理论的时候,这丫头一声不坑,只知道哭,让她又是无耐又是心疼。 而锦绣为了这事还气到动了胎气,也着实吓了她一大跳,早晓得会这样,她就不应该带钟敏去沈家的。 锦绣笑着安慰:“敏妹妹才多大年纪,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遂惯了的,陡然遭此巨变,一时没了主意也是情有可原。母亲也不要过于苛责。相信以敏妹妹的聪明,吃一堑就会长一智的。” 钟夫人点头,又一脸担忧地上下观察锦绣,“那你呢,没事吧?” 锦绣笑了笑说:“义母看我像有事的样子么?” 上下打量锦绣一圈,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确实不像伤了身子的人,但钟夫人仍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可真是吓死我了。那日闻得你动了胎气又伤了身子,可没把我给吓晕过去。也幸亏只是误传,否则真要如此,那我就是千罪罪人呢。” 锦绣抿唇一笑,其实她很想说,生孩子的人,哪有不伤身子的。只是大家理解能力有些出入罢了。 钟夫人又唠叨了一会儿,对王府下人的超高办事效率给予了肯定,又对皇后派来的女官也给予了最高评价,又说起锦玉与钟敏的婚事来。 “……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锦玉和敏儿的事。那日在沈家,我和你义父也骗了沈家人,说两个孩子已经互换了庚贴,接下来是不是该假戏真做?”锦绣点头,“这也是我刚好要说的。不过换庚贴什么的就免了吧,我可是不从来不信这些的。” 钟夫人板着脸说:“那可不成的,礼不可废,一定要把六礼走全才成的,不然会被人说闲话的。” 古代讲究明媒正娶,并非说着好玩的,就算双方已经相看对眼,也必须请官媒说合,父母同意,然后经过六礼形式,并以传统仪式迎娶的正式婚姻,才是对女性的最高尊重。尽管锦玉已是钟家内定的女婿,依然要严格走这个形式。 锦绣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古代的礼法尽管有诸多苛刻,但明媒正娶确实是对嫡妻唯一尊重且有利的,还是严格遵守了好。于是她接过钟敏的庚贴,亲自交给林嬷嬷,让她抽过空,拿去寺庙里,请高僧合看八字。 其实,合八字也就是所形式罢了,就算真的八字不合,这个亲也是要结的,纯碎就是给寺庙里的和尚添一笔香油钱罢了。 洗三过后没两天,宫中也传来好消息,太子妃也生了,是位小郡王,与锦绣的皇四孙只相差五天时间,倒也乐坏了帝后。一时间,东宫也热闹了起来,赵九凌也去参加了洗三礼,下午才得以脱身,回来后就直奔留仙居,把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左右端看,说了句让锦绣啼笑皆非的笑:“皇嫂也真不会生,皇兄横竖长得也不差的,怎的就给我生出那么丑的侄儿?还是咱们的儿子长得英俊,瞧,这眉眼多俊,这嘴儿多可爱,这脸蛋儿多喜气……” 锦绣快要吐了,哭笑不得,敢情全天下的孩子只有自己的长得最好看,别人的都是丑八怪? 赵九凌一脸的振振有辞,“你没去瞧到我那侄儿,长得可真够难看的。连咱们儿子一半都及不上,那些人也真会拍马屁了,一个个还睁眼说瞎话,说与咱们的儿子一样喜气俊俏,哼,马屁精。” 锦绣又好气又好笑,从他手上抱过儿子抱在怀中,嗔道:“咱们的儿子好歹出生也有七八天了,眉眼自然都是长开了不少。当初生下来的时候,不也一样丑丑的?” 赵九凌不悦道:“谁说咱们的儿子丑的?你这样当娘的吗?” “……” 赵九凌是真心疼孩子的,白天不必说了,一有空就把孩子抱在怀中,用他那粗糙的脸对着孩子粉嫩的脸蛋儿亲来亲去,若非孩子还没满月,吹不得风,说不定还会抱出去向他的狗朋狗友们炫耀了。 坐褥期间,锦绣凡事都不必管的,王府的大小锁事儿,全都由皇后派来的女官打理。这位女官是皇后宫中新任的尚宫,人称孙尚宫。这位孙尚宫对锦绣倒也恭敬,就是太过严肃刻板。这也不准,那也不准,锦绣一向随和的性子,倒也忍了。 只是,赵九凌进来看孩子,呆得久了,这孙尚宫也要出声赶人,当然,语气很是委婉的,比如说,“王爷,时候也不早了,小王爷也该歇下了。还有王妃才刚生完孩子,可经不得劳累的。” 刚开始锦绣还觉这孙尚局虽然严肃刻板,但心地还比较不错的,知道她身子虚弱,经不得久站。 但没过两天,锦绣便发觉不对劲了。 赵九凌因喜得爱子,初为人父的心情不必言表,连带的对锦绣那个好,白天他要上朝,晚上就那么些时间,哪里瞧得够,索性抱着儿子,一家三口睡到一块儿。孙尚宫可就有意见了,她倒不敢指责赵九凌半句,也只能在锦绣面前嘀咕两句,而锦绣的装袭作哑使得她不得不委婉地提醒道,“……王爷好歹是个爷们,女人做月子哪有让爷们陪着的道理,不合规矩的。” 锦绣说:“我知道了,晚上会与王爷说的。” 见锦绣如此上道,孙尚宫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趁机给锦绣上了一门“夫为妻纲”的课。 锦绣忍着赶人的冲动,似笑非笑地说:“嗯,男人是女人的一天,这倒是有些道理。那女人又是男人的什么呢?附属品?” 孙尚宫正色地道:“不错。男人是女人的天,女人却只是男人的附属品,没了男人,女人什么也不是。这就叫妇凭夫贵,妻凭夫荣。所以男人三妻四妾再是正常不过的,妄想独占男人的女人都是不贤惠的,善妒的女人也并非家族之福。” 锦绣点点头,“孙尚宫此话也挺有道理的,也难道男人都被宠得不像样。就拿容王婶来说吧,容王婶也是宗室里少见的贤惠。容王叔屋子里至少也有百十来个女人,就容王叔那个身板,也难怪走路虚浮,年纪轻轻就弄了一身的毛病。” 孙尚宫脸色铁青,“王妃,容王好歹是宗室里的长辈,哪有小辈混说长辈不是的?” 锦绣赶紧说:“是是是,哪有混说长辈不是的,该打,该打。那就说说怀王吧,我前些日子听怀王妃讲,怀王府每年也有一万石的奉禄,却依然不够花用。原本怀王屋子里也养了好些鲜嫩年轻的姨娘,光这些姨娘们的花用,就让怀王妃弄得左支右拙。有时候还得填补自己的嫁妆。孙尚宫,您来说说,怀王妃够贤惠了吧?” “贤惠是贤惠,只是……” 锦绣断然打继她的话,说:“怀王堂堂男子汉,他又贵为王爷,想养多少个女人就养多少,只要他养得起。可为了自己的一已私欲,居然动用妻子的嫁妆,这样的男人,也配作男人?” “……怀王此举确实不妥……”孙尚局有些着急,赶紧解释道:“可是……” 锦绣又淡淡地道:“我知道孙尚宫的意思,不外乎是王爷屋子里也就几个姨娘,还只是些空架子,孙尚宫可是在指责本王妃善妒,是吧?” 孙尚宫连连摆手,“不不不,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虽然她确实对锦绣不满,皇后也是,她被皇后派过来代管楚王府,也有监督她的意思,不许再让这王氏独占楚王。只是,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一来锦绣是王妃,是主子,她虽是皇后的人,可到底只是奴才。大面上是不能被抓着把柄的。二来锦绣很得楚王宠爱,投鼠忌器,也只能委婉周旋。 ------题外话------ [2014—05—23]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第341章 武力镇压 “那孙尚宫又是什么意思?让王爷广开王府大门,广纳妾室,填充后院,让她们吃王府住王府用王府。不够花用就拿我的嫁妆填补?唉,我的嫁妆可不能随便动用的,那是要给我的儿女的。所以,我也只能重操旧业,看一回病挣几十两银子,然后再给那些姨娘们买衣裳买首饰?是不?” 这分明就是讽刺楚王连姨娘都养不起,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孙尚宫气得眉毛都掀了起来,忍不住怒声道:“王妃,王爷堂堂帝子之尊,难不成还养不起女人?” 若非她只是奴才身份,真要喷这王氏一头一脸的口水,再让她好生学学《女戒》,太胆大妄为了,居然敢在男人纳妾一事上如此强横。 锦绣挑眉,“堂堂亲王,每年两万石的奉禄,再加上其他贴津赏赐,自然是够花用的。只是王爷一心为着朝廷,不忍多占朝廷的便宜。这不,今年户部发放下来的银米炭例布料衣饰统统给还回去了,说不忍再让朝廷增添负担。还特地让我把姨娘们谴散,说养着也无用,还浪费银钱。这可不是我平空杜撰的,可是王爷亲口与我说的。孙尚宫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问王爷。我虽然也想独占王爷,可好歹也是熟读《女戒》长大的。自然知道善妒乃七出之罪,所以万万不敢犯禁。只是王爷一心忧国忧民,又一心想替父皇分忧,早就嘱咐过我,不该乱花用的绝不乱用,如今国库空虚,他身为赵家子孙,又在户部当差,朝廷里有多少银子,再是清楚不过的。所以王爷实在不愿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增添朝廷的负担。孙尚宫,现在你还要王爷广纳妾室吗?” 孙尚宫快要哭了,她还能怎么着?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继续规劝楚王广纳妾室,不就是与楚王作对么?楚王为了减轻朝廷负担,不再纳妾,她还能去勉强么?这可是有加重朝廷负担之嫌呀,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的。 之后,孙尚宫果然不再讲“某某夫人是如何贤惠”,“某位奶奶是如何孝顺”之类的故事,锦绣也聪明地不再提及,但却又时不时地让账房的拿出账本来与孙尚宫核对,当孙尚宫发现王府账目上那“衣饰”一栏几乎无甚花用时,又忍不住道:“虽说勤俭节约乃古之美德,可王爷好歹是尊贵帝子,哪能省成这样的?天家尊严也是不允许的。国库再是空虚,也断断饿不着王爷和王妃的。王妃实在没必要省成这样,事关王爷体面,天家威严,这些可是万万不能省的。” 锦绣笑着说:“我身为王妃,是王爷的妻子,要与王爷白首偕老的,王爷的体面便是我的体面,我哪能不顾王爷体面的?只是宫中时常有赏赐下来,还有底下人的孝敬,衣服面料那是多不枚举。前儿个开惠县主与人合伙做布匹生意,隔三岔五就给我送上等的料子,外头买都买不到,一口气给王爷做了十多套衣裳,王爷一天换两套都穿不过来。我又何必再花这个冤枉钱?留下来花在该用的地方,总比放在箱子里霉烂来得强吧?” 孙尚宫一脸的无耐,又指着“嚼用”一栏,“那这个呢?王爷是何等的身份,宫中连未成年的皇子每个月都是一千两银子的嚼用,王爷和王妃总不至一个月才吃区区几十两银子吧?” 锦绣笑了起来,说:“吃进肚子的,贵在精而不在多。我是大夫,又是王爷的妻子,我还会饿着王爷不成?膳食并不在贵,也不在多,而是适合两个字。吃下肚子不但能饱腹,还得补充身体里的各种营养。我是大夫,最有发言权。孙尚宫,你确定还要与我讨论王府的嚼用?”说到这里,锦绣已面露冷霜。 她是看在皇后的份上,才容忍这孙尚宫的指气熙使,但她并非是怕事之人。若连一个奴才都要爬到自己头上,她还做什么王妃呀?她平时候对她和颜悦色,也并不代表她就是软柿子好捏的。 必要时,她可以适当地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来,震慑一下。 孙尚宫在宫中呆了二十年,能爬到正三品尚宫的位置,又岂是单纯的仗势欺人的蠢人?见锦绣一反先前笑眯眯的和气态度,哪里还敢造次,赶紧道:“王妃息怒,奴婢也只是一时好奇,所以不免多嘴了。王妃是神医,王爷娶了您,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难怪皇后娘娘时常在奴婢跟前夸您呢。” 锦绣见她服了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躺了下来,淡淡地道:“我知道母后关心王爷,生怕我服侍不好王爷,让王爷受了委屈。可王爷什么样的人,孙尚宫不知道,母后还不清楚么?以王爷的性子,他想纳十个八个的姨娘,我还能阻拦不成?” 孙尚宫连连称是,楚王什么样的性子整个宗室无人不知。楚王谴散后宅,应该不关楚王妃的事,看来是皇后误会楚王妃了。 尽管孙尚宫已知道赵九凌不愿再纳妾的原因,但她依然当着锦绣的面,对又准备歇在留仙居的赵九凌道:“王爷,时候也不早了,王妃还在坐褥期间,不能再服侍您的。王爷应该去别的姨娘那,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才好。” 正在洗脸的锦绣脸色一下子变了,不过当着这位“皇后大使”的孙尚宫,她也还没那个胆子当场翻脸,只好闷闷地把脸埋到洗脸帕里。静看赵九凌的反应。 赵九凌看了孙尚宫一眼,又看了看锦绣,她背对着自己,但身子却紧崩着,当然知道这丫头不愿他去别的姨娘那,心里窃笑,她现在对自己开始生出独占之心,是不是就如宋融所说,“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有嫉妒之心?” 孙尚宫见赵九凌没有吱声,于是又进一步建议道:“当然,依奴婢的身份,是不该干涉王爷屋里事的。只是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特地来照看王妃的。娘娘说了,女人生孩子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有幸平安生下孩子,也得好生休养,否则就会落下病根。王爷应该能体恤王妃的。” 锦绣越发不是滋味了,真是岂有此理,连一个奴才也敢仗着皇后的势干涉自己的房里事来,可怜她却半个字都不敢反驳,真他妈憋屈死。 孙尚宫不满地望了锦绣一眼,虽说楚王妃无大错,可这个时候,她身为嫡妻,本就该给爷们安排姨娘侍寝的。实在不愿让姨娘服侍,也该从自己的陪嫁丫头里提拨两个出来,给王爷做通房的。可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还让她一个奴才来出面,真是不贤慧。 孙尚宫见不得楚王妃闷不坑声,于是笑嘻嘻地恭敬地道:“王妃,王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您是不是该给几位姨娘轮个值?” 锦绣豁地抬头,目光冰冷地盯着孙尚宫。 “轮值?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呃,大多数勋贵之家都是这般的。妻妾轮值,也避免争宠不均而引起的心怀怨恨。王妃,奴婢也是为了您好。” “心怀怨恨?”锦绣慢慢地嚼着,扬着眉,“姨娘是什么?本就是个玩意。还敢因争宠不均就心怀怨恨?那这样的姨娘我可不敢要。让姨娘们安份就得牺牲王爷的身体?呵呵呵,她们倒是比王爷的身子还要尊贵。孙尚宫,好歹您也是从宫里出来的,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孙尚宫急了,“雨露均占才是后宫祥和之道。放在王府也是一样的。” “那宫里头的所有宫妃可是雨露均占?”锦绣反问。 “……” “按孙尚宫的意思,母后身为中宫之主,却没有安排宫妃雨露均占,岂非不贤之举?” 孙尚宫目光惊恐,“这,这怎能与相提并论……”她就算是活腻了也不能说皇后的坏话呀。 锦绣目露冷光,“连母后都未有这样的安排,孙尚宫却要我给姨娘轮值,可是觉得我好欺负?” 孙尚宫急得面红耳赤,偏又当着赵九凌的面,又不敢多说,最后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只好说道:“王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王妃总不能还要委屈王爷把王爷拘在屋里头吧?”哪家的主母怀孕坐褥会把男人拘在屋子里头的,她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锦绣侧头,对赵九凌连连冷笑:“王爷,孙尚宫可是不想让您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呢。” 孙尚宫又气又怒,忍不住沉声道:“王妃,说话也要凭良心。您怎能,怎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锦绣挑眉,“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所有男人最简单也最原始的幸福根本。王爷下朝回来,与自己的妻子说说话,逗逗儿子,这本是再平常之举。可孙尚宫却只想把王爷逼往姨娘那儿去,色字头上一把刀,王爷顶天立地好男儿,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哪能把大好时光就浪费在内宅闺房之中?孙尚宫,你眼界狭小,一味的死守规矩礼法也碍不着我。但你因一已之私就来干涉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岂不是有离间之嫌?这些日子,你可没少在我面前给我上眼药水,大伙都可以作证,我还冤枉你不成?” 看着孙尚宫急得发白的脸色,锦绣心里好一阵痛快,与赵九凌相处久了,她也学会歪楼的本领了,用道德制高点来反击,确实能收到异想不到的效果。她是王妃,孙尚宫是奴才,随便给她安上些罪名,都可以让她吃不兜着走。但这个法子也是有决窍的,首先,就算要歪楼,也得站在礼法致高,其次,自己在礼法规矩上,也要有站得住的理由才成,最后,给当事人狠狠地戴高帽子,再狠狠踩惹自己的人。 那日在景泰殿,锦绣便见识到赵九凌凌厉故击下的神髓,给能决定自己生死的皇帝父亲戴一顶顶高帽子,再给与自己作对的郑贵妃吴氏等人冠上一顶顶不容反驳的罪名,以已之矛,攻乍之盾,让他自相矛盾。前后连不着尾,自打嘴巴。 孙尚宫敢给锦绣上眼药水,不就是因看不惯她不给赵九凌安排通房,不管放到哪儿去,都是善妒不贤不惠的表现。就算拿到皇后跟前,也是孙尚宫占据着道理的。锦绣与她讲道理也是行不通的,索性学赵九凌歪楼的本领。给孙尚宫安上个罪名,再是狡辩也都失去先机。她就可以抢占先机,然后反败为胜。 给爷们安排通房确实是妻子的份内事,她不给安排,或许会受到些病诟,但哪有身为奴才的就可以来干涉的?不管说到哪儿都是孙尚宫无理,只要锦绣再狠一点,就以“干涉主子房里事”为由,就可以把孙尚宫打回原形,让她翻不了身。更别说,锦绣还给她冠上个“只想把王爷逼往姨娘那儿去”的罪名,离间人家夫妻间的感情,这可是做奴才的大忌。要是这个罪名坐实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赵九凌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与孙尚宫唇枪舌战的锦绣,这丫头的唇舌功夫越发厉害了,也太会给他戴高帽子了。不过,他喜欢。 发现了赵九凌带笑的目光,锦绣愣了愣,敢情她这个高帽子还戴对了? 不过想着这男人也太不像话了,刚才孙尚宫步步进逼,他都不吭声,实是可恨,于是又恶狠狠地瞪了赵九凌一眼。 赵九凌心头痒痒的,怎么这丫头瞪起人来也这么的水灵可爱?不过看丫头已经有发怒的征兆,他也不好再装聋作哑,清清喉咙,说:“母后体恤你,特地派了孙尚宫过来服侍你,顺便帮着主持王府中馈。孙尚宫是宫里的老宫人了,做事一向有分寸,极得母后器重,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孙尚宫赶紧跪了下来,说:“奴婢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表。奴婢也没那个胆子敢干涉王爷屋里事儿,只是天家规矩不可废,还请王妃恕罪。” 锦绣怒气反笑:“王爷您可听到了吧?孙尚宫说让您去姨娘那可是天家规矩呢。” 孙尚宫急得面红耳赤,男人睡姨娘天经地义,可与“去姨娘那是规矩”这就是两码子事了,这楚王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刁钻? “王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的意思是,自从王妃怀孕一直到生产,王爷一直都歇在您屋子里。这是王爷宅心仁厚之举,但王妃您也不能仗着王爷的宠爱就这搬拘着王爷呀。奴婢没有冒犯王妃的意思,只是觉得,王妃您这么做,对您的名声可是不妥的。奴婢也是为您好。” 锦绣笑了起来,笑眯眯地望着赵九凌:“王爷,孙尚宫的意思,是不许您对我这个嫡妻宅心仁厚呢。” 孙尚宫双眼一黑,怎么,怎么又给曲解成这样? 赵九凌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个促狭鬼,也着实刁钻了。但他面上却板着脸,“来呀,把这个包藏祸心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奴才给本王拉出去掌嘴。” 林嬷嬷等人飞快地奔了进来,强忍着胸腔里的兴奋,声音颤抖,“王爷,要掌多少嘴巴?” “一直掌到她不再干涉本王屋里事为止。” 意思是要打得孙尚宫说不出话来为止?林嬷嬷兴奋得摩拳擦掌,忍不住偷偷瞄了锦绣一眼,锦绣说:“王爷,好歹孙尚宫是母后身边用惯了的老人,您怎能说打就打呢?要是传到母后耳朵里,没准又是我的过错。” 刚才被赵九凌脸上的森冷杀气吓傻了的孙尚宫听到锦绣的话后,这才回了三魂七魄,赶紧喊着:“王妃看奴婢不顺眼,任打任骂奴婢绝无怨言。只是奴婢纵然有千般不是,也是代表着皇后娘娘的体面。请王爷三思。” 锦绣乐了,本来她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谁曾想这人还打蛇棍跟上,威胁上了。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孙尚宫,虽然你对本王妃多有不敬。但我一直看在母后的份上,可是从来没有打过你罚过你。你这话可真够诛心的。” 赵九凌目光阴鸷,“这奴才对你不敬,你怎得不告诉本王?” 锦绣无耐一笑,“王爷每日出晚归,累得跟什么似的,妾身看了也挺心疼的,哪还能让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让王爷操心。” 赵九凌正色道:“你错了。你是本王的妻子,你的事可没有大小之分。”然后目光冷冷地射向孙尚宫,怒拍了桌面,对林嬷嬷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拉出去,掌嘴。” 林嬷嬷欢快地命身后的人行动,孙尚宫还想求饶,可林嬷嬷哪会给她这个机会,早就手脚麻利地从脚上牵了真抹布来捂着她的嘴巴拖了出去。 锦绣也是巴不得把收拾这孙尚宫的,只是又有些担心皇后那儿不好说话。赵九凌说:“这事儿横竖与你不相关的。等会子处罚了这刁奴,本王就进宫向母后请罪。” 外头响来巴掌声响,以及孙尚宫的嚎叫,锦绣这才真正开了眼界,赵某人雷厉风行的作风,果然是居家旅行之必备。她虽然贵为王妃,可到底也只是妇凭夫荣,对于这位皇后派来的亲使,也只能讲讲道理,打打嘴皮子仗,真要直接武力镇压,她还真没这个胆子的。 但赵九凌就不同了,他是王爷,皇后又是他亲娘,可就没顾忌了。想打就打,就骂就骂,还没人敢说半个不字。这就是权势的好处,连道理都不必讲,直接暴力解决,省事省心还省力。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这回是真决定结文了,若还没有交代清楚的地方,亲们赶紧留言,我好补上。 第342章 邱姨娘复出 孙尚宫被打得极惨,双颊高高肿起,满嘴的鲜血,牙齿也脱落了一地。林嬷嬷也确实是认真执行了赵九凌的命令,打得她无法再干涉锦绣屋里事。 看着孙尚宫的惨状,满嘴牙齿脱落,满脸的血肉模糊,就算养好了伤,估计一张脸也给毁了的,实在太残忍了。 锦绣忍不住私下问林嬷嬷,“你用什么打的?” 回王妃,“是冬暖那丫头的千层底。” “……” 林嬷嬷又讪讪地解释着:“原本是用手的,只是打着太疼了,所以干脆就脱了鞋来抽。奴婢的鞋太软了,使不出多少力来。还是冬暖那丫头的鞋子做得结实,千层底的,又硬又厚,还特好使。” “……” 赵九凌处罚了孙尚宫后,便进宫领罪去了,还带了被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孙尚宫。 林嬷嬷尽管过足了手瘾,可到底还是有些惧怕的,小声对锦绣说:“这孙尚宫好歹也是皇后的人,这回王爷打了她,也是她咎由自取,可皇后娘娘可不会这么想的,万一皇后娘娘怪罪下来,王妃可得想个对策才是。” 锦绣笑了笑说,“放心,有王爷在,母后不会怪罪我的。”她对赵九凌歪楼的本事,深有体会。那孙尚宫如果认真承认错误还好,否则,赵九凌的本事,她还会落得更惨的下场。 确实如锦绣所说,赵九凌也知道打了母后派来的女官,确实是对母后不敬,是以,索性把宝贝儿子用厚实的毯子一裹,带着儿子,坐着软轿,一道进宫去,来个曲线救国。 皇后看到宝贝孙子,满身的喜悦,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笑得那个慈爱愉悦。 赵九凌趁此机会,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顺带也给锦绣说了几句好话,并顺手从锦绣妆台上牵了两瓶子的养颜丸来,孝敬皇后,好话倒是说得漂亮,“您媳妇坐月子也没能忘记母后,特地让儿子带了两瓶好东西来孝敬您。” 宝贝孙子在手,养颜丸长期吃下来,效果也还满不错,皇后那个高兴,也狠是夸了锦绣来,“难得她有这份孝心。王氏如今又给你生了儿子,你可要好生对待人家。”然后又随口问了句:“王氏身子养得如何?”听说当初锦绣生孩子的时候居然还伤了身子,这令皇后多少有些担忧。只一个嫡子哪里够呀,好歹也要两个以上呢。 赵九凌一脸沉重地说:“养了这么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这阵子又有刁奴作乱,这段时日子吃得也少,睡也睡不好,唉……” 皇后眉毛一皱,怒道:“好大的胆子,既是刁奴不服管教,你这个王爷是做什么用的?怎不直接打杀了?” 赵九凌见时机成熟,这才把孙尚宫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这刁奴若是一般人倒也罢了,锦绣就可以收拾了。只是,这奴才身份不同寻常,锦绣也不敢随意处置。就连儿子也是束手束脚……” 皇后脸色变了数变,又惊又怒:“这刁奴是何方神圣?” 赵九凌一脸难色,又是委屈又是埋怨,“还不是母后派去的那个孙尚宫。”他先是夸了皇后一番用心良苦,他和锦绣万分感激,然后话锋一转,这才说孙尚宫在锦绣那儿做过的恶劣事件。 “母后也知道,依儿子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儿子志不在闺房取乐,又实在厌烦女人间的争斗,所以早就决定,这辈子就锦绣一个妻子足矣。锦绣又是如此贤惠,对儿子也是千般好,万般照顾的,儿子哪能再辜负她?可孙尚宫却看不过去,三番五次背着儿子指责锦绣不贤不惠,还逼着锦绣给儿子安排姨娘。今儿个更是变本加厉,居然当着儿子的面就指责锦绣善妒,还逼着锦绣给儿子安排姨娘轮值。这岂不是逼儿子沉迷美色,疏远嫡妻么?锦绣也恼了,斥责她妄自干涉主子房里事。这孙尚宫倒是好样的,居然说她是奉了母后的命令干涉的。母后您一向深明大义,为人磊落,怎会像那些鼠目寸光的无知妇人那般,胡乱干涉儿子房里事呢?儿子觉得这孙尚宫实是可恶,离间我和锦绣之间的夫妻感情也就罢了,居然还离意起咱们的母子之情,还有母后与锦绣的婆媳之情。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连锦绣也严厉斥责她奴才没有奴才的样儿,母后,您猜这孙尚宫如何回答?” 知子莫若母,儿子什么德性,皇后如何不知?这混小子表面上是告孙尚宫的状,何偿不是指责她身为长辈居然干涉儿子屋里事?如今被捅破,皇后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但她是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授意孙尚宫这么干的,于是只好故作愤怒地问道:“这奴才怎么说?” 赵九凌把孙尚宫的话原封不动搬了出来,皇后也忍不住摔了茶盏,骂道:“这个刁奴,胆子可不小,居然虎假狐威,实是可恶。”然后又好一通解释,说她只是瞧着锦绣要坐月子,估计没时间管理王府,这才派孙尚宫过去帮忙主持中馈,可是半点没有想干涉儿子屋里事的。这孙尚宫如此胡作非为,让赵九凌自行处置便是。实在没必要再来凛明她, 赵九凌等的就是这句话,但面子话还是要说的,“孙尚宫确实可恶,可好歹也是母后您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这孙尚宫打死也不为过,可母后的体面也是要顾的,所以儿子这才把孙尚宫领进宫来,任由母后发落。” 皇后内心一震,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儿子,赵九凌脸色虽然平静,却隐隐带着愤慨,她暗叹了口气,孙尚宫虽然是她使惯了的老人,可儿子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儿子一心要孙尚宫死,她这个做母亲也不能太委屈他了 尽管孙尚宫是她派去的,其目的她也是清楚的,可既然儿子不肯领情,还升级到“干涉他房里事”,“离间他们夫妻”的严重罪名,这混小子歪楼的本领她又不是没见识过,再与他掰扯下去,还真会让他牵着鼻子走,估计到了最后,还会变成她这个做母亲的想要暗害他呢。 于是,聪明的皇后在一番权衡利弊后,连孙尚宫的面儿都没见,便下令把她杖毙了。这也算是给赵九凌一个交代,顺带告诉这个让她又气又恨的儿子,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干涉他屋里事。 赵九凌目的达到,又拍了皇后一通马屁,又抱着儿子辞别皇后,又跑去乾元殿,把宝贝儿子献宝似地给自己的老子看。 孙尚宫被皇后杖毙后,皇后大概觉得理亏,所以没敢再派女官下来,反而又命人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这在外人眼里,倒是楚王妃深得帝后重视的现成理由。 不管是勋贵大臣,还是宗室之人,无不削尖脑袋获取圣眷,一旦有了圣眷,不管是仕徒还是未来成就,都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赵九凌是嫡出皇子,能力也好,圣眷浓厚也是情理之中,但锦绣这个平民升上来的天家媳妇也能得到帝后重视,这就是人家的本事了,羡慕都来不及的。 十月三十日,楚王府嫡长子满月,楚王府大宴宾客,席开数百桌,帝都叫得上名号的勋贵,赵家宗室,文武百官,一网打尽。甚至连太子殿下都亲自参与,帝后虽没前来,却也亲自给孩子赐名,赵诺,言字辈,太子殿下的嫡长子是赵训,次子是赵谨,如今的三子是赵议。每个名字都有深刻的涵义。 赵九凌的儿子取名为赵诺,赵九凌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过来,冲着太子笑了起来。 赵九凌虽然浑了些,言语又不饶人,又嚣张了些,但在宗室人缘却是一向不错,再加上他的狐朋狗友,这回的席宴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一场极大的考验。再来他本人又实在太爱炫耀了,抱着儿子到处炫耀,“本王儿子果真是天赋奇禀,连打个屁都如此响,果真是虎父无犬子”,“看看他蹬个腿都如此有力,不愧为本王的儿子”,“瞧瞧,还真稳重呢,你越是逗他越是不理人,果然有大家风范”,“你看你看,这小子连哭都是如此的有款有形”,最后赵诺又尿了他一身,他还哈哈大笑地说:“这小子连放水都是如此的霸气,滴水不漏。”后来被忍无可忍的众人群起而攻之,团结起来把他灌得酩酊大醉。 当然,醉得一踏糊涂的赵某人再是像他儿子那样开赋奇禀,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提枪上场。被人抬进屋里来,锦绣忍着满屋子薰天的酒气,赶紧拿了银针给他扎针,使他醒酒。等他总算有些神智后,又大吐特吐地吐得满床都是。 锦绣额上青筋暴露,忍着把他丢出去的冲动,又让人打理床铺,如此折腾到半夜,方才睡去。 过了没两日,太子殿下的嫡三子满月的日子。锦绣还没坐满月子,也就没去。只有赵九凌一个人前去,只是这家伙活像个孩奴似的,居然把赵诺也给拎去了东宫,有模有样的一手抱着儿赵诺,一手捏着酒杯,照例对一干人炫耀他的宝贝儿子,再一次惹恼了众人,包括太子殿下。发了狠地把他灌得东倒西歪,若非赵九凌身边的小厮哭叫着拦截,赵某人估计又会被放倒在东宫。 望着再一次吐得狼狈的男人,锦绣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服了这人,哪有这样炫耀自己儿子的?等他醒来后,得好好与他讲道理,儿子可以疼可以爱,但绝对不能宠的。 十一月十三日,锦绣总算坐满了足足四十二天的月子, 这天晚上,锦绣知道赵某人不会再放过她,特地美美地洗了个舒适的澡,又在床上做了小时个时辰的瑜伽,把身子调适到最柔软的程度后,赵九凌踩着屋子里的灯火踏了进来。 第二日,看着收拾床铺的侍书等人床铺那一脸乍舌的表情,锦绣也难得地红了脸,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这人在她身上耕耘了一个晚上,依然生龙活虎,不得不佩服他良好的体力。 赵九凌穿戴一新,三品户部大员的降红色的朝服穿在身上,并未遮去他身上的凌厉气息,仍是像把出鞘的刀,威武不凡。屏退下人,他一脸坏笑地从身后抱着锦绣,在她耳边轻喃:“如何,本王没让你失望吧?” 锦绣红了脸,打了他使坏的手,“呸”了声,“这应该是我的功劳吧。”若非她天天给她吃固元补肾的食材,他再是身子强壮,也不会有这种好体力的。 赵九凌哈哈一笑:“嘴硬。今晚再收拾你。到时候千万别求饶。” 锦绣抿唇一笑,她身体也好得很呢,又长期练瑜伽,身体柔韧性不错,他再厉害,只要不是虐待狂,她也能跟上他的节奏的。之所以示弱求饶,还不是为了更多地激发他的男性雄风? 男人的威风是通过征服天下来得到的,但要证明自己的雄风,就只有在床上实现了。要是打击了他?在床上打击男人,也只有蠢到没边的女人才会干的傻事。 …… 某个地方得到抒解,赵九凌这两日走路都有风,儿子也健康成长,会笑会哭会蹬腿,在奶娘的精心喂养下,脸蛋儿也呈现出白里透红的上好肤色来,人也长得圆滚滚的,肉肉的脸肉肉的手和脚,以及肉乎乎的胖身板儿,抱在手上,那种软趴趴又柔嫩的触觉,格外刺激人的爱意。 锦绣也爱死了赵诺这肉肉的大饼脸儿,但也没有疯狂到像赵某人这般,每天早上外出之前,都要去东厢房看他的宝贝儿子一眼才肯安心离去。回来后就更了不得,抱着儿子就不撒手。成天就“本王儿子如何如何”,甚至还时常教训她“不要对他太好了,不要太将就他了,更不要凡事都满足他,要知道慈母多败儿,而孩子可以宠可以疼,但一定不能溺爱。”可没把锦绣郁闷死,究竟是谁才是纵容孩子的祸首? 有时候连锦绣都吃忍不住吃醋。不过想着如此疼爱孩子的男人都有一颗顾家的心思,想来不会朝外发展才是。 十月的京城,气温已经比较冷了,医馆也已经建设得差不多了,这日锦绣抽空出去了一趟,虽然还未进入正式营业,但这儿已经开始有病人排队了。又与多位太医讨论了下,安排了合理的就诊时间与排班秩序,准备下个月中旬正式投入营业。以后逐渐退出上门看病的怪圈,争取把重症病人留下来住院集中治疗。 医馆的事儿忙起来就是千头万绪,锦绣原本只打算过来瞧瞧的,但为了商议医馆营业的事儿,又给耽搁到晚上才回去。要不是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在她耳边说了句话,锦绣还真脱不开身。 一群太医原本还想请教锦绣的,但似乎人家还有别的要事,也就不好再拦着人家了,赶紧让道。 马车上,锦绣对小丫头说:“我没听错吧?为邱姨娘还真能够复出?” 第343章 小白花姨娘和猪头赵某人 小丫头吞了吞口水,她虽然是留仙居的下人,可也只是三等丫头,只能在院子外头服侍,听从几位嬷嬷以及大丫头二等丫头的吩咐,连接近主屋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被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冬暖派了这么个差事来,她一路上又是兴奋又是忐忑。毕竟这个消息对王妃来说并非好消息,她也怕王妃会牵怒于她。 小丫头结结巴巴地道:“回王妃的话,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的。只知道邱姨娘禁足令好像从已期满,所以今儿个特地踏出院门向王爷叩头的。可是王妃却不在府里,她就在留仙居外头等着,后来王爷回来了,看到她在院子外站着,便问她怎么回事,邱姨娘便向王爷叩头说她以前因为不懂事,坏了王府规矩,这一年的禁足已经知道错了。因为禁足期满,这才出来向王妃叩头请安。请王爷王妃原谅她当初的不懂事。” “后来呢?” “后来,王爷说,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再好不过了。外头冷,就打发邱姨娘回去。邱姨娘不肯,还亲自呈上了给王爷做的衣裳。王爷没有有,邱姨娘又说,既然小王爷出世了,她身为姨娘,也给小王爷准备了薄礼,于是又拿出给小王爷做的几件小衣裳。那些小衣裳可真够漂亮的,王爷看着挺不错,于是便收下了。邱姨娘又借机说,小王爷才出世不久,身子长得特别快,她没有孩子,也不知道小王爷的尺寸,想给小王爷亲自量了尺寸再另行做几件衣裳孝敬小王爷。王爷犹豫了会,就让邱姨娘进了留仙居,让她给小王爷量尺寸。邱姨娘抱着小王爷便哭了起来。说她没有福份,无法为王爷孕育子嗣,如今看着小王爷这么伶俐可爱,她也就满足了。” “邱氏?很好,我还以为经过上次一役,她应该爬不起了,没想到,倒是出乎我的意外。”比起先前的恃宠生骄,横冲直撞,现在邱氏倒学会了隐忍,做表面功夫了。 这样的人更是难缠,她绝不提自己以前受的委屈,只一心一意服侍主母和小王爷,还趁机有感而发,故意挑起赵九凌的愧疚心情。 男人有愧疚之心不是不好,证明这人本质上还是比较厚道的。但用在姨娘身上,可就不妙了。 回到留仙居,进入主屋正居,锦绣便发现了邱氏,这邱氏穿着桃红色的印花褙子,水红色的裙子,挽了个偏鬓,插了枚镶玫瑰的小凤钗,鬓边压着两朵月季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可看起来却有种江南水乡女子般的娇弱与我见犹怜之态。 邱氏比以前瘦了,却瘦得好看,尖尖的下巴,楚楚动人的神态,更是撩人心神,尤其她穿的衣裳比较单薄,对襟褙子里头,是一件比较低的粉红抹胸,锦绣这个角度看过去,都忍不住把目光集中在她那红色抹胸里头,如果再一弯腰,肯定还能看到里头的盈盈酥胸,再配上婉转的神态,确实有吸引男人的本钱。 赵九凌正坐到炕上,逗弄自己的宝贝儿子,锦绣进来,他微抬了头,说:“回来了,邱氏禁足令已期满,特地过来向你磕头的。这回倒是懂事了不少,王妃……也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邱氏正站在赵九凌身畔,看到锦绣掀了帘子进来,便盈盈跪倒在地上,低着头道:“婢妾见过王妃姐姐。姐姐,以前是婢妾不懂事,肆意妄为,坏了规矩,如今想来,才知道婢妾错得有多么离谱。婢妾也早知道错了,这回禁足期满,特地来向王爷和姐姐叩头,还请王爷姐姐再给婢妾一个机会。从今往后,婢妾一定细心服侍王爷和姐姐,还有小王爷。” 锦绣缓缓来到炕上,坐了,低头看着儿子一眼,十月的京城已经比较寒冷了,留仙居也烧起了地暖墙和地龙,屋子里暖洋洋的,小家伙属虎的,戴着薄薄的虎皮帽,衬得一张粉团似的脸蛋儿越发可爱,身上也只穿着一件白色纯棉的系襟小衫,外头罩着件嫩黄色遍印走兽圆领小团衫,下身穿着同色系的开裆裤,小屁屁上垫着纯棉的尿布,身下垫着一张大大的铜油纸,这样也不怕赵诺突然放水打湿炕上的毯子。 这小子正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脚儿正在乱蹬,赵九凌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握着他胖乎乎白嫩嫩的小肉脚,小家伙咯咯地笑着,偶尔拿着两只肥肥的小肉手伸进嘴巴里,左右吸吮着,锦绣打开他的手,不让他吸,但过了会,这小子又故态复盟,继续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啃,虽然调皮,但这小东西吮手指头的模样都无比可爱。锦绣内心柔软起来,也伸出手来,摸着他另一只使坏的脚,淡淡地望着依然跪在地上的邱氏,说:“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有些规矩,我还是得提醒你。” 邱氏赶紧又磕了个头,低垂着头,声音娇娇怯怯地道:“婢妾奚听姐姐教训。” 一边摸着儿子的崩脚,一边给他整理因闹腾而皱到一块儿的上衣,锦绣眉毛拧了起来,“不要再叫我姐姐了。听着……怪硌耳朵的。”她可没有与男人的合法小三称姐妹的习惯,听着就不舒服。 邱氏抬起头来,睫毛闪了闪,一脸的泫然欲泣,“姐……王妃,可是还在生婢妾的气?” 锦绣不耐烦了,以往的邱氏虽然行为蟒撞了些,张扬了些,到底要好对付多了,也容易抓到把柄。但此刻却开始朝小白花发展,她生平最痛的就是小白花,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总是做出一副受虐者的模样,看了就厌烦。 “依你婢妾的身份,还没资格让我生气。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姐了,我可没有与婢妾做姐妹的嗜好。”锦绣看了赵九凌一眼,“王爷认为呢?” 赵九凌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你是主母,邱氏叫你一声姐姐也不为过。不过你若是不愿,就叫王妃吧。” 邱姨娘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捂着胸口,咬了咬唇,声音已带了哭腔,“您是主母,我是婢妾,本来就该叫你一声姐姐的。姐姐可是嫌弃婢妾?” 锦绣冷笑一声:“住口。我堂堂主母,结交的也都是主母身份的人。若是与一个婢妾称姐妹,那我就是京里的笑话了。你丢得起这个脸,我可丢不起。”眼看邱氏已掉了两颗金豆子,冷冷地道:“你一心要与我做姐妹,可是不满足婢妾的身份?” 邱氏赶紧拭了泪水,连连磕头,“王妃这话可就诛心了,婢妾,婢妾能服侍在王爷身边,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王妃您若是看婢妾不顺眼,任打任骂便是,何苦要给婢妾安上这么个要命的帽子?” 与这种小白花斗法,没点过硬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只有被恶心的份。 锦绣故意给她安个心大的罪名,这邱氏还更厉害,马上就反击回来,锦绣怒道:“林嬷嬷,给我掌嘴。” 林嬷嬷愣了下,有些迟疑地望着锦绣。 邱姨娘小白花的嘴脸,连她都看不过去,恨不得给她几耳刮子。但当着王爷,可不能如此鲁莽呀,主母收拾小妾,也是要在爷们不在的情况进行的。 锦绣不是不知道林嬷嬷的顾忌,但她并不在乎,又冷冷地喊道:“林嬷嬷。本王妃的话没听到吗?” 林嬷嬷一个机灵,咬了牙上前就要甩邱氏巴掌。 赵九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住了口,把头别向一边。锦绣这个动作,给他一种熟悉感,似乎,她的母后也爱当着父皇的面掌掴宫妃。而父皇也未说过半个字,都由着母后发落宫妃。 邱氏抬头,看了赵九凌一眼,又看向锦绣,“不知婢妾犯了何错,需要受这掌掴之罚?” 锦绣放慢语气,“等掌了你的嘴,我再告诉你。林嬷嬷,动手。” 林嬷嬷再也不敢迟疑,左右开弓地狂甩了邱氏好几巴掌。林嬷嬷巴掌厚实,甩在脸上,邱氏只觉火辣辣地痛着,她咬着唇,闭着眼,生生承受着这掌掴之痛,等林嬷嬷打得手痛后,这才停下。这时候邱氏一张脸早已高高肿起,唇角也硌出了血丝。 邱氏被林嬷嬷最后一巴掌带倒在地上,她捂着脸,好半晌才爬了起来,弱不经风地模样,但仍是不敢有任何动作,端端正正地跪着,她死死咬着唇,任由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在场诸人,包括冬暖在内的丫头,都把同情怜惜的目光看向她。反而用谴责的目光瞪着林嬷嬷。 林嬷嬷反瞪了回去,恨恨地想着,这些死丫头,只知道看表面功夫,这邱氏打死也不为过。 锦绣冷冷地盯着邱氏,说:“知道我为何要掌你的嘴?” 邱氏飞快地望了赵九凌一眼,后者也只是盯着自己,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用一张望不见底的眸子深沉地望着自己。邱氏心里一惨,这两个月来累积起来的勇气与计谋已快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但她仍是不愿放弃,她知道她没有退路了,她好歹也要赌一把,赌的就是赵九凌不会冷心冷情到这种地步。 邱氏轻轻咬着唇,镜子里演习了千万遍的娇弱模样,此刻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她是受了委屈,却又依然低眉顺目的可怜姨娘,而锦绣就是个恶霸蛮横的刻薄主母。在这种主母手底下讨饭吃,确实辛苦。 邱氏朝锦绣磕了个头,“婢妾不知,请王妃指点。”她飞快地抬起头来,又诚挚而温驯地道:“婢妾无意冒犯王妃,也不知道哪儿得罪了王妃,惹得王妃大动肝火,婢妾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倒是王妃可要保重身子,千万别因妾身的愚笨而气坏了身子。” 锦绣忍不住为这邱氏的演技拍手鼓掌了,这才多久功夫呀,一个张扬愚蠢的人居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居然懂得利用自己弱势的地位来反击上位者,又是当着男人的面。只要这个男人不是无心无情的禽兽,都会被她受了暴力欺辱却依然不敢反抗的低眉顺目而心疼怜惜的。 而赵某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向锦绣的眼神,确实带了点谴责与不满。 锦绣瞟他一眼,暗骂这个猪头。 ------题外话------ [2014—05—26]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5—25]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第393章 不让翻身 锦绣盯着邱氏,淡淡地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身为婢妾的规矩,却不听从主母的吩咐,这便是忤孽。我不让你叫我姐姐,你却非要叫,还与我讲道理,这就是顶撞。这是其一。” “小王爷才刚出生不久,在这样大喜的日子,王府上下都是开开心心的,就你一人还哭哭啼啼的,咱们这种人家,图的就是一个喜气,穿喜气的衣裳,说喜气的话。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再好的都会被你哭霉。这是其二。” 锦绣这话倒是没有冤枉她,古人最是忌讳哭闹,因为时常哭泣,会把人的运势给哭霉的。这也是为什么当主母受了再多的委屈都不会哭闹而只有姨娘只要受了些小小委屈就会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原因。这就是主母与姨娘的区别。 姨娘哭泣没有人会在意,毕竟姨娘再是哭闹,也就在内宅里扑腾着?而主母就不同了,主母若也像姨娘一样泼辣,那就丢脸丢到姥姥家。 再来,稍微讲究的人家,都不喜动辄哭哭啼啼的人,觉得那样不喜庆,会把一个家给哭霉的。所以锦绣拿这个原因来赌邱氏的嘴,也还说得过去。 锦绣又道:“这阵子王府喜事连连,你在这儿哭什么?身为王爷的侍妾,难道这点儿规矩也不懂?就算受了委屈,都先受着,好好的与我讲道理,我还胡乱罚你不成?不让你叫姐姐,你就哭,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做给谁看?说你一句心大,还冤枉了你不成?你若服气,就不会说那些诛心的话。” 锦绣觉得吧,与邱氏这种新冒出来的小白花,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与她对骂也失了主母的威严,反而更容易被牵着鼻子走。还不如直接来个武力镇压,反正她是主母,正面就可以碾压姨娘的一切阴谋诡计。 等把她嚣张气焰狠狠压下后,再来与她讲道理,任她有千万种花样,都敌不过她的武力威风。 这邱氏与孙尚宫有着异取同工之处,与这样的人讲道理也是行不通的,索性先用暴力压下她的气焰,再给她安上罪名,这样一来,任谁都不会说她半句不是。 邱氏微微张了嘴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不过到底还是有几分反应能力,很快就说:“听王妃这么一说,婢妾这才知道犯了这么多的规矩,以前服侍皇后娘娘的时候,只一味的服侍皇后娘娘,倒从来没有想过王府还有这些规矩。现在才知道,王府与宫里到底是不一样的,是婢妾鲁莽了,王妃教训得是,婢妾知道错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敢顶撞王妃了。”她又重新弯下腰,对锦绣磕了个头。非常的温驯,十足的逆来顺受的姨娘本色。 只是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可是很清楚的,皇后宫中都没有这些规矩,在王府就有,分明是暗指锦绣拿鸡毛当令箭,没事找事,刻意挪织罪名。 看来,刚才的几巴掌还没有把她打怕,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顶嘴耍心眼。 看了这邱氏一眼,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实在不值得与这类人讲道理,她刚才耐着性子与邱氏讲规矩,已经是够放低身段了。 双方武力值差不多,要取胜那就只有靠计谋。反之,直接动用权势就可以碾压一切。 “敢与不敢,不是嘴上说说而已。邱氏,今日我就把话搁在这,下回若再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看我不打烂你的嘴。也别在我跟前摆出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只要你不乱使妖蛾子,安安份份的做你的婢妾,我也不是那种狠毒主母。否则,我不建意做个刻薄的主母。” 邱氏呆了呆,她没有想到,她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三两下就被锦绣给破了,还把自己给折进去了,是她退步了,还是敌人变强大了? 邱氏愣愣地望着锦绣,又望着赵九凌,心下一片惨淡,怎会这样,怎会这样?她原本计划的好好的,怎么就一败涂地成这样?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锦绣也知道邱氏的打算,不就是把希望都寄托到赵九凌身上么?主母越发苛刻蛮横,越发能衬出她的可怜无助来,只要稍微有良知的男人,都会心生怜惜。只要心生了怜惜,她也就成功了一半。再稍稍加把火,男人的心就给拉了过来。因为从古至今,但凡男人,就算英雄主义不作祟,也是怜香惜玉的。 邱氏的计谋还是不错的,可惜她遇上了锦绣。也不是锦绣有多厉害,而是与赵九凌相处久了,也学会了拿手头的权利作武器,合法保护自己的利益,粉碎碾压一切阴谋诡计。等把对方打痛了,痛入了骨髓,人也就安分了。 至于赵九凌的反应,锦绣不是没考虑在内,但她依然对邱氏设施上暴力镇压。倒不是怕赵九凌会翻脸,而是与这男人相处这么久,多少也了解了他的性子。这男人的花花肠子有多少,她没法子了解,但至少可以明白,出身嫡系的他,就算她做得有失妥当,也绝不会当众给她难堪。 想要一个家宅的安宁,主母的威严是必须给的。若是男人主动打破了这个生态平衡,后果是相当严重的。赵九凌不是笨蛋,他在宫中长大,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成长的他,自然明白宠妾灭妻的后果。 而锦绣也赌对了,从她掌邱氏的嘴,到指出邱氏犯的错,赵九凌也是从刚开始的隐忍到后来的放松。 邱氏跪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把赵九潜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爷,若非王妃亲自指出来,我也不知道婢妾会犯这么多错误。王爷,如今王妃罚也罚了,打也打了,就让王妃饶过婢妾这一次吧,婢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锦绣翻翻白眼,到了这时候还敢耍心眼,实在是服了她。 后来她发现邱氏膝行到赵九凌脚前,抱着他一条腿,拿着自己丰满的胸脯在赵九凌大腿上挨蹭的画面后,锦绣抚额,这个蠢货。 赵九凌一脚蹬开邱氏,淡淡地道:“看来一年的禁足仍是没让你学到多少规矩。” 邱氏脸色一白,赶紧又爬上前抱着赵九凌的腿,哭求道:“王爷,婢妾错了,婢妾是真的知错了。请王爷开开恩,再给婢妾一次机会吧。”忽然眼角余光瞟到赵九凌看向锦绣的目光,邱氏机灵灵一颤,总算明白了她抱错大腿了,于是又赶紧跪在锦绣面前,哭得绝望凄惨,“王妃,婢妾知错了,请王妃饶恕婢妾这一回吧,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了,王妃。”她碰碰地把头磕在地上,不一会儿额头都磕青了。 锦绣叹了口气,说:“好了,别再磕了。按理,你是王爷屋里人,姨娘的颜面也关系到王爷的颜面。你没脸了,王爷也会跟着没脸的。这一回,看在王爷的份上,就饶你一回,我也给你留几分颜面,不罚你,也不送你去庄子上。回去好好呆在屋子里,哪日想通了哪日再出来。以后可要牢牢记住,再做出让王爷没脸的事来,我第一个不饶你。” 只要保住了性命,不被打发送走,邱氏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说什么,连连磕头。 她也曾听说过,别的王府的姨娘日子并不好过,这些王爷们,大都喜新厌旧得厉害,再美再有本事的姨娘,也就宠上三月半载,等有了新宠后,就给抛到一边去,自生自灭。失了宠的姨娘日子可不好过,不但要被主母打压,还要受其他姨娘欺侮,连奴才也敢踩的。 楚王府的姨娘虽然不受宠,可待遇还是比较不错的,至少吃饱穿暖,奴才们不至于像别的王府那样可劲地作贱。这么两相对比,邱氏的所有雄心壮志,全被整没了。 段氏因为暗地里挑唆王爷的乳娘与王妃作对,被王妃发配到秋桐院,足足关了半年才被放出来。 成氏胡氏也因为趁王妃怀孕之际自觉有机可乘,半夜里指使丫环给王爷送宵夜,惹恼了王爷,也被打发到偏落的犄角里去了,如今唯一过得还好的反倒只有段氏一人。 因为被王妃罚过,所以现在很是安份,所以没有被波及,虽说得不到王爷的宠幸,可好歹还拥有一个院子,还有下人服侍,每年有四季衣裳,胭脂水粉月钱也是按时给足了的。 连太后赏赐的两名宫女也因为没使过妖蛾子,在两个月前还被锦绣安排嫁给了王府的侍卫。这也算是比较不错的出路了。 邱氏被带下去后,依依不舍地望了赵九凌一眼,后者也没再看自己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赵诺身上,她咬了咬唇,胡乱抹了眼泪,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如果她的孩子能够生下来,那么她的命运是不是也会被改写?想着当初的张扬,再与现在的落魂对比,邱氏心如刀绞,她确实是知错了,所以她会吸取教训,做一个安份守已,低眉顺目的姨娘。 …… 一边望着熟睡的儿子,一边照例与锦绣说些朝堂上的事儿。虽然他也是大男子主义极严重的男人,但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女人天生处于弱势地位,可在后宅中以及家族发展却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她的母后曾说过,下一代的优秀与否,一半原因取决于母亲的教养与见识。若是母亲眼光狭窄,教出来的儿子也优秀不到哪儿去。 赵九凌深深为自己的母后卓越的见识而自豪,太傅传授给他们兄弟的是无边的知识,但母后教给他的却是做人的道理,以及为人处事之道。他也从来不会怀疑,若非自己的母亲高瞻远瞩,眼界豁达,也不会教出优秀的皇兄和自己。 太后出身卑贱,虽然祖上冒了青烟,有幸成为继后,但她的出身决定了她短浅的眼界与狭隘的人生,她所出的庄顺公主与容王,一个跋扈嚣张,一个纵欲过度,禄禄无为,虽然这里头也有父皇的刻意打击在里头,但容王小时候还算聪明长大却一事无成这是不争的事实。在帝王家包括勋贵之家,作为主母,太过溺爱孩子,或是一味的护短,并非是爱,反而是害孩子的表现。可惜,这个人人皆知的道理,大多数人却总是无法悟透。 当初他看中锦绣的时候,也因为锦绣的出身而犹豫不决过,所以母后提出让她做侧妃的建意,他也是默认的,这并非是侮辱她,而是深思俗虑过的结果。锦绣虽然聪明,但出身在那摆着,再是聪明,在眼界上,格局上,肯定是不极勋贵之家精心调教出来的嫡长女。 望着紧紧挨着自己的小妻子,一头青丝披散在周围,在她的背后形成一道黑色的波浪,灯光下,衬得她白嫩的脸儿越发柔巧。 她以一种初生婴儿的姿势,紧紧挨到自己腰旁,侧对着自己,从他这个角度望去,也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轻轻跳跃着,像轻盈的蝴蝶,又像精灵在花骨朵上跳舞。 伸出一只大掌,缓缓摸着她细腻滑嫩的玫瑰红的娟丝中衣的后背,感受着用蚕丝织出来的细滑在指提流淌,如同婴儿般的肌肤,滑嫩而温暖。 后来在宣府的时候,对她的心动与日俱增,仍然没有娶她作正妻的打算。也就在那次他们第一次挑开话题之后,她那句“宁做鸡首不做凤尾”后,他才认真考虑起来。 母后也曾担心,出身低微的她无法担当起嫡妻的重任,但她的表现却也乎他的意料。她是个聪明的小女人,她的见识或许比不上那些名门贵女,但她的格局,却是丝毫不差的。有时候她很迷糊,可有时候,她又敏锐得吓人。 他的母后也是位聪慧又有才情眼界的女子,可惜父皇却没能好好珍惜她,虽然帝后呈现给自己的永远是相敬如宾的景象,但他知道,他将来的妻子,绝不能像母后那样,永远挂着温婉雍容的端庄面孔面对自己。 想到初婚时的锦绣,也如同母后那般,挂着张看似温柔实则拒人千里的面具时,他是何等的难受。所幸,他及时改变了策略,适时调整自己,付出总会有回报。 赵九凌侧躺了下来,也微侧着身子,轻轻地偎近锦绣,一只手环着她的腰,才生完孩子的她,腰身还比较粗,但他却只觉柔软,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然后往下滑,罩着她挺翘的臀部,感慨地道:“总得算以解放,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锦绣笑嘻嘻地问:“我知道男人都会有那方面的需求,王爷那时候,就真的不想吗?” 赵九凌苦笑,“想,怎么不想呢。”他也想放纵一回,可每每瞧到她用温柔信任的眸子盯视自己,并甜蜜地偎在自己怀中,他总会克制下来。 宋融那混小子虽然有时候特别可恶,可那家伙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世俗规矩不过是咱们用来对付别人的武器罢了。你更可以用它来对付女人。但倘若真的用它来约束自己的妻子,满足自己的私欲。那么,你肯定会失去一个爱你的女人。要知道,女人的感情算不得宝贵,但若失去了,你将会有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像咱们这种勋贵之家,不与自己一条心的妻子,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儿。” 赵九凌深以为然,也深深被震动了。也在那时候,他才赫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会羡幕宋融和开惠。 “算算日子,上个月邱氏的禁足令就已经解除。但她却等到今日才出来。王爷可知道原因?” 赵九凌说:“内宅里的事,全都由你管。不必过问我。” 锦绣放下心来,她已经知道邱氏打的主意了,不过,她不会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第395章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武定侯府家大业大,喜事儿也多,前两个月才嫁了位宋六,今日又有位宋七出嫁。锦绣知道宋家是信佛的,自己才生完孩子还没有三个月,也不好去凑热闹的。人家会有忌讳。所以这回依然是赵九凌一个人前去。 晚上,赵九凌从外头回来,锦绣都已经躺到床上了,孩子也睡着了,看着睡处香喷喷的儿子,一脸的可惜愤怒。 “都怪宋融那混小子。”进入梦乡的小家伙,睡得极沉,赵九凌摇了半天,喊了半天,依然睡得香,不得不放下儿子,并给他盖好被子。 锦绣好奇地问:“宋融怎么了?” 赵九凌一脸埋怨,“若非他拉着本王说了喝酒,本王也不会耽搁到这么晚才回来。”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熟睡中的儿子,阴险地道:“明日本王也找个理由拦下他,让他回去逗不着儿子。哼!” “……”谁说男人心胸宽阔的?其实大多时候男人的心胸,比女人还要小。 随后又给锦绣带回了个不错的消息,“你有个婢女,叫冬暖是吧?” 锦绣不由讶异,“怎么了?王爷好端端的提冬暖做甚?” 赵九凌唇角微勾,“今儿个去武定侯府喝喜酒,一个自称是工部主事黄有德的人,向本王敬酒,说是感激你妙手仁心之术,使得他家夫人吃了近一年的药成功有了身孕。如今孩子刚刚上身,全家都兴奋不已。这回特地向我道谢。” 工部主事?又是姓黄,锦绣有些印象了,“真的有了?那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赵九凌笑了起来,“你就是爱谦虚。瞧那黄有德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后,想来是把你当作恩人了。不过,他还领了一个人来拜见我,你猜是谁?” “谁?刘子威?” 赵九凌滞了滞,失声叫道:“你怎么知道的?” 锦绣白他一眼,得瑟地道:“本山人神机妙算。” 赵九凌不信,锦绣只好说了实话,“你一来就提及冬暖的事儿,我就已朝这方面去想了。然后王爷又与我说起黄有德夫妇的事,上回冬暖可是奉我命令送药到黄家,回来与我说她见到她昔日的主子,回来后可没少得意。今日里王爷只稍一提,我便能猜出个大概。怎样,我猜对了吧?” 赵九凌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无耐地道:“你就不能藏藏拙么?让本王有点成就感不成么?” 锦绣捂着唇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以后我会注意了。王爷,那刘子威找您可是有什么事儿?” “你这么聪明,就放心大胆去猜吧。” 锦绣瞪他,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在锦绣急得抓耳捎腮得差不多后,赵九凌这才慢吞吞地道:“那人确是刘子威,好像是礼部的什么员外郎之类的官儿,说是他兄弟看中了你身边的丫头,想聘娶为嫡妻,希望王妃恩准。” 锦绣惊讶,自从她做了王妃后,身边的几个丫头的行情也是水涨船高,有好些人都想求娶冬暖青莲圆月巧巧等几人,但丫头们对她还算忠心,纷纷表示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后再另作打算。于是锦绣也就决定,等她生下孩子后,再给她们仔细相看。 冬暖是几个丫头中,姿色最好的,一身护理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了,平时她给人看病,不管走到哪都是带在身边的,可以说,冬暖算得是她最得力的助,再加上长得娇美可人,受到的关注当然是最大的,以往在宣府,就有人蠢蠢欲动地向她提亲,都被她拒绝了,嫁入楚王府后,这些求亲的人身份也一路看涨,锦绣都快挑花了眼。如今,小小一个员外郎的身份就要求娶她身边的大丫头,她还真没瞧进眼里的。 “刘家好端端的怎么也要来打冬暖的主意?应该别有居心吧。” 锦绣可是看透了那些来向她提亲的人的嘴脸了,表面上是娶冬暖作嫡妻,实际上还不是想搭上冬暖这条线,好让她出面给他们治病,或是与楚王府搭上关系。 赵九凌笑了笑说:“刚开始我也觉得挺纳闷的,小小的员外郎,八杆子打不着的,这会子居然跑来求娶我王妃身边的大丫头,一看就知道是有所图谋。后来稍稍打听,这才知道,刘家原本是走了的沈中文的门路。” “沈中文?” “对,就是沈阁老。说起这刘家,运气确实挺霉的。以前走的是袁付天的门路,也就是太后党。可惜吴氏流产事件发生,太后党基本上被一网打尽。但凡与太后党沾上关系的,统统罢官贬出京城。这刘家也是走了袁家的门路,才捞了个员外朗的差事。如今,袁家倒台,刘家惶惶不可终日,如同丧家之犬,又赶紧抱上沈家的大腿。”。 锦绣明白过来了,乐了;“这刘家人眼光忒差了。沈家估计现在也自身难保了吧?他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赵九凌也跟着笑了起来,“接连两回抱的大腿都倒了大霉,这刘子威总算长了回眼光,知道再抱大腿也没用。所以赶紧进行曲线救国。” 锦绣接过话来,“于是他便想到了冬暖。”不得不承认,这刘家人还挺会钻营的。如果刘家真的娶了冬暖作嫡妻,那么锦绣无论如何也会看在冬暖的份上,随便给刘家安个差事也是轻而易举的。这刘家人的主意打的倒是好。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冬暖会嫁给刘家人才会有鬼。 叫来冬暖,把刘家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与了冬暖,果然让锦绣猜中,冬暖不屑地撇唇:“奴婢就算嫁难嫁狗,也不会嫁给这种人。哼,让他们趁早死了这个心。”不过想着当年被人瞧不进眼里的低贱丫头如今却成为刘家巴接的救命稻草,冬暖还是很得意的。 冬暖是个有傲气的丫头,她的回答本来就在锦绣意衬之中,也就没放心上。该怎样就怎样。 …… 这阵子邱氏安份了一阵子,屋子里的姨娘都不成气候,锦绣也就没有把心思放在这边,全心全意地把目光放在医馆的事上。 十一月一号,医馆正式开张营业的日子。没有剪彩,没有鞭炮,没有歌舞庆视,一切都静悄悄地投入营业当中。因为是头一天营业,所有医馆的大夫全是各个领域的权威,中医行业倒不像西医那样分得如此详细,所以锦绣只列了内外科以两门主打科室,底下再分为跌打损伤室、耳鼻喉五官室,急救室。坐镇的全是执开下杏林牛耳的太医院众御医。 锦绣在内科方面,确实如齐王妃所说,有些奇淫技巧,但在许太医这些老家伙面前,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为了遮丑,锦绣主动选择在外科干活。 太医院的御医们名气还真不是盖的,三位老资格才刚坐到位置上,据说光排号就已经排到三百多号了,锦绣一听,还挺妒嫉就是了,她坐镇外科,外科就她和唐成、以及锦绣从金陵挖来的同仁堂的大夫齐如月,锦绣大弟子齐玄英的叔父,另外还有两名太医院专司外伤的胡文成太医,和周进祥太医。 外科五位大夫坐镇,可排号看病的人却居然只有区区数十位,可没把她郁闷死,唉,以往被人吹捧成神医,现在神医光环被拨了,还真有些下不了台。 倒是胡文成和周进祥两位太医看得开些,他们捋着胡子对锦绣笑了笑说:“帝都的勋贵富豪大都喜欢让大夫登门看病,就算医馆里诊金便宜不少,但这些人自恃身份,也不会主动过来的。更何况,这些勋贵们身份尊贵,又不打猎又不上战场的,就只是些小病小痛罢了,很少有看外科的。今日前来的病人,大都用不着咱们,有的甚至还挂错了号,甚至就是冲着王妃您来的。” 锦绣恍然,看着排号名单上的地址,全是皇城外的五门外的住址,也只是些普通老百姓了。 这些病人其实也就是些小病痛,确实如周进祥所说,还有相当一部份人,就是冲着锦绣的名气来的,甚至挂错号的也有,锦绣不由泄气。看来医馆的宣传工作还得深入进行,挂号处以及导医台还得另强训练。 到了下午,外科就变得冷清,反倒是内科,人满为患,锦绣去巡察了番,全是些生活在社会中下层的老百姓,坐镇的六位内科大夫都配了一名助手,两位护士,依然忙得晕天暗地。 古代的内科相当笼统,像肿瘤、肠痈、结石等病,都归类为内科,由主治大夫检查了病症后,再转到外科去。 傍晚时分,锦绣迎来了第一位需要开刀动手术的人,病人患了肠痈,已经比较严重了,并安排住院手续,而这一日,医馆总共有一百二十多人住院。成绩还是非常不错的。 只是当锦绣看到相当一部份病人那破烂的穿着,以及彷徨的脸时,心又沉了下来。 皇帝鼓励她开医馆,是为了赚钱,医馆每年的总收入会上交一半到国库,在这个时代,老百姓是没有人权的,而统治者也从来不会为穷人的医疗买单。而住一次院,虽然要不了多少钱,可对于这些连温馆都无法解决的病人来说,也是非常庞大的负担。 可锦绣却没有能力为这些人大开绿灯,她虽然贵为王妃,也耗不起免费诊治的庞大费用。 正在这时,外头又响来一阵吵杂声,锦绣皱了眉头,医馆禁止喧哗,何人如此大胆敢在这儿对医护人员呼来喝去的? 声音是另一个病房里传出来的,锦绣走了进去,原来是一位中年女病人正在喝骂临床的一位女病友,指责这位病人寒酸得像叫化子,低贱的盆民身份怎配与自己同一个病房,要求这位病人滚出病房。医护人员正前来劝通。 那妇人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人物,或许还是位官太太,身为官家夫人,大都有傲气和官架子的,如今看过病居然与一介贫民同住一个病房,哪咽得下这口气,找茬是肯定的。 若是放到以往,锦绣肯定要把这人骂出去,让这类人滚得远远的。可眼下正在为医馆营利发愁的锦绣,却从中找着了一片商机。 她叫来冬暖,“你去告诉那位病人,这儿全是普通大病房,咱们还有单间病房,以及贵宾病房,单号房病10两银子一晚,贵宾病房五十两银子,顶级病房两百两。让病人自愿挑选病房。” 冬暖一脸的迷惑,“王妃,咱们医馆什么时候有这些病房呀?” “现在没有,马上就会有了。去通知工部,让他们即刻赶过来,把后头的空院子重新建几试高级病房出来。”她要赚这些贵族的钱,狠狠地宰,动富济贫。 虽然开设贵宾病房容易引发医疗事件,让穷人更加仇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世界,老百姓是没有话语权的,话语权只掌握在少数贵族手头。她又要让医馆有着丰厚的营利,又得让老百姓看得起病,也只能这样了。虽然开通贵宾病房,以及贵宾医疗,老百姓会吃不少的亏,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不是圣人,她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只能尽可能地做力所能及的事。 …… 有了那位官太太的带头作用,又有好些有些身份地位的要求更换病房,要的都是那种单间病房。锦绣让人火速让人去布置单间病房后,又开始查住院病人的病历和身份,发现住院的大都是些小官小吏和普通富户,半个勋贵的影子都没有。她轻吁口气,看来,想要挣那些有钱人的钱,还得从长计议。这将会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权利搏弈。 医馆的事儿千头万绪,锦绣忙得晕头转向,坐在办公室里头,只觉脑袋都不够用,太阳穴嗡嗡地叫嚣着。冬暖也忙得脚不点地,她不但要帮着护理病人,还得当锦绣的传声筒,以及照顾锦绣,这个时候也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从外头进来,一脸的气忿,“王妃,武定侯府的太夫人身子不舒服,要请许太医过去诊治。许太医因紧着医馆的规矩,没有过去,只让武定侯府的太夫人亲自前来。那位太夫人身边的婆子就在外头吵闹起来了。王妃,您觉得这事儿要如何处理?” 说起这个武定侯府太夫人,锦绣也是颇有印像的,是武定侯的继母身份,自己本身也有儿有女,因为有了儿子,所以也学宫里那位,妄想要元配嫡子那个眼红眼热的爵位,这些年来从来没有消停过。锦绣去过宋家两回,便知道这人空有理想却是个脑残至极的大白痴。今日倒是好,所有勋贵世家虽都送了开业礼物,却没有一个人来排队看病,不是自恃身份,就是觉得上门看病太过掉价。但又不愿破坏锦绣订下的“帝都医馆所有大夫都不允许上门看病”的规矩,所以全都在那观望呢。 这但宋太夫人倒是好,敢第一个吃螃蟹。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5—27]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感冒了,发热,咳嗽,全身酸痛,流鼻涕,这滋味不好受哇。v文不更新要扣分,痛苦。 今天一整天就敲了这么些字,我还是满厉害的就是了。 第396章 太后千秋节 锦绣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说:“我说什么事儿,原来就为了这个。医馆的规矩京里上下无人不知,如今还有人破坏规矩,显然是不把我这个馆长放眼里。”她对冬暖吩咐道:“你去与许太医说,甭理会去。若再聚众闹事,直接让顺天府的人带去吃几日牢饭吧。” 冬暖心里一喜,大声道:“是。王妃。” 锦绣摆摆手说,“在医馆,就叫我馆长吧。王妃这个称呼还是回去再叫吧。” 冬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外头又有人推门进来,冬暖看到来人,赶紧蹿到一边,叫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九凌,他说:“王妃还没回去,便过来瞧瞧。” 锦绣抬起头来,对赵九凌有气无力地招招手:“你来了,随便坐。还有一会儿才能下班呢。”她指着桌上一堆厚厚的病历本子,“等我把这些病历看完了,咱们就回去。” 赵九凌观察着锦绣的办公室,当中一个宽大的大理石桌案,后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坐椅,旁边有个衣架,挂着两件白色的褂子。桌案的另一边放着两把椅子,旁边有一个小圆桌,靠墙的一边放着个书架,上头堆满了书本,全是与医学有关的。屋子四周摆放着四季冬青盆栽,右边一个四折落地屏风,里头有个简单的休息室,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就是所谓的办公室?”赵九凌拉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嗯,馆长办公室。够拉风吧?” 赵九凌没有说话,只是瞅着她略显疲惫的脸,“你才刚生完孩子,也不要太过劳累。有什么事让底下人去做就成了。” 锦绣哀声叹气,“我也想做甩手掌柜来着,可医馆里人太多,今日前来看病的大都是普通老百姓,窄不出多少油水。想要挣大钱,还得靠这些勋贵来支撑。”她拿出一个病历,“这人是风寒袭肺引发的咳,我大致算了下,前后医疗大约要四日左右,加上住院费护理费和医药费,大约需要花一两四钱银子。而医馆扣除所有费用,能赚的也只有区区几十文钱。唉,这些普通人的钱,挣得可真够吃力的。” 赵九凌说:“你这才开张嘛,哪能一蹴而就的。”他看着锦绣眉宇间的疲倦,不由分说地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时辰也不早了,该回去了,本王也还没吃晚饭呢。这些事儿让底下的人做就成了,哪能事必躬亲的。” …… 那个武定侯府的太夫人身边的奴才实在太过可恨,这回有了锦绣的明确指示,冬暖再也无所顾忌,昂首挺胸地来到内科,把锦绣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许大人,馆长亲自放话了,帝都医馆规矩不可废。” 许太医道:“是,老夫知道了。”然后许太医身边的弟子兼助手赶紧对面前那个穿着体面的婆子喝道:“请回吧,医馆规矩不可废,请别再为难我家师父了。” 那婆子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冬暖,目光如狼,凶狠而高傲,“这位小娘子,好大的威风。区区一个医馆,居然敢怠慢武定侯府太夫人,万一出了什么事,不说你一个小小的奴才,就是你家馆长,也得脱层皮呢。” 冬暖那个惊讶,帝都医馆是圣上亲自下令设建,工部改建,由楚王妃主持操作,御医坐镇,网罗了全天下最优秀的大夫,铁打的皇家医馆,只差没渡上“御用医馆”了,全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敢在这儿闹事,简直是作死的忙。这武定侯府太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见冬暖面带惊讶,还以为是怕了,得意地喝道:“赶紧通知你家馆主,武定侯太夫人可不是你们一个小小的馆主能够开罪的。否则,惹恼了我们太夫人,一个贴子就能让你们馆主去牢饭。” 冬暖看了许太医一眼,许太医苦笑一声,轻声道:“这位武定侯府太夫人自从前侯爷逝世后,一直在佛堂里清修,平时候都很少与人来往的。” 冬暖皱眉:“她不知道,那武定侯呢?就没有人告诉她,帝都馆医的规矩?” 许太医没有说话,倒是他的弟子不屑地道:“京里谁人不知武定侯府的太夫人与现任武定侯爷水火不容,简直就是仇人了。武定侯会告诉她才怪。”说不定还巴不得太夫人出这个丑呢。 冬暖明白了,也没再看这耀武扬威的婆子,转身离去。 那婆子大怒,上前就拉住冬暖的手,“好你个贱蹄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警告你,立即把你们馆主叫出来,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这么大胆,连武定侯太夫人的面子也敢驳。”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来,“本馆主就是不把宋武氏放眼里,你又待如何?” 冬暖挣开这婆子的箍制,飞快地跑到锦绣跟前,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应该是武定侯的借刀杀人之计。王妃,要不要帮武定侯这个忙?” 与开惠县主相处久了,多少也知道武定侯家的破事,想来这位武定侯是真的恨不得自己的继母去死,所以现在连脸面都不顾了。巴不得借锦绣的手给太夫人没脸。印像中那位斯文又威武的武定侯,锦绣觉得,让她当一把刀也是成的,反正她也确实瞧这位太夫人不顺眼。 于是锦绣说:“来人呀,把这聚众闹事的奴才给我抓起来,丢进顺天府衙。另外,再请圣上下旨申饬武定侯太夫人,医馆的规矩可是圣上亲自订下的,还敢肆意破坏,简直是不把圣上放眼里呢。” 那婆子原本还要厉声喝骂,忽然听到锦绣的后半句,脸都吓白了,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 锦绣看都不看她一眼,对一些围观的各世家勋贵的下人朗声道:“所有人都听着,我不管你们的主子有多么尊贵的身份,都必须遵守医馆规矩。也并非我们拿架子,不让大夫登门看病,而是为了省时省力,医馆里有齐全的药物,还设有专属病房,不但可以就近医治,还能严格控制病情。在医馆里看病,其中的好处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以后是不会再让大夫登门看病了,诸位回去与各自的主子商量商量吧。” …… 回到王府后的锦绣全身都快要散架似的,看来家庭妇女坐久了,忽然转变为职业妇女,还真有些不适应。 赵九凌去练武厅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剑,再回到留仙居,锦绣还斜躺在炕上看《民间偏方大全》,赵诺正躺在她身边,呼呼在睡着,小手儿高高举动量,作投降状举在脑袋两侧,小腿儿大赤赤地张开着,非常的霸气。他浅浅一笑,坐到炕上,低头闻了赵诺的胖乎乎的肉手。其实他更想亲孩子的脸儿,不过乳娘说一岁前的孩子睡着了不能亲脸的,否则以后睡觉的时候就会闹半天。 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身为资深孩奴的他仍是克制住了。 “不是早就累了么?怎么还不睡?” 锦绣打了个哈欠说:“再看一会儿书,今日与许太医相比,我才知道,我在内科方面还得继续努力。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王爷快去洗个澡吧,瞧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弄得满头大汗。” 赵九凌忽然拉起她,“既然不想睡,那就来服侍本王洗澡。” 锦绣不想动,可架不住他的力道,被他从炕上拉了起来,只着水红色细棉印花中衣桃红色稠裤的她,不得不下了炕,趿了鞋,一道去了净房。 …… 武定侯府,太夫人宋武氏一脸的狰狞,手头的茶盏狠狠地朝武定侯扔了过去,嘶吼道:“好呀,如今的太医一个个都翻了天不成?合伙建了个医馆就可以不把我放眼里了不是?今日可真是丢尽了脸,哼,我是宋家的太夫人,我丢了脸,你以为你就有脸了?” 武定侯躲过茶盏的袭击,淡淡地道:“太夫人息怒,医馆的规矩就那样,不太夫人您再生气又有何用?” 太夫人怒道:“你要我息怒,你要我如何息怒?以前我有个三病两痛太医院的御医跑得跟兔子似的,如今倒好,三催四请都不肯来,还与我讲什么破规矩,他是不是不想做这个御医了?” 宋夫人也是平淡至极地道:“太夫人您可别忙着生气,等明日一早,圣上就会派人来申饬您。到那时候,您再与圣上派来的钦监告告状吧。”毫不意外看到太夫人脸上的惊恐,宋夫人又添了把火,“只要太夫人不怕丢了性命,您就尽情得骂那医馆馆主和太医吧。” …… 良久,锦绣才从净房出来,身上却未着寸缕,只用宽大的浅蓝色的大毛贴包裹住身子,也亏得屋子四周都烧有暖墙,室内并不冷,她重新找了衣裳穿在身上,这才揉着腰,坐到炕上,摸了孩子的屁股,已经尿了。 她找来小衣裳,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换裤子,这时候乳娘进来了,看到锦绣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箭步奔了过去,“王妃,这种活儿让奴婢来就成了。”她也是第一回做乳娘的,在上千个孕妇当中,一路过关斩将,经过严格的培训后,才有了留用资格。等生下孩子,满了月后,就被送到王府,在十数个优秀乳娘中脱颖而出,和另一位芸娘一道做了赵诺的乳娘。她们很是珍惜这份差事,知道这些尊贵的贵妇娇气的很,平时候能抱抱孩子也就不错了,哪里敢让王妃动手的,于是赶紧把锦绣手头的裤子抢了过来,手脚麻利地给赵诺换上。 锦绣也没有勉强,只是叮嘱她,没事不要把孩子换在手上,让他多睡,只是必须注意纠正他的睡姿,要经常揉孩子的头,捏孩子的耳朵和鼻梁,哭了也不要马上去抱他,注意经常给他洗手,因为半岁前的婴儿都有吸吮手指头的习惯,想阻止都是没法子的,所以只能让他的手指头保持干净,以免病从口入。 乳娘连连点头,她以为贵人们都是宠孩子的,所以照顾赵诺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让孩子哭上半声,可这位王妃却忒奇怪,居然不让她经常抱孩子。 赵九凌从净房出来,着白色中衣,黑色裤子,脚上啃着双千层鞋的布鞋,虽然在自己屋子里已经卸下了白日的威势,可仍是给了乳娘一种胆战心惊。 “再过一个月就是太后后千秋节,紧接着又是母后千秋节,宫里又会热闹不少,到时候可要把咱们的儿子好生打扮,争取把皇兄的谨哥儿给比下去。” 锦绣白他一眼:“你有完没完?当孩奴还当上瘾了?也不嫌丢人。” “这怎能叫丢人呢?谁叫咱们的儿子人见人爱……” “我还车见爆胎,花见花开呢。”锦绣没好气地道。 赵九凌没有听出她的讽刺,好奇的问:“什么什么,车见爆胎?这是什么意思?” 锦绣又好气又好笑,“就是车子见了车轮都要爆掉。” 赵九凌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这个形容词好,比你以前那个什么拉仇恨的更有劲。” 锦绣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又当着乳娘的面,更是恼怒,随从从炕上抽了个枕头扔了过去,嘴里骂道:“去你的,还是王爷呢,没个正经。你疼孩子没人会说你半个字,但也不是这种疼法,当心惹犯众怒。到时候又被人灌得酩酊大醉,再让我给你施针醒酒,姑娘就跟你姓了。” 赵九凌接过枕头,哈哈一笑,重新把枕头扔到炕上,“都做了孩子母亲了,你确定你还是姑娘?”目光贼贼地在她某个地方流恋忘返。 锦绣恼怒,这家伙也太不像话了,奶娘都还在这呢?恶狠狠地道:“那就叫老娘。” 赵九凌被口水给呛了下,锦绣想着自己雷人的回答,也跟着笑了起来。 倒是一旁的乳娘心里不停地哆嗦着,看着锦绣的目光带着着敬畏。原来楚王夫妇私底下相处与平常夫妻也没差的。只是楚王这么暴烈的脾气,楚王妃居然不怕,她实在没想到,这位主母胆子实在太大了,怎能这样对爷们说话呢,难道不怕被休么? 乳娘一边在心头腹诽,一边低眉顺目地把孩子抱了出去。 夫妇二人床到床上后,赵九凌这才道:“太后的千秋节,估计太后会趁机向母后提出释放郑贵妃的要求。据静心殿的宫人讲,郑贵妃这对婆媳,依然不安份呢。” …… 医馆的事儿还没理出头绪呢,郑贵妃等人又要使玄蛾子了,锦绣叹了口气,真恨不得把这对婆媳给掐死。她不止一次埋怨皇帝,怎么不把这二人弄死在静思殿里,非要留她们祸害人间。 只是上位者的心思下边的人哪能猜得透的,锦绣腹诽归腹诽,面上可是半点心思都不敢露的, 第二日,圣上果真下旨申饬武定侯太夫人,言辞严厉,毫不留情,指责太夫人不把皇帝放眼里,连皇上的旨意也敢违抗,居然指使下人在医馆闹事,这可是对皇上不满呀? 太夫人吓得几乎尿了裤子,瘫软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传旨的太监念完旨意后,又阴阴地道:“太夫人,皇后娘娘还在宫里侯着您呢。您赶紧换了衣服,进宫领罪吧。” 到了下午,宫里便传武定侯大夫人被皇后好一通申饬,那位在医馆作威作福的下人被杖毙,太夫人也被禁足一年,以儆效尤。武定侯宋宽也因治家不严等罪名,被圣上申饬。 宋宽进宫谢罪,在皇上的御书房跪了半日,圣上这才恩准其平身,放他回家。 一时间,众人无不同情宋宽,宋武氏那个坑丈夫坑女儿坑儿子又坑孙子的老虔婆,她自己作死没有人能拦得住她,如今连继子也坑,宋宽这家伙也真够倒霉的。 不过有武定侯府作榜样,京城的各世家勋贵安份不少。连一向得圣眷的武定侯都被严厉申饬,其他人再也不敢抱着佼幸心理了。 过了没几日,锦绣惊喜地发现,医馆账面上的数字节节攀升,后来才知道,才刚开劈出来的顶级贵宾病房基本上住满了人,每天光靠收床位费都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而这些有钱的勋贵们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病,太医院的御医们出马,基本上两三天就能见效,虽然花费不菲,但比起让太医登门看病又要来得划算些了。 又过了一阵子,顶级病房被一扫而空,基本上都让勋贵们家眷挤满,虽然侍候这些贵人们医护人员会有较大压力,但锦绣坚信,有皇帝这块招牌,以及医馆规矩在,他们应该不会胡乱使他们的威风的。 医馆营业时间全天候营业,许太医等人好歹是帝后的指定御医,不能在宫外呆得太久,半月后,这些太医们便被抽调回了宫中,只剩下一些品秩不高的御医坐镇,但从全国各地抽调来的大夫,经过严格政审后,投入门诊,依然有着显著的效果。这些普通老百姓不是找不到大夫看病,而是因为不能系统地看病,所在就给耽误了。有些病必须住院治疗,强制性地戒掉以往家中养出来的不良习惯,再系统地医治,病情便能很快控制下来。 一个老大爷经过手术成功治疗好了肠痈,医馆的业务更是被推到的高峰,其繁忙程度,端看排号处、缴费处、以及住院部如菜市场般的人流便可知其火爆程度。 当锦绣交上一个月账单与赵九凌时,赵九凌眼睛都睁大了,“二万七千两银子?” 锦绣得意地点头,“比当年在宣府还要火爆五倍。如今的人可真够怕死的,八成左右的病都只是些小病小痛。却有三成左右的人贡献了数万两银子的床位费。重症病人当中,大都是些普通人家,也没赚什么钱,不过胜在累积了技术,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经验吧。” 赵九凌在户部当差,还是能看懂账本的,确实如锦绣所说,普通病人确实不怎么赚钱,真正赚钱的还是入住顶级病房的那些勋贵家眷,以及做手术带来的丰厚回报,他说:“头一个月就能挣这么多银子,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相信帝都医馆名气打响后,全国各地都会有病人大量涌入京城,到时候,医馆的营业会更加丰厚。”他越说越兴奋,已经想到户部的库房将会被银子堆满的景像而刺激着。 一月十二日,太后千秋节,今年的千秋节与往年都差不多,内外三品以上的命妇前去叩头请安,听戏,看舞龙狮等节目,然后在宫中吃午饭,最后向太后跪安,然后出宫。 太后一直在病中,但这回却是精神百倍,穿着金黄色的百鸟朝凤褙子,花白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十六根小凤钗齐整而凌厉地如扇形插在义鬓中,九尾朝阳五凤大凤钗威武而张扬地插在正中,两边垂下的流苏长长地垂到肩膀处,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闪动着凌厉的光华。 皇后领着正三品贵嫔以上的内命妇,向太后叩首庆贺,太后盯着皇后说了些褒免的话,确实如赵九凌所说,趁着机会,太后给郑贵妃齐王妃求了情,说二人在静心殿受了寒,双双病倒,请皇后网开一面,放她们出来。齐王与新侧妃杨氏也是当众跪了下来,恳求皇后开恩。 当着众位内外命妇的面,皇后不好驳太后的面子,齐王虽是庶子,可好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儿子,也不好太过落他的面子,于是就同意了。 ------题外话------ 今天睡了一下午 第397章 释放 紧接着,是宗室里的公主、王妃、世子妃、郡主等挨着次秩和辈份上前叩首请安,太后照例说了些褒免的话,特地看了锦绣一眼,唇角浮现一抹幽凉冷意,“郑贵妃和齐王妃在静心殿可受了不少的罪,如今又病下了,楚王妃等会子留下来,给她们瞧瞧吧,毕竟一个是贵妃,一个是你的妯娌,你总不能见死不救。” 锦绣恭身领命。 太后又道:“哀家的曾孙子已经有四个月了吧?怎不把孩子抱进宫来让哀家瞧瞧?” “今日是太后您的千秋节,慈宁宫上下忙成一片,实在不好让小孩子扰了太后的心情。”锦绣说,“等过了千秋节,再把孩子带进宫来让您瞧瞧,可好?” 太后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也好。” 接下来,是外命妇上前叩首请安,太后垂问了几位深得帝心的国夫人,侯夫人,以及朝廷命妇,最后目光来到钟敏身上,对钟夫人道:“这是钟阁老的闺女吧?长得可真水灵。” 钟夫人不明白太后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惶恐地说:“小女陋质。可当不起太后的夸奖。” 太后又说:“据闻钟家一向信佛?” 钟夫人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太后的话,是的。京里很多人家都信佛的。” 太后笑了笑,一张本来就刻薄的脸因为笑容越发阴气森森,“哀家也是信佛的。平时无事就念念佛,抄抄经文,哀家曾在佛祖跟前许下宏愿,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十善业道经》抄齐,可惜最近几年身子不齐,如今连一半都没能抄完。钟家小姐生得文静温婉,想来是个静得下心来的,可否帮哀家了却这场心愿?” 包括皇后在内的内外命妇,俱都心里一惊,钟夫人面色突变,锦绣心里一个咯噔,目光警惕地盯着太后。 太后不给钟夫人考虑的时间,说,“哀家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从来没有让哪家姑娘帮哀家抄过佛经。钟家小姐倒是得哀家眼缘。” 太后的意思很清楚了,她要钟敏给她抄佛经,是钟敏的福气。钟夫人要是拒绝,那就是抗旨。并且也是不识抬举。在这种场合,哪有钟夫人拒绝的权利,反而还得高喊谢太后恩典。 如今的太后就算只是具空架子,可帝王家应有的颜面还要顾的。 钟夫人求救的目光望向锦绣,锦绣眸孔缩了缩,目光锐利地盯向太后。 太后毫不在意,伸出手来捋了耳边并不存在的发丝,“钟夫人,考虑好了么?放心,只是让钟家小驵在慈宁宫呆上半个月,抄完佛经就可以回去了。哀家还会欺负她一个小姑娘不成?” 谁说不会欺负的?太后脸上那残忍阴冷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她就要折磨钟敏。并且毫不遮掩地望着锦绣,给了她一记冷光。 太后与楚王妃的恩怨,京里无人不知。太后与皇后斗了多年的法,一直处于下风,宫外的人不明白,后宫的妃嫔那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太后不敢找皇后的麻烦,也在锦绣那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找钟敏下手,想来是知道钟敏与锦绣的关系,这是打算给锦绣一个下马威了。 钟敏脸色惨白,太后脸上那残忍而阴鸷的表情,显然是打算把她留下来折磨了,忍不住望向锦绣。她也是不是笨蛋,太后这是想从她身上出气呢。 锦绣心思电转,在这种场合,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如果拒绝了,太后就会拿此作文章,指责她不孝不顺,甚至忤孽,虽然伤不着她的根本,可好歹也是件麻烦事。 锦绣眼珠子一转,目光望向庄顺公主,她轻轻浅笑,露出雪白牙齿,“庄顺姑母,您可是太后的亲闺女呢,如今太后她老人家都不疼你了,居然疼起了敏妹妹,你就不吃醋?” 庄顺公主身子一震,面色复杂地望了锦绣一眼,她脸色也变了数变,最终对太后道:“母后,您也太偏心了,有自己的亲外孙女儿不疼,偏去疼一个外人。不说女儿不依,您外孙女儿也会不依的。” 太后脸上充满了怒火,她没有想到这时候女儿居然与她唱反调。太后沉声道:“不过是让钟家闺女给我抄半个月的佛经罢了,你叫什么屈呀?没个体统。” 庄顺公主笑道:“钟家闺女好虽好,可到底没有您嫡亲的外孙女来得亲近呀?母后,淑平如今也有十三岁了,成日里呆在家中无所是事,干脆就让淑平进宫替您抄佛经好了。”她赶紧给脸色铁青的太后使了眼色,道:“母后,有嫡亲外孙女不用,偏偏外人的闺女,这要是传进淑和耳里,淑平肯定会伤心的,一定会说太后祖婆婆不疼她呢。” 庆王妃等人也一通附和,说太后偏心也偏到没边了,嫡亲的外孙女不亲近,偏去亲近臣子家的闺女,确实偏心就是了。 太后虽然生气,但庄顺接连给她使眼色,也就知道女儿肯定有什么苦衷,也只好就此作罢,“罢了,都这么大的人,还要与臣子家的闺女吃醋,也不害躁。” 让钟敏进宫抄佛经的事就不了了之,但太后这口气却是无法咽下,但因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横手一手,让她有气无处发。等大伙都去前边大殿吃饭之际,太后叫来庄顺公主,一通痛骂,“你个吃里扒外的,刚才为何要阻止哀家?” 庄顺公主无耐而地说:“母后,到了现在您还在执迷不悟么?” 太后瞪着眼,“哀家看执迷不悟的人是你才对。以哀家的身份,整治一个臣子的闺女简直是手到擒来。你平白无故的阻止我做什么?” 庄顺公主摇了摇头,苦口婆心地劝道:“母后,到了这种时候,您还没看清形式吗?如今大周的天下,都让那边把持得严严实实,容王弟拿什么与人家争呀,要人没人,要权没权,有钱也没钱。王弟拿什么与人家皇位?说句诛心的,母后您在深宫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要找他们的茬,岂不是找不痛快么?” 太后厉声喝道:“好歹我也是他皇帝的嫡母,他还敢动哀家不成?他还要不要名声?” 庄顺公主苦笑,“母后您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表楚想要一个人消失,是许多种法子吗?当年的婉仪太妃、修容太妃是怎么死的母后还不清楚么?” 太后脸后微变,但仍是嘴硬地道:“她们只是皇帝的庶母,死了便死了,哀家可是他的嫡母,他敢像对付婉仪太妃那样对我?哼,文武百官恐怕也不会由着他乱来。” 庄顺公主又气又急,跺脚道:“母后,怎么到了现在您还看不清形式?如今帝后虽然为着名声供着您,但却绝不会容忍您身边人的,儿臣现在也渐渐明白那个位置不是想要就能要的。郑家人早已折戟,容王弟也不是做大事的,齐王更不说,就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子,除了美色外,别的一概不管。说句诛心的,母后您再这么折腾下去,可是要断儿臣和容王弟的后路呀。” 太后面皮抽搐,“你这是什么?你是大周的公主,你兄弟是大周的王爷,他还敢动你们不成?” 庄顺公主暗自摇头,“大周朝的公主多得是,也有分受宠的和坐冷板凳的,不差儿臣一个。当年的盛华大长公主,父皇在的时候多么威风,可父皇驾崩后,这位盛华大长公主就坐起了冷板凳,最后郁抑而终,母后又不是不知道。还有如今的诚王,人家可是父皇的长子,皇兄登基后,不也把诚王调去了犄角之地就番,短短几年时间就得暴病而亡,如今诚王的儿子也只捞了个国公的位置,再这样下去,下一代估计连郡公都捞不着了。母后您可知这是为什么吗?” 太后脸色铁青,半晌无语。 …… 郑贵妃齐王妃被放了出来,先是去太后宫里向太后磕头,看着侄女憔悴的面容,以及齐王妃几乎变了形的身子,太后心里一痛,想要发怒,又想到女儿的话,生生忍了下来,对她们摆摆手,“罢了,你们跪安吧。回去好生养病吧。” 郑贵妃在静心殿呆了近五个月,早已被弄得半点脾气也没了,虽然对太后的态度很是失望,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强忍着屈辱对太后磕了头,退了出去。 齐王妃却还是不服气,跪到太后面前,哭诉道:“太后您可要替孙媳妇作主呀。” 太后说:“这回的教训还没吸够?你们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报仇的事儿就不要再想了,以免惹祸烧身。” 齐王妃很是不甘,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随郑贵妃一道去了皇后宫中,向皇后磕头。 皇后神色淡淡,半句话也没说,就让她们跪安了。郑贵妃回到自己原本的宫室,齐王妃则出宫回了齐王府。 当日锦绣便得知齐王妃回了王府,想着齐王府那位新的侧妃,心里一阵快活,也不知道齐王妃回去后,看到自己的堂妹把持着王府管家大权,会是何等表情。 ------题外话------ 前两天感冒引发头晕恶心呕吐,成天就想睡觉,站起来就晕得厉害,躺下来就没事,在床上躺了两天,今天头没那么晕了,就是还有些头重脚轻。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美尼尔综合症吧,向编辑请了两天假,本来也要向姐妹们请假的,只是发到公众章节里没有被审核通过,气死偶矣。 姐妹们儿童节快乐,端午节快乐。 第398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天晚上,锦绣没能听到有关齐王府的内宅地震,还挺失望就是了。不过想想齐王妃如今已经是猪嫌狗烦的人物,早已失了齐王的信任与尊重,只要她不太笨,都应该知道现在不是与侧妃较劲的时候。现在的她,最重要的就是夹着尾巴做人,讨好齐王,再慢慢收回自己丢失的领土,而不是横冲直撞,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来。 果然如锦绣那般猜测,齐王妃回到王府后,确实安分了好一阵子,王府管家大权依然交由杨侧妃手上,她自己则深居简出,似乎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非常安份。 接连半个月,也没有收到有用的消息,锦绣都有些失望了,不过她觉得这类人应该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物,依然打起精神来让人密切关注那边的情况。 转眼间,又到了皇后千秋节。 古代皇后及摄六宫事皇贵妃的寿辰称千秋节。千秋,意为千年,亦即长寿,属于祝寿之词。 皇后先诣皇太后宫行礼,于交泰殿升座,行庆贺礼,王妃、公主至镇国将军夫人,公、侯、伯至六部命妇等,均着朝服,至皇后座前行礼,礼毕,皇后在宫中设宴。 前些年,每到皇后千秋节前夕,太后就会病下,皇后要在太后榻前侍疾,便取消了千秋节,皇后莅临中宫已有二十余载,却只办过区区数回千秋节。 而太后千秋节却是年年举办,奢华煊赫。久而久之,帝都上下,无人不知太后肚子里那么点小九九。 从赵九凌嘴中得知太后那么点算计后,锦绣惊得差点把嘴里茶水吐了出来,“这老东西,这种腌赞伎俩也使得出来。” 赵九凌哈哈一笑:“是呀,这老虔婆,也就这么点算计,所以母后才压根不把她放眼里,由着她折腾,纯当是看笑话吧。” 锦绣却一肚子的鸟气:“这要多大的胸襟才能忍得下来?若换作是我,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太恶心人了。”如果说太后是皇后的亲婆母也就罢了,偏她不是。还要弄这么一出,太恶心人了。 赵九凌笑了笑:“母后都不生气,你气什么呀?其实,母后她老人家并不想过这捞什子的千秋节,巴不得取消呢。” “这是为何?” “王妃的冠帽你都嫌压脖子,皇后的冠帽更是沉重,你可知道,千秋节戴着那么重的冠帽一戴就是一整天,谁能吃得消?” 锦绣捂着唇,咯咯地笑道:“原来如此。”然后她又想到太后千秋节,太后并未戴冠帽,于是又问:“不戴冠不成么?” “那怎能行呢,母后是正儿八经从午门抬进宫的一国之母。太后虽贵为一国太后,却只是从后门抬进宫门的继后,在礼法上就输了母后一筹,所以太后并没有九龙四凤冠。她只是从小小的宫妃升上来的继后,也不配拥有最高规格的冠服。但母后就不一样了,她老人家是父皇的结发妻子,是元配嫡妻,但凡普天同庆的日子,必须着正式礼服,受内外命妇叩拜之礼。人前倒是风光,却也累人。所以母后千秋节不过也罢。” 锦绣表示理解,只是仍是不明白,以帝后的手腕,在深宫中让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婆死掉,实在太轻而易举了,怎么帝后却一直容忍至今呢?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赵九凌面色一冷,他定定地看了锦绣一眼,忽然长长一叹,“这其中,当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事关天家的颜面,这事儿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锦绣便没有再问了。 …… 慈宁宫中,太后一脸不豫地瞪着郑贵妃,“你说什么,你还想让哀家装病?” 郑贵妃一脸的阴狠,“往年您都是以这个法子让那老妇过不成千秋节,今年同样也是可行的。反正那老妇看重面子,太后您就算装病又怎样?那老妇为了名声,少不得又要虚情假义一番。到时候,母后您装病,把那王氏还有王氏的儿子诓进宫来,不就由着您搓圆捏扁么?” 这些年来,郑贵妃在皇后手上从来没有如意过,被皇后踩也就罢了,后来又让赵九凌踩,如今,一个破落户也把她踩在脚底下,她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在静心殿她已准备认命的,可经不住齐王妃一番挑唆与鼓舞,想着这些年憋屈的日子,王氏的嚣张,赵九凌的痛踩,恶向胆边生,心思再度活跃了起来。她整不死赵九凌,就报复在王锦绣身上也好。 她虽然被放了出来,但身边的人被换了个干净,她也没有本事去报复了,但挑唆着太后对付王氏,还是不错的。这老货也是个蠢货,这些年没少受她挑唆,反正这老太婆命也不长了,让她在临死前再做一件恶事也好。她倒可以摘得干干净净,何乐而不为。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太后真的陷进去了,也与她无关的,她好歹还有齐王这个靠山,皇帝也不会绝情到置她于死地的地步。皇后那个老妇一向注重名声,想来也不会要她的命,她这个贵妃只要夹着尾巴做人,也是稳坐的。到时候等皇帝驾崩,她就去与儿子一块儿过日子,皇后也管不着她。 越想越美的郑贵妃,再也受不了这种处处受人管制的日子,恨不得立马挣脱这个枷锁。她现在连皇帝也恨上了,如果他早点死该有多好,她在宫里处处受制肘,若是去了儿子那儿,那就是她的天下了,想怎样就怎样。 被这个梦想激发了斗志的郑贵妃,全身燃起了奋斗的目标,于是进一步撺掇着太后,又与太后讲着整死王氏母子的种种好处。 太后也觉得王氏就是她命中的克星,专门生来克她的。自从她进宫后,她就一直没有顺心过。从来没有睡过一天舒服的好觉,真恨不得捏死那王氏。 女儿庄顺公主的话又在脑海里生了根发了芽,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决择。 不过,想着她手头还捏着皇帝一个至命的把柄,太后又胸有成竹地笑了。 …… 这日,锦绣才从外头回来,便有下人来报,齐王府的杨侧妃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 锦绣那个惊讶,她与杨侧妃只见过一回,还是上回太后千秋节里见过面的,也只是平凡无奇的点头之交,这回却亲自登门,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 锦绣想了想,最终还是接见了杨侧妃。 杨侧妃与齐王妃长得并不像,杨侧妃生得高佻而健美,英气的眉毛,凌厉的眼神,一看就知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主,这样的人,做主母绰绰有余,可以把诺大的家打理得齐齐整整。但做侧妃,显然是板上钉钉的家乱之源泉。 锦绣在东暖阁招呼着杨侧妃入座,她自己则坐于上首,命人上了茶后,矜持而礼貌地笑道:“杨侧妃倒是稀客。不知杨侧妃前来找我,有何贵干?”锦绣虽然巴不得这人与齐王妃来个高规格的内斗,最好把齐王妃斗得灰头土脸,但大面上,她可不敢与杨侧妃走得太近,侧妃虽然也是有名有份,若走得太近,可就有失体统了。 所以锦绣没有过多的客套话,直接进入正题,也侧面表示,她与这位杨氏并无结交之意。 杨侧妃大概也知道锦绣的想法,轻轻淡淡地说:“妾身今日前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与王妃说两句家常话。妾身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宫里的事儿多少也知道一二。如今太后年纪大了,每到十一月份,就会发一回病,眼看就要到月底了,又到了太后发病的时候,王妃是大周第一女神医,定要好生准备才是。依妾身之见,若太后真的不幸窜病,王妃在进宫前,还是先把肚子填饱,以免让宫里的人操心王妃的膳食。再则。小王爷还小,王妃也要多加费些心思才是。” 锦绣愕然,她好歹也在王妃位置上坐了一年多,多少也知道这些内宅妇人习惯性地说一句漏半句的说话方式,很快就领悟了杨侧妃话中涵义,脸色微变。 杨侧妃也不管锦绣有没有听懂,又继续淡淡地道:“我们家王妃自从回到王府后,就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做做女红外,并无别的消谴,前些日子去庙里上香,特地给王爷求了平安富贵符,王爷很是欣慰。后来王妃又给贵妃娘娘求了个平安符,如今太后病危,我们王妃忧心太后凤体,又在佛祖跟前虔城求了个平安符,昨日晚上便进了宫亲自交到太后手上,太后凤体果真好了泰半,我们家王妃的一片诚心之举,赢来了无数赞誉。太后很是欣慰,昨晚便把我们王妃留了下来,太后凤体已经复原了大半。想来今日王妃进宫,太后凤体肯定能药到病除。” 锦绣恨不得把杨侧妃骂上一通,你有什么话就直接明说嘛,何必藏着掖着,让我猜来猜去的,浪费我的脑细胞。尽管不明白杨侧妃话里的意思,但锦绣却不愿被人看扁,故作深沉地道:“有劳杨侧妃提醒,我省得。” 杨侧妃定定地看了锦绣一眼,起身,微微福了身子,告辞,“既然如此,那杨氏告辞。王妃您要多加保重。” 然后昂首挺胸地离去,姿态高傲。 锦绣等杨侧妃的身影消失在目光镜头后,蓦地软下身子,该死的,谁说妇人之间的交往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外交方式,奶奶的,杨氏这话太过深奥了,她集中了所有心神,才勉强跟上杨氏的脚步。不得不感叹,内宅女人,没有一个是善茬。这杨氏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说话却是老气横秋,一肚子的七窍玲珑心,太厉害了。 她脑海电转,细细思虑一番,忽然冷汗涔涔。齐王妃杨氏,这个蠢妇,看来这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 今年的皇后千秋节依然在太后的“凤体有漾”中,没能如期举行。帝都上下,早已见怪不怪,锦绣也不喜欢戴着沉重冠帽进宫磕头跪安的,太后来这么一出,倒也省了她不少麻烦。最重要的是,太后“凤体有漾”,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赵诺丢在王府,理由很是现成,怕扰了太后清静。 自从传出太后“凤体欠安”的消息后,锦绣每日进宫把脉问诊一番,在锦绣妙手医术,以及齐王妃的精心服侍和佛前虔诚的劲儿,太后病情果然有了起色,不出三日功夫,便好了泰半,已能下床走动 皇帝特地褒奖齐王妃孝顺佳妇,乃天家宗妇典范。 齐王妃称皇后年纪大了,受不得劳累,衣不解带地替嫡母侍奉太后,尽心尽力,宫人都看在眼里,无不称颂齐王妃贤惠。 太后病体痊愈,齐王妃得以出宫,据说人都瘦了一圈,齐王也感念其贤惠,接连三日都宿在齐王妃处。紧接着,齐王府的管家大权,交到齐王妃手上。侧妃小杨氏却称病不起。 锦绣暗叹这杨氏,也算是个人物,身处逆境之下,还能扭转乾坤,确实不简单。 只是时隔不久,又传说太后病危的消息来,这日清晨,赵九凌前脚刚走,皇后口谕便来了,召锦绣火速进宫。 太后今日一大清早忽然陷入晕迷,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皇后只好下令宣锦绣进宫。 知道今日进宫会有许多陷阱等着自己,锦绣倒是不怕太后那些招数,却也怕这些人狗急跳墙,孤注一掷。所以,她决定,进宫后就先来个先声夺人,先下手为强。既然你都不让我活了,我也就没必要再坚持什么仁义之心了。 让锦绣没有料到的是,齐王妃这时候居然登门,满面笑意地说与锦绣一道进宫。 齐王妃一身藏青缎镶白狐毛边的长褙子,下身是同色系的袄裙,身披青缎锦绒披风,通身的族妇气派,稳重端庄,成熟,又大气。 相比锦绣一身明亮的姜黄火焰金绣双凤鸟镶灰鼠毛边窄袖左衽褙子,齐王妃这一身成熟稳重的冷藏青色,更有族妇风范。 齐王妃似乎忘了先前的所有不快,一脸诚恳地拉着锦绣的手,笑道:“九嫂,太后病危,我们做孙媳妇的也不能置身事外,九嫂要给太后看病,我没别的本事,就只能给九嫂打个下手,尽点儿心意也好,九嫂就给我个机会吧。” 锦绣不知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已经打定主意兵来将挡,也不怕她使妖蛾子,于是淡淡地道:“九弟妹有这份孝心,也是太后的福气。我肯定要成全九弟妹的,就是怕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齐王妃面色一成不变,依然稳稳地笑着,“还真瞒不过九嫂,就是因为先前被猪油蒙了心,做了糊涂事,这些日子在静心殿想了许多,总算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这回总算在母后她老人家的恩典之下,重见了天日。回到王府,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着以前的所作所为,真真羞愧不已。这回太后病危,我也是想趁此机会,好好服侍太后,替母后尽尽孝心,也好让母后对我改观,我以为我这个算盘打得好呢,却什么也瞒不过九嫂。” 锦绣不可置否,说:“时侯不早了,该起程了,万一耽搁了太后病情,你我可是担当不起的。” 齐王妃亲亲热热地拉着锦绣的手,“嗯,九嫂说得极是。我们还是不要再耽搁了,赶紧进宫去吧。” 第399章 战鼓响 锦绣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上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马车。正在这时,锦绣又接了个让她晴天霹雳的消息。 满身心思全都集中在进宫后极将有可能发生的阴谋诡计的锦绣,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只觉天玄地转,她紧紧抓着林嬷嬷肥大的手,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传话的侍卫抹了额上的冷汗,半跪在地,沉声道:“舅老爷今儿个去顺天府衙的路上,被一匹疯马撞伤,舅老爷从车厢里摔了出来,如今正昏迷不醒。不过王妃不必担心,舅老爷已经被送入帝都医馆,让许太医还有唐大人等人亲自医治,想来有几位大人在,舅老爷不会有问题的。” 在场诸人脸色大变,林嬷嬷感觉锦绣摇摇欲坠的身子,赶紧扶着她,疾声宽慰道:“王妃不要太过担心,舅老爷的车夫老周头奴婢也是认得的,一向稳重见称,驾车以平稳为主,是个驾车的老把式了。当年老周头给夫人驾车,可是从未出过事。有一回也是遇上一匹疯马,也在老周头手下化险为夷。想来舅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太大问题。” 冬暖等人也赶紧安慰锦绣,冬暖说:“王妃不用担心舅老爷,舅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唐成唐大人是王妃的得意弟子,尽得王妃真传,想来舅老爷不会有大问题的。还有太医院众位御医在,舅老爷不会有事的。王妃莫要担心。” 齐王妃也上前安慰锦绣,“九嫂不必担心,令弟年纪轻,想来骨头健壮,被疯马撞上也没什么的,只要没有断手断脚,应该死不了的。” 锦绣目光一缩,恶狠狠地瞪着齐王妃。 林嬷嬷等人也是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瞪着她,似要生吃齐王妃。 齐王妃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九嫂,时辰也不早了,该进宫了,太后她老人家的病情可是等不起的。”她快意地欣赏着锦绣惨白焦急的神色,得意地道:“令弟如今生死不知,我也能理解九嫂这份噬骨的担心。可现在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太后她老人家可是病危呢,九嫂也是帝王家的人,应该知道天地君亲师,帝王的威严可是凌驾于任何亲情之上的。九嫂,别再耽误了,赶紧上车吧,先给太后看了病,说不定太后她老人家仁慈,大发善心,早早放你出宫,令弟或许还会有救。” 锦绣忍了又忍,总算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杨氏,锦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王锦绣与你誓不两立。” 齐王妃摸了摸脸,毫在不意地笑了笑,“九嫂,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你再忧心如焚也没用的。您可得仔细想想,究竟是令弟重要,还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凤体重要?熟轻谁重,九嫂好好考虑吧。” 林嬷嬷等人全都怒目而视,她真恨不得生吃了齐王妃,不过她也知道今日之事,不管锦绣如何决择,都是刻骨刻髓的痛苦决择,她恶狠狠地瞪了齐王妃,连忙安慰锦绣说:“王妃不要心急。奴婢已经打了人去找王爷了。王爷很快就回赶回来的。” 齐王妃哈哈一笑:“九皇兄又不是大夫,叫他回来又有何用?更何况,九皇兄如今已经上了朝,是不能受打扰的。” 锦绣咬牙,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强迫自己冷静。既然端上王妃这碗饭,享受了王妃带给自己的一切尊荣,就得承受一切负面的压力。 尽管心急如焚,但她仍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正要进宫,等待她的将是未知的陷阱,但锦玉却平白无故出事,想来也是出自太后和杨氏一干人的手笔。一来是考验她,究竟是先进宫给太后看病,还是先去看望锦玉。另一方面,也是故意给她设套,他们明知她与锦玉相依为命,锦玉就是她的命根子,锦玉出了事,她的心神也乱了,在锦玉生死未知的情况下,她哪还有心思给太后看病。 或许杨氏就是要逼得她心神不宁,失了防备,再给她挖下陷阱,让她不跳也得跳。 如果杨氏等人再恶毒一些,偷偷给太后做手脚,让那老东西一命呜呼,然后嫁祸于她,到时候她就是生了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想着那日在皇后宫中,她给杨氏诊脉时,杨氏那怨毒至极的双眼,锦绣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忽然后悔起来,早晓得这杨氏不会安份太久,她就应该早早了结了她。 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今日这杨氏毫不掩藏自己的阴谋诡计,露出本来面目,不得不让锦绣心生警惕,是这人太过自以为是,还是以为自己就是她拈板上的肉,只能任她宰割?她凭借的是什么呢? 杨氏虽然阴毒又冲动,但也不是那种蠢笨如牛的人物,应该知道,在无法给敌人致命打击的前提下,就露出原形,这可是大忌。她在暗算自己的时候,应该会想到算计失败的后果。她再蠢,想来应该不会如此鲁莽吧,在戏都还未开锣之前,就亮出自己的底牌,是她太过自以为是,还是有必胜把握? 望着杨氏那唇角毫不掩饰的冷笑与得意,这得要有多大的把握才会如此? 锦绣咬了咬牙,让还跪在地上的侍卫起身,“去医馆。” “可是王妃……”林嬷嬷拦下锦绣,正要说什么。 齐王妃闲闲地道:“九嫂,万一耽搁了太后凤体,这可是大罪哦。” 锦绣面色狰狞:“林嬷嬷,你不必多言,我知道你的意思。哼,不就是想逼我做决择么?现在本王妃就做给她看。在我眼里,锦玉才是最重要的,”太后又算什么东西。 锦绣是彻底怒了,就算她知道先给锦玉医治,会递给文武百官一个实实在在的把柄。太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下了明旨宣她进宫,就算锦绣家中死了娘,也得先进宫去。这就是皇权,至高无上的皇权,天地君亲师,天家的威严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她撇下病危的太后,先给自己的兄弟看病,万一太后真的因此挂了,她的罪名可就大了。但她也不怕了,因为她已决定与太后等人死磕到底,到时候就看谁的嘴皮子功夫厉害了。 齐王妃长长叹了口气,“即然九嫂要一意孤行,那我也只能进宫向太后她老人家陈述实情。” 锦绣已经上了马车,闻言豁地转头,双目似要喷火,林嬷嬷大惊,赶紧上前劝道:“王妃切莫动怒,舅老爷的伤势要紧。”林嬷嬷现在也想通了,抗旨就抗旨吧,太后算个鸟,死了就死了,有帝后在,有楚王在,太后齐王妃又能翻出多大风浪来? 这齐王妃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居然妄想拿这事儿作文章,也太不自量了。真当帝后是吃素的,楚王是善人? 锦绣心思电转,忽然吩咐左右,厉喝:“来人,把齐王妃请到承泰殿,派人好生侍候着。杨氏,你最好祀悼锦玉没事,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刚才齐王妃一番言论早已惹下众怒,锦绣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一轰而上,把齐王妃紧紧拽着,拖到承泰殿去。 齐王妃气得嗔目,“王氏,你敢这样对我?” 锦绣冷哼一声,别过头,吩咐车夫驾车。 既然大家撕破了脸,她也没必要再与这杨氏客气了。若是让她进宫去,提前布置好一切,到时候她就处于被动了。此刻扣住杨氏,让她动不了手脚,消息也传不进宫里,也就给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虽然现在还猜不透太后以及杨氏等人暗中的布局,而她现在也没空去分析这里头的种种阴谋,更没有精力应付,最后只能学赵九凌的手段,直接以武力镇压。 在任何阴谋诡计面前,暴力反而是最直接的解决方式。这是赵九凌教给她的。 “再派人去通知王爷,就说齐王妃派人暗害锦玉,如今锦玉生死未知。让王爷火速赶进宫里,向母后呈述实情。”既然你喜欢嫁祸,我也会。 …… 让锦绣欣慰的是,锦玉的伤不算重,只是从车厢里跌了出来,摔破了头,有些轻微脑震荡,身上也有多处擦伤,什么事儿也没有,为了稳妥起见,仍是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发现锦玉没事,锦绣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这才有功夫寻问事情的经过。 车夫老周头的回忆了下,说:“也不知怎的,小的好端端的驾着车,就那么忽然打从斜里奔出一匹疯马,当时小的什么也来不及做,只能朝那疯马猛甩鞭子,那疯马被我鞭子甩中,没能践踏车厢,但高高扬起的前蹄却踢中车尾,小的也被掀到地上,只是没有料到,咱们的马儿也忽然疯了起来,不听小的使唤,拉着车子就一路狂奔,又与对面驶来的马车相撞,公子被掀了出来,摔到地上,也亏得公子福大命大,没酿成大祸。不然小的百死不能赎罪了。” 锦绣深吸口气,她现在也没精力去追究那疯马是何人安排,既然锦玉没什么事,她也就没有心思再多呆了。现在,她得解决另一件事。 …… 慈宁宫中,郑贵妃焦急地走来走去,“这都什么时候了,楚王妃怎的还没来?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与郑贵妃的焦急不同,皇后却显得镇定许多,“莫急,楚王府离皇宫还有一大段距离呢。王氏又不是神仙,插个翅膀就能飞进宫的。” 郑贵妃脸色变了数变,又一脸勉强地道:“皇后娘娘说得是,是臣妾急糊涂了。”她一脸担忧地望着太后憔悴蟥黄的脸色,又抹起了眼泪来,“太后好端端的怎会忽然陷入昏迷呢?” 许太医心头叹口气,神仙打仗,凡人糟秧呀,太后分明就是装病,可他人微言轻,却又不敢明着说出来,反而只能配合着上位者睁眼说瞎话,对于他来说,也是道不小的折磨。 皇后与郑贵妃等人,一直等呀等,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不止郑贵妃心里纳闷,连皇后都在疑惑,她当然也知道太后在装病,锦绣故意姗姗来迟也在情理之中,但也不至于留这么个明显把柄出来吧? 于是,皇后只得另外派人出去打探情况。 其实与皇后的纳闷不同,郑贵妃这时候也挺紧张的。她与媳妇杨氏早已算计好了的,王氏最宝贝她的兄弟,这会子肯定是去救她兄弟去了,杨氏应该会进宫来向皇后告状才是,到时候,她再做手脚,让太后真的病危,把王氏钉在“抗旨不尊,害死太后”的罪名上,皇后若是护短她也不怕,因为她手上还有杀手锏。 事儿明明计划得好好的,但杨氏怎么还不现身呢? 左等右等,依然不见锦绣的身影,皇后派去的人也回来了两躺,都说楚王妃与齐王妃一道进了宫。 郑贵妃脸色微变,怎么与她设想的有出入,杨氏究竟在搞什么鬼?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又等了半个时辰,太后躺在床上也实在躺不住了,她早上才吃的安神药效已过,其实她早就醒了的,只是为了把戏做得逼真,只好一直躺在床上,年纪大了,躺久了,全身骨头都痛了起来,偏偏皇后这该杀千刀的恶妇,一直守在床前,害得她只能继续一动不动地躺着。现在肚子也饿得厉害,真够难受的。 眼看就要到中午,郑贵妃派去的人回来称,齐王妃杨氏去了楚王府后,就一直没有再出来。郑贵妃再笨,也知道事情有变,正要想对策时,已有宫人尖声唱了起来:“皇上驾到。” 慈宁宫上下,以皇后为首,全都出来迎驾,皇帝一身朝服,身后还跟着正值壮年的太子殿下,以及赵九凌夫妇。 ------题外话------ 至从孩子读幼儿园,这两个多月来,就一直没有得力过,天杀的,两兄弟的药基本没断过,今天小双又莫名其妙地发烧。 第400章 完胜 皇后平静而雍容地迎接圣驾,还没跪下来,皇帝已大步上前扶了起来,“皇后免礼,太后病情要紧,一切从简。王氏,赶紧给太后瞧瞧。” 皇帝威严的声音里夹杂着毫不克制的怒火。郑贵妃跪在地上,正要起身,忽然耳边听到皇后的惊呼,“皇上,这人是谁?” 郑贵妃豁地抬头,只见锦绣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不由眸子一缩,赶紧别开目光,但很快,她的眸子又凝住了。 赵九凌悠闲地背负着手,他身后有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侍卫,正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虽然被遮去了面容,可那体形,好熟悉,熟悉到让郑贵妃胆战心惊。 耳边又响来锦绣清脆的语调,“母后,说来话长,等会子再与您细细道来。”她目光冷冷地看了郑贵妃一眼,唇角浮现一丝幽凉笑意。然后昂首挺胸进了太后的寝殿。 郑贵妃心尖被紧紧揪住,她目光极快地四处扫射,没有瞧到儿媳妇杨氏,赵九凌这个煞星却是来了,脸色一白,杨氏制订的这个计划,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特地选在上午皇帝上早朝的时刻,就是为了避开赵九凌这个煞星。 锦绣一马当先地进入太后寝殿,帝后也紧随其后,太子和赵九凌便没有进去,只是在偏殿内,慢条斯理地喝茶。 郑贵妃心跳如鼓,最后实在受不住这种窒息的沉默,逃也似地奔进了太后寝殿,只是才刚踏入寝殿,锦绣已经诊脉完毕。 郑贵妃愣了愣,下意识问道:“楚王妃,太后怎样了?” 而这时候,太后已经醒了过来,正一脸虚弱地道:“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皇帝,又让你操心了。” 皇帝似笑非笑地道:“太后这是什么话,儿子关心母亲的病情,天经地义的。太后您现在还有哪儿不舒服?” “心口疼,还有头痛,像要爆开似的。”太后痛苦地捂着头,一脸的痛楚。 “王氏,你怎么现在才来?可真让哀家好等。”太后语气不满。 锦绣似笑非笑地道:“闻得太后病倒,臣妾可是立即就赶了来的,只是……冲弟妹杨氏赶来与我说了个有关太后您的秘密。锦绣一时吃惊之下,便给耽搁了不少时辰,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瞳孔一缩,到底是经久场面的,面色微变过后很快就恢复镇定,“杨氏怎的没来?” 郑贵妃心里一跳,下意识认定儿媳妇杨氏已经背叛了自己,失声叫道:“杨氏,杨氏说了什么?肯定是一派胡言。楚王妃你千万别相信。” 锦绣没有理她,她越过郑贵妃,对一个宫人吩咐道:“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请过来。” 这王锦绣究竟检查出了什么呀?郑贵妃又惊又恐,忍不住看向锦绣,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锦绣回给她一个安慰性的笑,“贵妃娘娘不必心急,太后这病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些……”俱体什么病,却不肯说。 一直等到太医院的众多太医一道来了后,锦绣这才清清喉咙,对着一双双或试探,或疑惑,或狂热的眸子道:“太后其实根本没有病。” “哗!”包括皇上在内,人群里暴出好大的声响,不可置信,以及倒吸气,狂怒,震惊皆有。 太医们在震惊过后,很快就恢复回来,其中一名太医大胆地说:“刚开始微臣也觉得太后没病,可到底没敢说。” 许太医捋着胡子,轻瞟了说话的太医一眼,脸色疑重,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锦绣,眼里有着担忧。 倒是太后从榻上跳了起来,指着锦绣嘶吼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哀家每日被心口疼折腾得死去活来,你自己医术不精,找不出哀家的病因,却说哀家没病。究竟安得是何居心?” 郑贵妃也从震惊与心虚中回过神来,大声道:“是呀,皇上,楚王妃危言耸听,信口雌黄,敢如此恶意中伤太后,这可是大罪呀,皇上。” 皇帝与皇后互望一眼,最后由皇上沉声道:“王氏,你说太后没病,有什么凭证吗?” 锦绣傲然地道:“皇上,太后的身体没有毛病,但是,这儿……”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太后大概是这儿出了问题。” 脑袋出了问题,那么就是精神方面有问题了,也就是魔怔? 太后跳了起来大吼:“胡说八道,哀家好的很呢,怎会脑袋有问题?哀家瞧你肯定与皇后勾结到一起,合谋哀家……” 锦绣看向一群太医,最后看着许太医,朗声道:“不知许大人听说过没有。有一种病症,临床表现为敏感多疑,总是怀疑自己身体有病,就算太夫说他没病,仍是觉得自己有病。许太医听说过没?” 许太医怔了怔,回答道:“是的,下官以前也确实遇到过的。”然后一脸紧张地问道:“怎么,难不成太后她老人家,也是如此?” “正是如此。” “一胡胡言。哀家是真的心口疼,唉呀,好痛,真的好痛……”太后倒在贵妃榻上,一脸痛苦。郑贵妃赶紧上前给她抹胸口,着急不已,然后对帝皇喊道:“皇上,母后是真的心口疼呀,臣妾时常侍候在母后身边,难道还不了解吗?真要装病,会装上一个月?每天吃苦死人的药?何苦来哉?” 锦绣淡淡地道:“患了妄想症的人,总是怀疑自己生了病,所谓相由心生,她总是觉得自己有病,在心理干预之下,身体有些部位也会跟着疼痛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妄想症。” “妄想症?” “对。妄想症。”锦绣大声道,环视一圈,不理会太后脸上闪过的杀气以及郑贵妃脸上的怨毒,继续道:“以前锦绣第一次给太后看病,就曾问过太后,是否觉得有人在暗地里说自己的坏话,是否总会觉得有人要害她,是否觉得自己身边有叛徒,太后说都有。也因此而寝食难安。可是,太后身份尊贵,宫里侍卫如云,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孝顺的,何人敢如此大胆,敢谋害当今的太后?所以,太后这一切都只是假像,一切根源,在于太后患了被害臆想症,以及被病妄想症。” 太医群里又露出一张张疑惑又有恍然大悟的脸。 皇帝眉头锁了起来,看着太后,似乎也开始相信了。 只有太后还在那嘶吼着说自己确实病了,锦绣胡言乱语,要皇帝把她打出去,重罚她。 但没有人理会她们,皇帝又看向锦绣,沉声道:“王氏,你是如何诊断出,母后并没有病?” 锦绣眨眨眼说:“很简单呀,臣妾在宣府的时候,也开刀治愈过几例心口疼的毛病。一般心口疼有多种原因……”省了上千字的心口疼对应病症,锦绣的专业演讲,让这些鼻孔朝天的太医们不得不心服口服起来,尽管这些专业术语听起来像天书,但如此多的听都没能听说过的医术名称,却在人家小姑娘嘴里信手沾来,想必是真有这种病例的,只是他们没有见到过罢了。 “……但是太后却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心口确实很疼,可太医却依然检查不出问是。臣妾因此认定,太后并非是病,而是得了妄想症。” “妄想症?” “对。得了这种病的患者,毫无根据地坚信自己患了某种严重躯体疾病或不治之症,因而到处求医,即使通过一系列详细检查而多次反复的医学检查验证都不能纠正其歪曲的信念,称疑病妄想。严重的疑病妄想,患者认为‘内脏已经腐烂了’或是‘本人已经不存在,只剩下一个躯体空壳了’,又称虚无幻想。多见于精神分裂症,也可见于更年期和老年期精神障碍。” 太医们将信将疑,先前他们也一致认定太后是装病,但现在听锦绣这么一说,似乎,太后确实没病,却是得了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疑病妄想症。 “……太后不止得了疑病妄想,还得了夸大妄想。通常得了这种病的患者,会夸大自己的财富、地位、能力、权利等。觉得自己是天下无二,唯我独尊的。就算患者只是一穷二白的白丁,他仍是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君临天下,唯我独尊。这便是典型的妄想症。” 这下子,太医们不再有疑惑了,当今的太后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们还会不清楚么?早些年皇上登基时,太后的亲生子容王年纪幼小,没有能力与资格与皇上争夺皇位,这才卖了人情给皇帝,助当今皇上登上皇位。但随着容王年纪渐长后,太后的野心也膨胀了起来,没少在后宫里折腾,连累他们这些太医也有苦难言。 锦绣所说的夸大妄想,倒是名副其实。由不得他们不信。 也就在这个时候,皇后这才把胸口那颗心给放了下来。 而皇帝却不由多看了锦绣几眼,唇角似有似无地闪现出一丝笑意。 只有太后兀自在那大吼大吼,怒斥锦绣胡说八道,故意来败坏她的名声云云。 锦绣并不理会,又继续道:“刚才仔细给太后检查了病情,以及观察了太后的言行方式,太后这病已经非常严重了。但却一直没有重视罢了。太后还患有被害妄想。得了这种病的人,总是坚信周围人对他进行跟踪监视、打击、陷害,甚至在其食物和饮水中放毒等。受妄的支配可有拘食、控告、逃跑、伤人、自伤等行为……” “你胡说八道,哀家可没有逃跑伤人自伤什么的,你再胡放言乱语,当心哀家诛你九族。” 锦绣反问郑贵妃,“贵妃娘娘,以前锦绣在给太后治病的时候,也曾问过同样的话,当时太后也确实对锦绣说过,她一直都在怀疑有人想害她,在背后里说她的坏话,当贵妃娘娘您也在场的,现在就请贵妃娘娘做个见证吧。” 郑贵妃傻住了,太后确实顺着锦绣的话说过这些话,可也只是为了隔应皇后罢了,怎么现在却成了证据了? 郑贵妃虽然不怎么聪明,但紧要关头,仍是立马想到了,这一切的一切,全是锦绣设的圈套。吏许,是帝后与锦绣一起设计的圈套。 太后一脸狰狞,她自然也到了自已钻入了锦绣设计的圈套中,可惜这时候也只能反复地怒斥锦绣,要诛她九族什么的。 皇上语气威严地问郑贵妃,“郑氏,太后真有如此说过?” 郑贵妃舌头打着结,以往皇帝就算不怎么宠她,也是贵妃长贵妃短地叫着,如果却称自己为“郑氏”,皇上也厌恶了自己? “……臣妾,臣妾……” 皇后说:“皇上不必再问了,当时臣妾也是在场的。还有太后身边的露雅姑姑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又转头问露雅姑姑,“太后当真说过这些话?” 露雅姑姑只觉头顶轰隆隆作响,全身颤抖,一边是皇帝威严的眸子,一边是太后警告的目光,不管是说,还是不说,都逃不开成为炮灰的命。 露雅姑姑跪了下来,一脸的死灰。 皇帝拨高了声音,“说,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太后捂着心口,怒瞪着露雅姑姑,警告意味也甚是浓烈。 露雅额上冒了冷汗,只能连连磕头,“奴婢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并,并没有听到……” 皇后不怒反笑,温和地道:“是呀,露雅姑姑今年也有六十岁了,还是六十一来着?” “……回……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六十有二了。” “哦,真想不到呀,当年本宫入宫东宫时,露雅姑姑还正值壮年,可转眼间,本宫也老了,露雅姑姑也成了古稀之龄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却仍是辛苦服侍在太后跟前,是本宫的不是,也难怪母后总是觉得宫人侍候得不尽心,原来都是本宫的过错。” 露雅也知道接下来便是对她的命运安排了,脸上呈现死灰的笑意,她惨笑一声:“娘娘何错之有,是奴婢离不开太后,只想服侍在太后跟前。” “果真是赤胆忠心呀。”皇后长叹一声,很是感动,“可年纪总归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再侍候在太后身边,反而是害了太后呀。这让不知情的人以为本宫故意怠慢太后……得了,你服侍太后一场,劳苦功高,也自该享享清了。今儿个本宫就作主,准你脱离奴籍,回乡养老罢。”也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便扬声吩吩身边大太监,把露雅姑姑带了出去。 太后气得脸色通红,怒指着皇后,“皇后,你敢不经哀家同意就打发哀家的人?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哀家?” 皇后一本正经地道:“太后息怒。刚才您也听到了,露雅姑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怎能再继续侍候在您身边呢?臣妾也是为了太后的身子着想,太后身子不适,又患了罕见的病,正是需要宫人精心服侍,哪能再像露雅姑姑那般,万一再让太后出了一差二错,可就是臣妾的不是了。” 太后气得青筋暴跳,眼冒金星,头晕脑胀,郑贵妃生怕她给气出个好歹,赶紧上前给她顺气,“母后,您怎么了,您可别吓臣妾呀?” “我,我……王氏,这个贱人,她伙同皇后要害我……” 锦绣又淡淡地道:“一般患了妄想症的患者,却总是不肯承认自己有病。太后最近可是有自伤的行为?” 郑贵妃怒斥道:“一派胡言……” “可是,刚才锦绣却瞧到太后手臂上有个新伤口,请问太后又作什么解释?” 太后沉声道:“那是哀家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被花瓶碎片给划了。” 锦绣叹息地摇了摇头,“太后您可是一国之母,又是太后之尊,身边侍候的宫人就有百十来个,怎的还会任您打碎花瓶呢?” “哀家是在自己寝宫里打碎花瓶的,哀家在自己寝宫的时候,一般都是让宫人下去的。” “好吧,估且相信太后是不小心被花瓶划碎的。那么太后最近为何总要打骂宫人?” “怎么,宫人做错了事,服侍哀家不尽心,哀家打骂他们又怎么了?” 锦绣沉痛地摇了摇头,说:“宫人服侍不尽心,还做错了事,请问太后,宫是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使得您如此大动肝火要打罚他们呢?” “他们背叛哀家,是别人派到哀家身边的眼线……”忽然想到这有可能是陷阱时,但为时已晚,锦绣已对太医们沉痛地道:“被害妄想患者,总是怀疑别人讲自己的坏话,别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含沙射影的针对他,甚至认为别的事也是与他有关;还会感觉自己身边的奴才、亲人、甚至父母兄弟要害她,恐惧不安;还会觉得周围一切事变得对他不利,有某种特殊的含义等。这种人对自己的观念常坚信不疑,别人的劝说、解释都不能改变他的观点。患者陷入这种被害妄想中后,会无法自拨,她们会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会无端对别人动手,打杀身边的人,有时候还会自残,但患者却从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话还没说完,太后便尖叫了起来,“你胡说八道,我要撕烂你的嘴……”并朝锦绣冲去。 显然,皇后身边的太监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拦下太后的身子,一番拉扯之下,太后总归年纪大了,又经过一番折腾以及快要冲出胸口的怒火,却又得不到发泄,很快便双眼发黑,胸闷气短,软软地倒了下去。 除了郑贵妃的尖叫以及担忧外,皇帝及皇后也属于是顶级表演派的,很快就冲了过去,紧张地扶起太后来,然后一脸沉痛地对一群呆若木鸡的太医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太后看病吗?” 太医们回过神来,正要撸袖子,但走了没两步,又下意识地看向锦绣。 锦绣淡淡地道:“太后刚才恨不得吃了我,我还是不要在这儿惹她老人家的厌了,还是麻烦诸位大人给她老人家看看吧。” 一个太医对锦绣佩服得五体投地,又问锦绣:“既然王妃也诊出了太后的病症,想必王大人应该也有了解救的法子吧?” 其他太医也纷纷点了点头。 锦绣苦笑,“妄想症不算是疾病,却是一种精神疾病。是无药可救的。唯一的办法便是静养,不得让任何打扰。另外,只要放开不切实际的幻想,想来也不会有大问题的。” 太医们都是精明的,自然明白了锦绣的话,尤其那句“不切实际的妄想”便让他们悟出了个中真髓。 …… 太后急怒攻心,太医们施针治疗,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让太后悠悠转醒,太后一醒来,看到皇后这张可恶又虚伪的脸,又是一阵怒骂,“王锦绣那贱人呢?” 皇后又对太医们道:“太后真是魔怔了,还讳疾忌医,这可不是好事呀,你们再得想办法,让她老人家安心入睡吧,否则,这样闹腾下去,也不是个事呀。” 于是,太医们很有默契地给太后加了安神汤。太后被强行灌下了安神汤后,果然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皇后服侍了太后睡下后,对一旁目光闪烁不定的郑贵妃道:“以前太后一向都是郑贵妃在一旁侍疾的,郑贵妃能者多劳,今晚仍是拜托你了。” 从锦绣进入慈宁宫一直到现在,郑贵妃精神一直高度精中,刚才又因一直崩紧了神经,这会子倒是松懈了下来,只觉全身发软。想着王锦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只觉背脊一阵冷汗。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该死,她和姑姑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是不知杨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究竟倒了多少东西出去。 ------题外话------ 还有四章就完结。 第401章 落定 赵九凌拍了拍手,在郑贵妃惊恐的瞪视下,邪笑着上前,“贵妃娘娘,再给你送件礼物。”他打了个响指,紧闭的宫门外,进来两个黑衣人,手上拧着个披头散发全身血迹斑斑的女子。 女子被掷在郑贵妃脚下,郑贵妃尖叫一声,当看到地上女子的面容后,忽然双眼一番,晕死过去。 一群太医看着地上女子的面容后,好一阵胆战心惊。 赵九凌盯着郑贵妃晕过去的身影,撇唇,不屑道:“真是没用,有胆子干坏事,却没担子承担后果。哼。”对一脸疑重的皇帝道:“父皇,杨氏刚才在王府就已经招供,太后装病要密谋毒害您,毒药就藏于慈宁宫中,父皇下令搜宫吧。” 太医们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太后果然不安分。还真是难为今上了,明知太后不安份,却一直忍到至今,这要多大的胸襟才能容忍至此呀? 刚才被杨氏血肉模糊的面容吓晕过去的郑贵妃,也没有晕阙多久,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才一清醒,便听到赵九凌的话,肝胆欲裂地道:“不,皇上,杨氏胡说八道,太后怎会要您的命?皇上……” 没有人理会她,赵九凌已果断下令暗卫搜宫,当一道道黑色身影穿梭于宫殿内,掀桌子腾椅子,连宫中的地板、茶碗、粉盒、啐壶都不放过时,郑贵妃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皇帝设计的,主要是为了太后手上最后一道王牌。 慈宁宫内好一阵鸡飞狗跳,赵九凌背负着双手,一派的气神定闲。皇帝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但锦绣仍是从他紧握的双拳中,看出了紧张。 她手心也捏了把汗,暗自想着,太后手头究竟捏了张什么样的王牌,值得皇帝甘愿忍了这么些年。按理,皇帝的龙座早已坐得稳稳当当,她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会有让他惧怕的东西,以至于让他容忍太后至今。 难不成,皇帝不是先帝父的亲生儿子,而太后就是拿捏着这个要胁皇帝不成? 锦绣为自己大胆的想法而摇头,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皇帝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那么太后会死得更早,而不会活到现在了。 正当锦绣胡思乱想之际,事情已经有了结局,几个黑衣侍卫抬着几大密封的箩筐,赵九凌命人打开一看,忽然脸色大变,赶紧让人把盖子盖上。 一名侍卫见状,手一抖,手上的竹筒塞子被震脱了开来,一条碧绿的小蛇从竹筒里钻了出来,好些太医猛地惊呼,“竹叶青!” 太后宫中居然养着一条毒蛇,居然还装在精致的盒子里,显然是存了害人之心的。不然没有第二个理由可讲。 太后想毒害皇帝的罪名成立,慈宁宫中上下宫人的命运不必细提,与太后亲近的郑贵妃,还有已经招供的齐王妃杨氏,全被赐死,一个活口不留。 …… 接下来的事儿,锦绣没必要参与其中,赵九凌让人护送锦绣出宫,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回去紧闭王府大门,不许放人出去,也不许让人进去。” 锦绣点头,知道接下来宫中要变天了,出了宫门,落霞、落梅等人早得了信儿,在门口等着,落霞来不及的说话,冬暖已经叫了起来:“哎哟,可吓死奴婢了,不过是给太后看个病么?怎么就出了这样大事来呢,亏得老天爷眷顾,让王妃识破了齐王妃的阴谋,要是被套了进去,这可怎生了得?” 锦绣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得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冬暖吐了吐舌,赶紧一道上了马车。 回了王府后,锦绣问落霞,“我走后,杨氏被你收拾了?” 落霞点头,“是的,奴婢瞧这杨氏丝毫没有顾忌就在王妃面前露出獠牙,显然是已有了万全的对策。所以奴婢也只能学王妃的手段,给她点厉害瞧瞧。” 锦绣赞赏地夸了她一句:“干得好,有魄力。”然后顿了下,又奇怪地问道:“当时我让人扣下杨氏,心头也是七上八下的,怎么你就有那个胆量收拾杨氏?” 落霞面无表情地说:“怕什么,不是还有王妃撑着么?” 这下子轮到锦绣无语了。她摸了摸鼻子,苦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落霞想了想:“奴婢自小就服侍在王爷身边,多少也知道王爷的脾气。今日齐王妃那阵仗,显然已是胜眷在握,所以才敢有恃无恐。所以王妃走后,奴婢就使出看家本领,从杨氏嘴里把她们的计谋敲了出来。” “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落霞说:“舅老爷确是杨氏派人动的手,主要是为了牵制王妃,让王妃心神大乱,而杨氏在这个时候,再火上添油,故意激怒王妃,使得王妃不顾一切先去救治舅老爷,为就落入杨氏等人的圈套。杨氏本来的打算是激怒王妃,去给舅老爷看病,然后她就进宫告状。皇后在那种情况下,也不敢明着袒护王妃,只能先召王妃进宫,而郑贵妃再暗中作手脚,让太后真正病危。到那时候,王妃您就危险了。少不得要被问罪。” 锦绣不屑地勾起了唇角,“倒与我设想得差不多。只是,就凭这个罪名,就想置我于死地不成?” 落霞沉默了下,冬暖却接口道:“她们费尽了心思弄这么一出计谋,自然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厉害的杀手锏还在后头呢。” “什么杀手锏?”锦绣好奇。 冬暖舔舔唇,有些迟疑,锦绣说:“落霞,你来说说。” 落霞迟疑了下,说:“奴婢也不甚清楚那杀手锏有多厉害,只是王爷刚好从外头回来了,二话不说就踹了杨氏一脚,并捏着她的脖子威胁说若是不老实代,就灭她九族。杨氏吃受不住苦楚,就全招了,只说了什么太后手头还有一道密诏,是先帝爷留下的,然后王爷脸色大变拧着杨氏就出去了,临走前吩咐奴婢去宫外等着,把王妃安全接回王府。” 怪不得赵九凌反应如此神速。 回到王府后,锦绣命人紧闭大门,不许放任何人出去,然后坐到炕上逗赵诺玩。不知不觉天就暗了下来,天边泛出深蓝。 赵九凌回来了,身上还带着血腥之气,锦绣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宫中现在如何了?” 赵九凌脸上带着疲惫神色,但精神很好,笑道:“不错,你今儿做的很好,连父皇母后也在我跟前夸了你,父皇平日里可难得夸谁好的,即便是好的,也不过就尚可两字。今儿倒是夸了你三次,很好,不错,不愧是他老人家的儿媳妇。哈哈……”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从赵九凌嘴里,锦绣才知道,原来杨氏这回只是想整死自己,那道杀手锏,确实有的,也就是先帝爷临死前死的密旨,上头写着什么,没人知道,但若真的告白天下,对皇帝将是极其不利的。所以这也是皇上不敢动太后的原因之一。其二,太后也知道这道密诏是她与容王的保命符,甚至是野心膨胀的唯一根源,想当然不会轻易拿出来的,故布了多年玄阵,如今却阴差阳错地被锦绣以暴力破了局。 赵九凌一脸笑意地望着锦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若非你强硬扣下杨氏,从杨氏嘴里挖到了有用的消息,我才能从容布局。你更厉害,把妄想症扣到太后头上,她手上那道密诏,就算真的大白天下,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锦绣其实颇有点不解:“按理说,太后手上那道密诏若真的有颠覆皇权的能量,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利用呢?非要等到现在?那密诏既然是她的护身符和保命符,是何等要紧,她怎么就不早些拿出来呢?” 赵九凌笑道:“父皇虽然无法动她,所以一直不让太后的势力坐大。太后也只能干瞪眼了。毕竟,就算有先帝的密诏,若没有相当足够的兵权在手,也只是空谈。” 锦绣最后又忍不住问:“那道密诏,上头究竟写了什么?” 赵九凌揽着她的肩,与她一道坐了下来,“其实本王也不甚清楚。” 锦绣无话可说了,于是又问:“既然已经把此次事件归类为谋反大罪,那么郑家,容王,郑贵妃,杨氏一族,包括齐王,估计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吧?” 赵九凌冷笑一声,眼里杀气毕现:“那是自然。” …… 平静了二十余年的帝都,再一次因太后谋反案被卷入血腥风雨中。 郑贵妃与齐王妃杨氏,与太后一道密谋毒害皇上的事儿,板上钉钉,人证物证俱全,皇帝大怒,痛心疾首,但念及太后抚育之情,仍然不忍伤太后性命,最终只是把太后幽禁于慈宁宫中,终身不得再踏出宫门半步。 皇帝仁义至此,文武百官再无话说。 太后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其余与之相关的人物与家族,却逃不掉被赐死或被血洗的命运。 外头的血腥风雨丝毫没有影响到锦绣,她照常早出晚归,忙碌于医馆,外头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戳更是半字不提。 半月后,这场太后密谋案引发的震荡才得以平息。尽管帝都上下还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在十二月那场鹅毛大雪过后,所有的一切真相,全被掩盖于洁白积雪之下,永远尘封于少数当权者的记忆当中。 元旦这一天,锦绣进宫庆贺,瞧着陡然少了一半的宗室皇亲,帝都勋贵,喟然长叹。 席筵进行到一半,有宫人尖利爆发“慈宁宫郑氏殁了。” 热闹的席筵有一片刻的清静,锦绣抬头,看着端坐于凤榻上的皇后端庄雍容的面容浮现一丝怔忡。 良久,皇后缓缓叹息一声:“虽然郑氏不仁,但本宫却不能不义。吩咐内务府,好生厚葬郑氏。” 一时间,又有人拍着皇后的马屁,纷纷笑言皇后仁慈。 皇后享受着内外命妇的夸赞,不置一辞,目光雍容而威严地扫过在场每一位面孔。 当过锦绣面孔时,皇后又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锦绣低头,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太后手上那道王牌,是她的保命符,也是催生她野心的根源,最终却落得这样的结局。不是对手太过强大,而是她本人太过愚蠢。 从宫中出来,锦绣沉默地回到王府,赵九凌这阵子领着大内侍卫和禁卫军,又从京师周边调集了十万大军,把帝都九门包围得严严实实,打着捉拿太后容王同党的旗号,实则行杀人灭口之事。帝都上下,十数家勋贵被连根拨起,宗室里的龙子凤孙们也消失了一半,其中与容王走得最近的几家首当其冲。 没有人知道,一向老实而平庸的容王,居然还有那般本事,利用太后那道杀手锏居然策反了十数家手握重权的勋贵和武将,并在王府里养了那么多毒蛇,全是见血封喉的巨毒之蛇。虽然还只是幼蛇,但只要等到明年夏天,幼蛇长大,只消随随便便往某个地方一放,就可以发挥其作用了。 也亏得杨氏心胸狭隘,容不下锦绣,一心一意要置锦绣于死地,逼得锦绣奋起反抗,误打误撞,以暴制暴,这才破了容王阴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虽然愚昧,却也可怜,被亲生儿子利用了这么些年,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尽管这里头还有诸多疑问,太后手上那道先帝密诏究竟写着什么,没有人知道,锦绣也聪明地没有过问,而赵九凌尽管信任她,却也不会把他这些秘密告诉她。 等把这事完美解决后,赵九凌这才不止一次夸了她,“这回你做得非常好,以暴破局,再是完美不过了。也亏得你有这份决断,不然,咱们都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赵九凌毫不遮撇地道:“后来我静下心来,也想了许多,但都没有你这法子厉害。反客为主,截取先机,先下手为强,进而反败为胜。连父皇都不止一次与我讲,他与人玩了一辈子心机阴谋,自认没有人能玩得过他老人家。但这一次,你这个暴力破局,使得非常好。” 想着这阵子发生的种种,锦绣也觉得自己着实厉害,但她却很不好意思地道:“王爷也别夸我了,那时候,都已经被驾到火上烧上,也没有想太多,只想着先扣下杨氏,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就算捅破了天,不是还有王爷替我撑着么?我好歹还有神医身份,和赵诺,所以我这才铤而走险,谁会知道杨氏这么不中用,让落梅几个巴掌就给招供了。”这才让赵九凌抓取先机,进而把太后连根拔起。 赵九凌哈哈一笑,“你可知落梅是什么身份?杨氏又是什么身份?这妇人自小娇生惯养,一身细皮嫩肉的,从未吃过皮肉之苦,再则本王以她的儿女和杨家作要胁,杨氏想不招供都难。”顿了下,他唇角一冷,语气阴森,“更何况,太后为了置你于死地,居然把先帝给她的护身符都拿出来作筹码,也不知该怎样说她了。” 锦绣心头一堵,很想问:如果她真的入了太后杨氏等人的瓮,到时候皇后会不会为了大局,把她当成弃子而赐死她吧? 这个问题,锦绣不敢去深想,也不愿去想,皇权搏弈之下,亲生骨肉都可以舍弃,更何况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媳妇。 赵九凌不知道锦绣的想法,继续说:“皇祖父那道密诏,也不过是心疼容王叔年幼,怕父皇登基后会对他不利,这才故意给父皇设了个局,让父皇投鼠忌器。谁知道,太后这个蠢妇,居然信以为真。不但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她的儿女。咎由自取。” 这是变相地向锦绣解释,那道密诏的内容。 锦绣叹了口气,就算他不告诉她,多少也猜出了大概。想着被赐死的容王和庄顺公主,以及他们各自的姻亲,心情也跟着沉重,“蠢母蠢一窝,这话实在不假。可容王也忒阴险,居然利用起自己的老娘。实在够毒。” 容王也非常阴毒,他自知太后年纪大了,时日也不多,居然买通太后宫中的人,妄想趁太后病危之机,毒死太后,然后嫁祸给皇帝,他再拿出先帝密诏,大白天下,再加上他暗地里策反的那十数家勋贵,以及他王府里秘密养起来的毒蛇,他成功的机率也是相当大的。 赵九凌心情也跟着沉重,多年来他都是顶着帝后嫡子的身份,耀武扬威了一半世,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太大的打击,容王的策反,也给他敲了记警钟。 “父皇经过此事,已萌生禅位……我想,把手上的兵权都交出去。并且,不再就番。” 锦绣豁然一惊,然后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大事王爷作主就成了,我都听你的。” 容王的下场还在那摆着,那么老实的人都会那么大的野心,难保太子不会生出疑心。赵九凌本来就是嚣张跋扈的主,又有勇有谋,在军中声望也好,手上又握有重兵,虽然与太子感情很好,但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谁会没有疑心病?万一让上位者起了猜忌之心,赵九凌可就危险了。 锦绣也觉得这阵子赵九凌做事太激进了,虽然大大稳因了皇权,可难免有喧兵夺主的意味。如今,他在事成后主动交出兵权,激流勇退,不失为明哲保身的好法子。 …… ------题外话------ 这两天,又重新从开头看下去,说大实话,我也觉得开头写得非常好,连我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我这么点水平,居然写得这么好,可后头一部份,着实不如意了,汗一个。 还有三章就结局了。 隔壁的小妹妹,和小双同一天发烧,孩子婆婆急得跟什么的,半夜就打车去数十公里外挂专家号,折腾了一整天。我这回连医院都没去,这回凭着自己的经验,自行去药店配的中成药,吃了两天的药,今天给孩子看了喉咙,恢复正常了,也不发烧了。太佩服我自己了。孩子现在三岁半了,我也希望四岁后就不会再生病了。 感谢第1楼pclzj的经验之谈,有了你的话,我也放心了。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6—04]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第402章 遗憾 赵九凌交出手上兵权后,又继续在户部当差。近半年来边关一片太平,国库里的银子总算聚积了不少,赵九凌也没再为银子的事儿发愁,闲暇的日子便多了起来。 人一旦闲下来,便会生出事端。 尽管不是赵九凌的错,但也是因他而起的事故。 赵九凌对太后容王党的血腥杀伐,使得文武百官,人人自危,纷纷找门路,有关系的,赶紧找人帮着说情,没关系的,就送美人儿。他们也不敢直接送上门来,便让人弄一顶小轿,直接送到王府,锦绣白日里又不在王府里,王府管家也没权利拒收,就自作主张把美人儿给安顿下来。等锦绣晚上下班回去后,美人儿已经在某一个院子里落地生根。 刚开始,锦绣也没当回事,这些人前脚把美人送来,她后脚就把人卖了出去。然后,她善妒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因为锦绣在消灭太后一党有着至关重要的表现,帝后对锦绣非常满意,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过问过赵九凌内院的事儿,就连有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皇戚国亲看不过去,在皇后跟前没少倒锦绣的坏话,也被皇后给打发了出去。 而这回有人亲自给赵九凌送美人儿,被锦绣毫不手软地打发走,更是给了这些人把柄。 其中,闹得最欢的便要数皇后的娘家嫂子,奉国公府二房里的三太太,皇后的堂舅母。这妇人不止一次进宫向皇后进馋言,要皇后作主给楚王纳侧妃,替楚王开枝散叶,让皇后公开谴责锦绣善妒不容人,不配为族妇,请皇后下旨申饬,并另赐侧妃,牌面上有份位的美人数名。 亲王可以有一妃十二妾,这都是有品秩的,食朝廷奉禄。其中,侧妃、次妃为正经规格品秩,享从一品和正二品份位。也有夫人、淑人等品秩,这些都是有封号的,还有朝廷礼部文书,有品秩有封号的王府妃妾,走出去,也能与那些公侯伯夫人平起平坐。 锦绣听说此事后,大怒,进宫向皇后哭诉。 “我朝王府妃妾制度,除了正妃外,从未有另封侧妃夫人的例,也只有生下儿子才能另行封号,也只能封夫人或淑人。别人家的王府就一个王妃,其余皆是未有封号未有品秩的妾室,到了我这儿,就得侧妃夫人淑人满地皆是。朱三夫人怎不去管管别人家的妃妾,偏要来盯着我?后宅祥和,关系到家族昌荣,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但凡家中有个英明的长辈,都会让小辈们克制房事,就怕女色伤人,妻妾争宠,弄得家宅大乱,祸起肃墙。但凡真心对王爷好的,绝不会跑来盯着王爷的后宅,与我过不去。哪有像朱三夫人这般,故意找茬来的?还要让王爷纳什么侧妃夫人,这哪是关心王爷的,分明就是想把王爷弄成一个只知贪恋女色不务正业的二世祖,还盼着王府内宅纷乱,家宅不宁。我每日早出晚归,为大周贡献自己的医术,使老百姓看得起病,替朝廷分忧解劳,我自认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对得住王妃这个身份,我也不需要旁人称赞我什么,却也容不得外人的说三道四。朱三夫人如此居心叵测,真是忍无可忍,恳请母后替媳妇作主。” 皇后刚开始也渐渐被朱三夫人说动了,觉得儿子内宅实在简单得不像样,正想着一个不让锦绣反感的法子赐几个美人下去,但锦绣动作忒快,话又说得头头是道,皇后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又觉得锦绣说得也有道理,真要赐人下去,儿子少不得要花精力去应付,肯定要耽误公事。再则,儿媳妇不肯受委屈,偏又占据着道理,并且手上又握着大周一半的医疗资源,这可是一笔不可想象的税收。皇后也不愿把锦绣得罪得太狠,更不愿做这个恶人,于是安慰了锦绣一番,果真下旨申饬朱三夫人,锦绣这才满意而归。 消息很快就传扬开来,说什么的都有,有说锦绣强势,连皇后婆母都敢顶撞,这样的媳妇也太胆了。也有的说锦绣干得好,对于朱三夫人这样总爱招三惹四的人物,就要狠狠给记重击才好,让她长长记性,免得别人是好欺负的。也有说锦绣厉害,一个无身份无背景的平民女子,却能抬头挺胸做人,也着实难得。 与锦绣交好的几位勋贵妇人也在医馆里与她碰面,顺便说起了此事,纷纷笑夸锦绣立得起来,做人媳妇做到她这个份上,也属难得了。 锦绣笑了笑,人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句“那是因为母后疼我,不忍让我受委屈,有这样宽厚的婆母,也是我的福气。” 皇后对锦绣的态度,也充分说明了女子需得自立自强,无娘家依靠不可怕,只要自己有本事,立得起来,哪个婆母吃撑了给自己上眼药水? 不可否认,皇帝让她开设医馆,就是为了充盈国库的。对于帝王来讲,锦绣就是他们赵家的赚钱机器,到目前为止,她是一个有用的并且不可代替的棋子,就可以在规则范围内小小放肆一下。这是当权者给予有用棋子的权利,不拿来利用实在对不住自己。 在赵九凌纳妾的事情上,皇后宽松的态度,语气的柔软,充分说明了做一个有用棋子的重要性。 …… 皇后的速度果然快,当天下午就下旨申饬朱三夫人。 身为皇后的堂舅母,朱三夫人被皇后派来的女官当场教训,自己还得跪着受训,又当着一大家子的人,朱三夫人羞得面红耳赤,几乎羞忿欲死。自此足足有半年没有踏出个家门。 朱三夫人的下场很是震慑了一些倚老卖老的人,锦绣的耳根子清静了不少,这还没得意够呢, 她的大丫头侍书,在给她送饭的路上,居然被人当街调戏了。 天下脚下帝都,治安那是没得说。繁华的背后,也总会生些牛黄狗宝,但那也只限东城,帝都医馆开在皇城里,皇城里居住的都是帝都里有头有脸的尊贵人物,有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在皇城里头闹事?身为楚王府的侍女,坐着楚王府标志的马车,走在皇城大街上,那些公侯伯府的马车也得策马相让。所以侍书对于自身的安全,是从来没有在意过的。她也从来不会料到,凭借楚王府的名头,在皇城里头活动,居然还会有人找麻烦。 这一日,侍书按着往常的惯例,坐着楚王府特有的青帷小车,给锦绣送饭。到了医馆后,侍书下了把饭给锦绣送了过去,等锦绣吃了饭后又拿和着食盒出来。在离开医馆之际,不小心与一个中年夫妇相撞了下,那妇人厉喝一声,“怎么走路的?” 侍书吨了一跳,这中年人穿着锦衣华服,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但她并不惧怕,只是依着奴婢身份,赶紧道歉,“不小心撞到爷和夫人,请二位恕罪。” 这妇人瞧侍书不卑不亢,穿得也精致,也摸不清是哪家千金,但见侍书身边也没半个丫头服侍,又自行提着个食盒,就误以为是小官小吏的千金,人就傲了起来,鼻孔朝天道:“你撞到了本夫人,一句恕罪就可以揭过么?” 侍己很是无耐,她被内务府选去楚王府当差,这么些年了,几乎很少见到还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她说:“那夫人觉得,我又该如何?” 妇人冷哼一声:“跪下来,给本夫人道歉。否则,今日休想走了。”妇人也是吃定了侍书,一个小官吏的千金,又是未婚少女,面皮肯定薄,没见过什么世面,自己稍稍吓唬她一下,肯定会惊慌失措的。 与妇人一起的中年人瞧着侍书生得貌美,便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说:“算了,只是不小心撞到而已,你就别斤斤计较了。”然后色眯眯地上下打量侍书,在心头暗忖,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闺女,长得还真水灵。如果能弄来给自己做姨娘,应该很不错的。 中年男人也瞧出侍书只是普通小官小吏的千金,想着凭借自家的本事,娶个官家千金做妾,也是不错的。 妇人哪会不知道自己丈夫打什么主意,嫉火横生,更是看侍书不顺眼,厉声喝道:“还不给我跪下。” 侍书气惨了,气性儿也涌了上来,扬眉道:“我若是跪了,就是不知这位夫人能否受得起?” 妇人再也忍不住,一个巴掌煽了过去,骂道:“小贱人,胆子不小,敢与本夫人这般说话。你可知本夫人是什么身份?” 侍书躲过这妇人的巴掌,冷冷地抓着她的手,又目喷火,冷声道:“我虽然只是奴婢身份,但想要奴婢下跪的也只有自己的主子。这位夫人想要在我面前呈威风,也得经过我家主子同意才是。” 围观的人忍不住惊呼,这么个水灵灵穿着丝毫不输官家千金的姑娘,居然只是婢女?想来其主子身份也是不简单的,纷纷来了兴致,兴味的盯着中年妇人,看她要如何收场。 中年妇人也愣了下,她也没有料到,这么个精致的姑娘,居然只是奴婢身份,她也是有身份手人,自然知道奴才穿着都如此精致,想必主子身份也不会差多少,心里也有些怯怕了。 但中年男人却更是来了兴致。他想着自己的身份,在京城没有人敢不给面子的,这丫头不是官家千金,那就更好办了。于是很是威严地道:“去,把你家主子叫出来。” 侍书道:“当今世上,有资格对我家主子呼来唤去的,一个巴掌都数得开。不知这位爷是何方神圣。可否报出名讳,奴婢再好通知我家主子。”侍书也在脑海里努力回想着,京城还有哪些身份高贵的宗室人物,但左思右想,仍是没能想明白。当今世上,除了帝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外,还真没有人敢不买楚王的账的。就连宗室第一人福国大长公主都是客客气气的,实在想不出还有比福国大长公主牛气的人物。在未知的前提下,侍书也收起了三分傲气,小心地试探起来。 中年人傲然道:“本人乃正阳侯的幼弟,张栋然,当今太子妃的亲叔叔。有没有资格见你家主子?” 围观的人先是一惊,然后窃窃思语着,但语气都是带着不屑的。 侍书先是一惊,然后讥讽一笑,太子妃有个极品祖母以及极品叔叔的事儿,全京城无人不知。想不到她倒是运气,居然让她给碰上了。 “原来是张三老爷,奴婢失敬了。您身份高贵,奴婢冒犯了您,给您磕个头也是当得的,但奴婢仍是觉得,您还没资格见让我家主子出来见您。” 侍书也不想给自己的主子惹事,锦绣早就三令五申,身为王府的丫头,可以内心骄傲,但不可骄傲到面上。人前,还是得把谦逊的嘴脸摆一摆,坚决不能让人传出楚王府的下人有仗势之嫌。 于是侍书越发挺起了胸膛,对张栋然傲然道:“刚才奴婢不小心撞到夫人,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在此给夫人道歉。夫人大人有大量,还请海涵。时候也不早了,奴婢还有差事在身,先走一步。” 张栋然一心想把侍书收为自己的姨娘,哪里肯放她走,上前捉住她,“哼,冒犯本大爷,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叫你主子出来见我。要他给我个交代。否则,我不建意请太子妃作主。” 张栋然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凭他太子妃亲叔父的身份,在京城地界上,还没有人敢不给自己面子的。他一口咬定这个丫头冒犯了自己,要她背后的主子给自己一个交代,太子妃是除了皇后以外最为尊贵的女人,没有哪家勋贵敢正面得罪太子妃的,肆必要给自己陪不是,然后他就可以把这丫头要来收来做屋里人了。 这外头的动静闹得如此大,围观的人越来真多,也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侍书的身份,更是兴奋得双眼冒着绿光,最后还是从此地经过的唐成看不下去,拨开人群,对张栋然一声厉喝:“张三老爷,你真的确定要让这位姑娘的主子出来见你?” 张栋然也是认得唐成的,知道他是楚王妃的徒弟,多少也要给几分薄面,于是声音小了不少,“唐大人,这不关你的事。是这丫头冒犯我,我让这丫头的主子出来向我陪罪,有错吗?” 唐成冷笑道:“侍书是我师公府上的丫头,虽然只是个奴婢,却也代表着我师公的颜面。张三老爷,唐某再问你一遍。你真要我家师公亲自向你陪礼道歉?” 张栋然傻了眼,唐成的师公,他的师公是谁呀?他只知道这人的师父是楚王妃,什么时候冒出个师公? 咦,难不成,他说的是楚王? 张栋然双腿一阵哆嗦,脸色发白,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楚王凶名,京里谁人不知?前阵子消灭太后同党,那可是杀了足足有上万人的煞星,连他的亲叔父容王亲姑母庄顺公主全家,也是毫不手软地杀了个干净,没留半丝活口,他这个太子妃的叔父在人家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尽管还没到夏天,可冷汗依然大颗大颗地从张栋然额上淌下,他哆嗦着双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楚,楚王……殿下的人,刚才多有得罪……还,还请恕罪……”最后越起越恐惧,话也说不完整,赶紧给溜了。 人群里响来一阵唏嘘的嘲笑声,侍书却大声道:“张三老爷,您别走呀,我家主子也该过来了。等他亲自过来给您道歉,可好?” 众人看到张栋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纷纷哈哈一笑,骂了句“怂包”。侍书也觉得解气,当天晚上又把这事儿添油加醋地告诉给锦绣,锦绣又告诉给赵九凌。赵九凌哈哈一笑,“本王大度,还不屑与这种人见识。”他又叮嘱侍书,“今日之事,你也不算吃亏,所以就算了。不过下回见着此人,你转告姓张的,就说本王有空一定亲自登门给他道个歉。就不知他有没有那个胆子接见本王。” 锦绣捂着唇笑了起来,“你也真够缺德的,明知张栋然已经吓破了胆,估计这时候已去他老娘那寻求保护呢,张家那老太婆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让皇嫂难做人?” 赵九凌淡淡地道:“张家那老东西,与以前的郑氏有得一拼。唉,皇嫂有这种祖母,也真够倒霉了。等得了机会,咱们可得帮她一把才好。” 锦绣白他一眼,“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的家务事,与咱们何相干?” 赵九凌正色道:“你错了。张栋然,仗着皇嫂的名头,可没少干天怒人怨的事,可因为有张家老太婆的袒护,没有人敢动他。就连皇嫂,也要顾惜名声,不好对自己的亲叔父下手。实际上,皇嫂对张栋然,可是恨毒了的。若是咱们出面收拾那姓张的,皇嫂只会感激咱们,你明白吗?” 锦绣很快就明白了,将来太子登基,太子妃做了皇后,以后她就得在太子妃手下讨饭吃了,与太子妃可不能把关系弄僵了,必要时,还得替太子妃分忧解劳,太子妃这道保护伞越厚,她在宗室的地位才不会被动摇。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今日之事,想来无法成为找他们麻烦的借口。只能等以后见机行事了。” 夫妇俩又说了会子话,看看时候也不早了,也就上床准备歇下。后来锦绣又想起了件事,又说:“顾东临的老婆也已快要生了,我准备明日去探望一下。” 身边的赵九凌半晌没有动静,锦绣也不着急,只淡淡地解释道:“王爷也不要误会。我也没别的意思。宋氏是开惠表妹的小姑子,与开惠表妹感情也挺不错的。开惠表妹昨日特地来拜托我,要我给宋氏做最后的把关。我已经答应了开惠表妹,不好食言。再则……” 她顿了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启口。 “再则如何?”熄了灯后的寝室内,冷寂如斯,漆黑的房间里,看不到男人的神色,耳边响来的语气,是那么的低沉,如轻锤敲在响鼓上,发生沉闷的嗡响。 锦绣咬唇,沉默了好一会,这才轻声道:“我与顾东临之间的恩怨,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直至如今,我对他居然有一份歉疚。王爷先别急着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耳边没有动静,只有赵九凌轻微的呼吸。但锦绣知道,他的呼吸比刚才更是重了两分。 第403章 轻快 锦绣苦笑一声,趴在他胸膛上,“不可否认,我对顾东临有一种复杂的情感。这种感觉,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来,有遗憾,也有愧疚。” “愧疚?遗憾?”赵九凌声音轻喃,听不出喜怒。 尽管在黑夜,赵九凌看不到自己,但锦绣仍是点了点下巴,说:“是的,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多说,只说以后吧,就因为我与顾东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直到如今,还有好事之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我还是觉得,又非深仇大恨,何苦避来避去的?多麻烦?所以我决定,明日大大方方登门看望宋氏。外人反而无话可说。顾家好歹与宋家有那份姻亲情份。而宋融与王爷又交好,总不能每回在宋家见到就顾东临避来避去的,弄得大家都不自在。想必顾东临也是,每次碰到他,双方都不在自在,我也觉得造化挺弄人的。抛却他是我前未婚夫的身份不谈,好歹我们还是同乡,虽说他也做过许多不好的事,可后来我开设医馆,也多亏了他暗地里相帮,这份情意,我是不能忘掉的。太子不愿放王爷去就番,王爷为了避嫌,也不愿离开京城,那以后京城就是咱们的根,抬头不见也是低头见的,所以更要把这事儿早早得理了。王爷觉得呢?” 赵九凌淡淡地道:“嗯,你说得有理。那明日你就去吧。” 锦绣原以为还会费一大堆唇舌才能说服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反而有些吃惊,“王爷,你真的……”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赵九凌语气平静,吸呼平稳,“虽然本王对姓顾的没什么好感,不过就瞧在他眼光不错的份上,就勉为其难接受吧。你明日去吧,酉时左右我去接你。” 尽管不明白他前半句话的涵义,但后半句却让锦绣放下了心思,承诺要去接自己,想来已经放下了她的过往,而她与顾东临曾经订过婚约的事儿,将不会再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污点了。 锦绣放软了身子,温柔地靠在他的肩膀处,说:“那王爷明日要早些来接我哦。王府离顾家还有一大段距离,侍书在皇城里,我的地盘上都让人欺负了,我也怕出去被不长眼的人欺到头上呢,到时候可就丢脸丢大了。” 顾家是京城后起的新贵,虽然有御赐的国公爷府,但皇城里的勋贵挤得满满当当,所以顾家的府邸还是以往某个被抄家的将军府改建而成。离楚王府还有三条大街的距离,坐车也要半个时辰左右。 赵九凌说:“张栋然已被吓破了胆子,他不敢再找你麻烦的。” 锦绣哼了哼,“还有那个朱三夫人,你那个堂舅妈,也忒管得宽。去年被母后申饬一番,这才半年不到,又开始不安份了。” “怎么个不安份法?” 锦绣皱了皱鼻子,“听妙云表妹讲,成日里在屋子里叽叽咕咕的,逢人就说我跋扈,善妒,仗着生了个儿子就耀武扬威,不把长辈放眼里。真是气死我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如何就耀武扬威了?” “三堂舅母?我都忘了她找什么样了,这种人,理她还嫌掉价呢。甭理会去,就让她再骂个痛快吧。” 锦绣双眼一亮,“王爷想做什么?”她太了解这男人了,只要他用这种不屑的语气说某个人时,通常是准备动手整治了。 赵九凌哼了哼,“她不是说你耀武扬威么?好,你就如她的意。在她闺女出嫁那天,带上王府的女官,你摆上王妃全副仪仗去朱家,让她好生见识一下,王妃是如何的耀武扬威。” 锦绣捂唇,吃惊而痛快,“这个法子好虽好,可要是传到母后耳朵里,母后面上不会太好看的。”毕竟,这位朱三夫人是皇后的娘家嫂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以往太子妃驾临朱家,也没有摆上太子妃仪仗。主要是顾忌皇后。 赵九凌说:“不必顾忌,母后那我去说。” 有赵九凌出马,锦绣倒是期待起朱三夫人嫁女的事来。 后来赵九凌又无意中提到唐成,“最近你那个徒弟,医术倒是越发精进了。” 锦绣点头,“嗯,唐成有些医术底子,人又聪明,又肯下功夫专研,在宣府的时候,又有大量的活体试验供他练习,技术倒是突飞猛进。与玄英相差无二了。最近医馆的手术,他都是参与了的,还有几例是他主治。病人反响都不错。” “虽说在内腑方面欠缺了些,但术业有专攻,放到战场上,便是所向披靡。正八品的御医身份未免也太低了,他是你的徒弟,你该给他弄个五品的院判才是。” 锦绣无耐,“太医院的御医,医术都是很精进的。唐成主要精通肠外科,其他九科可就不及了。而肠外科在太医院连号都排不上,给他御医身份也是看在我的面上。再给他升职,恐怕其他御医会不服气的。” 赵九凌沉吟片刻,“太医院九科并没有肠外科,但肠外科医治的确是其他太医所不能医的疑难杂症。开膛剖腹治病,还不会死人,这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又是你的弟子,其他御医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如何还会不服气?没事,你给他提名,升为五品院判,有谁不服的告诉我。” 锦绣想了想,觉得这样可行,唐成的医术确实很不错的,在肠外科方面,无人能及。升他为院判,想来不会有人反对。只是她还是很好奇,赵九凌明明从来不关注这些的,“好端端的,王爷怎会忽然提起唐成?是不是又有人找上王爷,想要从我这儿走后门?” 中国式国情就是这样,不管看病还是办事,都喜欢走后门,觉得这样又有面子,又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锦绣在医馆的规矩是,先来先看,重症患者或急性病优先。实际上,施行起来却很困难。原因无他,走后门的实在太多了。京里的那些世家勋贵,大都是沾亲带故的,随便丢个破碗出去,都会砸出一两个与楚王府有渊源的来。锦绣想不给面子都不成。 赵九凌哈哈一笑,拍了她的脸,“你就是这么的聪明,什么也不瞒不过你。妙云一心想要嫁唐成,我三舅母死活不同意,我外公倒是觉得唐成不错,就是觉得唐成身份太低了。” 锦绣很快就明白过来,笑了起来,唐成这小子,倒是走了狗屎运,若是娶了朱妙云,便是朱家的女婿,以朱家的权势,手指逢里漏出一星半点儿,都够他享用不尽一辈子了。 想起这阵子朱妙云有事没事往唐成身边凑,唐成由刚开始的不耐,到后来的无可耐何,以及现在的听之任之,锦绣倒是觉得这二人有戏。朱妙云这丫头虽然任性了些,但不失真性情,她又一心喜欢唐成,想来在唐成面前,应该会收敛几分小姐脾性的。 …… 正阳侯张顺然怒火冲天地瞪着被张老夫人护着的弟弟张柜栋然,跺脚“……母亲,到了现在,您还护着老三。老三年纪也小了,都快做爷爷的人了,还这么的不知轻重,到处惹事生非。虽然咱家因为太子妃才得了侯爵之位,可也要替太子妃着想才是。太子妃上头还有帝后,下头又有言官御吏盯着,太子妃的日子也并没有咱们想像中的容易。身为娘家人,更要替太子妃着想才是。老三还这么行事,你让太子妃如何做人?” 张栋然刚开始确实是吓得腿都软了的,但有母亲给他撑腰,他担子又肥了起来,梗着脖了道:“这又有什么,太子妃将来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楚王再是尊贵,少不得也要给太子妃几分颜面的。” 张顺然气得怒发冲冠,真恨不得捏死他,“到了现在你还要嘴硬。你是不是要把我张家人全害死才肯甘心?” 张老夫人见大儿子一脸的杀气,赶紧搂着张栋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这个孽子,你要气死我不成?多大点的事,不过是个丫环罢了,值得如此大动干戈?有太子妃在,楚王少不得也要给咱们面子,他若敢真的登门,哼哼,我们有太子妃还怕在他不成?” 张顺然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嘶吼:“母亲,到了现在你还袒护他,是不是他做出掉脑袋的事,连累我整个张家,你才满意?今日之事,就是老三不对。老三,明日你随我去楚王府,亲自向楚王陪礼道歉。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母亲你也别再惯着她,你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辈子?”张顺然也知道自己的母亲糊涂,偏心偏到没边,也懒向与她讲道理,直接走人。 张栋然还是很怕这个大哥的,见兄长生了气,赶紧抓着自己的娘求救,“娘,我不要去楚王府,楚王那个煞星,他会吃了儿子的。” 张老夫人拍了手他的手,“别怕,有我在,楚王不会对你怎样的。明日,我和你一道去帝都医馆找楚王妃。相信楚王妃会好说话些。”张老夫人表面上不把楚王放眼里,实际上还是不敢真的让儿子去面对楚王,万一楚王凶性大发,把儿子给杀了,她就算把天捅破了也报不了仇。思来想去,还是找楚王妃赔礼要安全些。 …… 第二日,张老夫人就带着不甘不愿的张栋然去了帝都医馆,却是连锦绣的面都没见着,上午锦绣可忙了,又要开会,又要查房,重症病人,以及手术后的病人在用药方面,要做到精益求精。一些靠关系进来的病人也要招呼好,才没功夫去见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在屋子里,那绝对是牛气冲天的人物,她说一没有人敢说二。但在外头可就没那个本事横了。尽管心里不忿,却只能敢怒不敢言地在外头侯着。只是一直等到中午,仍是没有见着锦绣,后来实在待不及,拦了个人寻问,才得知锦绣早就离天帝都医馆,走了。这就激发了张老夫人满身的怒火,她捂着胸怒火冲天地道:“楚王妃好大的架子。好,你不见我没关系,那我就住在这儿。看你不来见我,好歹我也是太子妃的亲祖母,我就不信,你敢真的怠慢我?”后来张老夫人又听说只要住进天字一号病房的人,都是由楚王妃亲自接待的,于是又让人去办了住院手续,住进了天字一号病房,挂太子妃的账。 医馆的太医也知道张老夫人的身份,也不敢怠慢,赶紧把她安置在天字一号病房,并让人通知锦绣的瘦子唐成,给张老夫人检查身子。 看到唐成来给自己看病,张老夫人很是满,“楚王妃呢?不是说天字一号病房的病人都由楚王妃亲自接待么?” 唐成回答:“师父有事外出,今天不会再过来了。老夫人哪儿不舒服,我也可以给您看的。” 张老夫人没得法子,只好佯称自己头痛,胸口闷,然后带着别样心思住了下来。 张老夫人打的如意算盘是,她生病了,大张旗鼓地住进帝都医馆,想必太子妃得到消息后,也会派人过来看望她的,到时候楚王妃再忙也得过来,那时候她就可以当着太子妃的人的面,让儿子给楚王妃道歉。相信楚王妃看在太子妃的面上,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 …… 锦绣这时候正在威国公府顾家,给顾夫人宋氏把脉,检查胎儿情况,宋氏屋子里还有一些交好的闺中好友以及顾家在京城的旁支亲戚,她们多少也听说顾东临与锦绣的事儿,今日见到锦绣大大方方地给宋氏把脉看诊,还真是吃了一惊的。不过她们可不敢把这份疑惑挂在脸上,反而热情友好地说着体已话,一派其乐融融的画面。 宋氏多少也听说过顾东临与锦绣以前的事儿,不过也很聪明地存在心头,只是有些疑惑锦绣的来意。 锦绣笑着说:“我也是受你嫂子的托。你嫂子担心你大着个肚子,屋子里又没个长辈,怕你有个好歹,所以特地拜托我来给你瞧瞧。妹妹身子健康,胎儿也正常,顺利生产没什么问题。” 宋氏也知道锦绣与她娘家嫂子关系铁,也就松了口气,诚恳地道:“嫂子也真是的,王妃每日忙着医馆的事,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劳烦王妃大驾,宋氏真是过意不去。” 锦绣笑着说:“无妨的,冲着与你嫂子的交情,再忙也得过来的。更何况,我与顾东临,好歹也是同乡。这人不亲,故乡亲。如今大家都在京城,更要多加亲近才是。再则,妹妹又嫁给了顾东临,算起来,大家也成了亲戚,更要走动才是。” 宋氏心头惊异,女子订了婚又退婚,本来就不光彩,大多数人能遮就遮,生怕让人提及而丢了颜面。这楚王妃倒是好,居然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还大大方方地登门,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尽管心头疑惑,但宋氏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恭敬而诚挚地招呼锦绣。 期间,顾东临也露过一回面,他拱手对锦绣施礼,“王妃大驾寒舍,东临欢迎之至。拙拙身子笨重,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然后又一揖到地,犹豫了片刻,说:“拙荆已入月份,东临心里头也是没底的,王妃医术高明,若得王妃照顾指点,东临就放一百二个心了。恳请王妃照指拙刑,东临感激不尽。” 锦绣含笑地望着顾东临,语气从容而轻快,“国公爷言重了。冲着我与国公爷同乡的亲谊,尊夫人包在我身上。” 顾东临心头一震,“同乡”二字使得他鼻头发酸,忍不住看了锦绣,当接触到她清亮而端庄的面容,心头一悸,又赶紧低下头来,强忍着怦怦心跳,诚恳道:“王妃不计前嫌照顾拙荆,东临无以为报。请王妃受东临一拜。”说着又一揖到地。 锦绣安然受了他一拜,双手虚扶,“国公爷不必多礼。咱们好歹也是同乡,六妹妹这个肚子,你不提,这个忙肯定我也是要帮的。再则,我与尊夫人的嫂子那是什么交情,客气话就不要再说了,没得见外。” 顾东临心头一堵,但又安慰着自己,他与锦绣,能以同乡的身份说话,总比相见无语好。于是点头,“王妃说得极是。你我即是同乡,如今又成了亲戚,自然要多加走动才是。拙荆的身子,就拜托王妃了。” 他又看了锦绣一眼,发现锦绣也正望着自己,目光清亮,坦城而从容,温暖又城挚,顾东临鼻子一酸,一方面落了口气,另一方面,胸口又觉落空空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到酉时,赵九凌就来锦绣了。当听下人来报,顾东临立马站了起来,下意识地看着锦绣。 锦绣起身,对他们夫妇说:“王爷来接我了,我也该回去了。六妹妹你已经进了月份,可马虎不得,我那医馆也有妇产科,为了安全起见,我仍是建意你还是去医馆待产比较好,那样就算有突发意外,我也能保证就近照顾你。” 宋氏说:“嗯,我也正有此意。明日我就收拾东西过去。到时候少不得要劳烦王妃了。” “好,那我明日就不过来了,就在医馆等你。”然后又对顾东临道,“女人生孩子可是大事,国公爷最好也一道过去。这样一来,六妹妹也可以安心生产了。” 顾东临头,而这时候,赵九凌也在下人的带领下大步踏了进来。 顾东临僵硬地与赵九凌见礼,赵九凌摆摆手,也不看他,只是对宋氏轻轻颔首,然后对锦绣说:“走吧,该回去了。” 锦绣对宋氏说:“六妹妹留步,我们自己会走。” 顾东临犹豫片刻,对宋氏说:“你休息去,我去送送王爷和王妃。” 看着赵九凌与锦绣相携而去的背影,顾东临握紧了拳头,然后又缓缓松开,最后深吸口气,移步向外边走去。 宋氏轻咬着唇,望着自己丈夫的背影,不知怎的,她只觉这道背影变得萧瑟,忽然间心窝处一阵刺痛。 宋氏也没有多呆,很快又移步到门边,目光尽头,夕阳的余光下,橙红色的天地间,锦绣停在一颗柳树下,抬头看着高大的树枝,笑着对赵九凌说:“忽然想起当初,我第一次见到王爷,明明受了伤,还那么不安份,拽得跟什么似的。我心里气忿,真想把你赶出去,可又怕你那些手下人对我不利。所以在吃饭准备筷子的时候,折了柳树枝作筷子。你一双,顾东临一双,我还偷偷吐了口水在上头。” 顾东临身子一震,脸上浮现一丝追忆的神采。 锦绣今日一身玉白色窄袖素褙子,下身青蓝色马面裙子,罩着件豆青色的比甲,比甲却没有扭扣,只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但却有种奇异的美感和飘逸之美。此刻站在碧绿的柳枝下,笑容又是那样的俏皮,身后是一大片金子般的夕阳余光,顾东临只觉胸口一阵闷闷地痛,他忽然想起,一身粗布衣裳的俏丽女子,站在简陋的茅屋里,背对着灯光,对自己温暖浅笑的情景。那笑容,和此刻一模一样,差别就在于,她再也不会对自己那样笑了。 赵九凌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锦绣一眼,“那时候我对你也很是不满,同样是病人,你对这小子就百般周到,对我就恶声恶气。你可真够厚此彼薄的。” 锦绣俏皮地笑了起来,故作无辜,嗔道:“谁叫你态度那么恶劣,一点病人的自觉都没有。”她笑望着顾东临,笑着说:“还是你有做病人的自觉。” 顾东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想着当时的情形,又苦笑一声,“你也别把我当好人,当时我怕你认出我来,能不安份么?” 想着顾东临故意把自己弄得狼狈的模样,锦绣捂唇笑了起来,“是呀,也亏得当时你掩饰得好,否则你肯定会没命的。” 顾东临想着天天拿烟灰抹脸的情形,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时年轻不懂事,做了好些天怒人怨的事来。锦绣,令尊的事,一直没有亲自向你道过歉。”想着在那间破草屋里与锦绣相处的种种,顾东临唇边浮现一丝朦胧的追忆,虽然锦玉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但在那个破烂不堪的小茅屋里,却是顾东临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想着曾经对锦绣做过的事,心情又沉重起来,这句锦绣自然而然就叫了出来。 锦绣淡淡一笑:“过去的事就让过去吧。父亲的死,我固然恨你,但后来你也帮了我不少忙。就抵消了吧。” 顾东临急急地道:“我可没帮过你什么忙。” “我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累积开店资金,也有你的功劳。半斤,八两,还有顾安,是你安排的人吧?还有,我能轻松又便宜的盘下张氏夫妇的房子,也是多亏了你。” 顾东临嘴巴张了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有许多话想说,可顾忌着赵九凌,最终只能握紧了拳头,淡淡地道:“我害死了你父亲,害得你家破人亡,你却不计前嫌救了我,我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微不足道。” “我说过,当时是因为没有认出你来。否则,我才不会救你的。” 赵九凌哈哈一笑,“怪不得,当初我就瞧这家伙安份得活像个娘们似的,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在里头。”然后又不满地道:“可怜我当初还白白与你置了一番气,现在想来,还真够冤的。” 顾东临愕然,“王爷还与我置气?这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 赵九凌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揽着锦绣的肩,粗声粗气地道:“走了,天都快黑了。” 顾东临顿了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有一条碧绿柳枝拂在身上,痒痒的,他伸出手来拂开,并摸了摸发痒的脸,似要拂出心头的沉重感,忽然又有了什么决定,然后加快脚步眼了上去。那道藏青色的身影,脚步也变得稳重起来,而宋氏倚在门边,伸手拭了眼角,心头也轻快起来。 ------题外话------ [2014—06—07]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6—06]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还有一章就完结了 其实我也挺喜欢顾东临的,却把他写了悲剧人物,有时候也挺难过的。 第4.4章 结局 下午锦绣回到帝医,便听说了张老夫人住进了天字一号病房的事来,高级住院部的总管事带着一脸的气忿与锦绣凛报张老夫人的恶形恶状来,“馆长,真是太气人了,这人住着天字一号病房,居然把账全都挂在太子妃头上,说让去太子妃那领账,真是岂有此理。” 拜赵九凌凶名所赐,锦绣这个王妃兼馆主身份,以前能震摄住绝大多数勋豪贵胄,但在一部份宗室皇亲面前,依然得陪着小心。如今,除了宫里那几位外,宫外一切贵到天边的人物,全都收起了高高在上的身份,不敢再在锦绣面前摆长辈架子,也不敢再仗恃宗室身份逃费。就怕赵九凌那个煞星一个不高兴,提刀就砍,到时候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敢逃费的几乎没有,但挂账的却比比皆是,但帝都医馆本身就是以皇帝的名义开设的,也不愁有人敢赖账。只是,公然挂在太子妃头上的,还是头一回听说。 锦绣给张老夫人检查了身子,微笑着说,“年纪大了,身体方面确实会有各种毛病,老夫人身子不舒服,却也算不得什么大病。以老夫人的年纪,也只能在家养着,平时多吃蔬菜,少吃高脂肪的食物,保持平和开朗心态,忌发火动怒。住院倒是没那个必要的,没的浪费银子。” 张老夫人说:“没事没事,反正都记在我那孙女头上,王妃尽管开药便是。有我孙女在,还怕我会赖账不成?”张老夫人不敢明着对锦绣无理,却在心里恶毒地想着,我就要在你这医馆里住上三五月,再把账记到太子妃头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去向太子妃要账。 锦绣笑着对总管事说:“既然是太子妃的嫡亲祖母,咱们就给个面子吧,改明儿把账单送到张家去。”若真要记到太子妃头上,她还真不好去开这个口的。这张家老太婆也忒可恶了。不过,锦绣也没与这种人一番见识,到时候直接把账单送到张家,以张顺然的性子,也会乖乖把账结清的。她倒是不愁收不回这笔账。只是觉得,太子妃有这种祖母,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总管事的人面色犹豫,那个刚才与总管事争执的婆子昂首挺胸地道:“楚王妃,奉我们老夫人的命令,是要把这账单挂在太子妃账上的。我们太夫人说了,太子妃是张家女,她是太子妃的嫡亲祖母,身为祖母看个病,孙女付账,也是当得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楚王妃照做便是。” 张老夫人面色一沉,喝道:“放肆,怎能对楚王妃无礼?还不赶紧向王妃道歉。”张老夫人语气严厉,但面上却带着得色。 锦绣面色一冷,喝道:“放肆。太子妃是主,张家是臣,天家给了张家一切恩荣,身为臣子就更要替主分忧。张家倒是本末倒置,占起天家的便宜来了。来人,把这刁奴给我拿下,掌嘴。把张太夫人送回张府,请张侯爷好生说个道理来。天地君亲师,可不是叫着玩的。” 古代森严的等级制度尽管令人病诟,但如今锦绣也是这个森严制度的受益者,自然也就维护起自身的利益来。再则,太子妃虽是张家女,但毕竟是出嫁女,张太夫人在有子有女的情况下,看个病哪能记在出嫁的孙女头上?这放到现在也是说不过去的,是要受人病诟的,更别说,在这礼教森严的古代。出嫁女就是夫家的人,哪还能向着娘家的,娘家人上门打秋风不是不可以,但也不是这种明张目胆的方式。 更何况,对像还是太子妃。 锦绣的话一出口,有人欢喜有人忧,一些人认为锦绣胆大包天,连太子妃的祖母也敢得罪,简直不把太子妃放眼里了。也有的觉得张太夫人不像话,仗着有个太子妃孙女,明张目胆占起天家的便宜来了。 张老夫人脸色巨变,豁地坐直了身子,指着锦绣怒喝:“我是太子妃的嫡亲祖母,你敢对我不敬?” 锦绣冷笑一声,扬眉:“张老夫人,我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对老夫人多有礼遇。但也休要倚老卖老。要知道,天地君亲师!论起身份来,太子妃是主,代表着天家,和朝廷。而你是臣,是太子妃的子民,哪有身为臣子的明张目胆占朝廷便宜的道理?也亏得遇上我,若是让外头的言官听到了,少不得要拿你下大狱,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 张老夫人在家中完全就是个蛮不讲理的主,在外头却是个十足的怂包。如今她的孙女又成为太子妃,所有人都巴接着自己,也没有被说过一句重话,以至于飘飘然了这么些年,以为天老大,地老二,她就是老三。今儿被锦绣威胁恐吓,嚣张气焰立马被打了下来,她再是蛮横,也知道天地君亲师不是说着玩的。 “……好歹,好歹我孔子是太子妃的祖母,哪个御史吃饱了撑着找我麻烦?”尽管心里兢惧,但张老夫人仍是嘴硬地不愿相信,那些当官的会找自己麻烦。 “奉国公老夫人,还是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那才是真正的国夫人,可也没有老夫人这般嚣张狂妄。” 张老夫人脸色巨变。 锦绣怜悯地望着这老太婆,也不能全怪人家,谁能指望一个暴发户会谦逊守礼? 冬暖脸色大变地在锦绣轻声道:“王妃……馆主,张太夫人可是太子妃的嫡亲祖母。您这么做,可是落太子妃的颜面呀……” 锦绣微微地笑了起来,对上前抓那婆子的护卫呶了呶嘴,示意他们照做,她轻声道:“不必多言,我自有主张。”然后命人把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张家下人抓了起来,并把张老夫人强行谴送回张府,自己则亲自进宫,向太子妃请罪。 “……我也知道张老夫人是皇嫂的嫡亲祖母,冲着张家的身份,不收这个钱也没问题的,可张太夫人一心要把账记在太子妃账上,我总觉得这不是个事儿。这知情的,还道是张家侯爷连自己的母亲都奉养不起,只能让出嫁的孙女负担。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家胆大妄为,居然敢占天家的便宜。就算太子妃是张家女,如今是君,他们是臣。哪有臣子看个病记到朝廷账面上的,要是传扬开去,张太夫人一个簪越之罪肯定是跑不了的。可张老夫人毕竟是皇嫂的嫡亲祖母,若是被处罚了,皇嫂您面上也不好看,所以锦绣只好把张老夫人送回张家去,赶紧进宫向皇嫂请示。” 太子妃气得一张圆脸通红,真恨不得让那个不省心的老东西去死,但家丑不可外扬,太子妃只好忍下怒火,一脸诚恳地道:“家祖母这性子,唉,不满弟妹,家祖母年纪大了,人也越发糊涂了,连我父亲都拿她毫无办法。多谢弟妹替我着想。也亏得弟妹想得周全,把这个家丑给及时遮住了。否则,要是让言官们知道,又要起一场风波了。”然后对锦绣又是好一番谢。 锦绣又说:“张老夫人这事儿做得真不地道,这哪是亲祖母会干的事儿。” 太子妃叹口气,“晚辈不言长辈的不是。今日之事,我承弟妹这份情。我祖母在医馆里花了多少银子,弟妹把账单给我,我用私房给了吧,以免让人抓到把柄。” 锦绣笑了笑说:“这万万不可。张太夫人是张家人,我自然要向张家要账,哪能向皇嫂要账的道理?” 太子妃说:“我自然知道这里头的规矩。可祖母如今已把账挂在我这儿,我若是不付这个钱,外人岂会说我不孝?” 锦绣挑眉,“谁敢说皇嫂半个不是?张老夫人做出这等事,显然是不把皇嫂当成自己的孙女了,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皇嫂又何必委屈自己?横竖又不是您的错。” 太子妃有些犹豫,“可好歹是我的祖母。” “就是因为是皇嫂的亲祖母,所以更要以身作则。那个奴才,我已经命人掌了她的嘴。皇嫂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太子妃笑了起来,总算抛开顾忌,说:“这儿没有外人,我也不与弟妹说两样话。我那个祖母,我是真的恨透的,弟妹帮我出了这口恶气,我这心里也是高兴的。可面上,也只能让弟妹委屈了。等会子我也要去母后那哭诉,弟妹在医馆怠慢我祖母,还动手打人,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嫂?” 锦绣笑了起来,“如此,我就回去等母后的申饬吧。” 出了宫后,冬暖一脸的惊讶,问锦绣:“王妃,您落了张太夫人颜面,又打了张府的奴才,太子妃居然不生气,反而还要谢您。还真是奇了。” 锦绣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张老夫人重男轻女,京城上下无人不知,人又偏心到没边,从来不把太子妃的母亲放眼里,在京城又不是什么秘蜜。甚至太子妃在未出嫁前,还曾发生过不少的龃龃。若非顾忌着颜面和孝道,太子妃估计比任何人还巴不得她去死。今儿个若放任张老夫人把事情闹下去,丢脸的肯定是太子妃。说不定张家也要受父皇母后申饬。天家的便宜哪是那么好占的,看个病还把账记到太子妃头上,呵呵,也亏得张太夫人想得出。如今,我替太子妃处理了这个祸根,太子妃感激我都来不及的,如何还会怪罪我?” 冬暖一脸不解,“可是刚才太子妃还说要去向皇后娘娘哭诉,这又是何道理?” 锦绣笑了笑说:“这就是太子妃的聪明之处了。她心里恨极了张太夫人,可面上却不得做做样子。明面是指责我的鲁莽,实际上,是想借皇后的手,给张老夫人一顿排头。” 冬暖吃了一惊,想了半天,这才道:“若真这样,可太子妃又有何颜面?张太夫人毕竟是她的祖母。”自己的娘家祖母犯了事,被皇后申饬,身为孙女的太子妃又有何颜面? 锦绣说:“这就是太子妃的高明之处了。就因为张太夫人的原因,让她丢了颜面,所以外人更会同情她有那样的祖母,更痛恨张太夫人,尤其是张家族人。等着瞧吧,母后明日肯定会下旨申饬张太夫人,太子妃不但不会丢颜面,反而更能得到同情。反倒是张太夫人,估计接下来日子不会好过就是了。” 与各大世家夫人打交道久了,都是皆大欢喜,这些能当家作主在家族中有一定地位的夫人奶奶们,其本身也是厉害明事理的,所以打起交道来,特别的顺利。那些老祖宗,老封君,太夫人们,也都是成了精的人物,说话和气,长得面团似的,从不得罪人,但却个个人精,这些老祖宗们与红楼梦里的贾母有着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起着镇宅的功用。 但也有极个别少数,非旦不镇宅,还是专门来搅家的。像武定侯府的太夫人,张家老夫人,就是其中典型代表。 当天晚上,宫中传来消息,太子妃向皇后哭诉,称自己的祖母就算做事不妥,私底下告诫一二就是了,但锦绣却兴师动众,使得张家成为京城笑柄,请皇后作主。皇后大怒,派人了解事情真相后,反而大赞楚王妃有宗妇之道,天家典范。而张太夫人言行不当、怨恨朝廷、给太子抹黑、公然占天家便宜,不可绕恕,斥责太子妃是非不分,任由娘家人挑衅天家威严,责令闭门思过,抄戒书一百篇。紧接着,当天晚上就派人去张家申饬张老夫人,公然挑衅天家威严,占天家便宜,显然是对朝廷心怀怨恨,责令张老夫人闭门思过,还让女官进驻张家,教授张老夫人三从四德,扬言,张老夫人学不好规矩,终身不得进宫,并罚奉半年。 有这么个坑孙女的祖母,京中无不同情太子妃,又传出太子接连数日都歇在侧妃宫中,张家除了张侯爷还有差事外,其余张家人在朝中的差事,纷纷被叫停,又有传言,太子妃已有失宠的征兆,对太子妃更加同情。有这么个坑人的祖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而张家出了这么个老夫人,也是张家的不幸。 接下来数日里,外头到处都充斥着张老夫人如何的偏心眼,如何的重男轻女,对未出阁的太子妃是如何的苛刻,对太子妃的生母是如何的鸡蛋里挑骨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张家族人也坐不住了,纷纷登门痛骂张老夫人,骂她是搅家精,张家祖坟冒了青烟,才出了个太子妃,你不好好维护着,还要拖太子妃的后腿,把整个张家都陷了进去,简直是张家的千古罪人。 后来据说张老夫人气病了,被张家人送到庄子上静养,而张老夫人最为维护的张栋然夫妇也被张家族人给逐出了张家。古人最重子嗣,尽管张栋然被逐出了家门,但其子女却依然留在张家。享受张家的蔽护。 紧接着,正阳侯张顺然亲自登门,把张老夫人在医馆里看病的诊金全部结清,并对锦绣陪了一万个不是。 赵九凌叹了口气,对锦绣说:“你这回可真的玩大了。朱家是因母后的关系,是大周第一外戚。如今张家也因太子妃的缘故,将来也会取代朱家,成为大周第一外戚。母后是朱家人,如何会眼睁睁得看自己的娘家被区区张家取代?等着吧,过不了多久,母后肯定会有所动作。” 锦绣大惊,仔细想了其中的名堂来,也忍不住捶胸顿足,“唉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这,这可怎么办才好?我本意只是想替太子妃收拾她那极品祖母的。真没有别的想法。” 赵九凌笑了笑说:“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过悲观。无论是朱家,还是张家,都只是外戚身份,父皇和皇兄岂能由着他们坐大?如今朱家也因张家的屈起而势微,母后身为朱家人,肯定会让皇兄给朱家子弟谋求要紧的差事,以继辉煌。不过现在张家还不成气侯,就算两家争斗,也没什么要紧的。不管是朱家还是张家,都是聪明人,他们都不会给母后和皇嫂惹事的。有一个没有野心,处处替闺女着想的外家,并非坏事。我外公和舅舅一个样,张侯爷也是如此。为了太了妃,张侯爷一定会谨慎言行,从不行将就错。这回借你之手,处置了那两个惹事的祸根,张伺爷和太子妃只有感激你的份。如何还会怪你?” 印像中,张顺然确实是个聪明人,也懂得省时渡势,谨慎言行,这样的聪明人,知道自己是外戚,誓必会受到朝中官员的攻击与打压,若不谨慎言行,肯定会给太子妃招来灾祸。但张老夫人是他母亲,一心要与他对着干,身为儿子的,还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来。太子妃想来也是如此,如今借着锦绣的手,成功消除了张家会让人病诟的隐患,如何不感激锦绣? …… 顾东临夫人宋氏在锦绣登门拜访后的第二日晚上就收拾了住进帝都医馆的妇产科住院部。以她国夫人的身份,住的自然是最顶级的病房。锦绣给她做了骨盆测量,胎心监护,确认胎位等检查,然后私下与顾东临道:“六妹妹的情况,前日我就想与你说了,但又怕六妹妹产生心理阴影。六妹妹胎儿一切正常,就是骨盆有些狭窄,顺产估计会有些困难。”锦绣并不愿推广剖腹产,一来古代女子对自己的身体极其爱惜,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另一方面,古人极重子嗣,万一大肆推广剖腹产,也怕这些人家会为了提高生产存活率,让产妇进行多次剖腹产,这样一来,对女子的身体也是极其残忍的迫害。贵族女子都有缠足的习惯,缠足对于盆骨发育都有着不利的影响,以至于大多数缠足的贵族妇女,在生产过程中,都容易因骨盆畸形而难产。 古代缠足风盛行,尤其是江南和蜀地,幸好京城无此种风俗,不然看着那一双双畸形怪状的所谓的三寸金链,锦绣估计连饭都要吐出来。宋氏虽然是天足,但她体形纤细,骨盆狭小,胎儿足月的情况下,想要顺生,也是极其不易的。 顾东临脸色一白,赶紧问:“你是大夫,应该会有办法吧?” 锦绣说:“可以先进行试产,剪开产道,用手法或胎头吸引器将胎头位置转正,再行胎头吸引术或产钳术,若实在不行,就停止试产行剖宫产术。” “剖宫产?”顾东临惊呼,身子一阵哆嗦。 锦绣又解释了剖宫产的优势,风险以及禁忌,“女子生产,都是在鬼门关里转圈的,不管是顺产,还是剖宫产,都有着极大的风险。不过你放心,我是大夫,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让母子均安。实在不行,我们一般都会先保大人,再保孩子,这点请理解。”在帝都医馆生产的产妇,绝大部份人,不管是产妇自己还是家属,都会要求先保孩子。古人重视子嗣的程度,已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丝毫不顾及产妇的性命。这令锦绣无比痛心,却又无可耐何,只能尽最大力量保证产妇安危。 顾东临盯着锦绣,僵硬地点了点头,“我信得过你的医术。实在不行,就,先保大人吧。” 锦绣略有意外,她以为他也会像所有男人一样,都要求先保孩子的。锦绣点点头,郑重点头,“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的。”然后又嘱咐顾东临,一定要保持乐观心态,在生产过程中,可以陪着宋氏一道生产,给她鼓励。 顾东临身边的女管事脸色大变,“要老爷进产房?这这这……男人进产房,会不吉利的呀。” 锦绣目露凶光,冷声道:“这半年来,帝都医馆三百余例临床实践表明,男人进产房陪伴产妇生产,比男人不进产房存活率更高。有丈夫陪在身边鼓励,更能激发产妇的身体潜能。至于吉不吉利,你可以去看看那些陪伴产妇生产的男人,现在人家一样活得好好的,夫妻美满,家庭幸福。” 锦绣是真的痛恨这该死的古代的种种陈规陋习,女人已经够不易了,还要受这些条条框框限制,特别是生产过程中,最需要男人在旁边给予支持,却总会被家中长辈阻挠,瞧着那一群群慈目善目可在媳妇生产过程中却表现出极其冷酷一面的贵妇,锦绣是打从心里痛恨的。 男人其实并没有大家想像的变态冷醋,但之所以变得花心,不负责任,不顾妻子死活,大都是被自己的亲娘给纵出来的。而等男人变得无可救药时,这时候的婆母又把责任推到媳妇身上,真是变态。 顾东临对宋氏的表现,锦绣还算满意,不止一次想像,幸亏顾丁氏早就死了,不然,有她在的话,宋氏估计还会吃好些苦头的。 锦绣早早回到王府,锦绣把自己的感叹说给赵九凌说,赵九凌哈哈一笑,“我觉得你对所有做婆母的都有一种变态的仇恨。这可要不得,母后可从来没有在你面前使过婆婆的架子。” 如何没有,只是不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罢了。锦绣心头不爽,却也不会笨得在男人面前说他老娘的坏话。 只是想着最近邱氏的小动作不断,心头又特别不痛快了,“邱氏可是母后的杰作呢。” 赵九凌一脸无耐,“邱氏是有些小聪明,最近也确实不怎么安份,不过,在你这么精明厉害的主母面前,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你又何必与她一番见识?” 锦绣哼了哼,也有些无耐,这邱氏趁她每日早出晚归,找准了时机,没少出现在赵九凌跟前,依然被当成壁角,却是越挫越勇,倒也是个人物。 这日里,锦绣故意提前两个时辰回到王府,果然发现邱氏在自己的院子里服侍赵九凌。 锦绣叹口气,这是第几回了? 不过这回邱氏学聪明了,知道自己已无争宠可能,于是非常有魄力地把身边的一个貌丫环胭脂推了出来,趁着锦绣不在府内,给赵九凌端茶送水,好不殷勤。 锦绣回来的时候,刚好瞧到这丫头从里头出来,脸蛋上还有着羞涩而兴奋的春色,显然,赵某人给了她某些希望。 胭脂出来的时候,刚好被锦绣逮了个正着,这丫头先是有着片刻的惊惶,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屈膝给锦绣行礼。 锦绣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赵某人正在炕上逗着赵诺,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锦绣也不愿为着个小丫头伤了夫妻间的感情,胭脂的事儿也是提也没提的。 倒是林嬷嬷等人很是看不惯锦绣对待潜在威胁丫头的做法,趁着赵九凌不在的时候,悄声警告锦绣:“那胭脂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又胜在水嫩年轻,王妃千万别大意了。免得到时候酿成大祸,后悔都来不及了。” 锦绣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刚才胭脂在王爷跟前可有越矩的动作?” “那倒没有,就是一双勾魂眼,特别得不安份。王爷虽然没做什么,但男人嘛,迟早有受不住诱惑的时候。”林嬷嬷对男人早已经看透。 男人什么德性,锦绣也是再清楚不过了,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不会让狐狸精们有机可乘。 宋氏住院不到三天,肚子就开始阵痛了,锦绣亲自上阵,助宋氏生产,合着几位经验丰富的产妇,以及妇婴大夫和护士,费了九头二虎之力,才让宋氏顺利分娩。宋氏产道确实狭窄,顺产难道确实很大,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锦绣也不愿给她做剖腹产,只得凭着经验,强行剪开五公分的产道,揉捏推拿肚子,促进宫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孩子给拖了出来。期间宋氏体力严重透支,晕厥了数次,也亏得顾东临在一旁鼓励安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好在母子均安,锦绣检查了宋氏的情况,一切良好,这才长吁了口气,想着宋氏生产时的惊险,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经验丰宣的护士的帮助下,顾东临抱着孩子,一个劲地感激锦绣。 锦绣抹了额上的汗水,说:“这是应该做的。六妹妹为了替你生孩子,可是受足了罪,以后可要对六妹妹好些。” 顾东临狠狠点头,望着已陷入昏睡的妻子,郑重地道:“我会的。”他望着锦绣疲倦的脸,心里有股感动的清泉在流淌,他与锦绣有缘无份,但老天何其公平,却让他能重新与她走近,他已经很知足。 产房里没有人不知道顾东临与锦绣之前的关系,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人往歪处想,反而夸赞锦绣,与前未婚夫还能相处友好,并能像朋友般自然相处,这就是境界,也只有楚王妃能够做到,换作别人,恐怕就没这个本事了。 宋氏顺利生产后,锦绣也了却一场心愿,望着顾东临喜得爱子的画面,也颇觉欣慰,心头再无遗憾,她带着高兴回到王府,受了顾东临的感染,今日的她,格外想念赵诺那臭小子。 锦绣是悄悄回去的,特地踩准了时机,刚好听到邱氏在赵九凌跟前说她的坏话。这阵子锦绣也从下人那儿得知邱氏与胭脂时常出入赵九凌的外书房,有时候赵九凌在留仙居,她们就赶紧去留仙居送茶送水,赵九凌去书房,她们也跟着过去,绝对的见缝插针。 “……王爷,您瞧妾身衣裳可还好看?”留仙居里的主屋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带着软懦懦的甜美,锦绣鸡皮疙瘩起了满地。 “还好,不错。” 有一会儿的沉默过后,一个跺脚的声音响来,“王爷,您根本就没细看人家嘛。” 锦绣站在门口,看着邱氏扯了身上的衣裳,倒有些想笑,这邱氏身上的衣裳,实在太过陈旧,也不知从哪个衣柜角落里刨出来的,皱皱巴巴的不说,肩膀处似乎还烂了个洞,这样的衣裳她也敢穿出来,打脸,绝对是在打她这个主母的脸。 可赵某人的回答也挺让她想笑就是了,只见赵九凌抬头看了邱氏一眼,似乎也发现了她肩膀上那个洞,这货居然一本正经地说:“咦,什么时候京城出了这种新款式?怎么本王却从来没有见过?” 锦绣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捂着唇,暗骂这货忒缺德了,没有瞧到人家这可是特意来向他告状么? 邱氏是背对着锦绣的,所以看不出脸色如何,不过锦绣敢打包票,这会子邱氏脸色肯定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倒是邱氏带来的那个丫头胭脂,却朝赵九凌跪了下来,抱着他的腿,哭道:“王爷,您可要替我们姨娘作主,呀。我们姨娘都快要被王妃作践死了。您再不替姨娘作主,姨娘可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后氏赶紧朝胭脂使眼色,“胭脂,不许乱说。” 胭脂一脸的泪痕,哭喊道:“姨娘,您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又有什么意思?” 赵九凌抬起头来,这就发现了锦绣,笑道:“回来了?” 锦绣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邱氏和胭脂面色一白,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邱氏爬到锦绣面前,哽咽道:“王妃,求求您,给婢妾一条活路吧。” 锦绣躲开她的手,坐到炕上,一脸苦笑地对赵九凌道:“在外头累了一整天,原以为回到家中就可以好生歇歇了,想不到,家里也没个消停。够折腾人的。” 赵九凌淡淡地道:“邱氏可在告你这个主母的状呢,说你这个主母苛刻了她。还要本王作主呢。” 锦绣说:“内宅的事儿,哪能让爷们操心的?邱氏,你也太不像话了,就算我这个主母苛刻了你,你直接与我说便是,何苦让王爷操这个心?” 邱氏脸色一变,伏在地上,咬牙道:“王妃是主母,您要怎样对待婢妾,婢妾不敢有作何怨言。只是婢妾身边的人都快要饿死了,求王妃给丫头们一条活路吧。” “有这么严重吗?给你的月银不够用?”锦绣一脸迷惑,问林嬷嬷:“邱氏的月银应该是二两银子吧?账房的可有少过分毫?” 林嬷嬷说:“回王妃的话,邱姨娘的月银每个月都是准时发放的。刘强家的做事牢靠,不可能在上头做手脚的。” 锦绣又问:“那每个月的头面首饰,布料脂粉,以及姨娘们身边下人也都按时发放下去了?” “是的,全都按时发放的。” 锦绣冷冷地看着邱氏,“邱氏,给我个解释吧。” 邱氏这时候也没别的退路了,只好咬咬牙,说:“胡姨娘和成姨娘她们都是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同样是姨娘,为何婢妾只有区区二两?还有胡姨娘她们每月三套首饰头面,四套衣裳,以及六个下人服侍,可婢妾这儿每个月却只有一套头面,两套衣裳,以及两个丫头的份例?连厨房做的饭菜也只有三个人份的。王妃,奴婢屋子里有六个丫头,可厨房却说是奉了王妃的命令,只肯给三个人份的,王妃,厨房的人实是可恶,这可是要生生饿死婢妾呀。王妃是仁慈的,想来是厨房的下人可恶,私自主张,想要败坏王妃的名声。婢妾饿死事小,若是连累了王妃的名声,婢妾就万死不能赎罪了。” 锦绣淡淡地道:“是我吩咐厨房这么做的。” 邱氏张大了嘴巴,眼里却揉过一丝喜悦,你明张目胆给妾室小鞋穿,如今还让王爷逮了个正着,看你在王爷面前要如何辩解。 邱氏生生挤出两滴泪水,楚楚可怜地道:“王妃,婢妾可是哪儿做错了?让您这么惩罚婢妾。您说出来,让婢妾知道哪儿做错了,以后好改正。” 锦绣摇了摇头,“胡氏段氏她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姨娘,她们的月例全是按着王府姨娘的标准供奉的。而你,区区一个通房侍妾的身份,哪能与正儿八经的姨娘相比?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邱氏再一次张大了嘴巴,她什么时候成了通房侍妾了? 锦绣又叹了口气,“这事儿能怪我吗?我进门都有近三年了,连孩子都快一岁了,却一直没有喝过你敬的茶,所以,你压根算不得姨娘,只能给予通房侍妾的待遇。按着王府的规矩,姨娘身边有两位嬷嬷,四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和两个粗役,而通房丫头只能有两个丫头服侍,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三个人份的,可有错?还有,通房丫头每月只有一两银子的奉银,我却给了你二两银子,你还不知满足?想必是心大了,我这个王府可就容不下你了。” 邱氏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错愕,她什么时候沦落为区区通房侍妾了? 锦绣也实在懒得与这人解释,她承认,她就是给邱氏穿小鞋,她就是小肚鸡肠,就要给她排头,当初邱氏仗恃怀孕在她面前嚣张,这个仇她还一直记着呢,现在正大光明地使出来,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在她还未嫁给赵九凌之前,邱氏也算是正经姨娘的,但再正经的姨娘在主母进门后,也得亲自奉茶的,在主母喝了茶后,才能算得上名正言顺的姨娘。而她确实没有喝过邱氏的茶,所以不承认邱氏是姨娘身份也说得过去。只给她通房身份的待遇,也没有人说半个不字。 邱氏睁大眼,看着锦绣冷淡的表靓,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压根没有想到,这个主母心眼儿会如此小,正大光明给她小鞋穿,还如此理直气壮。 锦绣一副“我就给你小鞋穿,你又耐我何?” 邱氏气得胸口急剧起伏,锦绣光棍模样,她还真没办法的,只能求助地望着赵九凌,“王爷,当年皇后娘娘吩咐奴婢侍候您,可是亲口承认奴婢姨娘身份的。怎么到了王妃这儿,就只成通房丫头了?王爷,奴婢服侍您也有五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请王爷给婢妾做主。” 锦绣淡淡地道:“所以我这个主母进门,你连茶都不敬了。这是身为姨娘该有的规矩么?” 邱氏滞住,锦绣不再理她,抱起儿子,对赵九凌道:“王爷,医馆的事儿已经够让我忙活了,实在不愿回到自己家中,还要与人斗志斗勇。”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抱着赵诺去了内室,把儿子放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外头赵九凌说了什么,就听到邱氏的嚎叫声,很快就无声响,紧接着,又听到胭脂的求饶,不一会儿,外头就清静了,赵九凌走了进来,锦绣没有动,依然闭眼。 感觉身边有躺了下来,锦绣翻了个身,靠在他怀中,吸取着属于他身上的味道,“好了,人已经打发走了,也该消气了吧?” 锦绣咕哝一声,“我可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心烦。”她把头往他的肩膀处拱了拱,“以后,就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没有姨娘,没有通房,不好吗?”她也懒得再遮掩自己小心眼的缺陷了,她就要正大光明占有他,不想让别的女人分享他。 赵九凌“嗯”了声,“一家三口,也实在太单调了。” 锦绣瞪眼,“怎么,你还想左拥右抱?” 他裂嘴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牙齿,“你不觉得咱们就诺儿一个孩子,是不是太寒碜了?” 锦绣眨眨眼,没有说话。他又笑眯眯地道:“你也太自私了,诺儿孤伶伶的一个人,你好歹也要再给他生个弟弟或是妹妹才好。” 锦绣总算明白了过来,捶了他一下,嗔道:“讨厌,就爱说一半漏一半的。” ------题外话------ 本文完结。 感谢一路陪伴我的姐妹们。 更感谢一直用钻石打赏中我的秋水自在含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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