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扮演偏执反派后(快穿)》 第1章 原罪 阴暗地牢里,粘稠浓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少年被铁链锁在墙上,半跪在地,头低垂着,黑色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大半张脸,病态的红晕爬满脸颊。 他已经被关在这三天,滴水未进,持续的低烧使他意识混沌。 屋里墙上挂满了各式工具,鞭子,烙铁,皮带,铁质棒具,眼罩……旁边还放着张铁床,头脚处都有镣铐,一捆手指粗的黑色束带搭在上面,空气冰冷又带着腥气,令人头皮发麻。 如果世界真的有地狱,那这就是地狱所在。 忽然,门被推开。 “啪嗒,啪嗒。” 皮鞋踏在楼梯的声音很有韵律,不缓不慢。 少年浑身僵硬,带得锁链猛然一缩,碰撞间哗啦作响。 脚步声逐渐靠近,停在少年面前,那人手中的鞭子垂下,冰冷的鞭尾贴在少年膝边。 沉默间,气氛越发紧张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缓缓开口, “这里死过不少人,都是些惹人厌恶的家伙,抽几下见了血,哭得倒是挺漂亮,肮脏的废物们也就这点能让我高兴,用神给予的血和眼泪。” 声音温柔低沉,轻快地像是在谈论一场满意的夏日野餐。 俯下身子,煤油灯昏暗的光线拢住男人,投下大片阴影,将少年完全覆盖,鞭子抵住少年的下颔,迫使他抬起下巴。 “可你不一样,你是我第一个放进来的宝贝,” 指尖扫过少年眉眼,把他垂下的长发别在耳后, “这双眼睛真美,抬起来看看我。” 那人的手冷极了,像是块冰贴在脸侧,少年垂下的睫毛些许颤抖,唇上下蠕动道, “是,科林公爵。” 黑发黑眸,是恶魔之子的象征,能说这双眼美,也只有魔鬼。 而魔鬼就是科林公爵的代称。 抬眼看入那人眼底,少年空洞的瞳孔蓦地收缩……他从不知道,恶魔居然会拥有灾厄般的美丽。 蜜琥珀色的金色卷发松散扎起,些许碎发搭在额头,衬得皮肤更加皎白,五官深邃,眼睛仿佛融化的绿翡,上眼睑有一颗痣,眨眼间时隐时现,诱人心神,堕落又颓靡。 拇指轻柔摩挲着少年的唇瓣,科林更近了些,两人鼻尖相抵,他微挑的眼像极了睥睨的猎豹,危险野性,笑容深沉, “不要叫公爵,要叫主人,希尔殿下。” 最后两字略微拖长,说话间鼻息交缠,热意从希尔脸颊一路弥漫到脖颈。 希尔温顺应道:“是,主人。”黑润的眸子乖巧明亮。 科林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抚摸着希尔的头发,“主人永远知道自己宠物的小心思,比如现在,” 原本轻柔地抚摸忽然变成粗暴地抓拉,希尔被扯着头发压在墙上,发出声闷哼。 科林右手掐住希尔的脖颈,左手指节探入希尔被揉搓泛红的唇, “宝贝,眼睛总是叛徒,这种眼神最好收收,我见过太多,” “还有,”科林轻松接住希尔狠挥来的右拳,拔出他掌里握着的银针,在希尔耳边低声笑道:“别装成鹿,你更像蛇,漂亮极了的蛇。” 右手逐渐用力,希尔被掐得涨红了脸,逐渐昏迷过去。 “系统,主角太弱,随便动动就晕了,我还要继续抽鞭子?” 科林,不,应该是沈随,倚在墙上,斜瞥眼倒在地上的希尔,漫不经心地问道。 沈随三个小时前来到这个小说世界,作为反派扮演者,他要兢兢业业,无恶不作,以欺压主角为荣,帮扶主角为耻,最后轰轰烈烈走上人生末路,直面死亡来袭。 这是他的首个任务世界——《疯王史》。 别看这名字正正经经,实际上是个十八禁的低俗调·教文学。 沈随扮演的科林公爵是个有特殊癖好的邪恶偏执反派,甚至有传闻他喜欢吸食人血,杀人如麻,但因为权力过大,王国里对科林公爵的恶行只能视而不见。 主角希尔,是国王的小儿子,一生下来就是黑发黑眸,在这个世界,黑发黑眸是恶魔之子的象征,王后觉得愧对国王,为国王生下了个怪物,自杀而死。 希尔被国王厌弃,不管不问,一个人可可怜怜的活到十八岁,外界甚至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王子的存在。 故事从一次晚宴展开,科林公爵在宫廷的晚宴上看见了希尔,也许是特殊的发色瞳色,科林顿时对希尔升起极大的兴趣,晚宴回去就向国王请求将希尔送给他,同时许诺国王以千万财货,还有几座领地。 公爵许诺国王财物领地?逻辑呢?被作者吃了吧。 沈随只觉得槽多无口,但还能怎样呢,还不是只能微笑把它接受。 国王答应了,希尔被送进公爵领地,从此开始了满屏马赛克的悲惨生活,公爵变态的手段折磨得希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逐渐从小可怜蜕变成黑化白莲花。 几年后,希尔用身体和有趣的灵魂逐渐占领公爵的心,得到公爵信任,与此同时,大王子突然死亡,希尔作为唯一的王子,被重新召回宫里。 公爵害怕希尔当上国王后不好掌控,病娇属性激发下,起兵造反,想拐了希尔囚禁起来,最终这支反军被希·天命之子·尔打败。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死反派环节,公爵被希尔囚禁数日后,投入蛇窟,群蛇撕咬而死。 讽刺的是,希尔当上国王后,不过执掌三年,因为过去遭受的噩梦折磨,精神逐渐失常,大肆杀戮,沉迷于□□酒色,他统治下的国家民怨沸腾,但没等到民众造反,他自己就从塔楼上跳下,自杀而死。 看完书里描写的公爵折辱希尔的各种手段,沈随只觉得反派死有余辜。 前提是,这个反派不是他。 本来想要拒绝,老实去投胎的他却被系统许诺的金钱交易迷了眼。 系统说:“如果任务成功,公爵的珍宝将全部属于你,那是装满了三个金库的宝藏。” 当即,沈随点下了确认按钮,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正所谓,舍小家为大家。 系统听到宿主提问,果断回道:“鞭挞是主线情节一必备要素,宿主不可忽略。” “可反派最核心的任务是要让主角感受痛苦,折磨和绝望,他这幅样子,抽也没意思,鞭尸吗?” 目光扫到希尔垂在一旁的手,沈随眼睛微眯,笑容更耀眼了些, “啧啧,这小家伙也是个狠人,”沈随蹲下握住那只满是青紫的手,挑眉道:“骨头一点点撞碎,一点点扭离原位,才能从镣铐里挣扎出来。” “怪不得最后会让我被群蛇撕咬而死,对自己都这么狠,何况对反派。” 抚开希尔散乱披在脸上的黑发,沈随想起希尔昏迷前的眼神,狠戾却空洞,绝望又疯狂。 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笑容慢慢消失,“真是令人厌恶的弱小,要不是主角,拼命也没用。” “所以系统,怎么样,推迟点这个情节,等他醒了,我好好教教主角,什么叫恐惧,什么叫无力,”声音越来越轻,带着扭曲地兴奋。 “当然,是为了督促他成长。”转眼一副正人君子,全然为他人着想的模样。 系统:“……” 它统生几百年,还真没带过这样的宿主,这架势,比反派还反派。 听说其它系统带的一个个小可爱,都是哭着虐主角,背地小棉袄,还和主角He了好几对,怎么自己这个……画风有点不对啊。 “可以,这个任务点推迟十二小时,请宿主到时候务必实现。” 接受完主系统回馈,系统机械道,说完又小心翼翼加了句:“宿主请注意尺度,不要过于狠绝,保护主角的可持续成长。” “好的,没问题。” 沈随笑眯了眼,抱起希尔,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些许暗色划过眼底。 系统的背景调查好像不太认真呢,自己打了十几年的架,也是混到头领的人,掐脖子哪个地方能最快使人昏厥,他再清楚不过了。 推开大门,阳光扑面而来,夹杂着春日的草木香。 深吸一口气,沈随感受着身上被阳光笼罩的温暖,浑身舒畅惬意。 虽然签订了这么个鬼系统,但是,怎么做,怎么糊弄,聪明人总是有办法,不是吗? 他可不是坏人。 迈开脚步,沈随满脸笑容,走进阳光中。 刚踏入正殿,就感受到一股视线附在身上,沈随偏头看去,是管家卡里恩。 卡里恩见沈随抱着希尔,眉头微皱,湛蓝的眼眸微沉,但很快被压下去,他上前几步,低声道, “科林大人,我来吧,这种被诅咒缠身的人,会给旁人带来厄运。” 反应这么大,沈随眉头微挑,看来主角恶魔之子这个称号,比他想得严重啊。 “把他放在我的侧卧里,再把萨里斯先生找来给他看看。” 卡里恩接过希尔的手微顿,低头应道:“是,大人。” 沈随注视着卡里恩远去的背影,右手摩挲着左手手背,不知道在想什么。 侧殿里。 卡里恩把希尔扔在床上,凝视着他的脸,眼神冷淡,一寸寸打量,仿佛在扫视一堆垃圾。 不知过了多久,卡里恩闭上眼,睁开眼时已恢复常态的淡漠。 他展开被指尖刺破、鲜血淋漓的右手,轻吻在指腹上,像一个瘾君子般耸动着鼻翼。 那里有科林大人的温度。 阳光洒在他半张脸上,肃正禁欲的五官生出股艳意。 …… “椅子放这里,等会儿拿点甜点过来,我要在这待会儿,别让人进来。” 沈随指挥着仆从把躺椅放在金库里,优哉游哉地躺下,看着眼前填满库房的珍宝黄金,满足喟叹, “啊,这才叫人生。” 埋头在身旁聚拢的一堆宝石饰品里,深吸口气,抬头起来神情恍惚, “金钱的味道,太上头。” 手里爱抚着一个镶满宝石、珍珠的王冠,沈随笑容慈祥和善,嘴里念叨着:“你就叫闪闪,闪闪惹人爱。” 说完又拿起另一块金子做成的神像,“你就叫亮亮,看看你的光,”他将神像对着头上的灯左右端详,“照得我心都亮了。” 系统:……错觉吧,是错觉吧,这么个傻子,和之前那个狠人不是一个人吧。 系统生无可恋地关闭实时转播,进入自闭状态,直到主系统发布任务。 打开视窗时,入目依旧是宿主那张笑容痴汉的脸。 系统:面无表情JPG. “宿主,你已经在这看了五个小时,给356件宝物起了名字。请专注于任务,主角已经苏醒,支线情节一开启:给主角起名,并给他戴上项圈。注意态度,要侮辱性和羞耻性,关键语句:‘你是属于我的东西,小xx。’” 沈随:“小xx?这是什么?” 系统:“比如,你给主角起名为狗,就是小狗狗,起名为鸟,就是小鸟鸟……” 沈随:“好了好了,明白了,你起的都是些什么,难听。” 系统:……你的亮亮和闪闪就好听吗? 满腔愤懑的系统选择下线。 第2章 原罪2 “你这个怪物,看着我!” 耳边充斥着尖锐疯狂地吼叫,手臂被人紧紧捏住,几乎快要碎裂。 希尔睁开双眼,瞳孔一片死寂,狭小沉闷的房里,厚重的窗布遮挡了一切光明。 面前的女人眼睛圆瞪,眼角几近裂开,红血丝爬满眼球,脸色惨白,那双唇却红得吓人。 见他睁眼,她错乱癫狂地凑近希尔,嘶哑喃喃道:“我不会让你缠着我,你这个魔鬼!” 下一秒,女人露出狰狞诡异的笑,举手狠狠割破自己的脖颈,血喷涌而出,腥热的血溅在希尔脸上,又顺着脸颊滑下,落在地上。 “你这个怪物,”女人嶙峋的手紧抓着希尔,脖颈处血肉模糊,露出森白喉管,说话时血沫翻涌,夹杂着野兽般粗重的喘息。 希尔被她扯得跌坐在地,手压在大滩血迹里。 “别缠着我,怪物,你不是我儿子,我不会,不会生下恶魔之子,是你!”女人死死盯着希尔,眼里恨意刻骨,“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杀了……我。” 女人瞳孔逐渐涣散,眼仍骇人地圆瞪着。 希尔呆坐很久,右臂依旧被女人僵硬的手紧抓着,他盯着地板,眼里却是空无一物。 黑暗的屋子像是囚笼,隔绝所有希望。 希尔低头,抱膝蜷缩,躺在血泊里,机械地闭上眼。 这个梦,从九岁开始,他做了十年,如果说,刚开始还会惊醒,到如今,连惊醒都无能为力。 “还没醒?……药……好……” 细碎朦胧的声响散入黑暗之中,蓦然间,一股暖意将他从刺骨冰寒里裹挟出来。 在这个梦魇深渊里,从未有过的温暖。 希尔睫毛微颤,忍不住向那股暖源伸出手去,紧紧握住。 这里太冷太黑,他想离开…… “没发烧了,啧,小脸白得跟鬼一样,系统,你确定他能醒?醒不了也没关系,奖励不少就行,毕竟我穿了这么一趟,很费心神的。” 沈随手背贴在希尔额头,语气是惯有的散漫。 系统:“不好意思呢,宿主,任务失败没有奖励,宿主还需无偿执行三次任务,作为失败惩罚哦,所以,让我们一起为主角祈福吧。” 系统语气十分正经,沈随却听出极深的阴阳怪气。 他正要收回手,和系统掰扯几下,手腕就被紧紧抓住,低头看去,正对上主角幽邃的眼。 眼里的东西沈随很熟悉,他嘴角微撇,但很快掩下,笑意染上眉梢, “做噩梦了?” 希尔还沉在刚刚的梦里,恍惚点头,手里温热的触感使他感到些许安心。 “别怕,宠物总是受主人庇护的。” 抚摸着希尔头顶,沈随俯身在他脸上亲昵地拍了几下。 “你是受我庇护的,来,叫声主人听听。” 语气轻挑,拇指在希尔脸颊上轻轻摩挲,侵略意味极重的目光直直看入他眼底。 希尔浑身僵硬,松开握住沈随的手,视线下移,面无表情道:“主人。” “乖。”揉几下希尔的头,沈随嘴角翘起。 当他注意到希尔身侧攥起的拳时,笑容更大了。 对,就是这样,感到屈辱和愤怒了吧,慢慢来,还早呢。 头顶的触感太陌生,希尔低下头,空洞的眼里暗潮翻涌。 庇护是一个不该出现在他世界里的词,就算在这种折辱和轻视里。 那双翡绿色的眼晃在希尔眼前,明亮的像燃烧在烈阳里的绿海。 “咚咚。” 门被敲响,沈随起身道:“进来。” 卡里恩拿着项圈进来,“大人,找到了。” 黑色皮质项圈,几颗菱形鸽血石镶嵌在上面,金丝勾画编织出一朵玫瑰,祖母绿细碎点缀,蔓延成几条舒展的枝条藤蔓。 接过项圈,沈随细细抚过它每一寸表面,漫不经心问道:“系统啊,这个东西我给主角戴上,任务完成后,还是我的吧。” 系统只觉得沈随是个疯子,咬牙切齿道:“是的,请宿主专注于任务!” 沈随笑得真诚,“那就好,这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是它太好看了,我特别喜欢。” 抬头对卡里恩抬下下巴,“出去吧,把门关上,不要让人进来。” 卡里恩身形微僵,沉默立在原地,呼吸有片刻粗重,片刻后哑声道, “大人,您该知道,恶魔之子是邪恶至极的东西,他带来的灾祸会吞噬一切,恶魔该被绞杀,不该被纵容。” 沈随解开项圈的动作微滞,“哦?” 手里的项圈被扔在床上,逐渐陷入绵软的鹅绒被里。 沈随不紧不慢地走向卡里恩,手里的皮鞭垂搭在地,划出蛇般沙沙的声响。 “砰!” 皮鞭缠上卡里恩的脖颈,不断收缩下拽,卡里恩被拉地猛然摔跪在地。 “你要教我怎么做吗?” 沈随踩在卡里恩的肩上,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后扯,卡里恩被迫抬头和沈随对视。 “嗯?我问你是不是要教我怎么做?” “不是,大人。” 喉咙被鞭子紧缠,因为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声音破碎沙哑。 “不是就好,神挖出你的心时,说不定会发现,你的心比恶魔之子的更加邪恶。” 沈随俯身在卡里恩耳侧,语气亲昵:“以后别用那么恶心的视线看我,低劣的臆想藏好点,知道吗。” “是,大人。” 鞭子终于被收起,卡里恩像条濒死的鱼躺在地上,眼角因生理性窒息泛起泪光,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 “滚出去。” “是。” 卡里恩挣扎着起身,腿因为刚刚的跪摔还在微颤,弯腰向沈随行礼后,关门出去。 目光扫过床上的希尔时,脸色瞬间阴晦狠厉起来,不见之前一丝的顺从谦卑。 希尔黑玉般的眼平静地注视着卡里恩,仇恨的目光他见过太多,只是…… 这是第一次,仇恨的目光里包含嫉妒,第一次,他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他对着卡里恩露出一丝微笑,黑润的眼里充斥着近乎瘆人的情绪。 卡里恩握着门把的手瞬时收缩僵硬,阴冷从背后一点点爬上脖颈。 打完一顿,沈随才想起主角还在这看着,有些烦躁,忍着戾气问道, “被吓到了?” 希尔转头,眼里病态的扭曲早已沉寂,看着沈随,摇了摇头,“没有。” 沈随敏锐地觉察出有些不对,但看了会儿,实在没弄清哪里不对,也就归咎于自己刚才情绪爆发后的残余。 “没有就好,真是败坏兴致的家伙。” 那种让人恶心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这么二十年过去,果然还是受不了。 系统察觉到宿主剧烈的情感波动,有些疑惑,“宿主?没事吧。” “没事,只是想到了我第一次拿刀,有点怀念。” 沈随压下翻滚的回忆和思绪,紧绷的下颔略微放松,“别吵我,我要走任务了,状态很难找,你吵散了可是要补偿的。” 系统:“……”我再关心宿主,我就是猪代码。 坐在床边,沈随拿过项圈,指尖搭在希尔的领口,似笑非笑道, “请您解开扣子,希尔殿下。” 希尔感受到脖颈处指节抚动,被那股痒意烘地不知所措,红了脸。 缓缓抬手,骨节分明、细致修长的手压上领口,一颗颗解开从喉结扣到锁骨的纽扣。 莫名的,沈随忍不住移开视线,这个主角怎么……怎么,这么乖。 啧,随便动手戳一戳就红透了的小家伙,只差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很纯情”了。 沈随忽然体会到反派那种病娇囚禁欲是怎么来的了,这样软软的东西,囚在笼子里,看他无助又可怜的哭泣,真TM带感! “好了。” “哦,好。” 尴尬的清清喉咙,沈随视线重新聚在希尔身上,突然觉得手下的肌肤有些烫手。 希尔太白了,衬得沈随刚刚手压的红痕愈发打眼,透出股莫名的糜丽和颓艳,但那张脸又无比干净,矛盾又杂糅的气质让沈随迟迟下不了手。 太有负罪感! 但沈随是谁,没死之前,也是个狠人,三年从打手混到组织第一把交椅,负罪感这种东西,顶多只有芝麻点大。 不过犹豫几秒,很快就把它抛之脑后,开始勤勤恳恳走任务。 他低头将项圈带在希尔脖子上,扣搭扣时半天没弄好,右手下意识紧按在希尔背上,把他压入自己怀里,专注地掰扯扣子。 希尔埋头在沈随怀里,呼吸间满是清冷的草木香味,夹杂着一丝缠绵的暖香,有点像睡莲。 他闭上眼,又缓缓睁开,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扣好项圈,沈随松了口气,刚想说台词,余光却扫到希尔衣领下纵横胸口的狰狞疤痕。 他把衣服往下扯了半截,那块疤痕彻底展露。 疤落在胸口,手掌大小,坑坑洼洼的痂痕叠满那块皮肤,比肌肤深一个色,像是将皮肤烧融后整片撕开留下的豁口。 “被谁烧的?” 从小打架的经验,让沈随一眼看出伤痕的由来。 小心抚上那块疤痕,手掌恰好将它捂住,掌心里能感受到希尔心跳的涌动。 按理说,国王之子,恶魔之子,哪个名号都不该在心口留下这种疤痕。 “恶魔之子要用烈火驱除,国王下令实施驱魔,但我没死,驱魔没有成功。” 希尔语气平静至极,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黑沉的目光定在沈随脸上。 这样重的伤,只有怪物才能活下来,别人都是这样说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希尔内心深处凭空生出一丝妄念。 他,会吗? “所以,这算是你恶魔之子的证明。” 沈随忽然笑了,拇指描摹着疤痕的边缘:“那太好了。” 他想到了一个好计划。 第3章 原罪3 站起身,沈随拿起书桌上的鹅毛笔,沾了墨水,坐回床边。 “靠着枕头,别动。” 沈随压住希尔的肩,翡绿的眼直视希尔,为了体现自己的冷酷轻蔑,特意放慢语速,压低嗓音说道, “你应该知道你被国王送给了我,既然是我的东西,怎么能不做个记号呢,对吧。” 嘴角扯起个狂妄邪魅的笑,低头在疤痕上描画起来。 在主角最深的伤疤上落下烙印,一看就想起自己对他屈辱的称呼和占有,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啊,沈随觉得自己这招简直天才。 鹅毛笔落在伤疤上,有些刺痛发痒,那股痒意像是沁入希尔的皮肉之下,顺着血液弥漫全身,逐渐变成让人浑身发软发胀的酥麻。 希尔看着沈随垂眼时眼睑上的小痣,唇角微抿,喉结滚动,心跳越来越快,那块被墨水点染的皮肤也愈发敏感。 感受到手下皮肤的升温,和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沈随眉梢微挑。 这就生气了?等会儿还有二次暴击呢。 满意的看着自己勾勒的画作,沈随抬头就撞见希尔匆忙移开的视线,以及近在咫尺的脸。 抬手用力按在希尔颈后,嘴唇张启,带着笑意沉声道, “你是属于我的东西,小玫瑰。” 说着手指在疤痕周围画了个圈,将它圈在里面, “以后,这里不是恶魔之子的象征,是我的烙印,我刻在我小玫瑰上的烙印。” 小玫瑰这个词,还是沈随看见项圈想到的,这么娇滴滴的称号,但凡是个男人,就不会喜欢,二击达成! 希尔瞳孔微缩,双手紧紧蜷起,目光落在沈随脸上,眼里的阴郁扭曲让沈随几乎想要垂眼,逃开这过于沉重的凝视。 但自己这个变态人设,怎么能逃呢,硬着头皮愣是没挪。 半晌,希尔低头,大半张脸落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为什么?” 声音沙哑极了。 沈随被这为什么搞得莫名其妙,思索了下,觉得希尔问的是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也是,被人像物品一样取名交易,剥夺所有反抗权利,拨开最深的伤痕,在里面又添了新的屈辱,是有点惨。 但自己是个反派,反派是没有同情心的。 希尔胸口的玫瑰花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沈随伸手扣好他解开的纽扣,漫不经心说道, “因为我是恶魔啊,恶魔和恶魔之子,不是同类吗?”都残酷无情,以戏弄他人为乐。 随便说了个借口,反正恶魔确实是他在外面的绰号,名声够坏,就不愁想不出原因。 女佣送来了饭菜,沈随嘱咐了女仆两句,也出去吃饭。 可主人的吩咐比不上恶魔之子的名号,女佣在沈随离开后几分钟,就跟被鬼撵着般,急匆匆出去了。 屋里只剩希尔一人。 希尔坐在那里,很久没有动作,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右手,按在自己胸口,灼热的胀痛感缕缕蔓延,随着心跳愈发猛烈。 不再是恶魔之子,是玫瑰,属于他的玫瑰。 他和我,是同类。 眼里暗沉的晦涩不断翻滚。 永远被恐惧,怨恨,谩骂笼罩的怪物,哪怕一点善意,都像是燃烧的烈日,过于稀有和明亮。 一条黑白相间的蛇从床底缓缓爬上床,缠绕住希尔的手臂,亲昵的蹭着希尔的指尖,嘶嘶吐着舌头。 如果女仆还在这,肯定会吓得跌坐在地上,这种蛇是几乎灭绝的剧毒蛇种——巴尔曼蛇。 被它咬上一口,距离死亡也就一个呼吸的时间,并且死相及其凄惨,全身溃烂,血液会从毛孔里慢慢渗出,直到身体里再无血液,成为人干。 希尔摩挲着蛇的头,眼里归于沉寂,本来打算用蛇和科林公爵好好玩玩,但……至少不是现在。 蛇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心思,缓缓下床,不知消失在哪里。 恶魔之子,似乎被这些阴暗的生物格外偏爱,倒也对得起这个名号。 希尔拿起银勺,嘴角升起自嘲的微笑。 …… “怎么会只有25%完成度,你这统计有问题吧!” 沈随烦躁地抓抓头发,跟系统来回扯皮。 说出关键台词就有20%完成度,这样算下来,他其他的行为只贡献了5%的完成度。 简直是难以理喻,荒谬绝伦,荒唐至极! 系统:“请宿主从自身寻找问题,统计数据绝对正确。顺便提醒宿主,主线任务一还有三小时开始,请宿主尽快做好准备。” 沈随松开抓着头发的手,往后躺在沙发椅上,闭眼长叹口气。 算了算了,虽然完成度有点低,但支线任务好歹是完成了,开篇被他推迟了的主线任务一,才是重头戏。 系统直接把书中节点段落摘出给沈随,“宿主请好好学习反派正确做法。” 【那天夜里,科林公爵城堡里的每一个仆从,都听见公爵近乎疯狂的笑声,里面的残戾和癫狂仿佛魔鬼的嚎叫,第二天,希尔被送出地牢,满身鞭痕,昏迷不醒。】 “鞭打折磨?这种方法太没意思。只有最无能的人才用身体痛苦折磨他人,我可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抬脚搭在桌上,沈随懒散回道。 忽然,他一贯平静的眼闪过点亮光:“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艾斯丽,进来。” 女仆听见沈随的呼喊,推门进去,恭敬立在一旁。 “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手指将桌上的笔轻挑,来回滚动,沈随意味深长道:“你叫希尔洗澡时洗干净点,晚上七点到地牢里来,有好玩的游戏等着他,一定要准时。” “是,大人。” …… 晚上七点十分。 沈随推开地牢的门,正好撞上安静坐在铁床上希尔的视线,两人对视几秒,沈随率先移开目光。 昏暗灯光下,周遭的皮鞭,绳索,铁链都是肃杀冰冷,带着说不清的旖旎和禁忌,希尔却乖巧坐在那里,清冷精致,格格不入,却更加诱人深入。 “咳咳,来的挺早。” 沈随装模作样咳几声,缓解莫名的尴尬。 “主人不是说一定要准时吗,我很准时。” 明明平静的语气,迟到的沈随心底却忍不住心虚。 “希尔……”沈随话还没说完,就被系统电了一下。 系统:“请宿主用小玫瑰称呼主角,不能ooc。” “……小玫瑰。” 沈随忍着电完后身子的麻痹感,咬牙笑道:“我们会有个美好的夜晚。” “所以,我要被铁链锁上吗?像上午那样。” 白皙精致的手捡起地上冰冷漆黑的铁链,希尔抬头看着沈随,眼里幼童般懵懂清亮。 沈随没有回答,缓步走到铁床坐下,双腿直伸叠合,手指规律地敲在床边, “先选一个你喜欢的鞭子。” 手指松开,铁链滑落在地,黑发垂下,拢住了希尔侧脸, “好的,主人。” 地牢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一声微弱的嘶嘶声,有什么东西从底下滑过。 “我喜欢这根。” 几分钟后,希尔拿下了一根黑红色交织的皮鞭,鞭柄处还雕刻着一头狮子。 “这根吗?行吧,你喜欢就好。” 不知为什么,沈随对那根鞭子有种莫名的厌恶感。 希尔摩挲着鞭柄,垂眼打量着那头狮子,在这根鞭子上,有最浓重的血腥味。 “主人要打我吗?用它。” 希尔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握着鞭子的手一寸寸收紧。 “打人?不,我们有更好玩的事要做。” 说话时沈随不小心碰到铁床上的镣铐,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又空荡。 细密的睫毛遮住希尔眼底逐渐碎裂的光亮,阴冷空洞的黑暗缓缓弥漫。 在床上玩吗?果然,他哪有什么同类,不过是又一个魔鬼罢了。 嘴角扯起几近病态的笑容,希尔低声笑道, “那太好了,主人。” 沈随奇怪地看了希尔一眼。 怎么突然笑了,这种时候更应该害怕吧,他忍不住戳下系统,迟疑问道, “系统,主角不会是受虐狂吧,这样我折磨他不就满足他了吗,还怎么当反派。” 系统:“请宿主不要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主角并没有特殊爱好,请专注于任务。” 沈随长吁一口气:“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起身握住希尔的手,被几乎刺骨的冰冷扎得松了手,皱眉道, “你手也太冷了。” 又转念想到自己的计划,些许得意的笑道, “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热起来的,小玫瑰。” 黑白相间的蛇缠绕在铁床的床脚上,半张着口,弓身做出攻击的姿态。 “我很期待,主人。” 希尔抬眼说着,面带微笑。 不知为什么,沈随背后爬上一股凉意,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源,只好作罢,开始任务。 “好,下面我们开始第一个动作,抬手跨弓步。” 这次他有了准备,抓住希尔的袖口,将他的手抬起,“手要平直的伸向前方,” 说着又抬脚抵了下希尔的膝盖,“膝盖弯下去,直至大腿和地面接近平行,你是初学,我不要求那么严,有那么一点角度也行。” 希尔:“……” 沈随:“别愣着啊,小玫瑰,认真做。” 希尔:“你叫我来就为了做这个?” 沈随摇头皱眉,“当然不止。”说着举起手上的鞭子,“还要学会甩鞭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希尔忍不住笑弯了腰,些许泪花缀在眼角。 “别笑了,小玫瑰,你动作没对,我是会打人的。” 被希尔弄得莫名其妙的沈随,为了重拾自己的威严,低声说道。 “好的,我会好好学的,主人。” 双腿微曲,伸手立背,希尔目光忍不住黏腻的粘在沈随身上,这个人,真是格外的合他心意。 几个小时的训练后,沈随看着正挥着鞭子的主角,心累闭眼,和吵闹不休的系统互相回怼。 “主角他这反应我也不知道啊,我明明想的是,通过训练打击主角的自信心,让他在一次次失败中认清自己弱小的现实,心灵上受到巨大打压。要知道,心灵的欺压比身体难恢复多了,多好的计划。” 深吸一口气,沈随挑眉道:“谁知道主角看起来瘦弱得很,学东西这么快,我一句话都没找到借口骂。” 系统:“呵呵,宿主垃圾就不要找理由了,好吗。现在主角身上的鞭伤全是自己抽出来的,你的任务完成度最多10%,高兴吗,亲爱的宿主。” 沈随:“别阴阳怪气,10%就10%,我至少完成了,鞭痕要素也有了,差不多差不多。” 系统还真不能怎样,只能看着气得自己冒烟的操作盘,愤恨无语。 第4章 原罪4 华丽的深棕色雕床前,细长的锁链从雕有天使的床脚逶迤至床侧,锁链压在绣有大片金色百合的深红色地毯上,终结于一段纤细洁白的脚踝。 深蓝色古绸床罩用金线绣满天使和簇簇繁花,披散下来,尾端无意间搭在一片象牙般洁白的后颈上,过于强烈的色彩对比,衬得那一团白更加纯净诱人。 希尔半跪在床前,身上的白色绸衣褪到腰间,像一朵盛绽的白玫瑰迤逦在身下。 他垂眼抚开搭在身上的床罩,因为冰冷而泛红的指尖沾上透明药膏,缓缓涂抹在手臂和腰侧的鞭痕上。如果忽略他红透了的耳尖,倒也能夸一句淡然自若。 几分钟前,沈随把他锁在床侧,给了他一盒药膏叫他自己擦后,就躺在床上没了动静。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希尔浓密的睫毛微抬,匆匆瞥一眼床上的人,又静静垂下。 沈随躺在床上,背靠着两个枕头,手交叉搭在脑后,双目微阖,整个人懒散得不行。 “你说主角数据有异常变化?” 系统:“对,刚刚主系统检测发现异常数据,主角身上可能发生某些特殊变异,或者掌握某些特殊技能。” 听到这沈随一下来了兴趣:“变异?不会是变性什么的吧,双性生子可是这种黄色文学的最爱啊。”说着眼睛就扫在跪在一侧的希尔身上。 目光触及希尔胸前,沈随咂了声嘴:“也没变化,不过,”他低头摸下自己的肚子 “还好,我的腹肌也不比主角差。” 没想到主角看着瘦瘦小小,腹肌倒挺优秀。 系统标准的冷漠机械声:“宿主,您对黄色文学的深刻研究是哪里来的,真让我刮目相看。” 沈随颇为自得:“男人嘛,都这样。” 系统:“……宿主请认真对待数据错乱!” 一人一统你来我往,吵得正欢。 没人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希尔在沈随投来目光时微顿的手,和他收回目光后,从指尖蔓延到脖颈的红晕。 十几分钟后,沈随从和系统的唇枪舌战中胜利脱身,想起还跪在旁边的主角。 侧身伸手,勾过希尔脖子上的项圈,上挑的眼角睥睨着下瞥,语气散漫:“擦好没?” 希尔被迫仰着头,感受到皮革和喉结间温热的指尖,喉头滚动,摩擦间生出一丝酥痒。 他嘴角微抿,垂下眼睑:“没有。” “怎么这么慢,伤得又不……” 沈随眼睛瞥到希尔身上的鞭痕,后面的话就说不出了。 密密麻麻的鞭痕从大臂一路延伸到腰背,有些地方明显被多次抽伤过,伤口绽裂发肿,虽然之前清洗过一次,止过血,但还是有血迹渗出,滴落在洁白的绸衣上。 “啧,叫你学鞭子,又没叫你抽自己,怎么这么多伤。” 系统幽幽出声:“幸好人家手狠,才给了你20%的完成度,低于15%宿主是要扣除一半奖励的。” 沈随眉头微挑,压低视线,松开勾着项圈的手:“转过去,我给你擦。” 希尔背上的伤也不少,看伤口狰狞的模样,是没擦过药的,一个人也不好擦。 因着黄豆大小的良心和那一半失而复得的奖励,沈随没打算放任不管。 希尔握着药膏盒的手猛然紧缩,指尖发白。 他抬起头,沉黑的眼定定看着沈随,嘴唇没有丝毫血色,苍白的像一个濒临破碎的玻璃娃娃,很久没有动作。 “怎么,不愿意?” 沈随有些兴味索然,刚刚上头的愧疚又淡下来,正打算说算了时。 希尔沙舔了下干裂的唇角,哑着嗓子开口, “我的血是被诅咒的,触碰我的伤口会有厄运缠身,主人没听说吗?” 又听到什么狗屁诅咒,沈随有些烦躁,这种东西实在是挑战他几十年的价值观。 伸手压在希尔颈侧,钳住他的下巴:“诅咒这种荒谬可笑的东西,不是你要考虑的,更不是我会在意的,你只用说,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恍惚间,沈随觉得希尔沉郁的眼里闪过些什么,但转瞬即逝又太过复杂,他看不懂,也就归于错觉。 “……我愿意。” 希尔转身,声音有些发闷,露出肩胛分明,脊骨突出的背,连着脆弱的脖颈和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全然交付于沈随。 “这就对了。” 沾上药膏,手指在伤口上涂抹,沈随感受到手下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栗, “痛吗?” “不痛。” “那你发什么抖。” 希尔突然庆幸拥有这一头代表灾厄的长发,能够遮住自己情难自禁的丑态。 那人手心仿佛带了电流,每每抚过一个地方,就让他心底的欲壑不断膨胀,过于浓烈又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刺激让他难以适从,更别说克制。 见希尔抖得更厉害了,沈随手上放轻了些。 他不知道,黑发掩盖下的希尔,满脸通红,眉梢眼角仿佛都被玫瑰浸染。 他用力咬住下唇,抑住唇齿间细碎的喘息。 …… 深夜,圆月将清冷的月光倾泻入天地之间,夏日昆虫的合歌窸窸窣窣飘散远去,风吹起窗边的白纱,晃晃荡荡闯入这间华贵的屋里,裹挟着夏夜的躁动和欢庆,终究归于寂静散去。 忽然,有锁链碰撞的细微声响,打破了这片沉寂。 希尔从地上半抬起身,手放在床侧,下巴压在手上,看着夜色里熟睡的沈随。 他的面孔掩在黑夜里,看不清神色,只有那一双眼,偏执又深沉,仿佛从深渊探出的黑雾。 良久,他伸手,指尖欲落在沈随眼睑上,却停住了,顿了好一会儿,终究收回了手,只用目光一次次抚过他的脸,默默无语。 沈随睡得并不安稳,可能是因为今天刺激太大,可能是这张床太软,可能是…… 这个主角太像以前的他。 过去被刻意掩埋的记忆拍落沉甸甸的灰,裹挟着恐惧和痛苦叫嚣着向他扑来,噩梦的漩涡里黑暗从不曾远去,光诡迷离的晦暗过往,直直拉着他往下坠。 “呼……” 沈随猛然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浸湿,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梦里他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刚从学校回来。 高三放学晚,远远只看见自己家那盏昏暗的黄光亮着。 他爸是个混混,在他三岁时就被打死在街头,浑身酒气,面目全非。 身为妓|女的母亲把他拉扯大,他母亲也爱喝酒,一喝就爱打他,从小到大,他身上就没有干净过,永远是青紫一片。 对于母亲的生意他是知道的,毕竟从不会避开他,甚至会故意当着他的面,和客人调笑喘息。 他恨极了这里,他一定要离开,哪怕挨打,被人标上婊|子儿子,杂种的称号,被欺凌,他也忍耐着。 他会离开。 高三了,离开的机会快了,只有十四天。 他走进自己家里,母亲坐在客人腿上笑得喘不过气,却出乎意料的叫住了他, “别走,桌上的汤喝了,快高考了,补点身体。” 他端起汤,挺暖的。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了他母亲冰冷的尸体,上面满是伤痕,客人已经走了。 那天,他没有去上学,他去找了他父亲以前的朋友。 他对那人说:“我可以帮老大效力。”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的人生,彻底毁在了这里。 但他不后悔,他要想尽办法,找到那个客人,让那个客人彻底消失。 最后,他没做到,那时他已经成为了首领。 手下告诉他,那个人已经死了,酗酒过度猝死的,埋了一两年了。 他忽然觉得无趣,挥手让手下离开,自己去母亲墓前放了束花,抽了几根烟。 然后,他就死了,被车撞死了。 回忆掺杂着梦在沈随脑子里不断循环,像走马灯一样,却远没有它美好。 突然,手掌上贴上什么冰凉的东西,沈随反手按住那东西,却听见黑暗里传来熟悉的闷哼声。 是主角。 哦,对,他已经死了,现在在当反派。 讪讪松手,沈随看见床边探出的小半边身子,问道, “睡不着?” “嗯。” 也对,毕竟以前是个王子,突然间只能睡在床旁的软垫上,确实有点难适应,但没办法,谁叫这是支线任务二呢? 怜悯地看了眼希尔,沈随因为梦境激烈跳动的心归于沉寂。 沉默肆意滋长,直到: “你做噩梦了?” 希尔声音依旧带着股沙哑,却不难听,尾声倒有些勾人。 “对。” 希尔悄无声息的趴伏在床边,黑发披散下来,颇为乖巧。 他拉起沈随的手,放在自己头上,“你摸摸我的头发,就不怕了。” 他做噩梦时,那摊血泊里,他总是将脸埋在浓密细长的头发里,像是一道屏障,隔绝了外界。 沈随忍不住笑了:“我做噩梦,你不是该摸我头发安慰我吗,我怎么反倒要摸你头发了?” 希尔从没被人安慰过,听到这个说法有些怔愣。 但沈随没收回手,依旧缓缓摩挲着希尔的发梢。 深沉的夜色中,像是一头囚兽舔舐着另一头囚兽的伤口。 “上来睡吧,小玫瑰,不过只能睡边上。” “……好的,主人。” …… 卡里恩看着桌上煤油灯跳跃的火焰,手心攥着的纸包被捏地皱缩,眼神淡漠冰冷。 他会让那个怪物离开他的大人。 不择手段。 第5章 原罪5 沈随靠在套着花绸椅套的扶手圆椅上,手里翻着本《莱斯利亚刑具大全》,垂眼懒散地扫看,没多大兴致。 外面天热得慌,昆虫蝉鸣嗡嗡作响,混着热浪,实在是让人烦闷,这几天的都是这样,仿佛没有尽头的夏日。 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捏着银叉,叉住块红芒送到沈随嘴边,红芒是冰过的,带着些凉意。 沈随没有抬眼,习以为常地咬下红芒,清凉混着酸涩直冲他的喉嗓。 “嘶,”他勉强咽下嘴里的东西,眉头皱缩:“这块太酸了。” 希尔垂在腿侧的手微蜷,嘴唇蠕动片刻,终究只说了句, “对不起,主人。” 声音有些闷。 “对不起就没事了?” 沈随慢慢合上书,翘起二郎腿,看着立在身旁的希尔,眼睛微眯,对希尔勾了勾手指。 希尔安静地半跪在旁,垂下头,温顺又乖巧。 “我说过了,小玫瑰,你那双眼睛漂亮极了,记得要看着我。” 指尖挑起希尔的下巴,沈随俯身,直直看入希尔眼里,眼睛微弯,笑得不怀好意。 表面看着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实际上沈随紧张得背都是僵的,脸侧下颔线条紧绷。 “系统,支线任务三明确要求要嘴,对,嘴喂东西吗?” 沈随把那三个字强调的格外重。 系统:“当然,宿主请尽快完成任务,主线剧情二关键人物:塞西公爵即将到来。” 看着面前乖顺抬眼仰视他的希尔,沈随心底莫名颤了下,细微的像蜻蜓点在水面,倏然消逝。 是愧疚吧,沈随移开视线,不去深想,手指敲在桌上, “你自己挑一块红芒吃。” 没办法,系统实在给得太多,三个地库的珍宝,让他卖身,咳咳,那还是不够的,但现在这种程度,小意思。 希尔有些疑惑,但还是在雕花银盘里挑了个小块的红芒,刚刚咬在边缘,就被沈随捏住了手, “甜吗?” 那抹突然凑近的翡绿色太过耀眼,希尔几乎难以尝出舌尖的味道,只是恍惚点头。 “我尝尝。” 沈随说着低头前倾,咬在红芒的另一侧。 这块红芒实在太小,沈随咬下时唇瓣不经意擦过希尔的唇峰。 霎时间,希尔绷直了脊背,脚尖和手指都猛然蜷缩,睫毛轻颤几下,唇齿间几乎快咬不住那块红芒,浑身的气力都被那偶然的摩擦掠去,无力抵抗,也无心抵抗。 他们靠得太近,希尔能清晰的看见沈随眼睑上的小痣,呼吸又急促几分。 “确实甜,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小玫瑰。” 手抚在希尔头顶,沈随没有注意到刚才细小的擦触,也没发现将头低垂的希尔,眼里近乎狂热的迷恋和炽烫。 沈随默叹口气,用这样几近亵玩的态度对待希尔,以后自己死得怕是比原反派更惨些。 “咚咚咚。” 门被敲响,女仆在外面说道, “科林公爵,塞西公爵在候客室,想要见您。” 沈随重新躺回靠椅上,指尖交叉叠在桌上:“叫他过来吧。” 脑海里系统声音依旧机械:“支线三完成,完成度20%,主线二开启:塞西公爵将给主角神经刺激类药物,宿主需要每日服下,并在第三日发现主角下药行为,大怒之下,让主角浑身赤|果,在所有仆从围观之下鞭挞,并让主角跪地乞求原谅。” 沈随:“……这么狠的吗?” 垂下眼,手指摩挲着指腹,沈随陷入沉思。 他得好好想办法,该怎么糊弄过去,再怎么说,主角不过是个孩子,这样的惩罚有点过了。 “哈哈,科林公爵,您可是好久没出来玩过了。” 塞西公爵挺着肥肉堆积的大肚子推门而入,见到跪坐在地上的希尔,目光里闪过些鄙夷和微不可见的恐惧。 “希尔殿下也在这里,失礼了。” 假模假样地鞠了个躬,脸上带着油腻低俗的笑意,冲沈随挑了下眉,“难怪科林公爵都不愿意出来。” 塞西心内对外面传得满天飞的流言信了几分。 这个恶魔之子,倒是对了科林公爵的胃口,很受宠爱,他的眼底闪过丝暗色,看来计划能够很好实施。 “你先去外面等着。” 沈随气压低了些,抬手让希尔起来。 希尔缓缓起身,在沈随手背落下一个吻,转身离开。 目光扫到站在桌前的塞西公爵,深黑的眼阴郁晦暗。 碍眼的麻烦,这种时候进来,实在让他很不高兴。 塞西在那扭曲又瘆人的目光下,僵着身子没法动弹,像被蛇盯上的老鼠,冷汗直流。 “砰。” 门被关上,那道视线才被彻底阻隔,塞西深吸口气,勉强扯起笑和沈随攀谈起来。 但他来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找沈随,心不在焉地说了半个小时,看着沈随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漠然模样,终于提出自己来的真实意图。 “科林公爵,国王托我给希尔殿下带几句话,您看……” 沈随早就对这人烦透了,那种目光和笑容让他十分厌恶,随手挥了下, “国王的嘱托当然应该好好交代,你出去跟他说就是。” 塞西松口气,正要转身出去,却被沈随叫住,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莫名带着巨大的压迫和威胁, “但是,塞西公爵,你要记得,希尔殿下既然被国王送到我这学习,那他的安危就是我的责任,我不想也不会让他发生任何意外。” 桌上的玻璃花瓶摔在地上,发出支离破碎的清响,沈随平静说道, “公爵要小心,别像这花瓶一样,碍着我的手,不听我的话,最后只有祈祷神灵,才能将它全然复原。” 塞西被那碎响吓得不轻,连连说好后,心底对希尔那点蠢蠢欲动的邪晦想法都被彻底掐灭。 沈随看着关上的门,嘴角紧抿,这个人刚进来时看希尔的眼神就像阴沟里的爬虫,恶臭又令人厌恶。 …… “希尔殿下,科林公爵这个人无恶不作,肆意杀戮,国王知道您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肯定很痛苦艰难,他让我代为传递他能给予的所有关切,希望您不要怨恨。” 塞西公爵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受了沈随那一番警告,他是不敢再对希尔做些什么了,哪怕只有两人在这个侧殿。 希尔听到这话,目光沉如水,没有丝毫波动,垂手靠在墙上,不说话。 “您目前是受科林公爵赏识的,也只有您,能成为拯救这个王国的英雄,彻底……” 塞西公爵的声音压低了些,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目光殷切。 听到这里,希尔嘴角扬起抹笑:“所以,你要我杀了科林公爵?为了拯救这个王国。” “对!难道您不愿意让王国从恶魔的手心里挣脱,真正迎来光明和希望吗,您将会是国家永远歌颂的勇者。” 塞西说得激动起来,这个机会实在难得,科林公爵变态的爱好人尽皆知,希尔殿下肯定受了不少折磨,心存怨恨,有他帮助,下毒易如反掌。 希尔直起身子,黑沉的眼里笑意也是扭曲的,他逼近塞西公爵,脸色苍白如恶鬼,唇张合间慢慢说道, “科林公爵是我的主人,这个王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恶魔之子只会服从于恶魔,我将永世俯首于科林公爵脚下,他要这个王国,我帮他,他不要,这个王国的兴衰我毫不在意。” 冰冷的手钳住塞西公爵粗厚的脖颈,不断用力。 希尔俯身在公爵耳边:“回去告诉国王,如果公爵被杀了,我这个恶魔之子会让你们见到,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松手,希尔面无表情转身离开,只留下在身后弯腰干咳,满脸涨红的塞西公爵。 科林公爵的领地周围有大片茂密的森林草丛,倏忽间,无数惊鸟从林中窜入云霄,蛇虫躁动着四处游走,寻找主人的呼唤。 第6章 原罪6 希尔站在门口,垂眼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袖口,收敛起浑身的阴郁张扬,抬手敲门。 “主人,我能进来吗?” “进吧。” 正是下午,太阳最好的时候,阳光从敞开的窗户探入,碎金般缀洒在沈随身上,睫毛似乎都染了暖阳,过于白皙的皮肤在光线下近乎耀眼,听见希尔推门的声音,翡绿的眼扫向希尔,那浓艳的翡绿在阳光下也呈清透的亮泽。 整个人被光晕拢着,莫名的虚幻,却也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希尔手指微蜷,脚步快了几分,不知道为什么,他讨厌这种感觉。 走到沈随身边,他半跪俯身,轻轻握住沈随搭在桌上的右手,低头,额头轻抵在他的手背,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手掌相触时的温热让希尔晃荡的不安归于宁静,他垂眼低声道: “请主人聆听我的忏悔。” “塞西公爵想让我背叛主人,我拒绝了,但主人需要小心,塞西公爵可能会对主人不利。” 沈随愣住了。 这个主角怎么不按剧本来啊!上来就自爆?! 系统:“呵呵,宿主加油。” 之前宿主还拉着它探讨主角会在哪里下毒,探讨时嘴也挺毒,嘲笑它是个下毒菜鸟,呵呵呵,现在这样,主线任务才是真的中毒了。 感受到沈随手掌略微的僵硬,希尔握着沈随的手有些失控的收紧,沙哑的一字一顿道, “主人,我永远不会背叛您,我愿意将生命奉献于您,带着我谦卑的心和全然的忠诚。” 沈随:……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你不下毒啊! 手掌翻过,沈随捏住希尔的脸侧,眼微眯,目光少有的认真,看着希尔。 希尔睫毛微颤,脸色苍白,目光却没躲闪,竭力展示着自己的毫无隐藏。 宠物不就是要忠诚吗? 他可以完美扮演一个宠物,只要沈随愿意相信他,留下他。 起码,现在他该是个宠物,至于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晦涩心思,希尔垂下眼。 以后会有机会的。 沈随没有从希尔眼里看出些名堂,只觉得他像一只摇尾乞求的小狗,心里无比烦闷,却找不到出口。 实在是主角开局以来的行为太过反常,没有书上描写的所有挣扎暗算,没有仇恨和厌恶,现在干脆连书里主要反击之一都直接坦白。 要不是他眼里没有过于炽热的迷恋,只有他常在他下属身上见到的忠诚,他几乎要以为主角爱上他了,心甘情愿忍受折磨。 沈随:“系统你告诉我,主角身上的变异是不是智商变异,让他的智商在原有基础上减半了,我看他这样,是真的想当我跟班啊!” 系统:“……宿主问题系统无法解答,错误数据未能分析。” 心累松手,躺回圆椅上,沈随捏着眉心,对希尔说, “知道了,你先走吧。” 希尔起身,深深看了眼阖眼皱眉的沈随,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转身离开时,本就瘦削的身影格外寂然。 接下来几个小时,沈随捶着脑袋,想着怎么把剧情拉回来。 最终四个方案里,选了个最快最简单却最心酸的,就是自己喝下毒药,到第三天直接往希尔身上赖。 看着杯子里挤出的几滴透明液体,沈随闭眼一饮而尽,这药还挺难找,反派这么个权利遮天的公爵,手里也只找到一瓶。 味苦,微凉。 系统:“自己杀自己,集反派和主角任务于一身,宿主总能给我带来从未见过的新局面,您真棒。” 沈随:……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 …… 深夜。 沈随早就睡熟了,今天对他打击过大,精神有些萎靡。 本来躺在床边的希尔,悄无声息的睁开眼,撑起身子,看着熟睡的沈随。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往里靠近,在沈随身边躺下,头凑到他的脖颈处摩挲几下,呼吸间满是清冷的草木香味,希尔满足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起来,沈随觉得肩膀酸软的不行,果然人倒霉干啥都倒霉。 看向身前蹲着给他系着皮靴绑带的希尔,目光复杂。 当反派狗腿是没有未来的,主角,你要心怀大志啊。 希尔整理皮靴的手在沈随小腿上滑过,他放慢了些,手掌一点点贴上温热的腿肚,垂下的眼里晦暗一片,舌尖舔过有些发干的唇,轻声道, “好了,主人。” …… 看看金库,逛逛猎场,翻翻书,沈·贵族·随每日日常,很快混到了下午,本来以为是寻常的一天。 直到,沈随指尖有规律的敲在桌上,懒懒抬眼,看着立在一旁,浑身微颤的女仆:“希尔还没来吗?” 作为沈随的贴身男仆,希尔从未离开他超过二十分钟,两个多小时前,他让希尔去拿盘甜点,直到现在,甜点不见踪影,更别说希尔了。 派人去找,回答的也都是没看见希尔在哪。 已经接近傍晚,沈随知道,事情不太对劲,而面前这个女仆,好像就藏着点秘密。 在沈随的目光下,女仆浑身抖得像筛子,脸色苍白,终于忍不住跪下,说话时含着哭腔, “大人,希尔殿下来之后,城堡里的佣人一个接一个都病了,浑身冒红斑,高烧,有的还吐血,刚开始我们没多想,但越来越多……” 女仆似乎说不下去了,情绪激烈,哭叫着:“大家都说是恶魔之子,是他带来了灾祸和疫病,大人,您不要被他蒙蔽了,他是受诅咒的,要在烈火下献祭给神灵,神灵才会庇佑科林城堡,会庇佑您的领地!” “所以,你们把他藏在了哪里?” 沈随俯身,抓住女仆的头发往后一扯,目光阴冷,直直看入她的眼里,压迫着女仆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 “公爵的命令,你也敢不听了?” 声音暴戾锋锐。 “在,在,在荒废的磨坊那里,公爵,恶魔之子是死亡的信徒,您救了他,是违抗神灵的旨意!” 女仆尖利的哭叫在沈随身后回荡。 沈随毫不在意的挑眉,快步离开, “他才不是死亡的信徒,他是我的信徒。” 话刚说出口,沈随愣了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 眼前忽然莫名闪过希尔低垂的脖颈,沈随呼吸微滞,压下心里莫名的情绪,朝磨坊走去。 系统:“警告,警告,请宿主在十分钟内到达主角所在地,赛特斯磨坊,主角即将面临火刑,宿主需在此前将他救出!否则任务失败!” 沈随借着夕阳昏黄的光,急匆匆踏过草地,咬牙道:“现在知道急了,之前问你那么多次,连个地点都定位不了,你有什么用!” 系统委屈道:“只有主角真的即将陷入险境才能定位,之前可能只是昏迷,没有险境啊。” 沈随:“呵呵,主角完蛋,咱两就同归于尽吧,没了钱,还要白搭三个世界,我选择直面死亡。” 空气中飘荡着刺鼻恶臭的混杂油味,希尔被脸上传来的疼痛刺醒,挣扎着睁眼。 模糊视线里,周围围着许多人,看不清面貌。 忽然间,一人扯起他的头发,带着近乎偏执的憎恶和仇恨,凑近道:“我说过,恶魔之子是该绞杀的,不是该纵容的!” 希尔漆黑的眼里毫无波动,深寂似海,忽然,他笑了,语气却淡漠极了, “绞杀我?低劣的废物恐怕很难做到。” 卡里恩表情更加狰狞,抬手甩下一巴掌,打得希尔偏过脸去, “我会看着你在烈火里痛苦死去,恶魔之子。” 舌头舔下唇边的血迹,黑发披散在希尔脸上,遮住了他扭曲的笑脸和瘆人的目光。 昏暗的森林里,无数蛇虫急速游走,冰冷的月光洒在大片似浪潮般奔涌来的蛇群之上,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给我住手!” 忽然间,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远处响起。 希尔微愣,那股近乎暴虐阴冷的气息霎时收拢,狠狠咬在嘴角的伤口处,直到尝到鲜血的味道才松口,垂下眼,呼吸逐渐微弱,眉目间都透着脆弱无助。 蛇潮倏然散去,森林重新恢复寂静,谁也不会知道,刚刚裹挟着无数恶意与腥臭的群蛇浪潮。 第7章 原罪7 十字状的木架高立在夜色中,希尔双手被束在身后,周围密密麻麻跪满了人,无论男女老少,脸上表情都几近癫狂,他们抬头看着天,手狂乱地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念念有词,嗡嗡间令人发昏,汇聚成邪异瘆人的暗流。 卡里恩听见远处沈随的声音,瞳孔微缩,没时间了。 握着火把的手缓缓松开,火呼腾着吞噬上木堆,攀延到希尔的衣角,猛烈燃烧的火被狂风吹涌着,像是翻滚的巨浪。 火光映在卡里恩脸上,投射出近乎妖异的愉悦,嘴唇轻启, “来不及了,来不及的。” 但很快,他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一双手覆上炽热的木柱,冷静地割开绳结,身后套着的黑色貂袍陷入火中,被风猎猎吹起,像是披着闪烁耀眼的烈阳。 希尔脚背小腿已经被火灼烫出模糊狰狞的伤痕,沈随揽住希尔的腰背,就算是这样滚烫逼人的烈火之中,手下的肌肤却依旧是冰冷的。 眉头微皱,沈随把怀里的希尔抱得更紧了些,大步走出火海。 “大人,您要知道都是他带来的灾祸,他必须要死,才能平息神灵的愤怒!” 卡里恩面目阴鸷,快步挡在沈随面前,声音激厉,近乎吼叫。 周围跪祷的人群一一站起,沉默看向沈随。 沈随脚步顿住,面无表情,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逐渐融入黑暗之中。 “滚开。” 语气淡漠,听不出情绪。 “大人!您……” 下一秒,带着劲风的腿猛然踹在卡里恩腰侧,卡里恩仰倒在地,面色惨白,蜷着身子。 一只脚踩在卡里恩胸前,沈随歪头看着脚下的废物,脚上逐渐用力, “我叫你滚开。” “还有,”沈随微俯下身,笑容温柔冰冷“如果真的有神灵这种东西,你最好现在开始祈祷,让他们护住你这条卑贱的命。” 远处,科林公爵护卫队步伐整齐地朝磨坊小跑过来,银色的盔甲在月光下反射出凛厉寒光。 像是终于从极度扭曲迷幻的森邪氛围中醒来,周围的人们开始慌乱惊恐,无措间乱作一团。 他们生活在科林公爵的领地上,大部分还是城堡里的仆从,如果被抓下地牢,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和终结。 周围都是哭泣尖叫和恳求的嘈杂乱声,沈随抱着希尔,神情淡然,走向城堡。 一弦弯月挂在天上,柔和洒下银光,草地上泛着水气,沾湿了沈随被火灼烧后泛焦的皮靴,夏虫还是不知疲倦的叫着,却不让人厌烦,蓦然有种宁静闲逸。 沈随嘴角微抿,像是无奈般垂下眼:“你还要看多久,眼神收一收,小玫瑰。” 一路上沈随只觉得脸像是被一束火灼烧着,坚持半天,没往来处看,终究还是没忍住。 目光撞上怀里的希尔,沈随压在希尔背上的手不自觉紧了些。 希尔很轻,沈随抱着他甚至有些硌手,掌心可以清晰摸到希尔单薄的白色长袍下,肩胛骨的每一次颤抖。 希尔眼睛几乎是在发光,像是含住了所有游离的月色,乖巧的不得了:“谢谢您来救我,主人。” “不用谢。” 沈随移开视线,平静应道,嘴里却觉得有些发干。 硬是撑着淡漠的模样加了句,“谁叫我是你主人呢。” 什么都能丢,人设不能丢。 希尔没有回答,眼里的笑意却越发明亮了,侧头埋在沈随肩上。 察觉到那股灼烫的视线终于消失,沈随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主人救了我一次,所以我欠主人一条命,下辈子我也会找到主人,听从主人一切吩咐,乖乖陪在主人身边。” 夜色里,希尔几乎是趴伏在沈随耳边轻柔说着。 沈随再次被主角想当跟班的决心震撼到了。 心里却是不大在意,他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下辈子,谁知道这个死系统会绑他多久。 嘴上只含糊应付:“嗯,那我等着。” 希尔嘴角扯起抹笑,鼻尖在沈随颈侧微蹭着,幅度很小,微不可查。 他快忍不住了…… 又走了几分钟,沈随嘴角微抿,今天的主角是受刺激了,所以格外躁动吗。 “你能不能安稳点,别在那蹭了,等下把你摔在地上就不是我的错了,小玫瑰。” 语气颇有些严厉,眼神却是闪烁的。 希尔一直用双手揽着沈随脖子,沈随总觉得后颈被希尔指尖若有若无的轻触抚摸,弄得麻痒得很,那酥麻顺着脖颈一路爬上头皮,让他很是别扭。 也不是厌恶,就是说不上来的感觉,莫名使不上力。 希尔埋在沈随肩头,脸上病态的红晕被夜色掩盖,也一并敛去他晦暗的目光。 “我只是太害怕了,主人。” 脸上没有一丝惧意,语气却带着压抑的哭腔。 “总是忍不住发抖,以前我也被这样烧过,差点死了……” 沈随不说话了,心里甚至有些愧疚,抬手把希尔抱得更紧了些。 今天晚上,有点冷。 希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交扣在沈随颈后的手青筋迸发,这种紧拥几乎让他溺死在无尽的满足中。 无法呼吸。 …… 地牢里。 护卫队正将刚刚被抓的几十个人分别关入牢房。 忽然间,本来死寂阴森的过道里突然传来惊恐痛苦的嘶吼,夹杂着混乱的尖叫和奔跑。 依序走在地牢的人群像炸开的油锅,四处逃散,中间被空出的那块地方,卡里恩蜷卧在地上,血从他的每个毛孔渗出,五官扭曲,浑身抽搐,很快成为一个被吸干血的僵白尸体,不再动弹。 据说,被巴里斯蛇咬过的人,死前会见到自己最为恐惧的噩魇。 …… 到了城堡,沈随直奔主室,把希尔放在床上,叫人喊来萨里斯先生给他看伤后,转身就走。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快要累瘫了。 整个人扑倒在侧卧床上,沈随身心俱疲,手脚无力。 系统:“宿主不行了吗?这里可以推荐十全大补丸给宿主补补身体呢。” 沈随:“滚,这是你那外挂的后遗症,别赖我身上。” 之前去救希尔时,火都点了,可他离希尔还有一百多米,明显来不及,是系统给他开了点外挂,美名其曰最大程度发挥身体潜力。 结果确实,潜力被挤得一点不剩,现在沈随只觉得自己是一堆骨头残渣,只想躺到地老天荒。 还没等他休息多久,系统突然爆发出激烈的警告声, “由于宿主身体机能的下降,体内毒素无法压制,将提前爆发,主线剧情二也将提前,请宿主做好准备,请宿主做好准备。” 沈随:我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他摄入的毒药,药量刚好能让他昏迷一天,醒后在床上躺个一周,也就好个七七八八了。 他担心的不是他死不死,而是那个主线二剧情,他还没想好怎么圆,猛然剧情提前,难不成到时候他真的只能按照原剧情发展,折磨希尔? 还没等他想明白,黑暗就吞噬了他的理智,沈随彻底陷入昏迷。 门外,希尔瘸着腿,缓慢走到门边,抬手敲门。 但始终没人回应。 希尔眼神微暗,推门进去,看见沈随躺在床上,嘴角染上笑意。 缓缓走近,希尔将被子盖在沈随身上,坐在床边,垂眼,指尖从沈随的唇游走到眉梢。 蓦然间,他的手顿住了。 不该是这样,他看了沈随太多太久,他了解沈随甚至胜过他自己,这不是正常的熟睡。 希尔起身快步去找尚未离开萨里斯先生。 脚上的伤口重又裂开,血迹从绷带里渗出,希尔却仿佛毫无知觉,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灰败,身体有些发抖。 他奔跑着,每一步都淌出血迹。 第8章 原罪8 深蓝色绒布窗帘将阳光阻绝,几缕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透出,照在地板上,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飘荡着,屋里没有一丝声音,沉闷死寂。 希尔垂头抱膝坐在门边,右手细细摩挲着颈间的项圈,左手垂在小腿上,用力抠挖着腿上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指,掌心,又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 黑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出过于苍白的唇和尖瘦的下巴,他像毫无痛觉般,机械呆滞地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只沉在黑暗里,很久没有动作…… 沈随睁眼时,头睡得有点痛,混混沌沌的,嘴里发干。 他眨几下眼,适应了过于昏暗的光线,掀开被子走到桌边倒水。 视线无意间瞟到门口,沈随被吓得手抖了下,银杯掉在地上,水溅在他脚背,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看清是希尔后,沈随微松口气,眉头微挑:“你蹲在那干嘛,小玫瑰。” 希尔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低着头,像在发呆。 沈随眉头微皱,走到希尔身边蹲下。 刚靠近,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随低头看见希尔深扎入伤口里刮磨的手指,顿时头皮发麻,牙酸腿软。 他用力捏住希尔的手腕,压在门上:“你疯了!” 眯眼看着希尔,下颔紧绷。 希尔像是终于回神,缓缓抬头。 很难描述那是怎样的眼神。 沈随嘴唇紧抿,喉咙发痒,捏着希尔的手不自觉松开了。 这个眼神他只见过一次,是在他母亲冰冷的尸体上。 两人对视间,幽微的亮意一点点、一寸寸在希尔暗沉的眼里点燃,最后仿佛无数游星的汇聚,光芒璀璨得让人难以直视。 希尔笑弯了眼:“主人,您醒了。” 说着身体前倾,头轻轻抵在沈随肩上,小心磨蹭着他的脸侧和脖颈,近乎喃喃地混乱说着:“萨里斯先生不知道您中了什么毒,他说您不会醒了,真是个骗子。” 语气发闷,带着颤抖。 沈随感受到肩膀处的湿意,有些怔愣,下意识抬手想安慰希尔,但终究没有举起,微动后又垂在身侧。 垂眼看着埋在他肩颈的希尔,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沈随捏住希尔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平静道, “好了,小玫瑰,去给你的腿上下药,别废了,我可不喜欢残缺的东西。” 希尔被泪水染过的眼黑润明亮,视线黏着缠绕在沈随脸上,乖顺点头。 他现在没办法说话,怕忍不住吞咽下去的哭意。 希尔听话的出去了,屋里只留下沈随一人。 沈随厌恶他人进入自己的私人空间,这个习惯带到了任务世界,之前他再三警告过仆人,所以从来只有希尔能进。 或者就是这个,让他产生了些不该有的想法。 沈随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垂眼看着手上的银杯。 特殊对待似乎总让人自作多情。 系统:“主线任务二开启,请宿主尽快进入任务,任务要素:主角当众赤|裸接受鞭挞,跪地求饶。” 沈随:“关键要素之一是当众,对吧。” 系统察觉到些不对劲,但想了想确实也是,回道:“对,要当众。” 沈随放下杯子,指尖点在桌上,眼神意味不明:“好的,系统。” 系统:“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这么,这么正经了,怪不习惯的。” 沈随笑了:“只是确认了一件事,但以你的智商怕是看不出来。” 系统忍不住骂了句,“傻逼宿主。”骂完立马下线,不让沈随有可乘之机。 沈随:…… …… “过来,坐在这里。” 沈随拍拍自己右侧的软垫,看着刚推门进来的希尔,他的大半张脸掩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希尔过去坐下,抬眼看着沈随,他记得沈随说过,他喜欢这双眼。 伸手按上希尔的后颈,沈随像抚摸一只小猫似的来回轻抚,希尔的头发四散拢住了他的手,微凉柔顺,体验不错。 但可惜了,沈随眼底微暗。 “我知道是你下的毒,小玫瑰。” 希尔瞳孔微缩,眉头皱起,张嘴想要反驳。 沈随俯身,手指压在希尔的唇上:“嘘,我知道你会说不是,但我不信的,小玫瑰。” “哪有这么巧,塞西公爵刚找过你,我就中了毒。” 手指揉搓着希尔的唇,力度轻柔,沈随目光带着笑意,眼底却淡漠得很。 看着手下的希尔逐渐湿润的眼和泛红的脸,沈随忽然觉得自己平时眼瞎了,这样明显的痕迹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果然,父子情使他盲目。 想着希尔和以前的自己像极了,总能略微弥补些遗憾。 可惜了。 收回手,沈随起身,走到一扇门前:“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很好的礼物,你一定不会忘记的。” 满脸笑意的把门推开,里面跳出来好几只长毛波斯猫,都是通体纯白,蓝黄异瞳,叫声绵软,像在撒娇。 “现在,脱衣服,要受罚了,小玫瑰。” 沈随立直身子,站在希尔面前,视线下睨,嘴角含笑。 系统:“你是有病吧,宿主,当着猫算当着众?” 沈随维持着面上的冷酷,心里先对系统晓之以情, “猫咪肯定是众啊,你的观点不要那么狭隘,地球,正是因为汇聚了众多生命而变得美好,猫咪难道就不是生命吗,他们就称不上众吗?” 接着又开始动之以理, “你看,你任务描述虽然说得是仆从,但我之前可是跟你确认过,只是当众,你没有补加条件限制,这就是你这里的问题了,对吧。” 系统已经气得满头乱码,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恨恨地把情况传给主系统核实,反馈结果为宿主行为可判定通过。 系统:……我无话可说。 沈随挑眉,取下柜子里挂着的鞭子,抱手坐在椅上,看着手颤抖着摸上衣领,开始脱衣服的希尔。 希尔现在混乱极了,害怕沈随误会是他下的毒,彻底抛弃他,又因为沈随那句脱衣服暗生期待,眼角发红。 两种感情混杂折磨得他脑袋发昏,本就难以自制的痴迷和病态扭曲的渴望,翻滚起滔天巨浪,将他心底的冷静清醒彻底拍碎,挟入深渊。 如果这样是惩罚,希尔垂下眼,指尖颤动发抖,一颗扣子解了好几次,那他甘愿天天受罚。 衣服逐渐褪去,沈随也没让希尔脱完,给了件刚好从腰腹盖到大腿上侧的麻布裹着。 可能是因为体温的舒适,一只波斯猫蹭到希尔身边,蓬松的尾巴扫在希尔腰侧,左右摇晃,温热的爪子搭在希尔腿上,抬起脑袋磨蹭着他心前那块疤痕。 希尔抖的更加厉害了。 “看来它还挺喜欢你。” 沈随握着鞭子,垂到那只猫的面前,一升一垂的逗弄着它,鞭尾偶尔被爪子扫到希尔胸前,又很快晃悠着离开。 希尔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双手紧握,指尖几乎攥入肉里,才能勉强忍住不发出声响,小腿的伤口已经全然不是痛意,酥麻又难耐的情绪从脚趾一路上升,一点点将他吞噬入令无数男女噬魂|销骨的深渊。 逗弄了这只猫好一会儿,沈随才满足收手,决定等下任务完成也要把它留下来,多可爱的家伙。 然后,眼神落在垂着头,略微弓着腰脊,微微颤抖的希尔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希尔太白了,稍微害羞或者激动,红晕就大片大片的散染开来,更别说现在,简直像块粉白玉,还带着些许汗湿,黑发散在身上,黑浓白艳,靡丽绮绯。 “小玫瑰。” 沈随轻声说着,一字一顿。 倒也是真的像玫瑰。 将猫抱走,沈随垂身,用鞭柄抬起希尔的下巴,温柔说道, “好了,现在才是真正的惩罚。” “最后的这件也脱了吧。” 希尔漆黑的眼里软得一塌糊涂,水光润泽,他注视着沈随张合的嘴,目光粘稠灼热,彻底失去理智。 下一秒,他立起身子,吻在了沈随唇上。 沈随懵了。 希尔的舌尖温柔的舔舐在沈随唇上,像小狗一样,却毫无侵略性,柔和的不像是个吻。 他从没被人亲过,上辈子活着已经耗费了他所有气力,没有心思,也不会投入所谓的爱情。 要知道,他母亲和他父亲,当初也是真爱。 还不是纠缠着撕扯着一起堕入了深渊,一个横尸街头,一个死不瞑目。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沈随猛地推开希尔,要是其他情况,沈随肯定能淡定无视,但这种,他简直从脚底尴尬到头顶。 转身就想走,又想起还有任务,沈随咬牙,扭着头扯下希尔身上最后一件衣服,鞭子急匆匆的在希尔身上滑过一道,留下点红痕。 视线瞥眼确实留了痕,沈随立马快步离开。 像是被什么怪物撵着似的。 希尔看着沈随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 抬起手,笑容诡异扭曲的摸上自己的唇,不过,自己也确实是个怪物。 舌头舔过唇瓣,眼睛笑得眯起。 …… 沈随在主室床上躺着,锁了门,吩咐人不让希尔进来,还叫人看着他,让他在床上静养腿。 他看着顶上华丽的天幕,脸色时红时青。 系统已经笑炸了,沈随听着系统逼逼赖赖,心里烦躁的要死。 外面夜色正浓,一条红眼白身的蛇爬到门前,放下嘴里沾染着露珠的玫瑰,缓缓离开。 玫瑰艳极了,怒放盛绽,香气浓郁,却没有刺。 希尔看着窗外,指尖摩挲着项圈上的鸽血石玫瑰。 我将自己送给你,这是我的情诗。 第9章 原罪9 天已经亮了,沈随缓缓睁眼,头脑尚不清醒,下意识伸手往床边摸去,却只摸到空荡的床沿。 摸索的手停下来,他彻底清醒,缓缓收回手,看着床顶的天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才起身下床。 这一个多星期,沈随没让希尔回来当自己的贴身男仆,只叫他继续养伤,两人几乎从未见面。 沈随收拾着袖口,眉头紧皱,被袖口复杂的褶皱弄得有些烦躁。 平时这些都是希尔来做,却不知道原来这个东西这么麻烦。 终于收拾好,沈随推门出去,不出意料又看见一朵玫瑰静静躺在门口。 俯身捡起那朵娇艳的玫瑰,沈随垂着眼,面色平静,指尖揉搓着花瓣,微微用力,绯红艳丽的渍迹就染上指腹,夹带着馥郁的玫瑰香气氤氲开来。 他不知道希尔怎么把花放在他门口的,明明好几个人看着他,不可能出得来。 眸色微暗,沈随抬手将花扔在桌上,不再管它。 今天天气很好,有些太阳但不算热,很适合打猎,沈随有点兴起,吩咐了几句。 吃完饭时,仆从们已经带着□□和□□,把马牵到门口,等着沈随。 刚走到马旁,沈随就感受到一股炽热的视线,将他整个人拢住,浑身像是被一寸寸细抚,有种近乎羞耻的裸|露感。 沈随脊背微僵,脸色有点难看。 系统:“主角在看你,二楼左边第三个窗户,啧啧,那眼神,跟个望夫石似的。” 沈随握着缰绳的手略微收紧:“闭嘴!” 轻喝一声,马踏着碎步开始往前跑,沈随终究没忍住,转头看了眼二楼。 两人远远对视,目光一热一冷,希尔怀里抱着只波斯猫,见沈随望过来,笑盈盈地握住猫爪,抬起冲沈随挥了挥。 沈随立刻转过脸来,下颔微微绷紧,面无表情。 …… 瞄准,扣下扳机,“砰!” 子弹没射中,打入地里,溅起些泥来,兔子被枪声惊扰,快速跑开了。 今天打猎不太顺利,几个小时过去,一只猎物都没打到。 沈随面色越发冷了,平日靡丽的五官难得生出种清冷疏离。 系统调侃开口:“宿主心不静啊。” 沈随没回答,停下马,下意识向后抬手。 男仆赶忙上前问道:“大人需要什么。” 抬起的手顿了下,沈随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希尔跟在他身边,不可能自己刚伸手,还没说话,就送上自己想要的东西。 心里忽然有些没意思,觉得这些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实在太差。 只懒懒开口:“水。” 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点清凉,压住心底的躁郁。 葱葱郁郁的森林,放眼望去安静的很,沈随微眯下眼,不知在看哪里。 这么一个多星期,尴尬也尴尬过去了,他不是那种沉浸于一种情绪里、无法自拔的人,更不是会逃避的人,只是…… 捏着皮质水袋的手微用力,沈随嘴唇紧抿,突如其来的吻搅乱了他对希尔的固定定位,让他处于一种混乱状态。 从任务开始,他就故意糊弄系统,找漏洞,装傻,将各个变态任务搪塞过去,甚至借着任务一直在教希尔鞭法,这么几个月从没停过,希望他能有些自保能力,别谁都能欺负。 平时吃穿睡,希尔都是和他一个等次,没有少过,让他待在身边,看书时也会教他些东西,尝试消除他对于自己恶魔之子的自卑。提高他的地位,惩罚伤害他的人,让城堡里其他人不敢冒犯。 他不是个坏人,但还不至于好到这个地步。 进入世界前,他想的是有任务就见见主角,没任务就随便把他扔个地方,自己好好享受公爵的快乐。 但是,当他进入那个地下室里,看见希尔乖顺伪装下的眼神,那近乎竭力的最后反抗,忽然改变了想法。 他觉得希尔像极了以前的自己,无论是绝望的眼神,还是弱小的反击。 他讨厌希尔,因为他讨厌过去那个陷入泥潭、弱小无力的自己。 他决定要帮希尔,原因说起来有点幼稚可笑…… 总觉得救了希尔,就仿佛能救下过去的自己,仿佛能抓住他当初放弃的光明之路。 随着他和希尔相处越来越久,那股厌恶少了些,莫名成了养儿子的期待感,甚至在以为希尔想当自己小弟时,还真的担忧过,该怎么把他扭回正道。 没想到…… 沈随拧好瓶塞,将水袋递回给男仆。 左右活动下脖颈,深吸口气,抬手,瞄准。 “砰!” 一只鹿踉跄着跑了几步,终究倒在地上。 猎狗飞奔着过去,沈随看着那只奄奄一息的鹿,眸色暗沉晦涩。 乌云逐渐聚涌上来,天色微暗,沈随抬头看看天,语气淡漠:“好像要下雨了,回去吧。” …… 到了城堡,系统看着在地下室选着鞭子的沈随,有些奇怪:“现在没有发布任务,宿主为什么要选鞭子?” 抬手拿下一根鞭柄刻着狮子的皮鞭,这是当初希尔选择的,沈随垂眼打量着鞭子,懒散道, “我是反派,反派要干坏事,和任务有什么关系,难道会扣钱?” 系统觉得沈随有点不对劲,莫名有点瘆人,小心回道:“不会。” “那就对了,再说,我的钱扣得也不剩多少了。” 上次那个主线任务,沈随并没有让希尔求饶,被扣了三分之一的奖励。 沈随用力挥了下鞭子,鞭子重重划过空中,发出咻咻的声响,甩在地上,荡开些尘灰。 很好,沈随满意挑眉,就用你开始吧。 缓步走到铁床边坐下,翘着二郎腿,吩咐仆从让希尔过来。 没过多久,希尔推开门,从楼梯上走下来。 沈随看着希尔,目光在他小腿上略微逗留,十几天没见,好像瘦了些。 指尖规律地敲在床沿,沈随眼里闪过些什么,却快得让希尔看不分明。 自从捅破了自己对沈随的渴念后,希尔就不再掩饰,目光直晃晃的黏在沈随身上,眼里黑沉专执,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意。 走到沈随面前,希尔半跪在地,几乎趴伏在沈随膝头,下巴微微磨蹭着希尔的手背,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声音轻软, “我好想你啊,主人。” 沈随看着希尔,静默了很久,眼底神色不明。 希尔敏锐察觉到沈随有些不对,但是,他的笑容更大了,微不可察的耸动着鼻翼,满足的呼吸着鼻尖那股草木香味,他不害怕。 没有什么是比这十几天更加难熬了。 他抬头看向沈随,睫毛因激动微微颤抖,视线每扫过一个地方,都像是在那落下一个炽热灼烫的吻。 第10章 原罪10 沈随垂眼下睨着趴在膝头的希尔,睫毛在眼底扫下片阴影,薄唇微抿。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种缠绵热望到近乎痴迷的眼神,像是大片浓烈的炽海,直白纯粹,汹涌灼烫,讲述着毫不保留的深切爱意。 指尖忍不住摩挲下掌心,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抬手,捂上了希尔的眼。 希尔的睫毛划过沈随掌心,微痒,略麻。 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沈随一愣,嘴抿的更紧了,却没说什么,只借着这个动作将希尔从膝头推开,起身走到地牢中央,背对着希尔,平静道, “我来检查一下你这几个月学习的成果,自己拿条鞭子,我们打一场。” “……可以和别人吗,主人在旁边看着,也能知道的。” 希尔下意识回道,声音涩哑带着点乞求。 他没办法对沈随下手,想到会在沈随身上留下伤痕,希尔黑沉的眼更暗了些。 哪怕只是浅淡的红痕,他都觉得是罪恶和背叛,无法饶恕。 沈随本来就烦躁,被拒绝后语气带着点微怒,转身冷眼看着希尔, “这是我的命令,小玫瑰,你要违背我的话吗?要明白,不听话的宠物我从来不会留着。” 声音愈来愈轻,气压却是越来越低。 终究,希尔还是选择顺从,拿起根鞭子站在沈随对面。 沈随手下没有留情,一鞭鞭都抽的实在,希尔只是狼狈地躲闪着,没有还击。 几鞭子下去,沈随停下,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眉目间阴晦深沉, “动手,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希尔脊背微僵,他第一次在沈随身上感受到这样暗涌澎湃的怒意。 手握紧了鞭子,嘴唇毫无血色,希尔沙哑应了声:“好的,主人。” 两条鞭子在空中□□撞,纠缠,互相拉扯,迅猛如光,空气仿佛被鞭子截成两段,鞭身带着刺锐的厉风,张牙舞爪的激烈交锋。 两人身上都有了伤痕,呼吸急促,鬓角都冒出细汗,但沈随身上的伤远少于希尔,而且并不严重,只留下泛红的鞭印,希尔身上的衣服甚至都被鞭子抽开了几条裂缝。 沈随有些诧异,主角这么几个月,学得还真不差,起码能和他打上那么一会儿,就是力道差了点。 看着希尔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抬手间显出些吃力的疲乏,沈随眉尾微不可见的上挑,一个挥鞭卷上希尔的脖颈,用力前拉,将希尔扯倒在地上。 地上沈随提前铺了地毯,摔下也不算太痛。 绕着希尔脖颈的鞭子没有松开,沈随缓步走到希尔身边,俯身收紧鞭子,希尔被迫仰起头,满脸染红,漆黑的眼里泛起水色,睫毛微颤。 沈随垂眸看着希尔,忽然觉得他像极了开到颓靡的玫瑰,最艳丽的时刻也是最接近凋亡的时刻。 手微松,心头蓦然闪过些什么,但沈随下意识的压下,不愿或者不敢深想。 希尔嘴唇微张,困难喘息着,目光却仍是直直看着沈随,近乎偏执却愈加狂热。 沈随移开眼,膝盖抵压在希尔腰背,扯紧鞭子,将希尔的头后仰,弯腰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我从来看不起趴伏在我脚下的尘埃。” 手指慢慢滑过希尔的脸颊,擦过泛红的眼角,沈随声音更加低沉了些, “弱小的东西,我喜欢玩弄,强大的对手,才是我会看在眼里的,你想成为哪种,好好想想。” 说完彻底松开鞭子,起身扭了下酸涩的手腕,推门出去,没再管身后的希尔。 希尔蜷缩着身子,咳嗽间身子不住颤栗着,黑发遮盖住他大半张脸,没人看到,那双眼亮得惊人。 …… 教训完不知上进的希尔,沈随心里的憋屈少了些。 交代仆从等希尔出来扶着他回去上药,自己则径直走向卧室,打算好好休息会儿,刚刚一顿架,打得他手酸发麻。 这么几天,他仔细想了下,总觉得希尔是把依赖错认为爱情。 毕竟希尔从小缺爱,经历悲惨,自己又是以过于强势的身份介入希尔的生活,可能会让希尔产生过度的依赖,依赖可不是爱情,它比爱情脆弱的多。 转头,花园里各种鲜花开得繁茂馥郁、盛绽娇娆,沈随被这花海晃了下眼,心跳莫名快了些。 收回视线,指尖捻磨着,沈随垂下眼。 等希尔强大到书中该有的模样,或许那份依赖也就散了,自己就既能完成任务也能完成心愿。 到了卧房门口,沈随心不在焉的推开门,浑身酸软的不行,只想直奔床上休息。 可当视线扫到床卧时,沈随瞳孔猛然收缩,愣在原地。 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瓣铺洒在深蓝的天鹅绒被套上,艳红如血。床上躺着一个人,全身被绳索捆着,蜷成蛹状,嘴里被塞了五六朵盛极了的玫瑰,十几枝细长的玫瑰茎干带着小叶从那人脚踝攀到脖颈,尖锐的小刺扎进那人的身体里,泛起一圈红印。 他双目圆瞪,惊恐的看着沈随,浑身僵硬。 “塞西公爵……” 沈随快步走到床边,看见塞西公爵身前压着一个白色镶金边纸片。 拿起打开,里面用华丽的字体写着:“这是我的道歉礼物,主人请不要生气。请您相信,我对您的誓言,永远不会背叛。” 指尖过于用力,那张纸片的边角被沈随捏得发皱, “系统,你真的不能检测到希尔的变异?” 系统被这一幕惊到了,瑟瑟说着:“不能啊,宿主,你,你自己小心吧。” 沈随目光发暗,是他看错人了,这可不是小可怜,是蛰伏的凶兽啊。 要知道,塞西公爵是国王的重臣,周身护卫从来不少,要悄无声息劫走他,困难极大。 而且,沈随微眯下眼,他从来不知道,希尔离开过科林城堡。 弯腰解开塞西公爵身上的束缚,小心拔下缠绕在他身上的茎叶,塞西公爵颤巍巍的抬手将嘴里的玫瑰一朵朵拿出,目光惶然畏缩,不敢看沈随,浑身刺痛挠痒。 “塞西公爵,是谁让你承受如此巨大的屈辱?” 沈随低头,语气缓和问道。 塞西公爵只愣愣摇头,不说话。 半晌,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声音颤抖着说道:“没谁,是我想来给科林公爵道个歉,听说您中毒了,我心里很是不安,毕竟……” 省略的东西大家心知肚明,塞西是国王那一派,自然和科林公爵不和。 “我想着,这样会有诚意一点,科林公爵,我乞求您的谅解。” 说着忍着疼痛跪倒在地,垂下头,一副忏悔的模样。 沈随蹲下身子,碧绿的眼直直看着塞西:“你真的不愿意说?” 塞西公爵头垂得更低了:“是我自己来乞求您的谅解,没有别人。” 面色微冷,收敛起眉眼间的晦涩,沈随扶起塞西公爵,让仆从带他去休息。 回身看着那满床的鲜红花瓣,沈随下颔紧绷,目光垂视,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1章 原罪11 “大,大人,可以了。” 仆从嘴唇颤抖,系好沈随衣领后,立马松手后退几步,肩膀僵硬,手肘紧贴身体两侧,尽量缩小自己的身形。 沈随瞥眼战战兢兢的仆从,眉毛微挑,看向站在右侧等候的希尔。 希尔歪头,眯眼露出个乖巧的笑,左脸还有个微小的梨涡,很是无辜。 视线在沈随衣领处一扫而过,希尔敛下眼,笑盈盈地说着, “主人,这样的系法有些过时了,调整一下会更好看。” 声音一贯带着些涩哑,苍白纤细的手抬起,就要落在沈随的领口。 沈随微退半步,躲开了希尔的手,漫不经心道, “这样挺好,不用了。” 手微滞,缓缓垂下背在身后,希尔抬头,笑容不变:“好的,主人。” 理了理袖口,沈随径直往外走。 仆从紧跟在后面,不敢落后一步,脸色苍白,手心黏腻腻的,满是冷汗。 希尔的目光像是冰冷湿滑的蛇攀附在仆从身上,充斥着无限恶意怨憎。 慢慢抬脚跟上沈随,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更紧了,血从掌心滴落,润湿了深灰色的地毯。 …… 今天是大王子的生日,王宫里举行盛宴,邀请沈随参加,也算是国王的召见。 沈随懒散靠在椅座上,侧头望着窗外,马车跑得很快,窗外宁静祥和的田园景象飞速闪过,沈随有些恍神。 塞西公爵回去后,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之后,希尔被他重新放回了身边,野兽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有些小动作也好察觉,免得任务没做完就在主角这栽了大跟头。 但是,沈随指尖有规律地敲在腿上,态度可就不是对待小可怜那一套了。 平时他只是让希尔跟在身旁,侍候的事都让别人来,避开大部分肢体接触,晚上因为系统任务,沈随不得不留下希尔睡在床边,但每次都会叫一个人在一旁守着,免得出现什么意外,鞭子教学推给了城堡里的骑士,自己只在一旁看着。 明显的划清界限、冷漠对待。 眼微闭,额角的青筋略微凸起,沈随呼吸有点不稳,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系统会给他添这么大个堵。 “所以,我会在宴席上无意间喝下掺了催|情草药的酒,和主角在王宫花园的园丁房里不可描述?” 系统:“对啊,主线任务三,这可是原书里击垮主角、使其褪去软弱绝望心理,走向黑化成长的最重要一步。” 沈随咬牙:“我真是谢谢你了呢。” 这一成长,直接让主角成长到他床上去了。 系统声音机械却莫名欠打:“宿主不用担心,您的清白还是在的。科林公爵人物设定是性|功能障碍,只能使用工具的变态。” “我是阳|痿?” 心态有些微妙,要不是旁边坐着希尔,沈随甚至想伸手下去摸摸看。 系统:“是的,主线任务三要素:宿主需要在园丁房里借用工具,和主角实现生命大圆满。” 吃了这么几次亏,系统也学聪明了,紧接着道, “附加警告:请宿主正确理解生命大圆满的含义,不要歪曲,由于屏蔽问题,系统无法完全描述,但主系统已认定宿主理解其含义,任务失败将扣除宿主余下奖励的三分之二。” 听完警告,沈随脸色顿时沉下来,脑海里疯狂想着解决办法,他可不想真的对主角做些什么,又舍不得三分之二的奖励,那都是金灿灿的钱啊! 突然间,手背上传来冰沁的寒意,沈随正想得入神,这一冷直接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视线落在手上。 是希尔的手压在了上面,沈随立刻抽开手,现在他看见主角都头疼,还有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察觉到沈随瞬间的僵硬和极快收手的排斥,希尔垂下眼,声音很轻,却像是从喉咙里幽幽散出来的,莫名瘆人, “对不起,主人,刚刚车子有些晃,我没坐稳。” “嗯。” 沈随没时间和希尔计较这些,不耐地应了下。很快就要到王宫了,怎样解决主线任务三才是他最上火的事。 垂着头,希尔撑在坐垫边的手死死抠住椅角,脸色苍白,眼里却黑郁的吓人,恶鬼般扭曲的微笑无声爬上他的脸,这么几天的忍耐压抑,终于在这次抗拒躲闪后完全爆发。 他的主人不喜欢他了呢,所以,他该怎么办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咽下嘴里舌头被咬破后的血液,希尔低低笑出声来。 到了王宫,沈随心不在焉地匆匆见了国王,应付着和其它大臣说了几句,握着杯酒走到角落里坐下。 宴会上的人彼此小声交谈,眼光不时扫过沈随,这可是头一次科林公爵来赴宴时这么低调,平日里都是爱极了出风头,尤其是和国王对着干。 “我认了!我他妈认了!” 沈随烦躁地喝了口酒,将杯子往桌上一扔,往后靠着软椅,右手抬起捂在眼上,心理斗争半天,终于道, “我不要那钱了,给你给你,都给你,我认了,这个任务我放弃。” 系统语气有些奇妙,愣了一会儿才回道, “……宿主,您刚刚喝的那杯酒,就是下了药的酒,这种药药效极大,您刚刚的摄入量已经达到激起身体强烈反应的剂量。” 沈随:…… 刀我的竟是我自己。 他真没想到自己运气能坏成这样,随手一拿就中了奖,早知道就不该喝那一口! 乘着药效还没发作,沈随起身,打算出去躲躲。 坐马车回去是不可能的,太远了,车上就会露出丑态。 面色冷凝,沈随看着一旁的希尔:“你先去马车上待着,我出去一下,不要跟过来。” 把希尔放在这里是不可能的,多少人的视线里含着厌恶看向这里,沈随一清二楚。 “一定不要跟过来。”沈随抬手扯过希尔脖颈的项圈,一字一顿地强调着,目光直直看入希尔的眼里:“不然,我会换一朵更漂亮的玫瑰,知道吗?” 希尔点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紧紧陷入早上手心间割裂的伤口里。 沈随走在华丽繁盛的花园里,目标是园丁房,既然原剧情里他和希尔在那里生命大和谐没被发现,那现在那个地方就一定会是安全的。 绯红爬上沈随的脸,他只觉得浑身发热,脑袋发昏,莫名的灼烫感从下腹一路攀上后颈,勉强忍耐着走到园丁房,开门进去。 背靠着门,扯开裤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咬牙道, “系统,我不是阳|痿吗?这个东西怎么回事儿?” 系统急忙翻找着代码:“我也不知道,宿主人设本来那里是该有问题的啊!” “糟了糟了,宿主,这个药真的有点猛,科林那种有问题的接收的可能会较少,您,” 系统吞吞吐吐:“您这个,忍可能有点困难,要不考虑下任……” “不可能!” 沈随蹲在地上,喉咙间几乎抑制不住粗重的喘息,血液里沸腾着渴求着,仿佛狂暴的猛兽,只想撕裂侵入,汗水从脸颊滑下,滴在地上,沈随双目涨红,重重闭上眼,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仿佛隐约传来些声响, “……主人?” 黑暗中,一双手紧紧扯住希尔,将他拉入过于滚烫的怀里。 挟着粗重的喘息和灼热的呼吸,沈随的声音沙哑的低响在希尔耳侧, “小玫瑰,你为什么要来。” 第12章 原罪12 狭小的屋里凌乱摆着各类园艺工具,窗帘被紧紧拉上,没有一丝光。 黑暗中,希尔被沈随按着腰用力抵在门后。 过于寂静的空气中,吞咽和喘息声格外明显,沈随的眼暗沉一片,按在希尔腰侧的手越来越紧,头微低前压,灼热的唇几乎快落在希尔侧仰的脖颈上。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希尔颈侧,终究没有再进一步。 缓缓起身,沈随退坐在老旧的木椅上,垂头,双手紧攥,声音几近嘶哑, “你……现在出去,这是我的命令,小玫瑰。” 系统上报错误后,经主系统修正,药效仅剩三小时,只要熬过这三小时…… 沈随牙关紧咬,闭目压抑着近乎燃烧的欲|望。 垂眼看着沈随,希尔没说话,舌头舔舐过嘴唇,缓步上前跪坐在沈随身边,抬头刚好能看见沈随紧闭的眼。 抬手抚上沈随左眼睑上的小痣,动作暧昧轻柔,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在无数绮丽的梦里。 微微前倾,近乎虔诚灼烫的吻落在沈随的眼睑, “对不起,主人,我无法无视您的痛苦,请原谅我。” 声音轻缓,刻意压低时那股涩哑意味更加勾人。 希尔低头,将沈随紧攥相扣的手拉开,主动跨坐在沈随身上,炙热缠绵、带着湿意的吻从掌根,一点点慢慢往上,鼻尖摩挲着沈随的手臂,呼吸急促,目光却亮的惊人。 下一秒,希尔脖间的项圈被狠狠攥紧,对上一双滚烫暴虐的眼, “你知不知道我会干什么?!” 希尔睫毛微颤,笑容乖顺, “我知道。” 声音放轻了些,俯在沈随耳侧,下巴微微磨蹭着沈随的脸, “那就是我想要的,主人。” 最后两个字尾声微扬拉长,逐渐消散在这片黑暗里。 恍惚间,沈随彻底失控。 野兽般凶戾的眼睛微眯,直直盯着希尔,抬手压在他的后颈,交换了一个激烈到近乎野蛮的吻。 温度逐渐攀升,衣服窸窣摩擦,落在地上,希尔浑身都被红晕浸染,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沈随的肩背,眼里平日的阴郁黑沉已经全然化为春水,晃荡间染湿了睫毛。 他将头埋在沈随颈侧,几乎喘不过气来,过于强烈的情绪让他无处发泄,只能在沈随颈侧落下一个又一个深切的吻,全然迎合着,接受着。 …… 系统:“恭喜宿主,经过判定,您身上本不该有的反应被归为工具,完美满足主线任务三要素,这可是第一次百分之百进度完成呢!恭喜,撒花!” 沈随没有回答,只低头将希尔脖颈处的扣子扣好,指尖正好落在旁边的吻痕上,怔愣片刻,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将自己的金色披袍搭在希尔身上,抱起他开门出去。 外面阳光有些晃眼,太阳笼罩下,什么都是鲜活又迷人的。 沈随将怀里的希尔抬手往上提了提,径直向王宫外走去,脚步略微急促。 “科林公爵,宴会上您怎么离开的那么快,我……” 一个瘦高的男人从右边迎面走来,声音尖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沈随怀里的人,但因为衣服挡着,看不清面貌。 沈随眉头微皱,却没管那人,依旧往前走。 眼珠微转,男人心里有了想法,之前听说,恶魔之子很受科林公爵喜爱,刚刚的宴会上也没看见他出现,这多半…… “哦,”那男人了然笑笑,语气邪秽,“嘿嘿,恶魔之子的滋味也就您能尝尝了。” 脚步停下,沈随也笑了,转身看着男人:“滋味?” 周身气压几乎降到最低点,阴沉又瘆人,笑容冰冷,缓步迫近浑身僵硬的男人, “你以后可得小心,我会让您好好尝尝,后悔是什么滋味。” 目光仿佛利刃般缓缓刮过男人的脸:“我记住你了。” 要不是他怀里抱着希尔,他早就把这人打得亲妈不认了。 男人颤抖着下巴,唇色苍白,“我,我,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科林公爵!” 科林公爵让人毛骨悚然的各种刑罚手段,是出了名的血腥恐怖。而且他一个小小的贵族,对于科林公爵而言,杀他跟踩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他跪在地上,恐惧让他言语混乱:“我,我不会说的,您和恶魔,不不,和希尔殿下,我不会告诉别人,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沈随没有心思和他继续纠缠,淡漠扫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敢说,可不一定有人敢听。 男人近乎呆滞的坐在地上,浑身发冷,只觉得无比绝望。 …… 城堡里,萨里斯先生提着药箱推门出去,关门时微叹口气。 恶魔之子又如何,还不是被真正的恶魔折磨成这样。 沈随坐在床边,垂眼看着还在昏睡的希尔,指尖将搭在希尔额前的碎发挑落到一旁,灯光下,希尔的脸有些过于苍白。 莫名的,沈随伸手搭在希尔颈侧,好久才收回手。 夜色逐渐浓郁,满天群星点缀闪耀,月色温柔泛凉。 女佣熄了灯,沈随在希尔身旁睡下。 再怎么说是自己把希尔折腾成这样的,照顾他该是自己的责任。 他怕半夜希尔突然醒来,并没有睡得很熟,而且心里思绪杂乱,也睡不着。 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时,沈随感觉颈后贴上一团柔软微凉的东西,他一下清醒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出声。 希尔小心将头抵在沈随后颈,微微磨蹭着,仿佛乞人抚摸的小猫。 片刻后,微凉的指尖拂过沈随后颈的吻痕,在上面徘徊许久,又落下几个细密的吻,却很轻,仿佛不想惊扰他。 黑暗的夜色里,沈随只觉得一股酥麻痒意从后颈弥漫到全身,眸色微暗,手缓缓攥紧。 “主人。” 希尔一下下小声念着,每每说出,都像是将那个词在舌尖绕过无数次,最终小心吐露,手指从沈随的耳侧抚到肩颈。 沈随视线垂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抬眼时,神色平静,转过身去,只看见乖巧装睡的希尔。 沈随默默看了下,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希尔整个人拥入怀里。 手在希尔背上缓缓拍了几下,声音低沉:“睡觉,别吵。” 希尔呆住了,浑身都是僵硬的,睫毛微颤,压下眼底汹涌的暗潮,又往沈随怀里靠的更紧了,只嗫嗫道:“今天晚上好冷,主人抱紧一点。” 沈随:……夏末的温度,你在开什么玩笑。 心里叨叨着主角乱说,手却将他拥得更紧了。 系统看着这一实况转播,心里咯噔一下:哦豁,这宿主怕是要遭! 第13章 原罪13 沈随屈指把鼻梁上的金框细雕眼镜往上推了下,垂眼看着手上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报文,眉头微皱。 这字简直写得像一副模糊的抽象画,看得他脑袋发胀。 而且……在旁边那么明目张胆的炽热视线包裹下,字完全不进脑子。 指尖将微黄的莎草纸攥出些皱痕,沈随抬头,挑眉看向躺在床上的希尔, “小玫瑰,好看吗?” 希尔笑盈盈点头:“好看。” 目光坦荡热烈,丝毫没有躲闪。 “我也觉得挺好看,那本书我看过几次,里面的故事都挺有意思。” 放下手里的报文,沈随往后靠在椅上,懒懒笑道:“不知道小玫瑰最喜欢里面哪个故事呢?” 希尔要在床上休养几天,为了不让他觉得无聊,沈随特意挑了本《列国异闻录》给希尔打发时间。 可看这样子,打发什么时间啊,这么几天过去,他怕是翻都没翻过几页。 自己往这一坐,希尔恨不得将视线时刻黏在他身上,只偶尔晃荡走,但很快又聚拢过来。 指尖有规律的敲在桌上,沈随抿紧嘴唇,看着低头翻找的希尔,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喜欢这个‘紫金之刃’” 希尔没想到沈随会问这个,匆忙翻过几页,终于扫到个故事名,抬头说道,手摩挲着书边,发出极细微的窸窣声。 “紫金之刃,还挺巧。” 失笑一声,像是没了兴致,沈随移开视线,没再继续为难希尔,拿起桌上的报文看着,漫不经心道, “接着看吧,小玫瑰。” 风将窗边缀着细碎水晶的乳白色围帘吹起,帘尾划过优美的弧度荡在空中。 沈随桌上的文书被风吹的有些乱,露出一张特殊的黑色信纸,微怔片刻,沈随敛目抬手,将它压在其它报文下面。 “……主人,您能不能帮帮我。” 希尔小心翼翼出声,黑润的眼看着沈随,可能是一直闷在被子里,热气熏得他脸色有些泛红。 沈随忽然发现,希尔好像总喜欢微垂着头,只将视线上扬看向他。 可怜、柔软、莫名的惑人。 沉默对视片刻,沈随起身走到床边,垂眼看着希尔。 “怎么了?” “我背上有点痒,但我一动腰就疼,主人能不能帮我看看……” 希尔说着说着就靠在了沈随身上,脸正好贴着沈随的小腹,他伸手轻轻环上沈随的腰,放低了声音。 “这里吗?” 手抚上希尔的背,隔着层白色丝绸长袍,沈随掌心有点发烫。 “不是,下面一点。” 希尔脊背微颤,环在沈随身上的手收得更紧了,敛下眼里近乎偏执的温柔,乖巧说道。 掌心下是希尔微凸的脊骨,一节一节,沈随摸着它缓缓往下,每按抚过一节都会问一次,眸色越来越暗,压在希尔背上的手愈发用力。 每次希尔的回答都是下面一点,到了尾椎骨时,希尔已经说不出话,却还是颤颤的摇头。 沈随手指在尾椎骨处摩挲着,沙哑道:“还要往下?” 此时希尔大半个身子都被陷在沈随怀里,头抵在沈随肩上,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小声含糊道, “嗯。” 手从尾椎骨往上抚到希尔脑后,沈随微微偏头,俯在希尔耳边,说话间喉咙发涩, “小玫瑰,这可不是养伤该做的事。” 说完手搭在希尔的肩,将他压回枕头上,站起身,却没走,只立在床边抱着手,垂眸看着希尔。 希尔掩在被子下的手紧紧蜷缩,满脸的红晕还未散去,抿紧双唇,下压的眼里满是阴冷。 他就不该装伤还没好…… 黑色的沉郁雾霾弥漫在希尔眼里,愈发晦涩。 视线在垂着头的希尔身上打了个转,半晌,沈随开口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本书你最喜欢的那个故事。” 滑落在一旁的《列国异闻录》被沈随捡起,扫眼目录,翻开那一页,沈随在床边坐下。 “谢谢主人!” 希尔笑得灿烂,小心藏起那些见不得人的扭曲和阴郁,声音似蜜。 握着书背的手微僵,沈随没回答,垂下眼,眉目间显得有些漠然,缓缓开口讲述这个故事。 “紫金之刃”这个故事简短概括来说,就是一个不受宠爱的王子,得到了一把宝剑,宝剑可以斩断任何恶魔神怪,当时,在他的国家里有一个公爵,作恶多端但势力极大,野心勃勃想要王位,传闻公爵夜出吸食人血,是个成人形的怪物,王子潜伏入公爵府,和公爵周旋许久,终于一剑将公爵斩杀,成为王国的英雄,继承了王位。 但是,那把叫作紫金之刃的宝剑才是所有噩梦的源泉,会泯灭人性,通过无数幻梦和痛苦将人逐渐引入疯狂的深渊,公爵就是那把宝剑的上一任主人,王子没能承受住宝剑的诅咒,逐渐成为疯王,最后在疯癫中用那把剑自尽而死。 结局,人物,关系,都和他的任务很相似。 沈随缓缓念着,希尔躺在床上,抬眼看着沈随的侧脸,没认真听。 垂在一旁的手小心翼翼的挪到床沿,食指勾住沈随搭在床边的手,先是勾住小指,黏黏糊糊的抚上指节,在上面摩挲打转。 声音微顿,沈随扫他一眼,却没抽手,继续念着。 希尔胆子大起来,磨磨蹭蹭的将整个手挤入沈随掌下,十指交扣,一点点收紧,不留一丝缝隙,握了一会儿又松开,指尖在沈随的手背手心间这摸摸那蹭蹭。 十几分钟后,故事结束了,沈随停下,眼睛微眯看着垂下头有一下没一下捏着他手的希尔,唇角紧抿,眼里情绪过于复杂难辨。 终于,沈随开口问道, “你就这么喜欢我,小玫瑰。” 希尔乖顺的将脸贴在沈随手背,小猫般轻蹭着,却不敢抬眼,怕沈随被自己眼里过于沉郁扭曲的爱意惊吓。 他一字一顿,却说得很轻,近乎呢喃爱语,缠绵悠长, “我愿向神灵起誓,我所有的爱意和忠诚已尽数奉献于您,我的主人……” 沈随手指挑起希尔的下巴,目光冷然, “我可不是故事里的公爵,……” 他还没说完,就被希尔打断,“您当然不是那个公爵,我也绝对不会是那个王子。” 希尔起身,漆黑的眼满是真诚和热望,他低头轻吻在沈随手背, “我会将王位献给您,作为我的第二份道歉礼,我忠诚的证明。” 沈随恍惚间想起那张黑色信纸,上面是他安插在各个公爵和大臣处的密探传回的消息,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两张纸,却只讲了一件事——大部分公爵大臣开始和大王子脱钩,针对希尔殿下的传闻也开始被肃清,王国似有大变。 第14章 原罪14 “宿主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泄露任务是会被抹杀的!你的另一个名字难道叫作恋爱脑吗?!” 系统激动叫嚷着。 刚刚那个故事,叫什么故事啊,简直是催命符,弄得它一路心惊胆战,不断发出警告,幸好没有真的触动警戒范围,不然宿主死了,它可是要损失大半能量的。 “恋爱脑?”沈随眉头微挑,“我?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系统瞥一眼紧紧靠在沈随怀里的希尔,懒得说话。 “我那故事是个警告。”指尖拂开希尔额前的碎发,沈随面色平静,冰冷夜色里显得过于漠然, “他早就被紫金之刃斩伤,我唯一能做的,是帮他把那柄剑拔出来,至于后果怎样,我是管不了的。” 系统满脸疑惑:“你神神叨叨的在说什么?” 沈随笑了:“慢慢猜吧,我可没有你聪明,对吧,系统。” 系统:“……呵呵,我是懒得猜,反正早跟你说过,你要在这个世界留下来,那就只能放弃所有任务奖励,你自己好好想想。” “不用想,我选钱。” 沈随回答的干脆。 系统:“渣男!” 沈随:……? 怀里的希尔睡得并不安稳,像是陷入了梦魇,眉头微皱,习惯性蜷缩,把沈随的手抱得很紧。 沈随看着希尔,指腹滑过他的脸颊,若有所思。 那份对他过于沉重扭曲的爱,就是希尔的紫金之刃,自己离开的时候,就是这把剑狠狠抽出的时候。 可是,他说过,他的良心只有黄豆大小,当在金钱和虚幻的爱意之间抉择时,他终究会回归现实。 他始终记得,这里不过是一个书中世界。 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还在这里的时候,尽量对希尔好点,顺便帮他铺铺路。 慢慢合上眼,沈随轻轻拍着希尔的背,希尔眉头松了些,呼吸逐渐平静。 …… “系统,我可去你的支线任务吧,大半夜叫得我耳鸣!” 沈随咬牙切齿道,在心里把系统骂了好几遍,挣扎着睁眼。 外面夜色深沉,月亮的光辉投入天地间,却仿佛被吞噬般,只余混沌的黑,寂静一片。 系统:“支线任务四:希尔因为难以忍受科林公爵的折磨,在半夜逃走,科林公爵醒来后发现希尔不见踪迹,前往周边森林追寻,在森林边缘追上希尔,并且用鞭子侮辱折磨希尔,但被一只野熊袭击,科林公爵此时已对希尔产生感情,所以帮希尔抵挡野熊袭击,受伤倒下。” “任务要素:半夜希尔逃跑,科林公爵前往森林追寻,追上后用鞭子侮辱折磨希尔,帮希尔抵挡野熊袭击。” 沈随深吸口气,望着天花板冷静片刻,刚打算起身,怀里的希尔仿佛觉察到什么,很快睁开了眼,黑沉的眸子盯着沈随, “主人要走吗?” 扯起一个僵硬的微笑,沈随摸摸希尔的头发,温柔道:“我们一起去外面散散步吧,就现在。” 他自己都觉得他简直是个神经病。 希尔微愣,但很快点头,抬脸在沈随掌心蹭蹭,像只小猫,眼神愉悦:“那就走吧,主人。” 换好衣服,刚出门,沈随就被深夜的寒意彻底冻醒了。 万籁俱寂,希尔提着煤油灯,那豆大的灯火就是这片天地唯一的光亮。 沈随扭头看下希尔,嗯,裹得挺厚,应该不会冻着。 但没走几步,希尔就挨到沈随身边,带着寒意的手钻到沈随掌心:“好冷啊,主人你摸摸。” 沈随觉得手心像是握着一块冰,正打算就这样握着给希尔暖暖时,忽然想到任务要素有个逃跑,松手欣然道, “既然你这么冷,我们来跑步吧,暖和一些。” 希尔垂下眼,眸色暗沉,微弱光芒下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倒是带着点笑, “好的,主人。” “你跑前面,我追你,我们往那边跑。” 抬手指指森林边界,沈随莫名觉得身上更冷了些。 说是跑,其实还是走,顶多算快走,毕竟灯只能照那么大,希尔每跑几步就转身照着沈随。 夜色中,希尔提着灯乖巧站着,身前是昏黄的光,身后是浓重的黑,一双眼映着灯火,清浅的光幽深闪烁,直直看着沈随。 蓦然间,沈随脚步慢了些,垂在身侧的手略微收紧,许久才松开。 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森林边缘,沈随伸手拉住还想往前走的希尔, “别跑了。” 希尔转过身,笑得眼睛微弯:“我不跑,主人在哪我就在哪。” 我在的可不是你这个世界,沈随眉头微挑,没说话。 接下来的侮辱折磨稀松平常,沈随直接把鞭子甩给希尔,让他自己随便舞,美名其曰室外训练。 抱手倚在一颗树旁,沈随看着懒散,浑身却是紧绷的,时刻观察着周围。 一头野熊,还要恰到好处的受伤,这简直是拿他的命做赌。 啧啧,要不是钱多,谁愿意干这个。 忽然间,挥着鞭子的希尔突然停下了,转身看着森林深处。 “主人,快过来。” 希尔好似察觉了什么,脸色发白,慌忙喊着沈随。 沈随快步走到希尔身前,将希尔挡在身后,低声说着, “不要动。” 一头野熊从夜色里走出,它暴躁的低声吼叫着,几乎跟沈随一样高,体型威猛健硕,浑身毛发泛着油光,黏糊恶臭的口水从齿间滴落在地上,眼神里满是狂暴。 沈随极缓慢的伸手往后要拿猎枪,却不知触动了野熊的那根神经,不过瞬间,它就猛然朝着沈随扑了过来,吼叫里裹挟着腥臭的风。 沈随拿枪,抬手,射击,冷静从容,十几年大哥不是白当的,比这恐怖的事他经历的多了,这种倒也不算什么。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森林里忽然涌出黑压压一大片的毒蛇,蛇信嘶嘶的声音汇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叫,蛇群汹涌着往野熊身上袭去,却没有一只落在沈随身上,群蛇环绕下,只在他那块露出些空来。 夜色中,群蛇缠绕扭曲,让人毛骨悚然。 沈随僵着身子站在那里,后背发冷,下颔紧绷,他对蛇有种天生的恐惧和厌恶。 “主人害怕吗?” 希尔幽幽地在沈随耳边问道,听不出情绪。 本来护在希尔身前的手微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沈随眼睛微眯,摇头, “不害怕。” 一双手紧紧环绕在沈随腰上,希尔把头埋在沈随后颈,眼里溢满妖异沉郁的黑潮,微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投下些阴影,他缓缓闭眼,轻声道, “我们回去吧,主人,我好害怕。” 第15章 原罪15 “主人为什么还不走呢?” 希尔下巴搭在沈随肩头,轻声说着,语气泛着诡异的平静。 沈随没有说话,周遭的蛇群缠绕交错,月光下泛着冰冷瘆人的流光,密密麻麻将野熊淹没,也将他们围困。 “哦,是因为它们吗?” 环在沈随腰间的手慢慢松开,希尔提起落在地上的煤油灯,缓步上前,每走一步,蛇群就往旁涌让开来,留出一条狭窄的空道。 几步后,希尔转身,大半张脸被黑暗吞噬,看不清神情,他歪歪头,黑发顺着肩膀往旁滑落, “不来吗?主人。” 沈随下颔紧绷,手脚发冷,迈不开步子。 蛇可是他这个猛男的唯一恐惧点,要在群蛇间的小道上走过,他闭眼深吸口气,真的需要很久的心理建设。 但怕蛇这种事怎么能跟希尔说呢,多破坏自己的高大形象,所以沈随没有回答希尔,只默默自我鼓劲,先能把脚抬起来再说。 仿佛被夜色逐渐侵蚀,希尔周身透着股让人心悸的阴冷森然,他低下头,幽幽道, “难道因为我是个真正怪物,所以主人怕我,不愿意要我了吗?” 握着灯柄的手青筋纵横鼓起,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垂着眼,希尔嘴角扯起抹病态的笑意。 蛇群瞬间躁动起来,嘶嘶声愈发大了,几乎像翻滚着的浪潮。 沈随下意识后退半步,全身发麻。 草!我不是怕你,是怕蛇啊,你快把它们先赶走啊! 沈随心里疯狂喊着,犹豫着要不要扔掉面子,让希尔先让这些蛇离开。 看到沈随后退半步,浑身僵硬的模样,希尔眼底的微光彻底湮灭,莫名喘不过气,心里空茫一片,却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不知何时,希尔手里的灯砸在地上,磕在石头上碎裂开来,彻底熄灭。 怔愣片刻,希尔缓缓坐在地上,蜷缩抱膝,蛇群仿佛得了指令,不断涌向希尔,淹没了他大半个身子。 慢慢抬起头,黑寂的眼死死盯着沈随,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声音微抖, “主人真的不要我了吗?” 攀在希尔身上的蛇已然张开狰狞的嘴,蛇信扫过希尔的脸侧,脖颈,仿佛只要沈随说个不字,带着毒液的利齿就要狠狠咬下。 孤注一掷,破碎绝望。 “你有病吧!” 这下,沈随是顾不得什么蛇了,压着微抖的手,扯住希尔的脖颈上的项圈,将他用力从地上拉起, “我怕蛇!你乱想些什么,快抖抖你身上的东西,它碰着我了!” 刚扯起希尔,手背就被蛇尾扫过,沈随立马松手,凉意从手背漫到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主人。” 希尔微愣,慌忙开口。 不过几秒,蛇群很快退去,只余空气里几丝腥臭,还有一具僵直的熊尸。 夜色尚沉,林里经了刚刚那一番动静,此时显得格外寂然。 “……所以,您还愿意要我这个怪物吗,主人。” 这种邪异的能力,总会让人恐惧厌恶。 希尔低着头,手指不自主的揉搓着衣角,眼底是近乎焦灼的郁杂。 沈随敛下眼,手指抚上希尔脖颈,漫不经心道, “你既然带着我的项圈,当然还是我的小玫瑰,叫什么怪物。” 微用力,迫着希尔抬起下巴,两人视线相对,沈随笑得散漫, “不过,我倒是挺高兴,我的小玫瑰居然有了刺。” 刹那间,希尔两眼发光,嘴唇微微蠕动,却没说出话,只目光灼灼的看着沈随。 下一秒,他踮脚前倾,吻就要落在沈随唇上。 “你刚刚才被蛇爬过,别亲我。” 沈随见状极快起身,后退几步,往森林外走去, “我没有,那些蛇只缠在了我脖子下面,这里很干净的!” 希尔委屈道。 沈随挑眉,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总是一个小心靠近,一个快步拉开,月色下,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森林边缘。 …… “系统啊,我这个反派还有当的必要吗?主角这个能力简直是bug啊!” 驭蛇能力用来打探消息,威胁暗杀都极其方便,堪称谋权利器。 沈随懒散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支金色鹅毛笔,桌上放着张黑色信纸。 那晚过后,沈随明显感受到主角的行动加快了,探子传回的情报也越来越急,甚至附上了警告,说希尔殿下即将返回王宫,到时候,科林公爵恐怕是他报复的第一个对象。 系统听到沈随的感叹,不屑道:“还反派,呵呵,宿主倒是有个反派的样子再说,任务永远擦边执行,您可真棒!” 没理会系统的阴阳怪气,沈随目光在信末那句报复上扫过,眉头微挑, “我倒是好奇,希尔回去后,会怎么报复我这个邪恶科林公爵。” 系统更加无语了:“请问您是在秀恩爱吗?还报复,主角只差把你供着了,奉劝宿主别没事来招我的骂。” 想起平时主角对宿主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那能拉丝的眼神,系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单方面切断宿主对话进程。 将笔扔在桌上,指尖有规律的敲在桌上,沈随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人……” 希尔端着一盘绿提走了进来,嘴唇微抿,一改这十几天的愉悦兴奋,有些过于低落。 沈随自然地将黑信纸压在其它文书下面,目光在希尔脸上一扫而过,也没问什么。 今天,应该就是希尔被接回去的日子。 不过希尔倒是瞒得好,所有公爵大臣,乃至身边的侍从,没一个告诉沈随这个消息,只有希尔不知道的密探将消息透了进来。 随手挑了颗提子放在嘴里,沈随自顾自的低头看书,没理会身旁希尔的欲言又止。 “主人。” 希尔半跪在沈随身旁,趴伏在他的膝上,黑发披散在身后,一副乖巧又柔顺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希尔好像很喜欢这样粘着沈随。 低头,沈随咽下嘴里的果肉,舌尖还泛着甜, “怎么了?” 希尔黑润的眼直直看着沈随,嘴唇嗫嚅着,却没说话。 两人对视良久,希尔直起身子,缓缓将外衣脱下,伸手又要解里面的内衬。 沈随惊了,伸手按住他:“你要干嘛?” 希尔深深看眼沈随,起身拿下挂在墙上的一根皮鞭,双手递给沈随,垂着头,低声道, “请主人责罚,我瞒了主人,国王今天下午要召我回去,留在宫里。” 像是怕沈随误会什么,他又很快抬头,眼里满是炽热和忠诚, “请您相信我,我会亲手为您递上那顶王冠,很快就好,请您等等我,” 说着抬起沈随的手在脸侧轻轻磨蹭着,睫毛下压,敛下眼里扭曲的阴郁, “您可以等等我吗,不要让别人代替我的位置。” 系统:“由于剧情崩坏,主线任务四提前开启,任务描述:希尔回到王宫后,科林公爵愤怒不已,得知大王子死亡后,希尔被确立为王储,在变态的控制欲和偏执占有欲下,决定起兵造反,控制希尔,让他永远成为自己的东西。” “任务要素:起兵造反。” 沈随微微眯眼:“如果主角主动把王冠给我,算我造反成功吗?” 系统咬牙:“当然不算!要武力起兵抢夺!” 沈随:“随你随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系统:……主角你可争点气吧! 第16章 原罪16 沈随接过鞭子,握在手里垂眼打量着,声音平静, “小玫瑰,你的消息可没瞒住呢,我一向不喜欢我的宠物耍这种小心思,” 抬手,鞭尾扫过希尔白皙纤细的脖颈,顺着脊背一路往下, “不过,看在你主动坦白的分上,我就不惩罚你了。” 无尽的酥麻痒意顺着鞭尾游走,希尔耳朵泛红,本来轻蹭着沈随手心的动作也变了意味。 头微偏,小心翼翼,他颤着唇在沈随掌心落下一个带着热意的吻。 绵密的吻从掌根缓缓升到指尖,每一个都带着潮热的情意。 沈随身子微僵,鞭子落在地上。 很快,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拿了颗青提放在嘴里,目光盯着桌上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书,随口敷衍道, “我等着你的王冠,出去吧,小玫瑰。” 垂着头的希尔眉眼微沉,抬头时已是乖顺的模样,眼尾泛着点红,湿漉漉的看着沈随, “我的伤已经好了,主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随只懒散翻书,不理会。 见沈随不肯看他,也不回答,过了好久,希尔低下头,声音有些涩哑, “那我就出去了,主人。” 推门时,希尔握着门把的手骨节发白,他嘴角紧抿,周身氛围异常阴郁。 听到关门的声音,沈随向后瘫在椅上,长舒了一口气。 …… 下午,王宫里就派人来了,说是国王想念希尔殿下,想请他回去。 大臣微弯着腰,手脚发冷,说话间很是小心,毕竟,科林公爵是出了名的残忍暴戾,喜怒无常。 上次宫里的宴会,塞力斯大人不知怎么惹到了科林殿下,后来被革除所有爵位职务,带着妻女离开了领地,现在下落不明,处境可想而知。 恭敬说完,大臣脸色发白,提心吊胆。 “国王的命令,我肯定遵从,小……”沈随顿了顿,“希尔殿下会跟着你回去,也顺便带回我对国王的问候。” 希尔殿下这个称呼太过疏离,配上沈随淡漠的神情,恍惚间,莫名的心悸缠在希尔心上,喉头发紧。 下意识往前几步,手探入沈随掌心,紧紧攥住他的手。 “怎么了?”沈随微侧头问道。 希尔摇摇头,没说话,垂下的眼里晦暗肆意滋长。 指腹在希尔手背上滑过,带着点安抚意味,沈随轻声道, “走吧。” 但下一秒,尖锐的刺痛从颈侧传来,沈随眉头紧皱,一把推开扑上来压在他颈侧的希尔。 沈随捂着脖子,神色微怒, “你干什么?!” 希尔后退几步,漆黑的眼紧紧盯着沈随,指腹滑过下唇,笑盈盈地含住指尖,将上面的血色舔舐干净, “主人一定不要抛弃我离开哦,”舌尖在唇上舔过,希尔眼底愈发阴晦:“您要知道,我肯定能找到您。” 说完他歪歪头,笑容更大了,俯身对沈随行了个礼,转身慢慢走向马车,脚步带着点愉悦。 看着希尔逐渐消失的背影,沈随莫名头皮发麻。 视线缓缓收回,捂着脖子的手松开,沈随低头看着手心暗沉的红,眸色略微阴晦,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上。 希尔望着窗外,手搭在膝上,指尖摩挲着,语气平静, “十天之内,国王会因病退位,大王子由于悲伤过度,不愿继承王位,从王宫离开,下落不明。” 说着转过头,黑沉的眼落在浑身紧绷、规矩坐在一旁的大臣身上, “所以,大人你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继位典礼可不能仓促,” 像是想起了什么,希尔周身的阴冷散了些,垂眼幽幽道:“一定要是有史以来最盛大完美的庆典。” 大臣喏喏点头,压下心里的惊悸和恐惧,扯起抹笑, “我将竭尽一切为您献上您需要的盛典!” 几个小时后,马车停在王宫门口。 希尔从车上下来,抬眼环视了下这个许久未见的地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眼底是瘆人的黑沉郁色。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他缓缓抬脚走上台阶。 …… “系统,我已经努力了,这真不怪我。” 沈随视线从手上的信件上抬起,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心情复杂。 不是说科林公爵是权利最大的邪恶公爵吗?怎么自己给几个平日里一直臣服于自己侯爵发去信件,说要集兵,却全都被彻底拒绝。 难道希尔可怕,他就不可怕了? 系统不以为意,“宿主你那么认真干嘛,反正是要被主角打败的,兵多兵少有什么意义。随便应付应付,走个形式,然后死了就行。” 沈随手搭在脑后,看着华丽繁复的天花板,眼睛微眯, “所以,我的员工福利之一是不用死的那么惨,不一定要遵从原主死法?” 系统:“对啊,而且起兵造反任务是最后的任务,完成后就可以脱离位面,方式随宿主选择,但十分推荐系统控制无痛安乐死。” 沈随没有回答,起身,视线扫到一旁堆积了几十封的未拆信件,目光微愣。 不过三天,希尔起码送了二十多封信过来,床上,椅子上,餐桌上,浴室里…… 只要沈随经过的地方,总会摆上一封被玫瑰茎叶缠绕的白色信件,那朵盛绽的红玫瑰刚好在封口,看起来十分文雅漂亮。 不过,沈随一封都没拆,全堆在一旁。 手指在一朵玫瑰花瓣上抚过,沈随眼底情绪微妙,让人看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微弱的叹息在房间里悠悠回荡,逐渐飘散。 “……亲爱的主人,今天” 金色的笔尖微顿在空中,希尔从书桌上抬起头来,阳光从窗户大片涌入,洒在希尔身上,那股长久缠绕的阴郁仿佛溶解在璀璨明亮的碎光中。 他笑容满面,语气愉悦,对着书桌前被群蛇缠绕、蜷缩成一团扭动挣扎的人缓缓说道, “您能不能不要吵了,国王陛下,我在给主人写信,您这样很打扰我的心情。” 那个男人面色涨红,眼珠圆瞪,血丝充斥着眼球,破口大骂, “你这个怪物!当初我就该把你杀死!你这个恶魔之子,邪恶又堕落,你注定会永远坠入地狱,被群魔撕扯,永世不得解脱!” 他被希尔这样折磨了三天,从一开始的乞求求饶,到如今已是毫无所谓,只剩满腔的愤恨怨毒,那些蛇只是一口口咬他,却没有毒,身上的皮肉被一片片撕裂扯拉,蛇身紧缩时将伤口死死按压,疼的让人几乎快晕过去。 迎着国王怨恨的视线,希尔指尖微动,一条大臂粗细的蛇紧紧缠上国王的脸,将他的声音彻底湮灭。 希尔摇摇头,笑得像个小孩子,天真又明亮, “不对哦,我可不是怪物,主人说了的,我是他的小玫瑰。” 明艳的脸上泛起点红晕,希尔眉眼间温柔极了,笔尖在纸上游走,每一个字都在诉说他近乎疯狂的思念和爱意。 第17章 原罪17 很快,国王病重的消息在圣佩德境内不胫而走。 听闻要接替王位的不是大殿下,而是鲜少露面,几乎只听过个名号的二殿下,阴谋诡计混杂着各种悲惨狗血的夺权故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无论走到哪,只要提起希尔殿下这个话题,一分钟前还陌不相识的人瞬间就能围在一起激烈讨论,交谈间完全没有生疏姿态。 不过几天,各式流言愈发沸腾,也愈发难以入耳。 传得最为广泛的版本是希尔殿下利用自身色貌,讨好服侍,费尽心机引诱了权势极大的科林公爵,在他的护持下成功夺下王位,并且把希尔殿下和科林公爵间各种情|色|调|教,靡乱生活描绘的极其详细,让人面红耳赤。 流言传到希尔耳里,听着大臣战战兢兢的陈述,侍卫看到平时一向阴郁苍白的希尔殿下,缓缓往后靠坐在王座上,手在颈间的黑色项圈上摩挲着,眉眼间居然有了丝愉悦的神态。 侍卫很快垂下眼,只觉得难以置信。 “不用管,让他们说,我还挺喜欢听这些,以后你每天过来给我讲讲。” 希尔声音里难得带了点笑意,却仍泛着幽幽的阴冷,摩挲着项圈的指尖莫名生起红热。 大臣身子微僵,应了声是,俯身行礼离开,手心全是冷汗。 视线扫过脚下花纹繁复,富丽华贵的深金色地板,恍然间想起几天前,当着众多大臣贵族,大王子红着眼,头发散乱,弯下骄傲的脊背将尊严彻底抛却,跪在地上,重重磕下头,声音嘶哑着请求希尔殿下放他出宫,向神灵立下誓言,放弃王位,永不入国境。 王座上的希尔殿下恍若未闻,垂眼轻柔抚弄着手间的玫瑰,因为希尔殿下厌恶阳光,所以大殿的窗帘总是紧紧拉上,暗沉寂静的大殿里只听见一声声沉闷的叩地触响。 不知过了多久,地板上仁慈圣洁,手抱婴孩的天使半边身子被血色晕染,诡异的瘆人,大王子额头血迹斑斑,青紫一片。 上面终于传来回应,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脊背发麻, “哥哥这样诚心,我不答应似乎不太对,那就……好吧。” 大臣听见希尔殿下的回答,当时没忍住,抬了个头,从此噩梦里都是那个扭曲黑沉,仿佛恶鬼从深渊探出的微笑。 当时他就知道,这个国家活不久了,恶魔之子啊…… 脚步带着些蹒跚,大臣微叹口气,缓步走出王宫。 科林城堡里。 “……这都是些什么!” 沈随面色发烫,一把合上文书,语气颇为咬牙切齿。 系统扫眼一看,笑了, “哟,是您和主角的小黄|书啊,怎么,您做了做了,看看还害羞?” 沈随:“……滚蛋!” 烦躁地将那份文书随手丢在桌旁,沈随重新盘算起自己的造反计划。 虽然他传去信件的那几个侯爵拒绝了他,但偌大的王国,贵族间总还是有人动了心思,暗地里向沈随传来消息,想要加入。 沈随拿出那几封表忠心的信,面无表情的看了一遍,手指微弯将它们折好,放在个小巧精致的红色沉木盒里,盒子上暗金缠线,勾勒出玫瑰的图样。 看到沈随的动作,系统撇嘴嫌弃道:“啧啧,阴险,卖队友。” 眉梢微挑,沈随懒散道:“任务完成就是,你管那么多干嘛?” 关灯,沈随起身伸个懒腰,脚步散漫走向床边,语气淡漠, “反正明天这时候,我钱到手,你的积分到手,就当我好心做善事,给主角留点好处。” 系统难得没说话,有些事情宿主自己压着,它懒得拆穿,也没必要,毕竟任务第一,影响任务的东西,它为什么要点破呢?多亏啊。 沈随背对着窗,脱下外衣扔在床边的椅子上,里面贴身内衬勾勒出他流畅的身形,宽肩窄腰,挺拔修长,抬手脱衣间肌肉线条隐在黑暗里,些微月光流入附在上面,冷调本该禁欲,此时却无比诱惑色|气。 立在窗边的身影微怔,垂在身旁的手忍不住蜷缩紧握。 缓步上前,从后面环住沈随,希尔带着热气的呼吸洒在沈随脖颈, “……主人,我来吧。” 声音似乎含着灼热的叹息,细微的涩哑仿佛潜藏的暗流,汹涌却无人明晰。 不知为什么,沈随没有动,微低的脸沉在夜色里看不分明。 手覆上沈随的手背,慢慢将钮扣解开,希尔将头埋在沈随肩背处,鼻尖蹭着沈随颈后细碎的发梢,深深吸口气,微闭着眼,唇舌摩挲着沈随的后颈,愈发失控,灼得人发烫。 暧昧缠绵的热流在空气里逐渐弥漫,温度愈来愈高…… 沈随喉头微动,反手紧紧钳住希尔的手,将他扯到身前,垂眼看着他。 希尔抬脸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整个人往前倒入沈随怀里,目光灼灼盯着他,几近撒娇般说着, “主人,我真的好想你!” 他眼睛微眯,脸颊在沈随胸口微蹭着,说不尽的依恋和满足。 沈随没说话,只低头看着希尔,握在他腕上的手不自觉摩挲着。 睫毛微颤,希尔呼吸有些不稳,漆黑的眼里浮上抹雾气。 黑夜是无数情绪滋生蔓延的暖床,却也是最厚重的帷幕,将一切遮挡。 终究,沈随还是缓缓松手,套上睡袍,腿微屈坐在床边,低头系着腰间的系带,平静开口, “你怎么回来了,小玫瑰?” 将手背在身后,指尖触上沈随刚刚握住的那块肌肤,希尔舌尖舔下干涩的唇,乖巧道, “明天就是继位典礼了,我给主人送东西。” 腰间的手微顿,沈随没抬头,只随意问道:“送什么东西?” 希尔眉眼弯弯,将背包从身后拿下打开,里面放着一顶镶嵌着无数璀璨宝石和珍珠的金色王冠,还有一件奢华典雅的厚重长袍。 将王冠慢慢拿出,希尔半跪在沈随脚边,以全然臣服的姿态将王冠戴在沈随头上,然后牵起沈随的手,垂眼在手背落下虔诚的吻,声音极轻柔, “我来把王座献给主人。” “明天就是继位典礼了,主人您带着王冠,穿上王袍进宫就可以了,不用太早,您什么时候来都行,我会等着主人。“ 希尔抬头直直看入沈随眼里,笑盈盈幽然道, “我保证,王国上下每个人都会为主人的继位而欢呼庆贺。” “绝不会有人敢对您提出质疑,我会为您献上绝对的掌控和服从。” 沉默良久,沈随低笑一声,缓缓说道, “如果我不愿意你给,想要自己打下来呢?” “那主人打就是,想简单点我就让各个公爵直接打开城门,想要好玩点我就让公爵们稍作抵抗,主人想怎么打都行。” 希尔几乎没有思索,很快回道,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指尖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沈随抿紧双唇,好久又问道, “如果我要当个杀戮无度,沉迷酒色的暴君,弄得王国上下民不聊生,你也能给我绝对的忠诚?” “王国上下和我有什么关系,主人高兴就好,他们要是造反……” 微微一顿,希尔语气里笑意更浓了:“那我杀了他们就是,蛇毒可是死得很快的。” 说完他俯身趴在沈随膝头,黑发披散扫在沈随小腿,像只乖巧的小猫,低低说道:“酒色对身体不好,主人别去,我很听话的,主人只和我一起好不好。” 指尖微缩,希尔眸色黑沉瘆人,如果主人找了其他的色,他可不保证那人会活到第二天。 沈随喉咙有些发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干巴巴说道, “……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太偏执,太疯狂。 全然将爱意倾注于他人,毫无保留,近乎病态的迎合执着,这是不对的…… 下巴抵在沈随膝上,希尔抬起头来,眼里像是黑玉般温柔亮泽,他慢慢说道, “可是从没人教过我什么叫对,所以麻烦主人以后慢慢教我,好不好。” 仿佛受了蛊惑,沈随伸手抚上希尔的眼,掌心被睫毛扫过,微痒发麻。 希尔鼻尖在沈随掌心磨蹭着,细细吻过沈随的指腹。 下一秒,沈随勾过项圈,将希尔从地上拉起,滚烫的吻落在他唇上。 第18章 原罪18 沈随意识有些混沌,微眯着眼,半天才清醒,偏头看向身侧,已经没有了希尔的身影。 枕头上却摆着一张淡黄色的信纸,沈随拿起信纸,上面写了两三行话, “主人早,宫里还有些不安分的小虫子,我怕会影响主人心情,先回去解决一下,主人不要生气。走之前我在主人桌上看见了一本书,里面的内容让我有些脸红,但主人如果想要尝试,我是绝对不会拒绝的,那么多新奇的方式,以后主人可以慢慢来…… 十分期待和您在宫中见面,您忠诚的信徒和爱慕者,在此献上他诚挚而谦卑的心。” 沈随看着那信脸色时青时红,可谓精彩。 草!早知道他就该把那本书给扔了,起码得藏个好点的地方啊! 沈随随手将信纸扔在身旁,转过头看了看外面有些晃眼的日光。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温暖又明亮,天空一片碧蓝,晴空万里。 些许阳光洒入,拢住了沈随大半个身子,他慢慢收回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手背覆在眼上,许久没有动作。 过了很久,沈随懒散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走吧,系统,去造反。” …… “今天,是那个恶魔之子继位的日子,我们将遵从神灵的圣意,将邪恶与罪孽的化身彻底消灭……” 沈随骑在马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那个面红耳赤,打鸡血打得起劲的骑士长,不耐地和系统吐槽道, “磨磨唧唧,起码讲了半个小时,造反干就完了,非得扯一大堆神灵恶魔的鬼东西,真是没事找事。” 系统:“心不静,看万物都是喧闹,宿主要学会平心静气,如此则世间安宁。” 沈随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了佛法,够多才多艺的啊。” 系统莫名投来同情的眼光,摇摇头,没和他争论。 又是十多分钟的长篇大论后,那人总算停下,转身请示沈随下一步指令,沈随挥了下手,带着几百人的军队出发了。 他这次没有通知那些所谓的盟友,自己的军队也只召集了小半在身边的。 早知道会失败,没必要搞那么声势浩大。 系统:???那你之前各种写信透消息,怕不是都在引鱼?钓鱼执法警告! 几十里外的普斯城堡里。 萨希利公爵召集了自己几个得力助手,研究着今早在卧室门口捡到的字条。 上面写着科林公爵打算攻打他的领地,时间地点人数都标得清清楚楚,甚至对策都给好了,说是直接将枪对准科林公爵,一枪即可致命。 “这恐怕是骗局,以科林公爵的能力,要是真的要反,消息怎么可能会走漏成这样,而且您看这个人数,怕是不到科林公爵拥有军队的十分之一,用这样的阵势造反,除非他发了疯,或者被梦神迷惑了头脑。” 身材高大,体型宽胖的霍利尔骑士说话时,激动地一下下用剑敲着桌子,口水肆意喷洒。 其余人也都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萨希利公爵见状松了口气,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对周围几人笑得豪放, “是我多想了,恐怕是别人恶劣的恶作剧,不值一提。” “对对,不值一提……” 周围几人各自附和道,都带着玩笑的语气,一时间气氛热闹惬意。 突然,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跑进门里,脸色苍白,半跪在地大喘气说道, “大人,科林公爵正领着军队向城堡这里来,大概还有三四公里的距离,请您指示!” 瞬间,室内寂静无声,霍利尔骑士握着的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每个人脸色都血色尽失,再不复之前的轻松笑意。 普斯城堡位于一片峡谷之间,要进入城堡,必须先经过一段陡峭险峻的狭窄山道,山道一旁就是悬崖,下面深不可测,常年被雾霭笼罩,这个地形给了普斯城堡天然的地理屏障,易守难攻。 这也是沈随选择普斯城堡作为造反起点的原因,难攻打还有悬崖意味着他第一站就可以直接赴死了啊,意外坠崖什么的,可不要太简单。 军队即将进入那段狭道时,沈随抬手停马,让他们停下,缰绳一扯,转身凛然道, “我深信神灵赋予我使命的同时,也给予我无限庇佑,神灵已将他的光明伟力灌注于我,就算凭我一人,也完全可以将普斯城堡拿下,你们先在这里停驻,我去城堡前向那些尚未醒悟的人们,宣扬这场战争的神圣意义。” 说完低喝一声,马抬脚往前奔去。 系统笑得停不下来:“宿主这乱七八糟的扯些什么呢,之前是谁说神鬼是没事找事,哈哈哈哈,宿主你刚刚那些话实在是中二爆棚,怕不是你小时候演英雄想的台词?哈哈哈哈。” 沈随黑着脸,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我那叫临场发挥,还不是为了你这个鬼任务,造反居然还有人数要求,我就怕我在那中了箭,恐怕也得被人救回来。” 系统抹抹眼角的泪花,敷衍道:“您聪明,您聪明。” 很快,一人一马停在城堡前,萨希利公爵站在城门上,遥遥向沈随行了个礼,大声问道, “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能劳烦科林公爵您亲自前来。” 阳光下,沈随微眯着眼,懒懒说了句:“造反,现在就开始,把你的人喊出来。” 萨希利公爵急的满头大汗,估摸着去王宫送信的仆从还没到,只能强扯着笑应付道, “您说笑了,您造反何必带这么点人,科林公爵真是幽默。” 沈随懒得再说,他知道自己这造反确实很扯,再说也没意思,直接举起手里的长木仓指向城堡上站着的萨希利公爵,瞄准,手放在扳机上。 城墙上站着的人瞬间慌了,近卫兵直接将枪口对准沈随。 砰!砰!砰! 几声枪响,子弹从高处射向沈随,三颗打偏,两颗击在马耳和马背上,还有一颗射入沈随的肩膀。 马受痛嘶鸣,惊叫着往后跑去,沈随竭力控制方向,让马朝着悬崖冲去。 下一刻,失重感从身下传来,沈随微闭上眼,手抚在了脖颈处,那里被希尔咬伤的地方还有道浅浅的红痕。 缭绕的云雾,急速的坠落,呼啸的风声…… 沈随嘴唇微动,轻声说了句什么,终究是听不清楚,只四散在风里。 王宫内,大殿里四处装点着华丽的锦饰,大簇大簇的花盛绽在宴会的各个角落,全是艳红的玫瑰,精致奢丽的水晶灯明亮四射,将大殿照得通彻,乐师坐在一旁,悠扬雅致的乐曲缓缓荡在空中,让人心情舒缓愉悦,桌上摆满了各式名贵珍稀的菜品,香气诱人…… 每一处都极尽豪华,无比奢靡。 殿内却没人有心思享受,彼此间沉默着眼色示意,希尔靠在王座旁,垂眼看着台阶下围绕的玫瑰,似在出神,垂在身旁的手焦躁的揉搓着衣角。 距离继位仪式开始已经过了三个小时,现在快要接近下午,沈随还没出现,派去的人也没有消息。 突然,一个侍从急匆匆的从门外走入,希尔眼神微亮,理理袖口,站直了身子。 那人跪在地上,低声说道, “希尔殿下,萨希利公爵说,科林公爵领兵造反,被他成功击杀在普斯峡谷。” 希尔有些恍惚,眨眨眼,轻声问了句, “你说什么?” 侍卫身子垂得更低了,“萨里斯公爵说,科林公爵领兵造反,被他成功击杀……” 话还没说完,就被希尔攥着衣领扯起来,侍从被那双黑沉瘆人的眼死死盯着,浑身僵硬发冷,如坠深渊。 希尔手有些发颤,呼吸困难,嘴唇毫无血色,一字一顿,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你说什么?” 第19章 原罪19 因为科林公爵的离去,科林城堡陷入沉寂和黑暗,走廊里没有一丝声响,空气仿佛都彻底静止,深沉的夜色将城堡一口口彻底吞噬。 希尔站在卧房前,眼神空洞的看着雕花木门,手抬起落在门上,想要推开,但终究没有力气,只虚虚压在上面。 铁锈味在舌尖弥漫,手心被缰绳磨得皮肉绽开,带着冷意的寒风吹过泛起刺痒,但希尔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的。 眉头微皱,脸色苍白,希尔扶着门,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心底翻滚的情绪过于汹涌,像是要从刺破胸腔,将血淋淋的心脏扯出体外。 睫毛微颤,他移开手心,只有夹着血迹的水渍。 “好脏,主人会生气的……” 混乱的低声喃喃着,希尔直起身,拿出手帕,细细擦过手指,神情间带着压抑的疯狂,眼底布满血丝,密密匝匝,恐怖骇人,似乎血泪下一秒就会从眼角流下。 他没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哪怕他喝了主人的血,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手指被擦得破皮泛红,希尔却还是不停用力擦着,仿佛陷入魔怔。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想起什么,他停下动作,毫无血色的脸上那双眼亮得瘆人。 也许是他的能力消失了呢,这能力来的突然,消失…… 深吸口气,希尔手微颤,试探着推开了门,视线落在空荡无人的屋里,每扫过一个地方,眼里的亮意就暗下一寸,终究又归于空洞虚无。 他下意识蜷着手在胸口压按,神情有些恍惚,那里太疼了,他得把它按下去。 一切都和他上午离开时一样,除了桌上多出的小木盒,还有空荡无人的床…… 抬脚走进屋里,每一步都像是踩入沼泽,逐渐下陷沉沦。 拿起木盒,指尖摩挲着盒上雕刻的玫瑰,希尔咽下喉间上涌的血腥味,将它打开。 盒子里放着一张淡红色的信纸,还有一把小钥匙。 希尔有些站不住,靠着桌子滑坐在地上,蜷缩抱膝,手指神经质的在唇上用力揉掐着,垂眼看信。 “小玫瑰,我走了,你不要找也不要跟,记得当一个好国王,我可不甘心重蹈覆辙,这算是我给你最后的命令。盒子里有项圈的钥匙,记得自己解开,解开了它,你算是彻底自由了。要小心洛夫特侯爵,克莱利公爵,特纳侯爵,他们选择加入我的造反阵营,明显不怀好意。 想想也没什么要说的,就这样吧,哦,还有那个萨希利公爵,完全是被我利用的蠢货,不要把人家折磨的太惨了。 最后再说一句,别太难过,小玫瑰,我只是回家了……” 希尔将脸埋在那封信里,手用力将它压在脸上,深深呼吸着,几乎把那信揉搓成一团,脊背剧烈抖动,泪水将字迹打湿,大片的晕染开来,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说不出话,也哭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颤动的肩脊逐渐停下,希尔抬起苍白的下巴,黑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冰冷的手将信上的褶皱一一抚平,垂眼又看了看,慢慢折好放在怀里。 走到床边躺下,抱着沈随睡过的枕头,希尔蜷成一团,垂下的眼里满是扭曲又骇人的晦暗癫狂,手将枕头抱紧了些,他用脸颊微微磨蹭着。 他会找到主人的,主人说过,只有强大的人他才会看在眼里,或许是自己太过弱小,惹得主人厌恶,才找借口离开。 希尔缓缓闭眼,舔下唇角被他咬出的血迹,苍白的脸上扯起抹微笑。 所以,以后他一定会强大到让主人无法忽视,那时候,他会找到主人,也会把他留下…… 黑暗里,一片寂然中,蓦然闪出星点亮色,空气有些扭曲。 另一边的霍尔特灵村镇。 沈随黑着脸坐在酒馆里,屈起指节在桌上不耐的敲着, “系统,我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脱离位面了吗?” 从悬崖上坠下后,他被崖壁上一颗树的树枝击中,失去意识,醒来后就坐在这个酒馆里,面前还摆着一瓶满满当当,缀着酒花的啤酒。 系统心虚道:“位面出现漏洞,主系统选择刷新重启,现在宿主在霍尔特灵村,您放心,等主系统成功查补漏洞后,您就可以回去了。” 沈随眉梢微挑:“刷新重启?所以时间线会变动吗?” 系统很快回道:“没变没变,宿主您的任务是有存档的,现在就是您退出时的时间,您放心,只不过您的位置刷新时会随即变化,您现在所在的霍尔特灵村,距离普斯城堡四千三百二十八公里。” 沈随:“这啤酒又是怎么回事?我没记得我点过。” 系统:“主系统刷新时附赠的,宿主不用担心。” 懒散往后靠在椅上,沈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满足的微眯下眼, “这还差不多。” 十几分钟后,沈随看着拉住他,让他给钱的红发褐眼老板娘,心里把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 身无分文,衣服又在坠崖时被扯破的沈随,只能陪着笑脸,态度很是温和,开始花式卖惨,又是孤身一人离乡打拼,又是错信他人钱财全失,什么惨什么往自己身上放。 因为那一张过于精致颓丽的脸,还有太过自然的演技,满天扯的假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由得让人相信同情。 最后,本着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得找个地方容身的想法,沈随主动提出在酒馆工作,工钱开得很低,只要包吃住,算是极为划算的买卖。 老板娘看看沈随那张脸,笑得眼睛弯眯,很快应下了。 这个小镇,买酒的可不止男人,大部分时候除了在店里喝,都是女人们来买酒装回家里放着,一买就是几大瓶,有这样一张脸在店里,生意不知会好多少。 …… 日子就这样缓缓过着,刚开始,沈随以为只要待个几天,没想到回归日期越延越迟,已经待了大半年。 这半年间,沈随没少听说希尔的消息,说他阴郁古怪,手段血腥,但治理国家倒是很负责,比过去那个昏庸的老国王强上不知多少。 最重要的是,希尔殿下继位那天,科林公爵就死在了普斯悬崖,大家都说,是希尔殿下将邪恶又权势滔天的科林公爵暗杀在普斯城堡。 没了科林公爵,各种政策改革实施都便利许多,国王也能重新收回权利,国家自然能愈发盛强,世人大多称赞希尔陛下的手段,关于他黑发黑眸,恶魔之子的身份倒是因为这个消退不少。 毕竟,哪个恶魔之子会杀死恶魔? 沈随抹着桌子,听着客人们如此说着,嘴角浮上抹微不可见的笑意,不枉他死前花大功夫将这版本的故事提前外传。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希尔陛下在四处搜寻和他自己长得相似的少年,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一个下巴长满棕色胡须的高大男人将酒杯放下,表情微妙的和周围众人说道。 周围的人哄然大笑, “还能怎样,喜欢呗,哈哈哈哈哈……” 沈随收着杯子的手微顿,眨眨眼,严肃问道, “系统,你说希尔不会是心理变态了吧,找和他长得相似的,这怎么下得去手?” 系统:“宿主提问超过系统知识范围,无法回答。” 沈随端着杯子转身走向酒台,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第20章 原罪20 昏暗的密室里,各处摆满了诡异又细长的瓶罐,借着些微的光线,晃眼扫过,入目便是恐怖又瘆人的蓝色眼珠,断指,未成形的蜷缩人胎,带着血肉被剥下的头皮……密密麻麻摆满了抵着屋顶的巨大木柜。 桌上的蜡烛火焰颤动,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穿着黑色长袍,嶙峋枯瘦的手里捏着把雕满复杂纹饰的小刀,抬手将刀在烛焰上细细烧过。 干瘪又苍老的脸上皱纹遍布,花白又稀疏的头发在脑后凌乱散着,他垂眼似乎在看着火光,好一会儿,终于微颤着收回手,缓缓抬眼,露出两个空洞瘆人的黒眶,里面没有眼珠,像是凹陷的漆黑洞穴,让人头皮发麻。 “您真的想好了?” 嘶哑干裂的声音从那张皱瘪的嘴里慢慢吐出,几乎听不出人声。 没人应答,黑暗里,一双苍白瘦削的手接过刀,将刀压在手腕上深深划过,血喷涌着流出。 手腕微转,希尔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鲜红的血从手腕流到深金色的碗里,那碗造型奇特,碗壁雕刻着血腥又骇人的群鬼纠缠与撕扯。 血落入碗里,仿佛落入无数张开恶鬼的嘴里。 “嘿嘿,幸好您是恶魔之子啊,不然这个咒法就没有用处了。” 老人笑了几声,声音难听极了,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希尔阴森沉郁的眉眼蓦然舒缓,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弯起,露出点笑, “是啊,我是恶魔之子,真好……” 幽幽泛凉的声音缓缓荡在空气里,逐渐消散,第一次,他为自己是恶魔之子感到幸运。 等接满了大半碗血时,老人将带着异香的麻布压在希尔手上,血很快止住。 之前为了方便放血,希尔将衣袖挽到手肘,收手时小臂暴露在摇摆的烛光里,只见上面密密麻麻,一条压一条爬满深长的伤疤,新新旧旧数不清楚。 两人一前一后往更加幽深的黑暗里走去,空荡的狭小正厅只余烛火闪烁,冷风呼啸着从窗户吹入,烛火彻底熄灭,黑沉的屋里又添了几丝凉意。 内室里,老人跪在一尊巨大又狰狞的撒约尔雕像前,捧起碗,闭眼虔诚的念诵着什么。 撒约尔是地狱恶魔之首,几乎没人会信奉他,因为那只会给自己招致厄运与不幸。 希尔呼吸微乱,站在老人身后,垂在身侧的手焦躁的揉搓着衣角,双眼死死盯着雕像。 黑暗里有些许挣扎喊叫和锁链碰撞的声响,希尔阴冷的目光扫过角落,那里有三个少年被铁链锁着,穿着白色长袍瑟瑟发抖。 似乎察觉到他的眼神,声音霎时消失。 慢慢转过头,希尔只觉得嘴唇干涩,心脏跳的厉害。 这是最后的步骤,九十二天,他等了九十二天,也找了九十二天。 王国各处都印发了沈随的画像,悬赏搜索,他也曾无数次前往崖底寻找,都没有任何消息。 他疯狂的尝试了各种办法,甚至是这个近乎荒谬的咒术,只要有希望,他都愿意,无论要他做什么…… 舌尖舔过干裂的唇角,希尔低头,眼底的亮意里带着无尽的黑沉压抑。 总该是会找到的,哪怕他死了,变成鬼,也是要到主人身边的…… 忽然间,跪在地上的老人猛地睁开眼,空洞漆黑的眼眶死死看着虚空。 终于,他开口道, “陛下,他在莱斯特国的霍尔特灵镇。” …… “嘶,”沈随浑身打了个激灵,身上莫名发冷,不安的摸摸下巴,犹豫着问道, “系统,你确定希尔找不到我?” 系统叹口气:“宿主,这个问题你起码问过三十遍了,您放心,主角绝对找不到您,虽然他身上存在数据变异,但是主系统刷新时,您身上的冗杂数据也同时消失,也就是说,如果主角在您身上留下什么印记,那这个印记一定会被抹除的,气息追踪这种需要原始数据的东西也会失去作用。” 看着走进店里的客人,希尔扯起个大大的微笑,心里回道:“那就好。” 今天像往常一样,沈随偷下懒干下活,很快磨到了酒馆关门的时候。 锁上酒馆的门,沈随把外袍拉紧了些,抬头看看天上高悬的弯月,觉得今晚格外的冷。 而且,沈随眉头微皱,心里发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被窥探的感觉,视线慢慢扫过沉寂在夜色里的小镇,终究还是抬脚往租住的小屋走去。 在他身后,一条白身红眼的蛇从墙角缓缓爬出,吐着蛇信,无声爬向沈随离开的方向。 十几分钟后,沈随到了家,刚打算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是微掩着的,没锁。 握着门把的手微顿,沈随嘴角紧抿,眼睛微眯,缓缓推门。 门刚打开,鼻尖就闻到一阵幽微的玫瑰香味。 霎时间,他呼吸一紧,不知道该走还是该进。 “系统,我可去你的吧!这下人找上门来了,我要是死了,绝对把你一起拉着!” 沈随在心里狠狠骂着,眉头越皱越紧,脚步顿在门口,没有动作。 “主人,你为什么不进来?” 黑暗里,许久未曾听见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点幽微的寒意,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眼睛微闭,深吸口气,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平静,沈随抬起脚,缓缓迈入屋里。 这间屋子很小,虽然不算破旧,但着实也算不上好,家具也只有简单的几样,凌乱的衣服被子堆在床上,地上是简单的木板地,踩着还有些凹凸硌脚。 但现在,昏黄的灯光下,整个地上摆满了开得艳丽的玫瑰,一朵挨着一朵,娇美又妖娆的簇拥成大片花海,没有茎叶,没有枝干,只是鲜红似血的玫瑰花朵,恍惚间,倒不知道是花海还是血海。 在花海簇拥间,是沈随平日里那张狭小板硬的床,希尔乖巧的坐在床边,脚垂在红艳的花瓣之间,衬着那红,脚背显得过分白皙。 他只披了一件散开的暗金色绸衣,绸衣有些过于宽大,只在腰间松松系着,沈随认出来那件衣服是他的睡袍。 目光下移,触在希尔露出的脖颈和胸膛时,他瞳孔微缩,喉咙发涩,像是被烫了般匆匆收回视线。 只见那里纹了一簇缠绕舒展的玫瑰,绿色的藤蔓从脖颈一路蔓延至腰腹之下,鲜血般艳红的花朵盛绽在胸口,将那块陈年伤疤彻底遮挡,茎叶弯曲着缠上细瘦的腰,隐入不可见的暗处。 白肌为底,艳花为画,真是绝顶的诱人靡丽。 “主人,我好想你。” 这句话说的极轻,仿佛呢喃,希尔走下床,漆黑的眼直直盯着沈随,莫名让人心底悚然。 一步一步,他走到沈随身边,玫瑰的香味更浓了。 目光一寸寸在沈随脸上游走,希尔没再说话,只伸手紧紧环住沈随的腰,下巴抵在沈随肩上。 在几乎让沈随喘不过气的紧拥里,他听见耳边低沉又扭曲的笑意, “主人,我找到你了呢。” 颈侧微凉,希尔舌尖舔过沈随微凸的青筋,牙齿极轻的撕咬着,大半张脸隐在沈随脖颈,让人看不清楚。 沈随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觉得怀里的人冷的刺骨,像是一条毒蛇,紧紧缠绕在他的身上。 第21章 原罪21 视线在希尔身上细细打量一圈,沈随微垂下眼,语气平淡, “你倒是厉害,找到了这里。” 说着扯开希尔环在腰间的手,转身,脚步散漫的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抱手靠在桌边,落在希尔身上的目光平静又疏离。 幽微的月光从半开的窗户透入,照着沈随微垂的眼睑和摩挲着杯壁的指尖,莫名透着股冷意。 希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瘆人,黑沉的瞳孔紧紧盯着沈随,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紧握。 终究,他低下头,暗夜里只看得清那尖瘦的下巴和微颤的唇, “原来主人不想见我吗?” 尾音微微上挑,语气森然阴冷得厉害。 杯里的水有些摇晃,溅上杯壁,沈随指尖微缩,直起身子,垂手将杯子放在桌上,语气平静, “我当初既然选择离开,还把钥匙给了你,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确,” 沈随缓缓抬眼,翡绿的眸子带了点淡漠的笑意,看向希尔, “你很聪明,小玫瑰。” 慢步上前,在希尔身前站定,沈随微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所以,是的,我确实不想见你。” 气氛瞬间凝滞,希尔胸口闷疼,浑身发冷,视野有些模糊,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手心渗出血来,滴落在玫瑰花瓣上。 染血的玫瑰静默盛绽,月色下多了几分诡异的艳美。 突然间,他笑出声来,瘦削的肩膀随着笑轻微颤抖着,微垂的眼里黑沉一片,语气却十分天真柔和, “那可怎么办,我很想见主人呢。” 下一秒,他抬起头,伸手揽住沈随的脖颈,身子前倾,一个血腥又粗蛮的吻落在沈随唇上。 亲吻时希尔没有闭眼,黑沉的眼直直看着沈随,情绪太深太杂,说不清,却莫名让沈随后背发凉。 沈随觉得唇内疼胀发麻,被希尔狠狠咬下见血后,随即又是唇舌细密的安抚吸吮,不知为什么,希尔身上冷的厉害,连唇都泛着点凉意,吻过伤口时莫名带起细微的颤栗,他吻得不顾一切又极度热切,舌齿碰撞间像是要一寸寸把沈随含咬化在嘴里,铁锈味在嘴里弥漫,愈发浓重。 狠狠推开希尔,沈随抬手擦了下唇角,看着指腹上的血色,眉头微皱。 希尔被推的后退几步,注意到沈随抹唇的动作,本就阴冷的眉眼瞬间又晦涩了几分,眼里沉郁的黑暗近乎凝聚成实质的幽深雾气,瘆人发寒。 理智彻底湮灭,只剩下扭曲压抑到极致的爱切与偏执。 垂下脸,他指尖微动,很快,无数条蛇从窗户涌入,交缠着爬行在玫瑰花海里,仿佛恐惧和美丽的极致结合,蛇信嘶嘶的声响汇聚交融,悚然响在暗夜里。 沈随看着这一幕,心脏猛然收缩,只觉得手脚发凉。 “主人,快过来我这里,它们很坏的,但它们怕我哦,我可以保护主人。” 希尔笑盈盈说着,抬手冲沈随挥挥,身子背对着光,阴影将他彻底笼罩。 蛇爬到沈随身后,聚拢在他后脚处,冰冷的蛇身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他的脚踝,喉结微动,沈随嘴里干涩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终究还是抬起脚,往希尔身边走去。 “我就说嘛,主人还是想见我的。” 垂下头埋入沈随怀里,希尔低声喃喃着,语气带着病态的焦灼, “主人怎么会不要我呢,对吧,” 将沈随的手放在心口那朵鲜红的玫瑰上,希尔微抬起头,黑润的眼看入沈随眼里,声音里带着一贯的涩哑, “您让我取下项圈,我就把玫瑰纹在了身上,所以,我还没有自由,除非您能将皮肉从我的身上剥下。” 喉间血腥味总也压不住,努力抑制下刺疼发昏的意识,希尔身子前倾,唇舌含住沈随的耳廓,细细描摹轻咬,湿热又灼烫的酥麻暖意从沈随耳侧一路蔓延。 希尔微热的呼吸洒在脸侧,有些发痒,沈随忍不住侧过头,正对上希尔微抬的脸,两人鼻尖碰触在一起,希尔垂下细密的睫毛,鼻尖上下轻蹭着沈随的鼻翼,舌尖舔过沈随的唇瓣,唇缝,却没有深入,只撩拨似的浅浅滑过。 呼吸愈发滚烫,搭在沈随脑后的手微微用力,希尔仰起头,鼻尖摩挲着从沈随脸颊蹭上眼睑,动作暧昧缠绵,鼻息扫在沈随垂下的睫毛上,像是夏日的热风,那颗痣被希尔用唇舌细细描摹,略微灼烫。 沈随没有推拒,只任希尔动作,却也没有回应。 仿佛注意到沈随的漠然应对,希尔停下了,头抵在沈随额头微微喘息着,本来染着红晕的脸逐渐失去血色,脑袋里过于尖锐的疼痛让他闭上眼。 昏黄灯光下,两人紧贴站在一起,影子交缠着落在身后,明明如此亲密的姿态,希尔却觉得心里空的厉害,嘶哑着想开口,却说不出话,只能低头将脸埋在沈随胸前,身体颤抖,水渍一点点浸湿了那块衣襟。 沈随没有抬手安慰,垂着眼,目光落在希尔紧攥着他衣服的手上,不知在想什么。 夜色尚沉,雾霭逐渐消弭,下半夜倒是个月朗风清的晚上。 沈随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满地乱爬的蛇群,脸色有点难看, “系统,你居然不能驱蛇!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系统:“呵呵呵,自作自受,谁叫你把主角搞晕了,我一个系统罢了,怎么可能有主角的本事?” 沈随扫眼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已经昏迷的希尔,忍不住反驳道, “别搞搞搞的,主角是他自己哭晕过去的,你这个搞字弄得像是我干了什么不可描述一样,别扭得慌。” 希尔晕过去后,蛇群彻底失去控制,四处游走,狭小的屋里到处遍布蛇的身影。 幸好沈随发现希尔身边一米内都不会有蛇出现,这才勉强在蛇群间幸存下来。 想到这,沈随又把希尔抱紧了点。 系统冷哼一声:“要不是宿主先激主角,主角怎么可能这么大反应,宿主刚开始那话说的,啧啧啧,简直了,看不出来您经验倒是丰富,扎心扎的真准。” 沈随微愣,目光落回希尔身上,过了好久,他伸手将希尔宽大的袖口挽到手肘上,指尖抚上小臂上纵横密布的疤痕,脸色微冷, “我只是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系统觉得莫名其妙:“生气?为什么生气?” 闭目靠在床上,沈随没有回答,怀里的希尔抱着很硌手,到处只摸到骨头,瘦了太多。 沉默过于长久,系统甚至以为宿主不会再回答时,沈随微叹口气,缓缓开口, “生主角的气。” 为了扭曲又病态的爱,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白费了他养那么久,以为可以扭转他成为疯王的结局,结果却还是疯了,只是换了个疯法。 “还有……生我自己的气。” 在看到希尔身上那玫瑰纹身时,终究无法忽视的心跳过速。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细想。 再睁眼时,他低垂的视线扫在希尔胸口那朵靡艳的玫瑰上。 看了一会儿,沈随缓缓抬手,指尖轻落在上面,顺着花瓣细细描摹着,不知不觉间,眼底愈发暗涩,手下力度也越来越大,几近揉搓。 玉白的肌肤发红生烫,那朵玫瑰也越加艳美鲜丽,沉睡的希尔眉头微皱,低低发出声喘息。 像是从梦中惊醒,沈随收回手,呼吸微重,转过头,视线有些游离。 “主人可以继续的……” 怀里的人低哑着声音,睁开的眼里哪有丝毫睡意,他握住沈随的手缓缓往下, “其实后腰也有一朵,主人来看看吧。” 撑起身子,希尔俯在沈随耳侧,低声说道,眼睛上挑带着点湿润,长发滑落,扫过沈随脖颈,微凉顺软,舌尖含住沈随的耳垂,呼吸灼烫。 喉结滚动,沈随没说话,垂眼打算抽手。 仿佛察觉到沈随的打算,希尔眼睛微眯,低头轻轻舔咬着沈随的喉结,上下厮磨着,灼烫的吻一路上攀,最终在下颔告以绵长的终结。 沈随下颔紧绷,嘴里干涩的很,微闭眼,指尖摩挲着那朵红玫瑰,再抽不回手,他撑起身子,俯身下压。 …… 系统:“请宿主注意!请宿主注意!系统探测到位面漏洞数据!目前提供额外主线任务:查出并消灭位面漏洞!完成奖励:宿主原奖励提升30%,请问宿主是否接受?” 大清早,系统的机械音就刺耳嘈杂的响个不停。 沈随手背覆在眼上,额头青筋直跳,咬牙道:“你能不能选个阳间时间发任务,系统先生。” 系统有些委屈:“我也是接到主系统紧急消息啊,这个世界漏洞和主角产生了关联,怪不得之前一直没查出来,宿主,您能不能出去和额外30%的奖励都全看您了,一定要重视啊!” 沈随嘴角微抿,脑袋霎时间清醒不少。 和主角有关系? 视线落在身旁紧紧抱住他的手,眉头微皱的希尔身上,沈随懒散回道, “我接受。” 第22章 原罪22 系统:“检测到漏洞位于王宫,请宿主尽早前往,将漏洞清除,任务截止时间:三天。截止时间到达后,宿主将被判为任务失败,必须留在此位面,直至死亡才能退出,任务奖励全部收回,并且宿主未来三个位面的奖励也将归零。” 马车上,沈随看眼窝在他怀里,柔柔弱弱,脸色苍白,时不时迷迷糊糊睁眼在他脖颈上微微磨蹭着的希尔,漫不经心答了句:“知道了。” 三天,够了。 环在希尔腰间的手紧了紧,沈随目光在希尔脸上停留,垂下的眼显得有些淡漠,时间总是能淡忘一切,包括所谓的心动和悸然。 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他伸手覆在希尔的额头,温度比之前更烫了。 探身往前,沈随低声和驾车的仆从说道:“请快一些。” 手刚要收回,却被怀里的希尔紧紧攥住,烧红的眼泛着水色, “我在王宫给主人准备了礼物,” 泛着热意的唇虔诚的贴上沈随的指尖,希尔闭着眼,声音沙哑, “希望主人喜欢。” “主人愿意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希尔将头贴在沈随颈侧,低低说着,声音比胸腔里的血液还炽热, “欢迎回来,主人。” 王宫里。 希尔发着烧,却死死拽着沈随不松手,眼角泛红,直直看着沈随,黑沉又专执。 沈随没办法,只好抱着希尔去卧房,叫侍从去找医师。 把怀里的希尔抬手往上提了提,沈随推开卧房的门,脚步却顿在门口。 这个卧房和他在科林城堡的主卧一模一样,沈随嘴唇微抿,缓缓走进屋里。 将希尔放在床上,沈随的目光被床柱上一个拇指大小的削痕吸引,手指在上面摩挲着,语气微妙, “你这是把我的所有东西都搬到这来了啊,小玫瑰。” 希尔被烧的有些混沌,听见只乖巧应道, “上面有主人的味道,很好闻。” 沈随眉梢上挑,没说话,他从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 像是寻求抚摸的小猫,希尔微烫的手轻轻勾住沈随的小指,低垂着眼,声音轻幽, “您能不能在这陪着我。” 系统忽然出声:“检测到漏洞数据流出现在王宫花园六百米处,宿主是否选择前往?” 沈随看了看希尔,翡绿的眼里情绪莫名,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俯身,一个轻得几乎不能叫吻的吻落在希尔额头, “好好睡一觉。” 说完摸了摸希尔的头发,沈随起身向门外走去,风从微开的门口吹入,沈随眼睛微眯,觉得有点冷。 床上的希尔彻底愣住,他抬手,指尖小心翼翼的贴在沈随吻过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手缓缓下移,遮在眼上,手心染上湿润又滚烫的东西,希尔忍不住紧紧蜷缩成一团,胃里像是有蝴蝶飞舞。 …… “这里?” 沈随皱着眉,看向面前这个老旧古怪的木门,试探着伸手推开。 “没错,位面漏洞距离宿主还有三十米,您将他击杀后,就可以选择脱离位面了。” 系统很快应道,像是想到什么,又继续说着, “您对杀死位面漏洞没问题吧,虽然他和人类长得一样,但他本质是数据病毒,会对位面造成极大破坏,您不要有心理负担。” 沈随嘴角浮上抹笑:“心理负担?你是在开玩笑吗,系统。” 忽然想起宿主以前的职业,系统乖巧噤声,是它犯傻了。 门里是诡异又深沉的黑暗,阳光仿佛被这个地方彻底排斥在外,只有桌上的烛台幽幽闪烁。 沈随扫过周围骇人的各种东西,嘴角微下撇,最终视线停在一个背对他的佝偻人影身上,那人一身黑袍,遮住全身。 抬脚走向那人,沈随没打算废话,直接动手就是。 脚步放轻,手上握着的刀即将狠狠刺入那人脖颈时。 那人忽然开口,声音听起来像是邪恶诡秘的低语, “我死了,希尔陛下也会跟随我去到地狱,供撒约尔大人驱使。” 刀尖猛然顿住,沈随紧紧扯住那人的衣领,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上,声音冰冷, “说清楚,什么意思。” 那人笑着侧过脸,空洞瘆人的眼眶盯着希尔,脸上苍老腐朽,满是褶皱。 “还得感谢您,科林公爵,要不是为了寻找您,希尔陛下怎么会将血献给撒约尔大人,我也没办法成功下咒,将我和希尔陛下,不,是和主角性命连在一起。” 攥着那人衣领的手不断收紧,指尖发白,沈随脸上毫无表情,刀刃逐渐用力,血迹从那人脖颈渗出。 “砰!” 刀被狠狠扔在一旁,沈随用力掐住那人的脖颈,嘴角微抿,眼漠然下睨,那人挣扎着,脸色涨红,手抓扯着沈随的手背,终究失去意识。 松手,看着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黑袍人,沈随嘴唇紧抿, “系统,他说的是真的吗?” 系统焦急的在数据洪流里查找着,终于发现线索, “漏洞数据居然对主角数据造成污染,这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沈随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起,下颔紧绷,“所以他真的和主角性命相连?” 主系统很快对系统上报情况下发指令,系统匆忙转述, “主系统可去除漏洞高危性,但污染数据和主角连接过深,暂时无法彻底清除,只能先去除外围数据,这样不会对主角产生过大影响。” 沈随不耐皱眉,“说明白点,他们到底会不会一起死。” 系统:“也就是说,您杀死漏洞后,主角不会死,但由于数据受损,也活不久,刚好能撑过本世界剧情结尾,疯王自杀那里,也算是没有崩坏。” 沈随听后,静默站在黑暗里,久久没有动作,周身气压极低。 …… 缓缓走进卧房里,沈随却没看见本该躺在床上养病的希尔。 视线环顾,忽然,身后有人贴上来,手紧紧环住沈随的腰。 “你怎么不去床上躺着,烧退了吗?” 抓住希尔的手,沈随正打算把环在腰上的手扯开,却被希尔反手握住。 沈随转身,只见希尔笑盈盈的抬头,眼里满是亮意, “我带主人去看礼物。” 一路上,希尔没说话,手却将沈随抓的很紧,眼里闪过少见的不安。 终于,两人走到一座花园里,沈随脸色有些不自在,这花园是他和希尔第一次那啥的地方。 目光扫到本该是那间园丁房的地方,沈随眉头微挑,那个狭小破旧的砖房已经被华丽精致的白金色小屋代替,那屋子只有扇门,却没有窗户。 小屋坐落在一片花海里,玫瑰花海,上千朵玫瑰炽烈又艳丽的盛绽着,风吹过,带来馥郁的香气。 走到小屋前,踏上台阶,希尔转身将一把钥匙递给沈随,黑润的眼直直看着沈随, “请您开门吧。” 钥匙插进锁孔,门被缓缓推开,沈随被里面珠光金闪晃了眼。 微暗的屋里,无数金银珠宝堆积在里面,绵延成好几座金山,璀璨的宝石和耀眼的王冠随意点缀在这座金山上,鸽血石红的艳人,祖母绿润泽深沉,珍珠粉白皆有,都有小孩拳头大小,做工完美精致的奢华项链,手环,戒指数不胜数,还有象牙雕像,黄金塑像,名家画作…… 只要称得上珍宝的东西里面应有尽有,无限豪奢侈丽。 被宝石金银围绕的中间空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铁质笼子,和周遭华美格格不入。 沈随本来被这扑面而来的钱味冲昏了头脑,但视线触及那个铁笼时又猛然清醒。 身子微僵,沈随眉头微皱,希尔不会是想把他囚禁起来吧,按他那个病态偏执的性子,自己跑了一次后,希尔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下颔紧绷,沈随思索着要不要现在转身离开,却还是放不下那海量的珍宝,只犹豫着站在原地。 身后的希尔缓步上前,走到笼子边上,低头将它打开,屋里只听见锁链碰撞间清脆的声响。 沈随微退几步,时刻准备从屋里冲出去。 但希尔下一步的动作却让沈随瞳孔微缩,微微怔愣。 只见希尔慢慢走入笼里,手将锁彻底合上,抬头看向沈随,掌心摊开,上面有把钥匙,他轻声道, “主人,给你钥匙。” 眉头微皱,沈随走上前,接过钥匙就要打开铁笼上的锁,语气很是疑惑, “你在干什么?快出来。” 但很快,沈随放在铜锁上的手被希尔缓缓握住。 希尔半跪在地上,抬起头,漆黑的眼只看着沈随,眼里情绪深沉偏执,却也痴迷炽热。 他嘴唇微微张合,声音带着一贯的涩哑, “我将自己献给您。” 睫毛微颤,红晕从脸颊弥漫到脖颈,像是玫瑰染就, “请您囚禁我,请您看着我,请您……爱我。” 第23章 原罪23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沈随手背发烫,呼吸过速。 钥匙落在地上,发出声脆响,余音缓缓荡在屋里,久久才散。 隔着冰冷的铁笼,沈随垂眼看着希尔,没有说话,手里的铜锁攥得太紧,硌得手心刺疼。 长久的沉默间,希尔眼里的光亮逐渐暗淡灰沉,握着沈随的手却越发用力,像是要把他骨头捏碎一般。 沈随闭上眼,一声极低的叹息很快湮灭在微冷的空气里,随着那声叹息,有些东西也彻底消逝。 睁眼,沈随将手从希尔手心抽离,将锁取下,伸手打开铁笼。 看着沈随低头打开铁门的身影,希尔声音嘶哑,每一字都说得艰难, “所以,主人不愿意要我,想让我离开吗?” 沈随没有回答,只慢慢抬脚走进铁笼,昏暗光线下看不清神色。 脚步停在希尔面前,沈随俯身捏住希尔的下巴,迫得他仰起脸,两人视线相对。 下一秒,沈随前倾,吻在希尔唇上。 这个吻完全被沈随主导,从未有过的侵略意味,热烈又霸道,唇舌交缠间希尔几乎喘不上气,只能闭眼跟随着沈随的舌齿吮吸亲抚,逐渐沉沦。 灼热的呼吸交汇,沈随捏着希尔下巴的手往后按住希尔后颈,掌根在希尔下颔处摩挲,手指压着希尔后颈细碎的绒发,指尖温热,希尔被这热激得浑身打颤,白皙的肌肤上爬满红晕。 直将希尔吻得嘴唇发麻颤抖,意识混沌,沈随才停下,抵着希尔额头,沙哑道, “我不是让你离开,是陪着你留下。” 霎时间,希尔浑身抖得厉害,胸口发烫,眼前模糊一片。 泪水润湿了沈随的手背,沈随拇指拭过希尔脸颊的泪水,在他脸上轻柔的抚摸着。 沈随正要说什么,却被希尔抬身吻住,细密缠绵的吻里带着汹涌的爱意。 他长久以来始终深切渴求,飞蛾扑火般竭尽一切的热望,终究得到了应答…… 屋外的玫瑰在微风下摇曳,阳光洒在深红的花瓣上,带着娇艳的妩媚,香气馥郁。 屋里的玫瑰在沈随身旁盛绽,汗水润湿了粉白的肌肤,带着惑人的艳美,香气迷醉。 ****** “怎么样,在这里待的还习惯吗?” 沈随满脸笑意,懒散靠在地牢冰冷的墙边,看着中间刑架上被锁链锁住四肢,下巴被卸,意识混乱的“人”。 那人抬起头,露出双瘆人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沈随,即使没有眼球,那股深沉又刻骨的恨意也让人浑身发寒。 “哦,我忘了,你每天得吃不少幻药,脑子不好使,说不了话。” 沈随拍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慢步走近,停在位面漏洞面前,笑容灿烂和善。 “日子还长呢,你死不了,活着挺好,痛苦这种东西不是你们恶魔信奉的吗,以后好好享受吧。” 手放在那人肩颈上的鞭痕处,不断用力下压,指尖被鲜血染红。 那人眉头紧皱,面色苍白,无声痛叫着。 黑冷的地牢里,沈随大半张脸掩在黑暗里,阴影拢住他的笑容,显得格外冰冷阴郁。 转身往外走,用手帕细细擦过指尖的血迹,沈随眉眼间满是嫌弃,嘴角下撇。 走到地牢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嘱咐一旁的卫兵道, “一定不要让他死了,我会每天来看,别出差错,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卫兵浑身僵硬,板着身子低头说是。 直到那过于有压迫感的视线从身上移开,他才松口气,看着沈随远去的背影,眼里还残留着些惊恐和后怕。 科林公爵…… 明明是早该死去的人,却在五天前重新出现在王宫里,而且,希尔陛下一天前发出国王诏令,宣告退位,并将王位还给科林公爵。 诏令里说,前任国王不喜希尔陛下恶魔之子身份,大王子又意在环游各国景致,不愿继位,而科林公爵一直是国王的得力大臣,且才华谋略都被国王称赞欣赏,国王不拘于私利,将王位传给了科林公爵。但科林公爵进宫继位时意外受伤,需要静养。不得已,希尔陛下暂担任国王之位,现在科林公爵终于痊愈,所以希尔陛下决定将王位还于科林公爵。 这一份国王诏令,甚至不避讳希尔陛下恶魔之子的传闻,话里话外都将科林公爵洗得干干净净,丝毫不牵扯进这个继位风波,倒是让人看不透希尔陛下下达诏令时到底在想什么。 而且不同于希尔陛下继位时任下面流言肆意飞传的满不在乎,针对科林公爵的各种恶意传闻都被彻底禁止,违背者将接受极重刑罚,很快,对于科林公爵的继位,没人敢提出异议,民间没有,了解希尔那可怖本质的各位贵族大臣更是没有。 诏令施行的格外顺畅,继位大典三天后就要召开,到时候,王国就彻底变天了。 卫兵重又站直身子,摇摇头,不再去想,毕竟谁当国王对他来说并没差别,还是当好差要紧。 “你真不打算走了?” 系统看着哼着歌,脚步散漫的宿主,忍不住再次问道。 沈随穿过长廊,阳光照在他脸上,泛着些暖意,莫名让人想眯眼睡上一觉。 停下脚步,转身往长廊边走了几步,阳光彻底将他包围,沈随闭眼深吸口气,舒服的像是被夏日带着暖意的海水轻柔拂过。 在这融融日光中,他沉默很久,开口时声音里含着笑意, “不走了,就这样吧。” 蓦然间,他被一个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主人,您继位典礼上要穿哪件衣服,确定是上午选的那件吗?” 希尔将下巴抵在沈随肩上,带着一贯仿佛撒娇般的轻蹭。 不知道想到什么,红晕爬上耳廓,希尔舔了下唇,眸色微暗。 被希尔一提,思绪回到上午试衣服的时候,沈随不自然的咳嗽几声,将希尔的手从腰间扯下,却没有松开, “就那件吧,挺好看的。” 希尔指尖微动,将手指穿插进沈随指缝间,十指相扣,侧头看向沈随,漆黑的眼里是近乎病态的偏执爱意,他笑盈盈道, “好的,主人。” 第24章 番外+信仰1 盛大的继位典礼,大殿灯火彻亮,无数鲜花彩饰,流金闪耀,贵族大臣们半跪在旁,低头恭迎他们的新王,庄严悠扬的乐曲声中,科林公爵从正门缓缓走入,衣着华丽奢美,王袍脱垂在地,深红的绒底上用金线和宝石绣上了萨斯尔特国的国徽,徽标周围被歌颂的天使和神灵环绕。 科林公爵面色平静,不见丝毫紧张,甚至找不到几丝肃穆,他慢慢走到王座上坐下,王座旁站着昔日的国王,如今的希尔公爵。 希尔公爵从后面走到王座前,手里捧着王冠跪下,谦卑地俯下身子,将王冠递上,头几乎抵在地上,这是任何一次继位典礼从未有过的场面,旧王和新王,臣服和睥睨。 王冠被拿起,科林陛下在圣师低声的祝祷下戴上王冠,目光微垂,看着希尔公爵恭从的姿态,眼里神色莫名,随着恢弘大气的乐声逐渐攀升至高|潮,他终于缓缓抬眼,直直看向前方。 画面逐渐拉远,直至消失在黑暗里。 “咔嚓。” 凯特将画面关闭,抬起头:“好了,这部电影就结束了,关于这部电影的原型,大家都有什么了解?” 作为专门研究萨斯尔特历史的学者,她开设的这门课程在大学里很受欢迎,放眼扫去,能容纳一两百人的教室里坐的满满当当。 凯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有一丝自豪和得意。 萨斯尔特历史在数百年间吸引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视线,无数学者对有关科林公爵和希尔陛下的各种历史记载、流言传闻进行了很多探求,考证,却始终没有揭开最大的谜团。 这场让位到底是因为什么? 很快有个红头发女孩举手站起:“这个电影讲述了萨斯尔特1432年的政变,希尔陛下主动让位于科林公爵,并且直至科林公爵去世,希尔陛下都没有再出现在萨斯尔特国的权利舞台上,甚至没人知道他是何时去世,是否离开王宫,所有一切都没有记载。” 凯特点头,示意女孩坐下,开口道, “没错,说的很好,这是萨斯尔特1432年的政变,这场政变是历史上最受人关注和热议的事件,相信大家通过各种渠道都对它有所了解,毕竟,有关这两位的文学作品、影视作品数不胜数,也对这个政变的起因提出了各种猜测和解释,但到底真相是什么,没人知道。” 下面有些吵闹,很多人互相交谈着,玛莎转头对身边的乔安娜说道,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爱让位吗?” 眉头上扬,脸上满是笑容。 乔安娜摇摇头,很是不赞同, “为爱让位?按希尔当国王时那个血腥手段,残暴性格,他怎么可能会为爱让位?而且那道国王诏令,明显看得出是在科林公爵威胁下写的,应该是争锋相对的仇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觉得是爱情,历史资料里丝毫没有记载的事,偏偏有人相信。” 玛莎撇撇嘴,正要说什么,只听见台上的凯特老师又开口道, “但值得高兴的是,这个谜题在两三年后将有希望解开,几个月前,在普尔黑罗山下,发现一个墓室,经过学者专家们的鉴定勘测,确定是科林公爵的墓地,可能在里面会找到关于这件事的记载和真相。” 顿时,教室里一片哗然,喧哗声铺天盖地。 几年后,人们打开了公爵的墓地,里面异常华贵奢丽,无数陪葬珍宝,中间的黑色棺木边,围着大片用黄金雕琢的玫瑰,人们在墓室里还发现了一具不知名的骸骨,它呈跪俯的姿态,上半边身子趴在棺材上,头骨紧紧靠在上面。 经过检测,两具骸骨都为男性,棺材里的应该是科林公爵,手骨上的戒指内侧刻有他的名字。 至于外面那具骸骨,他膝骨上摆着一个黑色项圈,项圈已经十分破旧了,隐隐看得到几颗血红色的宝石,垂在地上的手下有一本书,书页脆损泛黄,经过修复,里面的内容逐渐被揭晓。 每一页都写着情诗,言辞狂热痴迷,却也美得惊人。 每首结尾都有一句话:您最为谦卑的仆从,将他诚挚又热烈的心全然奉上。 那本书的封面写着一个名字——希尔。 霎时间,一切都有了解释,学术界围绕这个解释重新开始研究那段历史,外界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这段禁忌的君臣爱情,无数小说和电影涌现,将这个故事通过文字和影像,一代又一代传递下去。 …… “宿主为什么不让希尔跟您葬在一起啊。” 系统看着空间里懒懒翻阅着下个世界剧情的沈随,实在是想不通。 上个世界的希尔身体一直不好,却没想到却是沈随先因病去世。 去世前,沈随给希尔下了最后命令:不能自杀,不能和他合葬。 想起当时希尔听见后眼睛发红,神情暗晦的模样,系统都觉得难受。 留都愿意留下来了,埋却不愿意埋在一起,这种要求戳心指数简直爆表。 沈随指尖挑起,翻过页书,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这个人挺传统的,有个说法是如果合葬了,那下辈子也会有很深的牵扯,一个世界就够了,算是两清。真的再和他这样扯在一起,我的任务可就难办了,我不喜欢做赔本买卖,毕竟连系统这种东西都有了,这种迷迷叨叨的说法也不见得是假,还是要避避。” 系统:“……好的吧,宿主加油。” 本着任务第一的理念,它不能打击宿主这个热衷任务的观念。 不知过了多久,沈随将书看完,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 “走吧,下个世界。” 系统:“嗯?您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沈随眉头微挑,“当然不需要,早点过了三个世界,早点开始赚钱。” 说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一想到钱,我可就不累了。” 系统无语按下传送按钮,沈随意识微沉,再睁眼时,周遭漆黑一片,空气寒意刺骨,弯月冷冷挂在天边,放眼望去,周遭全是密密麻麻的墓碑,在昏黄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白。 “哈哈哈哈,果然贱种就是没胆,这种地方都怕。” 身后猛然被人推搡着,毫无准备的沈随往前踉跄几步,转过身,看见四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笑得捧腹,抬手指着沈随,脸上满是嘲讽和蔑视。 想到这个世界的剧情,沈随也笑了,笑容很浅,却莫名瘆人。 这个世界,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反派,要杀人的那种,眼前这四个,可就是他第一次的目标。 舔舔有些干裂的唇,沈随手背在身后,抬脚往他们走去。 突然,他脚步微顿,觉得脸上有些凉意,眼里发胀,止不住的流下泪来。 抹下脸上的泪水,沈随看着指腹的水渍,咬牙问道:“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您扮演的反派有个特殊设定,每次激动的时候就会流泪,泪点极低,您现在情绪超过普通阈值,所以会激发流泪设定哦。” 沈随:……?这是什么阴间设定!我一个好好的硬汉,怎么成了这样?! 第25章 信仰1 枯瘦扭曲的树影投在墓碑上,死寂的坟地被月光围裹,幽冷彻骨,一只乌鸦嘶叫着停在老朽的枯木上,歪下头,血红的眼看向树下俯身勾画着什么的人影。 “是这样吧,系统。” 沈随直起身,长舒口气,扭扭脖子,低头打量着自己画的阵图。 幽微的月光透过枯枝,洒在沈随满是鲜血的手上,添了几分耸人的冷意。 他抬起手,手背擦过眼侧的水光,过于苍白的脸上从唇角到眼尾,都沾染了暗红干凝的血迹,像是刚吸食了鲜血的恶鬼。 地上的阵图十分复杂,却也瑰丽非常,一米宽的圆形外阵里面繁琐又细致的勾勒了各式花纹图案,每种都代表不同的魔法符号,深红的鲜血似乎还冒着热意,使它在华美繁杂间又透着莫名的诡异。 系统核对了一下数据:“阵图没有错误,接下来请宿主开始召唤主角,主线任务一将在主角出现后开启,宿主请做好准备。” 抬脚走到阵图中心,沈随在掌心划过一刀,握拳,血很快涌出,滴落在阵图上。 嘴里低声念诵着晦涩拗口的咒语,弯月逐渐下移,月光正好照在阵图中心的倒十字三角上,晃得血色过于深艳。 细微的纯白色光柱从阵法中心升起,刚开始极其微小,蓦然间却仿佛席卷的瀑流,猛然迸发开来。 涌动的光流吹起沈随额前的碎发,深蓝的眼被光照亮,仿佛透彻的宝石,衬着沾染血迹的脸,颓丽幽冷,却也惊心动魄。 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光柱中央,他周身被暖黄的光晕包裹,过于明亮耀眼,让人几乎难以直视,强大的威压从中心缓缓向外弥漫,令人忍不住屈下身子,俯身跪拜。 沈随微眯下眼,却是无动于衷,只看向光柱中心的人影,不知在想什么。 作为他的第二个任务世界——《神颂》,这个世界的剧情格外缠绵悱恻,牵扯千年纠缠,倒有点古早虐身虐心小说的味道。 既然叫《神颂》,那这故事就和神脱不开关系。 沈随扮演的反派邪神卡洛,性情暴戾无常,嗜好游戏玩弄人心,且极其善于利用人类内心的阴暗,通过诱惑和邪恶交换挑起痛苦,死亡,战乱。 主角是光明神加里恩,他是众神之间最为冷漠无情的神,虽说代表光明,但他对世间万物,甚至是他的信徒都毫无怜悯热爱,只是纯粹漠然履行自己神灵的职责,没有任何事物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和关注。 千年前的诸神之战里,代表正义一方的光明神加里恩将邪神卡洛击杀在恶海,卡洛临死前竭尽一切将加里恩封印在恶海下,永世不见光明。 千年之后,卡洛一丝受损魂魄终于醒来,用复仇作为条件,和一个因为灵能天赋过低,即将被众人欺凌至死的少年换得了身体。 得到了人类身体,还没恢复自身魔力的卡洛,忽然想起一个禁咒,这个禁咒可以将神灵禁锢在人类身旁,力量极大且不可违背,听闻是早古某个国家的王和巫师无数尝试下取得,但那个国家很快就被多位神灵降下天罚,咒语也彻底消除湮灭。 卡洛当即绕开自己在恶海设下的封咒,用禁咒召唤了光明神,由于禁咒的作用,光明神无法违背卡洛的命令。 后面十几年,卡洛用无数手段折辱加里恩,将加里恩一步步逼入邪恶深渊,还命令他帮助自己的吞噬计划,欲将上次大战时的结果彻底翻盘。 可是,在最后决战时,卡洛面对众神围攻,完全对加里恩放松警惕,以为已经全然把握他时,加里恩从身后剜出了卡洛的心脏,生生吃了下去。 这是破咒的唯一方法,加里恩寻找了很久。 后来加里恩几乎将卡洛碎骨扒皮,神魂一寸寸碾灭消散,承受无尽痛苦,那场神灵战争也以邪神的彻底失败告终。 光明神经此一战,彻底重拾过去名望,并且增添了无数信徒,重归神力巅峰,但他从那之后就消失了,只留下一部《神颂》,传唱他的故事。 墓地间,光线逐渐退去,一双鎏金色的眼缓缓睁开,摄人心魄,巨大而圣洁的羽翼在身后舒展绽开,白色长袍勾勒出纤瘦修长的体态,他神色漠然,看向面前的沈随,声音冰冷, “我的信徒,请说出你的乞愿,我将为你实现。” 即使困在深渊千年,加里恩也没有丝毫狼狈不堪,依旧淡淡垂眼,面貌没有一丝变化,语气还是淡漠的,千年时间仿佛不过昨日。 沈随眼里闪过些厌恶,这种高高在上,漠视一切,仿佛看着蝼蚁的眼神。 他从来不喜欢。 系统:“主线任务一:请宿主利用禁锢咒法,将主角禁锢在身边,并且以绝对支配的姿态,要求他化为神形,将您尽快送回希兹海灵学院。任务要素:禁锢主角,态度强硬,化为神形。” 神形是每个神灵最为核心和隐秘的形态,几乎从不展露,暴露给他人算是十分羞耻且难堪的事。 笑意爬上嘴角,沈随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向停在低空的神灵,目光带着点邪异,恭敬鞠躬,才道, “尊敬的神子加里恩,我不是您的信徒,” 手掌微弯,嘴里念了几句晦涩的咒语,一根由金色光芒汇成的锁链从沈随掌心的伤口里伸出,另一端紧紧缠绕在加里恩的手腕上。 加里恩垂下金色的眼睫,眉头微皱,神力汇涌在腕上,想要将锁链破开,却没有成功。 忽然间,锁链被猛然收紧,加里恩被扯得跌落在沈随身前,难得有些狼狈,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 沈随抬手抚上加里恩如碎金般璀璨的金发,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垂眼,声音含笑, “我不是您的信徒,不过……您现在该是我的信徒。” 禁咒之下,命令不可违抗,完全的顺从当然叫信徒。 加里恩呼吸微滞,垂着的眼睫有些颤动,心头忽然跳急了些,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很快强自压下,鎏金色的眼直直看入沈随眼里,加里恩面无表情,语气冷冽,每一字都带着极大威压, “第一重罪:亵渎神灵;第二重罪:使用禁咒;第三重罪:堕入邪神,三罪当以重罚,直入死门。” 尾音刚落,霎时间,周围的草树尽数湮灭,化为粉尘逐渐飘散。 灰霾散尽,沈随却仍安然站在加里恩面前,笑容冰冷。 手指微动,锁链仿佛活物般继续上攀,直接将加里恩大半个身子缠绕起来,链尾在他头发和脸侧间滑弄,带着光的熹热。 “只要这个诅咒存在,您的神力就无法伤害我,而且您被囚禁了千年,无数封咒下,您还能支撑多久呢?” 半蹲下身子,沈随低声在加里恩耳边说道,很是轻快。 微热的呼吸洒在耳廓,加里恩侧头躲了躲,莫名有些不自在,眸色愈发沉邃。 “……你是卡洛。” 他抬起头,金色的眼像是揉杂着凝结的日光,把沈随明晃晃照着。 沈随笑了,颇为轻佻的拍拍加里恩的脸, “没错。” 说完,眉眼间笑意更深了, “以后你可离不了我,我的信徒,三十米爆体而亡哦。现在我身上还背着契约,你化为神形带我去希兹海灵学院,我得帮这个小孩报报仇,神形飞的快,早去早完。” 说话间全然是吩咐的语气,没打算考虑加里恩意见。 “不要耍小聪明,我说了,你伤不了我。” 看着加里恩松松握着的手,沈随指尖上挑,加里恩掌心里翻涌的神力瞬间消失。 加里恩垂下眼,他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无力感,真是让人厌恶。 本就浅淡的唇色愈发苍白,目光落在已经干涸成深红棕色的血阵上,加里恩平静开口,一字一顿道, “不可能。” 但没等他反应过来,周身就自动开始变化,额角长出两根乳白色的细长犄角,尾部略弯,本就璀璨的金发像是燃烧的流焰,上挑的眼尾略微发红,带着鳞甲的白色尾巴从身后冒出,翅膀更大了些,蓬软的羽翼垂立在身后,很是舒暖的模样。 沈随忍半天,没忍住,终究还是上手摸了,手贴在羽翼上,那触感,比他上辈子的橘猫摸着还舒服。 眼眶发红,沈随哭了。 周身寒意刺骨,下颔紧绷的加里恩被这一摸瞬间软了身子,咬住下唇才咽住闷哼,抬起融光般深金色的眼,却在触及那满是泪水的脸时愣住了。 “你哭什么?” 沈随:“……你这个太难摸了,刺手。” 加里恩:……有病吧。 第26章 信仰2 沈随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擦过眼角,起身垂眼看着面前的加里恩,抱手身前,颇为散漫道, “低头,我要坐上去了。” 加里恩扬起下巴和沈随对视,脸色苍白却平静,金色的眼里炽流翻滚,他脊背崩得很紧,竭力压制着禁咒的束缚,开口有些艰阻,语气却是淡然, “不可能。” 月光下两人周身都裹挟着寒意和冰冷,眼神碰撞间仿佛尖刀利刃猛然对撞,激起无数光影火花。 深蓝的眼里沉下些笑,手按在加里恩额顶,沈随缓缓开口,声音加重, “我说……低头,我要坐上去了。” 夜色里沈随刀削般的侧脸愈发冷厉,垂下的眼睑遮住一切神色波动, 垂在地上的手攥得指节发白,加里恩后牙紧咬,脖颈颤抖着,过于强烈的不可抗拒感愈发浓重。 几秒僵持后,终究,他随着额顶手掌的力度缓缓垂下头颅…… 流光垂洒徘徊在他微弯的腰脊上,金发垂散在肩背,白色长袍贴服在身上,勾勒出中间的细长脊骨,化为神形后更加庞大的翅膀也彻底垂俯在身侧,尾椎骨处生出的长尾被白色羽翼遮掩,看不分明。 “你看,这不就可能了吗。” 沈随脸上带着极淡的笑,坐上加里恩的后背,摸摸羽翼根部, “走吧,我给你指路。” 金发遮挡了加里恩微垂的脸,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颔,还有瞬间僵硬的脊背。 沉默着,羽翼慢慢上挥下压,不过瞬间,沈随就升上了高空,头顶的星海弯月仿佛触手可及。 迎着深夜的寒风,沈随微眯着眼,神色愉悦,就差哼着小曲了。 这个世界倒是格外和他胃口,把这种漠视一切,万物为蝼蚁的神灵从神坛拖下,真的很让他兴奋。 似乎有点变态,沈随眉梢微挑,不过怎么能指望一个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有所谓正常的价值观呢。 没钱倒也行,好玩就够了。 手扯了扯加里恩右边的羽翼,沈随指尖捻揉着柔软的羽毛,垂目低声道, “该往右转了。” 加里恩身子歪斜了下,鎏金色的眼晦涩暗沉,面色更加冰冷。 几分钟后,加里恩落在希兹海灵学院的一个角落。 沈随从他背上跳下,不过瞬间,加里恩就缩小一圈,恢复正常形态。 眼神在加里恩面上扫过,沈随指尖微不可察的在腿侧点了下。 主角还真是能忍,这样都没变脸色,依旧那副让人看不惯的漠视平静。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一,第二次百分之百完成哦,真是厉害!” 沈随声音轻松带笑:“这个世界每次任务都会满值,主角这么有意思,我这个反派当然要好好当才行。” 系统听后微微一顿,总觉得宿主有些不对,却也看不出来,只能顺着鼓励道:“那宿主加油哦!” 沈随没回答,抬脚走向学员住房区,加里恩被手腕间的锁链扯着。 垂眼看了下紧密缠绕的光链,他缓缓抬脚跟上。 希兹海灵学院是蒂柏大陆最负盛名的魔法学院,无数顶尖魔法师都曾在这个学院就读,进入学院的要求极其严苛,每年只有最拔尖的两三百人能进入学院学习,而进入希兹海灵学院已经代表了一种特权和地位,在这里面,天才是最不缺少的东西。 所以,当科林这个灵能极低的废物成功进入希兹海灵学院就读时,瞬间引起轩然大波,但这件事引发的舆论很快被上层封锁压制,科林最后依旧好好待在学院里。 刚开始,大家以为科林上面有极为强大的关系,虽然厌恶但都忌惮,没有招惹,但后来,在一次意外的挑衅和单方面殴打后,并没有人出来为科林说话,暴力和欺辱也就越来越猖獗。 直到这次…… 墓地里那个少年临死前的眼神,还有带着无限恨意的自愿献祭,沈随嘴角微抿,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宿房。 他极度厌恶这种欺凌霸辱,总让他想起些不好的回忆。 所以,不听话的小孩一定要好好收拾才行。 路旁都是大片灌木和花丛,高大的乔木枝叶繁茂,每隔几米都有流动的明亮光球,将这条小径照亮,也照亮了一旁盛绽的玫瑰花丛。 脚步停下,沈随看着那大片玫瑰,不知在想什么,眉眼掩在暗处,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 罕见的,身旁的加里恩主动开口,手里握着一朵玫瑰,幽微灯光下,可以看见指腹被刺扎破后渗出的淡金色流液。 “玫瑰,怎么,你喜欢?” 沈随手指摩挲着花瓣,垂下的眼缓缓上抬,直直看着加里恩。 夜色下,婆娑树影洒在沈随脸上,明明平静的神色却略显幽深。 莫名的,加里恩喉间发涩。 移开脸,玫瑰落回花丛里,加里恩语气泛冷:“我很讨厌。” “哦,那就好。” 沈随眉梢微挑,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的加里恩手无意识抚上心口,呼吸微滞,总觉得那里难受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烙印镌刻的刺痛。 ……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是魔药课。 随手拿了本笔记,沈随打着哈欠,身后锁链牵着加里恩,赶着最后一秒从光门里走入教室。 加里恩是灵体状态,没人看得见,拉着也方便,很轻。 霎时间,教室里每个人都将视线投了过来,恶毒,惊讶,冷漠,厌恶……各种情绪缠绕在沈随身上,让他有些烦躁。 径直走到座位,却看见位置上满是垃圾和脏污的呕吐物,桌上还有用各种颜色写上的谩骂和诅咒,沈随嘴角扯起抹笑,抬起深蓝的眼,转身,和那些看过来的人一一对视,明明带着笑,却仿佛让人坠入冰海,寒意刺骨,浑身发麻。 身旁的加里恩看着这一幕,垂下眼,神色漠然。 指尖却微动了下,将那些脏污用法咒彻底清除。 他讨厌肮脏不洁的东西,实在太碍眼,总觉得空气里都遍布了那股令人恶心的恶臭。 其余人见那些东西突然消失,瞳孔微缩,脸上满是诧异和难以置信。 但很快,带着厚重眼镜的西里恩教授走了进来,结束了这场对峙。 台上教授拿着魔杖在比划着什么,却丝毫没有映入坐在最后的沈随眼里。 余光扫向身侧,沈随勾过锁链,将加里恩扯到身边,因为过于突然,加里恩没怎么站稳,手撑在沈随肩膀上支撑着略微前倒的身子,两人隔得很近,几乎鼻尖相触。 沈随目光明晃晃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帮我?” 这个主角是不是又有问题,上个世界他被希尔弄得已经够呛,这个世界别又来个莫名其妙的诡异走向。 沈随警惕又专注的看着加里恩,等待回应。 第27章 信仰3(修改) 加里恩没说话,咫尺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呼吸都感觉侵犯。 沈随是邪神,体温总比常人高一些,微妙的温差让他抵在沈随肩膀处的手有些发烫。 垂下眼睑,加里恩手指轻抬,下一秒, “哐当。” 沈随身下的椅子所有椅脚都短了一截,椅子猛然下坠,随着弧光掠过,被割下的椅腿利落的堆落在屋角。 突然的晃动让沈随身体不稳,借着恢复了一点的微弱魔力,他总算稳住身子。 抬头对上加里恩浅淡的眼,只见加里恩缓缓开口,语气淡漠却莫名挑衅, “所以,我应该这样做,对吗?” 沈随笑了,落在加里恩脸上的视线少了些懒散,拽着光链的手又收紧了些,加里恩被扯着前倾,两人几乎额头相抵,却丝毫不觉缠绵。 “不错,挺好,一定要继续保持这种态度,这样才有意思。” 沈随说得很轻,笑眯的眼直直盯着加里恩。 对视良久,沈随终于缓缓松开扯着光链的手,视线投向讲台,嘴角勾起抹笑,懒散靠在椅背上。 这样才对嘛,反派是反派,主角是主角,彼此折磨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 加里恩直起身子,肩脊立挺,站在沈随身后,恢复一向的漠然姿态。 但不知为何,他垂在身侧的手略微蜷起,指尖搭在掌心,微不可察的摩挲着,脸上看不出情绪。 上午的课结束了,沈随翘着腿,看向那几个气势汹汹冲教室后面走来的少年,眉头微挑。 毕竟每到下课,那群人都会用自认为凶狠的视线往后瞪他,现在总算中午有了空,来找茬也是意料之中。 还没等那群人放话,沈随一拍桌子站起来,语气诚恳, “走吧,去哪里打,早点解决早点休息。” 领头的红色卷发少年刚要出口的狠话辱骂被生生收了回去,压在舌尖,憋得他面目涨红。 “贱种就是脑子有病,一个废物也敢和卡斯利打,怕死得不够快吗!” “呵呵,我看他就是喜欢被打,杂种的恶心癖好……” 身后几个跟班被沈随的反应刺激到了,个个嘴里带脏的往外骂。 卡斯利本来被沈随的反常弄得有些不安,毕竟昨晚他几个兄弟说是去找科林逗乐,今早却没回来。 但人总是被固有印象限制,习惯性忽略眼前的危险和改变。 在身边小弟的吹捧下,卡斯利心底那丝不安逐渐被傲慢和怒意压下。 “你个废物倒是又有了点意思,”说着伸手就要扯上沈随的衣领,却被沈随反手扳过腕骨。 蓝宝石般的眼沉沉看着卡斯利,沈随面上带笑,却不达眼底, “我说,去哪打?” 卡斯利手腕被压得生痛,下意识想使出法咒攻击,却想起学院内的禁令,神色阴鸷,挣开手,语气狠戾, “走吧,贱种,我等不及看你哭着求饶的样子,那一定很好看。” 沈随表情还是散漫的,没生气没反驳,只抬脚跟着他们走向学院外去。 这些谩骂都是最低级的垃圾污浊,他从不会听进耳里脏了耳朵,至于教训,总是落在实处才让人痛,骂回去这种事,他从来不屑做,也懒得做。 “你的力量恢复了?” 加里恩在身后突然冒了一句,却听不出多少关切。 沈随脚步懒散,漫不经心道:“对付他们这种仗着几丝天赋,后天怠惰至极的人,早就够了。” 说着瞥了加里恩一眼:“想打探我的实力,也不用这样,反正我恢没恢复,禁咒都一样有用,你也逃不掉。” 加里恩眼睑微垂,没再说话。 很快,到了一片荒芜的林场,卡斯利停下脚步,转身扭扭脖子,眼神像是疯犬般赤红狂躁,直直盯着沈随, “开始吧,小杂种。” 沈随十指搭在身前压了压,不急不缓道, “那就开始吧……” 接下来的战况在加里恩看来完全是碾压,沈随态度简直像是在戏耍,下手却极为狠厉,几千年的邪神,哪怕没了大半力量,魂灵尚且虚弱,但对付这几个刺头,不过一根手指的事。 但奇怪的是,加里恩看着面色平静,攻击狠绝,毫不留情的沈随,目光在他泛红的眼眶和眼角的泪意里停驻。 他到底为什么要哭? “系统,我他妈不激动啊!我打他们打得心态极度平稳,怎么也会哭?!” 沈随心底几乎咆哮的吼道。 系统:“由于原反派设定,邪神对于鲜血十分热爱,见到血时会变得激动,所以虽然您心情稳定,但是按照反派人设来判定,您情绪应该超过阈值,激发流泪设定。” 沈随:“……”我有句脏话,不知当不当说。 “这个反派,除了血,还有什么东西按照他人设来看会哭,你先说,让我做做准备。” 沈随深深叹口气,随意击开卡斯利射过来的法咒,继续问道。 系统翻找了下:“嗯,还有爱|欲和他人的痛苦。” “爱|欲不考虑,他人的痛苦……果然是邪神啊,但是我他妈现在就双重buff了啊,眼泪停不下来啊!” 沈随有些崩溃,抬手一个群体攻击咒法将卡斯利和一众小弟击倒在地,血光四溅。 霎时间,眼角又是一股热流,沈随硬撑着面无表情,又在那几人身上落了几道攻击,保证他们体会到能活下来范围内的最大痛苦。 系统忽然出声:“支线任务一:请用轻蔑的态度侮辱主角,嘲讽他被困于禁咒,无法挽救自己信徒的生命,用语言对主角内心造成打击。” 沈随:“……呵呵呵,哭红眼的反派,还真是有气势呢。” 系统:“我也没办法啊,宿主上个世界任务失败,所以有了这个设定,所以您要谨记任务第一啊。” 沈随忽然沉默,慢慢转身,对上加里恩看过来的视线,握着法杖的手紧了又松。 面不改色的擦去泪水,沈随看着加里恩,语气轻缓散漫, “您是光明神,代表正义的至高神灵,怎么能看着邪神肆意攻击您的信徒呢。” 缓缓走向加里恩,沈随眼里的深蓝愈发浓重,手间又浮现起金色光链,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无能为力啊。” 笑意染上嘴角,中午热烈的日光洒在林间,斑驳落在沈随身上,忽略掉身上的鲜血,倒是让人晃神。 加里恩金色的眼里毫无情绪,声音带着点冷,平静道, “他们信奉我,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样的废物,我救了才是浪费神力。” 微顿片刻,看着停在他面前的沈随,加里恩手抚上沈随眼角的泪痕, “眼泪是对神明的忏悔,所以,你是在向我忏悔吗?” 沈随扯下加里恩的手,钳住他的下巴,将他狠狠抵在树上,垂眼下睨。 光链攀上加里恩的腰腹,宽松的纯白长袍被锁链收紧,显出纤瘦的腰,后背压在粗糙的树干上,略微刺疼泛麻,身前是沈随炽热的体温和暗沉的眼。 两人对视良久,压抑的沉闷逐渐弥漫,沈随捏在加里恩下颔的手逐渐上移,指腹在加里恩冷白的脸上重重揉搓擦拭,手心的鲜血染上脸颊,唇角,配上金眼白肤,杂糅的纯洁高傲和堕落艳美。 沈随眉眼微弯,俯身在加里恩耳侧, “忏悔?这可不是忏悔,是对弱者的同情和怜悯……比如您。” 说完,沈随慢慢直起身,又看了看加里恩,收回视线转身向林外走去,光链扯住加里恩的腕骨,带着他往前。 沈随脚步懒散,不慌不忙,像是在散步,身后的加里恩始终和他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到加里恩抬手抹过唇边的血迹,垂眼看了很久。 指腹揉搓着血渍,总感觉还有沈随微烫的体温,莫名碍眼。 恍惚间,加里恩想起昨晚其余三大主神的联络,针对邪神的湮灭计划即将展开,由于禁咒,将暂时不会击杀邪神,而是在一周后,将其困于摩德尔深渊,封印万年,他会在那待上千年,众神将会帮助找出解咒之法,到时候,自己就将脱困…… 第28章 信仰4 沈随手撑着下巴,翻了翻桌上的《魔咒高级教程》,指节微屈敲在桌上,侧头看着加里恩, “给我拿张纸。” 加里恩和沈随对视片刻,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张纸递过去,那书架就在沈随抬手可触的地方。 “还要杯水。” 加里恩没说话,去几米外接了杯水,垂眼放在沈随桌上,没溅出半点水花。 “风有点大,把窗户关上。” 搭在身侧的手略微收紧,加里恩嘴角下抿,抬手一勾,微光在指尖闪烁,十几米外的窗户砰然关上。 “不行,您要走过去关,这样关我不放心,到时候又被风吹开了怎么办。” 气压微沉,加里恩走到窗户旁,重重关上,手指下压上锁。 “我的肩膀有点痛,今天上课好累,您帮我揉揉吧,不要用法术,我舍不得您浪费神力。” 沈随定定看着加里恩,笑意深沉,眉头微挑。 加里恩抬眼和沈随对视,久久没有动作,脸上冷意弥漫。 看沈随又要开口的模样,加里恩终于抬手,放在沈随肩上,生疏的按压着。 虽然加里恩是光明神,可他周身并没有日光的暖意,反倒是偏冷,手心下沈随略高的体温对于他是个很舒适的温度。 但是…… “左边点,对,就是那里……” 看着面前沈随一副惬意模样,加里恩掌心收紧,眉眼愈发压沉。 按了一会儿,沈随站起身,靠在桌边,看了下加里恩幽冷漠然的脸,抬手抚在加里恩头上,低声道, “您的角呢?我想看看。” 加里恩感受到额角被沈随指腹来回摩挲,微烫涨热,酥麻发痒,那双银白的角居然自己冒了出来。 顿时红晕浸染大半张脸,哪还有半点冷意,他少见的别开视线,不敢对视,呼吸有些急促。 不应该的…… 那角硬质冰凉,泛着点微光,衬着加里恩的金色瞳孔和微红的脸,煞是好看。 “真听话,所以,这就当做您的奖励吧。” 手指包裹住银角,沈随在上面套了个极为廉价的小指环,是他随手在桌上摸到的东西,态度甚为随意。 系统:“恭喜宿主,支线任务二已完成,完成度百分之百!您真的好厉害!” 沈随转身走向卧房,嘴角上挑, “那是,我都说了,这个世界我会好好玩。” 阳光从透明的玻璃射入,紧闭的窗户没透一丝风,加里恩手颤抖着撑在桌上,金发遮掩下的脸退去所有淡漠,眼睛流金般泛着水色,浑身被红热浸染。 不正常…… 实在是太不正常…… 是因为禁咒吗?就算是犄角,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也不该这样敏感…… 早就回到狭小单卧的沈随毫不知情,心情颇好的进入梦乡。 这四天里,自从他把那几人揍得起码卧床几个月,就没人来找他麻烦,有几个还尝试着来跟他套近乎,但沈随可懒得应付,直接冷脸不搭理,也没人上赶着贴过来的。 明天就是期中测试,要前往斯尔蒂亚森林,那里向来是希兹海灵学院对学员的培训地,希兹海灵学院一直主张危险是潜能最好的激发剂,所以森林里生存着各种黑暗生物,邪兽异草,幽魂暗鬼…… 教师会在旁保护,但只有在学生濒临死亡时才会出手,每个学生身上都有定位咒和视咒,教师可以通过这两个实时监测并给予保护。 而斯尔蒂亚森林往右八百多米,就是摩德尔深渊…… 一大早,几百个学生陆陆续续到达斯尔蒂亚森林,听着领队教师重复着数年不变的注意事项。 沈随揉揉眼角,打了个哈欠,今天起得太早,现在还犯困。 几十米外,有十多个人视线晃晃悠悠总落在沈随身上,彼此间互相以目示意,神色晦暗。 他们被卡斯利家族买通,要在这次考试上动手脚,最好能结果了科林,把卡斯利少爷伤成那个模样,实在是自己找死。 他们比科林高了两个年级,术法自然也更熟稔,咒术也学得更深,而且,再怎么说也是十几个人,难道还打不过一个科林? 很快,学员开始进入森林,那十几个人陆续聚在一起,看着幻视神光里的科林,开始制定计划。 这是个围猎计划,四周包围,集中绞杀。 没过多久,十几人分向出发,动作迅捷,他们不在乎惩罚,卡斯利家族的势力足够承担一个毫无背景,不受关注,没有天分的孤儿之死。 …… “呼,呼,呼……” 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在幽暗的森林里拼命奔跑,汗水糊住他的眼,却没空去擦,灵能早已耗尽,身体机能已经接近枯竭,脸上的惊恐和惧意无一不在描述他早已崩溃的精神。 茂密低垂的树枝划过他脸上,生疼发麻,脚边坑洼的土块树枝让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还没等他爬起来,一只手握着根棕色树干从树上垂下,直直顶在他的头顶,力气不大,却让他动弹不得。 嘴里干涩泛苦,过于庞然的惊惧让他哭都哭不出来,只颤着头抬眼向上看。 “你好,第十三号。” 沈随靠在树干上,歪歪头,很是随意的打了个招呼,笑容满面。 “别看我,看后面。” 沈随眉梢上挑,抬起下巴往那人身后比了下,那人颤颤巍巍的扭头,入目便是浑身泛着银光,翅膀舒展在身后,面色清冷淡漠的神灵。 “你,你,你是神眷者……” 那人转头看向沈随,泛着血丝的眼里满是震惊和嫉恨。 这个神灵过于俊美强大,寻常的召唤术绝对触及不了这个层次的神袛,只有传闻里的神眷者。 得神以偏爱,受神以眷顾。 沈随笑了,懒懒抬手冲加里恩挥了挥。 加里恩绕过跌跪在地上的人,沉默走到沈随身边。 沈随一个撑手,坐在了粗厚的枝干上,挑起加里恩的下巴,态度轻挑,声音低沉带笑,缓缓响在寂然幽林, “……我不是神眷者,我是囚神者。” 幽微的亮色从繁密的枝叶间洒下,映入加里恩鎏金色的眼里,荡起沉涩晦暗。 他微扭头想要挣开,却被沈随紧紧钳住下巴,无法动弹,两人对视着,眼神对抗间激起无数尘灰。 地上那人已然说不出话,只撑着手,脸色发白往后退。 “好了,现在请把他解决了吧,光明神。” 终于,沈随慢慢松手,揉了揉加里恩的头发,侧靠着树干,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悠然闲适。 加里恩转身,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很紧,敛下眼,目光冰冷看向地上那人。 不过一瞬,光灭人亡。 抬头看看周围的屏蔽阵法,沈随跳下树干,随便施了个清洁咒术,懒散抬脚离开。 系统:“支线任务三:迫使光明神染上杀戮,百分百进度完成,您真的太高效了!宿主,我对您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您完全洗刷了我对您过往的偏见……” 沈随懒得听系统那一大堆彩虹屁,很快打断道:“好了,好了,别吵我,聒噪。” 系统听话噤声,乖巧如鸡。 身后的加里恩眉头微皱,将指尖沾染到的一星血迹彻底清除,这种内心被邪恶浸染的人,倒也不比邪神好多少。 第29章 信仰5 斯尔蒂亚森林极广阔,地形都是差不多的林木山脉,无论是逃跑还是追逐的人都容易被不自觉的引导方向,比如,微妙的树木移换,藤蔓生长方向的改变伸缩,幽鬼暗兽的位置气息…… 加里恩看了看前面的沈随,又默默垂下眼,面色平静。 神力运用虽然会被知晓,但前几次的追赶击杀完全可以掩饰,所以,真正的猎物会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晓…… 沈随漫不经心的走着,手上的树枝耷拉在地上,划出浅浅的印痕,每迈出一步,都完美切合加里恩的预设路线。 夜色一点点将天地吞噬,太阳下落后,森林里一点幽微的光线都透不进了,沉闷压抑得让人烦躁。 十几分钟后,沈随终于从过于茂密的丛林里走了出来,面前豁然开朗。 弦月高挂在天,清冷月光洒下,放眼望去,只有茫然一片天际,远处山脉起伏蔓延,像是游蛇银龙,但远处和此处之间,隔着道无底深堑,那道深渊仿佛通向地狱深处,森寒黑漆里潜伏着无数瘆人骇恐的黑影雾泽。 “啧,总算到了,这个主角还算争气,没跑偏。” 沈随慢慢走到悬崖边,垂眼往下看。 “系统啊,我上个世界才跳过崖,这个世界又要来一次,精神损伤太大,梦里都是哗啦啦往下落,你们主系统没打算给点奖励?” 系统主板有些烧疼,深吸一口气道, “主线任务二是很重要的转折点,宿主请认真对待,成功没有奖励,但失败表示这个任务大半可能也会失败,惩罚也就有了哦。” 嘴角微撇,沈随没回答,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站在崖边,等着主角那一推。 毕竟主线任务二关键点就是坠入悬崖,顺带拉着加里恩做垫背。 月色洒在加里恩脸上,映得那张向来漠然的脸更显幽冷,微抬的眼里没有生机和情感,只有无边的淡漠和疏离。 神灵之间,光明神最有神性,也最缺乏人性。 冷漠,公正,规则,理智,这是光明神一贯的守则,万年间从未改变。 他蔑视软弱又复杂的各种情绪,人类因为这些终日沉湎,浑噩度日,丑态百出,神灵既为神,自然要把这些无用废物舍弃。 但是……加里恩视线落在沈随身上,金色的眼里融了月光,更为辉灿,嘴角微抿。 这个禁咒的影响实在太大,他认为早该消湮的东西,被邪神牵扯浮动,总是扰乱心绪…… 比如现在…… 迟迟没等来主角反应,沈随有些纳闷,往主角那走了几步,还是站在崖边, “你应该知道这是哪里。”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加里恩轻声回道, “这里是摩德尔深渊……” 指尖蜷起,手腕抬起又落,终究还是搭上了沈随的背。 加里恩眼里一片空寂,唇色更加浅淡, 不该犹豫,邪神本就要被封印诛杀,这是规则和秩序…… 就在加里恩即将伸手前压时,他心内传来梦神的低语, “光明神,摩德尔崖底突然出现回流领域,计划需要暂时停止。” 落在沈随背上的手改推为拉,加里恩睫毛敛下,缓缓道, “这里是曾经的地狱之门,是你废弃的故土。” 声音被冷风吹散,加里恩绷紧的脊背微不可见的松懈下来,指尖泛凉。 沈随被拉的后退半步,有些愣了,这主角是在干嘛?! 眉头紧皱,想起主线任务二的时间要求,沈随心里暗骂,果然还是不能太相信主角。 下一秒,他直接往前跨步,坠下悬崖。 厉风咆哮着翻滚,阴冷滑腻的不知名生物从身侧飘过,急速坠落下,沈随眼睛微眯,看着被他拽下来的主角,神色有些微妙的愉悦。 但忽然间,沈随右侧忽然传来极大的吸力,挣扎着看过去,只见一团透明质光圈闪烁张合着,越来越大,巨大的拉扯下,沈随不受控制的向光圈中心飞去。 最后残余的意识下,沈随感觉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裹住,昏沉间,他带着些暖意坠入黑暗。 …… “我虽然知道会到暗渊大陆,但为什么提前了那么多?” 这个剧情点应该是在他后期恢复实力后,才带着主角来这里,寻找到了当初诸神之战遗落的圣器。 原本的剧情本该是他拽着主角到了崖底,没有落入阵法,用禁咒逼迫主角和四位神灵战斗,由于光明神的绝对法力压制,最终获胜逃走。 沈随靠着石头,垂眼看着脚边还在昏迷的主角,眉头紧皱,现在就到了暗渊大陆,剧情还怎么发展,不全都崩坏了吗? 系统:“由于数据流对撞,导致出现了世界设定里的回流领域,也就是通俗所说的穿梭门,会随机传送至任意地点。” 沈随揉揉眉心:“所以,现在怎么办。” 暗渊大陆一旦进入,就不可能轻易离开,唯一的进出口被无数暗兽守卫,这里是魔族的聚集地,对于神灵的神力有着天然的禁制,而且,魔族对于神灵十分仇恨。 落进这里的光明神,加上还没到剧情后期,魂灵还很虚弱,实力尚未恢复的自己…… 这简直是开局难度直接加满啊! 嘴角紧抿,沈随忍不住骂道, “你们的小世界都是怎么弄得,数据错乱一个比一个多,崩成这样,我还怎么继续?” 系统嗫嗫道:“后期主系统会进行微调,宿主不用担心,剧情会适当改变,一定是可以完成的。” 沈随:“世界设定可以变吗?反派的实力阶段可以变吗?” 系统:“……不可以,只能是任务剧情服从现有场景变化,其余不能变。” 沈随闭上眼,深吸口气:“请不要和我说话了,谢谢。” 地上的加里恩睫毛微颤,慢慢睁眼,浑身像是被无数刀锋割裂,刺疼入骨。 面无表情的撑着手立起身,疼痛使他脸色苍白,唇角紧绷。 “怎么样,死不了吧?” 沈随抱着手,懒懒垂下眼,看着加里恩。 加里恩抬眼,鎏金色的瞳孔直直看着沈随,冰冷寂然, “我的神力消失了。” 没想到加里恩第一句说这个,沈随微愣了下,耳边忽然传来些许嘈杂声音,眯眼看去,是十几个魔族,交谈着向这边走来。 沈随很快四处扫视,周边是大片空旷的乱石堆,并没有遮挡的地方,那群魔族越走越近,似乎已经有魔注意到他们。 杀了他们也不难,但会惹上很多麻烦,周边有魔族城地,十几个魔族的死不是小事,必定会深查。 但是,加里恩白色羽翼和金色头发实在太过惹眼,几乎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我是神灵天使。 “你能把你的羽翼变成黑色吗?” 沈随有些急促的问道,头发好办,翅膀是真的不好藏。 加里恩摇摇头:“只有堕神和魔族才会有黑色羽翼。” 咬咬牙,沈随把身上的黑色长袍脱下披在加里恩身上,光链缠绕住加里恩的羽翼,微用力收缩,将它们束在加里恩身后,拉过长袍的兜帽给加里恩戴上。 但这样实在太过反常,怕那些魔族走过来看,沈随眉头微皱,狠下心,抬手将加里恩紧紧压在怀里,头埋在他的颈侧,来回摩挲轻触,像是在亲热缠吻。 魔族的风气一向开放,这样当众的亲热并不少见,那十几个魔族见状彼此笑了笑,默契走开没有打扰。 被压在怀里的加里恩感受到颈侧灼热的呼吸,羽翼忍不住颤动,但又被锁链束缚,羽毛摩擦在光链上,脊背都软了下去,加里恩眼里浮上水色,鼻尖满是沈随身上特殊的沉木香味,混着手臂和胸膛的热意,烘得他脸上滚烫,像是停驻了盛夏,垂在地上的手紧紧蜷缩,连指尖都染上绯红。 加里恩紧咬住唇,将过于炽人的喘息止在浅淡唇色间,不敢呼出,眼里仿佛融化的金蜜,面上勉强维持着一贯的平静,却只添了几分禁欲的惑人。 不知为什么,失去神力后,他好像对于沈随的触碰,更加敏感了…… 这不正常,也不应该…… 第30章 信仰6 余光瞥到那些魔族已经离开, 沈随松开抱着加里恩的手,退身站起。 目光从低头坐在地上的加里恩身上扫过,沈随忍不住摸摸鼻子, 总觉得有些尴尬。 沉默片刻,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魔族城池,低声道, “走吧, 先去城镇看看。” 加里恩喉结微动, 闭眼掩下浓重的水色, 慢慢站起,脚发软不稳,起身时略微踉跄。 沈随见状, 下意识伸手扶了下,但指尖还没碰到加里恩, 就被刻意躲开。 加里恩低头站在一旁,大半张脸被黑色兜帽掩住, 看不清神色。 只露出不知为何有些过于红艳的唇, 还有微绷的脖颈下颔。 眉梢微挑,沈随没说话, 默默收回手,抬脚往城镇走去,心里倒想得清楚。 也是, 刚刚那一下尴尬的不仅自己,还有主角啊, 这个主角可不是希尔, 他们之间不是情人, 而是敌人…… “藏好点您的翅膀,这里是暗渊大陆,被发现会怎么样,您应该比我清楚。” 散漫说道,沈随不再压抑身上的魔气,任其萦绕在周身,光链被具化成冰冷的锁链,从沈随手里缠至加里恩腕间。 “你现在就是我买的奴仆,最好不要说话,别让人注意。” 手腕缠着锁链,略微发凉,加里恩垂下脸看了看,不知在想什么,手指微蜷。 路上经过森林,沈随猎杀了几只魔狼,让加里恩提着沾些魔气,顺便进城换钱。 魔族的城镇和人类城镇很像,道路两侧都是各种铺店,吵闹喧嚣,但房屋建筑风格偏黑暗粗糙,大多用黑石搭建,尖耸的屋顶奇形怪状,毫无美感。 街上的魔族熙熙攘攘,但外形差异极大,有的块头极大,几乎和路旁的房屋等高,背上长满褐色鳞甲,头如兽首,红眼圆瞪,看着就让人心胆发寒,有的却又生的极美极妖,容貌精致媚人,行走间风情万种,身后的黑色羽翼扫过都像是香风,还有些寻常普通,看不出魔形。 沈随一路上面无波澜,只转头看过街边的建筑,搜寻着魔药铺。 终于,在一个狭小的转角处,发现了门半掩着的昏暗铺店。 推门进去,将两头魔狼换了五百多魔币,沈随指节微屈,敲在桌上,目光扫过魔药铺里浩浩荡荡上千种瓶罐,开口道, “这里有能转换毛发颜色的魔药吗,我想把家里的银枭换个颜色,换成黑色。” 店主点点头,从身后找出瓶紫色药剂,放在桌上, “把它倒在羽毛上就可以,一瓶能染几十只了,为了确保效果,染完后需要给您的银枭顺下羽,最好是揉搓,这样颜色比较均匀和持久,最长能保证半年不褪色。” 忽然间,沈随手里的锁链细微晃动,转头看去,加里恩依旧垂着脸,脊背挺立站在后面,没什么异常。 …… 神殿里,六位主神聚在一起,讨论着光明神和邪神的去向。 “神音无法传到光明神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了。” 梦神摇摇头,眉心微皱,手心的光亮逐渐消失,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战神。 “那就是在暗渊了,只有那里会将神力完全封压。” 抬手,光流勾勒出庞大复杂的暗渊地图,看着闪烁的光图,众神陷入沉默,神殿里气氛有些压抑。 暗渊对于神灵来说,算是禁地,而且地形过于广袤幽深,要在那里寻找光明神,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我看见了……” 缩在角落里的命运之神突然抬起头,疯疯癫癫的说着,眼角流下血泪,顺着皱纹遍布的脸缓缓滑下,苍白的头发干枯凌乱,身上衣衫破烂,不像一个神灵,倒像是干瘦饥苦的老人。 “看见什么?” “哈哈哈哈,湮灭和死亡将此吞噬,神殿已毁!神殿已毁啊!死了,死了,都死了……” 命运之神笑得凄厉,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血泪滴在地上,银白色的神之血消弭在冰冷的光殿上,残存的只有他悲哀哭笑的余声。 霎时间,明亮华美的神殿里像是褪去了暖意,沉寂暗郁的默然弥漫在殿内,阴冷发寒。 命运之神的预言……话落便成定局。 “光明神不是在邪神身边吗,别的神灵我不敢说,但光明神既然千年前将邪神诛杀,千年后邪神只拖着虚弱残体,再杀一次就是了。” 风神翘着腿,手撑在桌上,一副轻松的模样,手臂却是微僵绷紧,不太自然。 光明神,至高之神,绝对强大却也无比冷漠,或者说,就是因为漠然无情,所以绝对强大。 “就算有所谓的禁咒,但他是光明神啊,诸神之战里,他亲手把自己神体彻底撕裂,就因为地狱之火的缠绕烧焚,阻碍了他斩杀魔将……” 声音渐低,回想起那一幕,风神现在还头皮发麻,凉意入骨。 神体破碎,相当于人类的粉身碎骨,痛感是一样的。 他还记得那天,神体破碎后的光明神凝起魂体,脸上一贯的冷静淡漠,不见丝毫痛楚,指尖抬起点下,瞬间,魔将化作飞灰湮灭。 风好似将尘灰吹到了他脸上,当时他抬头看着,只觉得光明神比面前的魔族兵将更让他恐惧。 他不相信,一个禁咒会让光明神臣服于邪神。 这绝不可能…… “你不要躲。” 沈随手肘压在加里恩背上,止住他微颤躲闪的翼尾,另一只手在加里恩羽翼上轻轻抚过,指尖穿梭在柔软顺白的羽毛间,细细摩挲着,嘴角微翘。 这触感,真的绝了! 加里恩躺在床上,金发垂散在身后,睫毛颤抖紧闭,眉心微皱,大半张脸埋在前压的臂弯间,呼吸滚烫灼洒在小臂上,烘得他面色熏红,手指忍不住紧紧攥住枕头,指尖发白。 忽然间,沈随的手移到了肩胛和羽翼相连处,微热的手触抚在脊骨上,加里恩浑身绷紧,脊背下弯,唇被咬得破皮,微凉的空气触到红热的皮肤,激起颤栗涌动。 垂下眼,加里恩咽下急促的呼吸,舌尖舔过唇角,声音涩哑, “好了没?” 听着加里恩略微低闷的声音,沈随识趣的松了手, “好了好了。” 主角这语气不太对,再继续下去他真的翻脸了,这种情况也挺难弄。 加里恩撑着手起身,手臂微不可见的轻颤,染过的黑发垂下来遮住脸侧,晃眼一看,倒是和希尔有些像。 眼睛微眯,沈随收回视线,转身向门外走去,声音懒懒道, “我出去等你,快一点。” 屋里的加里恩脊背袒|露,修长白皙,黑色羽翼收在身后,光洁的脚背垂落在床边,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眉眼间有丝沉抑,昏暗狭窄的屋子里,墙上是斑驳的深色污渍,家具地板破烂不堪,杂乱脏污,一切都和静坐着的加里恩格格不入,却又混杂成惊人的堕美。 半晌,羽翼缓缓展开前伸,翼尾落在他的身前,加里恩看了很久,沉默抬手,指尖慢慢落在上面,细细抚过,却怎么也没有沈随抚触时涌缠的热流…… 从没有人抚摸过他的翅膀,没有人敢,没有人会。 上万年来,沈随是第一个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的神灵,不是惧怕疏离,反而是强势的侵入。 他习惯于冷然在上,垂眼看着那些神灵们欢笑嬉弄,抬手间便是万载岁月,他该是习惯的…… 金色的眼睫微垂,加里恩披好衣服,起身出门。 两人在街上走着,沈随心里盘算着要找个什么工作,看这样子,他们起码得在暗渊里待上个大半年,等他实力恢复后,把圣器找到才能出去。 而且加里恩又不能和他离得太远,这工作一定要能两个人一起,沈随抬头四处看看,随意在街上搜寻着,最好还是加入些组织或者能和其他魔族混熟,不然像今早卖的那两匹狼,中午了解下价钱,简直亏到家了。 “你在找什么?” 见沈随仿佛慢无目的游荡般走了十几分钟,加里恩忍不住开口问道。 但刚说完,他嘴角微下抿,莫名生出些烦躁。 沈随在找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这些不该是他在意的…… “找事干啊,我们需要魔币,不然怎么在暗渊待下去。” 加里恩闻言,指尖摩挲着,沉默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道, “你不是邪神吗,这里该是你的地方,当初诸神之战,那些跟随你的反叛者还没有完全被诛杀,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沈随停住脚步,觉得这个主角真是个好主角,无时无刻不在和反派对着干。 刚刚那话,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反派当年的失败和现在的落魄,啧啧啧,挺好挺好。 转过身,沈随微低头,直直看着加里恩,俯身慢慢逼近,目光里带着极富压迫的侵略意味,直到两人相距不过毫米, “我要是去找他们,只会被撕碎,邪神信徒永远信奉实力至上,不像您,有一颗善良的心。” 笑容满面,语带讽刺,沈随抬手在加里恩心口重重按过。 对着那双眼,加里恩莫名生出些恍惚,线条利落的下颚微紧,他站在原地,直到腕间传来拉扯感,才慢慢抬脚跟上。 实力至上,如果足够强大,是不是…… 加里恩垂下眼,强自压下所有的杂绪,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暗渊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永远是一样的昏沉,但又没有夜晚那样浓重的黑暗,仿佛一直被乌云笼罩,不见天光,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铺店街道都没有过于明亮的灯火,最亮的也只到幽微月光那种程度。 因此,当一间敞亮光明的矮房出现时,可想而知是多么引人注目,沈随眉梢上挑,迈脚向那走去。 推门进去,矮屋里吵成一片,拥挤又躁动,混杂着不同种类魔族的低吼和交谈,让人耳朵几乎嗡鸣,窈窕美丽的长角魔族端着几大杯麦酒在屋里忙碌放递,门口旁是宽大的桌台,里面有个矮人族坐在椅腿极高的凳子上,垂着脑袋像是在打瞌睡,角落里有两个魔族在打架,围着的魔族们面红耳赤,激动的叫好鼓劲。 目光在桌台后张贴的几百张告示佣请上扫过,沈随抬手敲在桌上,震的矮人一个激灵,睡眼惺忪的看着沈随。 “请问您是想发布雇佣,还是要接受佣请呢?” 矮人看着皱皱巴巴,声音居然带着些儿童的软糯,让沈随有些微妙的难言感,这视听不对版啊。 但正事第一,他很快回道:“接受佣请。” 矮人拿出本厚重老旧的大册子:“因为您从未在这里登记过,所以需要先清楚您的等级范围,方便任务传派。” 哗啦啦往后翻了大半本,停在空白页上,矮人开始询问, “请问您的魔咒能力级别是?” 沈随扫眼纸页上横横竖竖好几排空格,有些头疼,心底又把系统骂了一顿,直接回道, “这些我都不知道,有其他检测办法吗?” 矮人打量了眼沈随,仿佛在评估什么:“请稍等。” 说完往沈随身后挥了挥手,一个身材高大的魔族走上来,俯身在矮人嘴边,仔细听着吩咐,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画面有些滑稽。 沈随手搭在桌台上看着他们,微叹口气,有些感慨。 一个光明神,一个邪神,正反两大至高神灵在这个佣兵店应招,还不知道招不招的上,真是落魄了啊…… 没过多久,那个高大的魔族离开,在一个敞着衣服,喝酒喝得脸色涨红的高瘦魔族前俯身说着什么。 那高瘦魔族躯干和四肢是不成比例的细长,浑身覆盖着灰质鳞甲,一条粗壮的长尾甩在身后,尾上生着倒刺勾弧。 听完那高大魔族的耳语,他倏地将眼看向沈随,深金色竖瞳冰冷发寒,脸上露出个邪戾的笑。 沈随心情颇好的抬手,向他挥了挥。 刚好心里憋火,来个东西揍下挺不错。 仿佛察觉到什么,屋里逐渐安静下来,目光大多汇聚在对望的两人身上,随即又是窸窸窣窣的低声笑骂,彼此压赌。 “我叫奎克。” 那个魔族走到沈随身边,竖瞳微弯,无机质般的眼抬起和沈随对视。 “科林。” 沈随懒懒说了名字,直奔主题:“在哪里打?” 奎克目光却直晃晃看向沈随身后的加里恩,歪歪头,黏腻恶心的目光上下打量,停在那根锁链上, “这是你的奴仆?” 直起身子,浅淡的笑意浮上沈随嘴角,右跨半步将加里恩彻底挡在身后,垂眼看着奎克,声音平和, “是啊。” 奎克眼睑很快翻合几下,有些兴奋, “我不白打,如果……” “如果你赢了,我就把他送给你。” 没等奎克说完,沈随直接打断,越说脸上笑意越是和蔼浓烈,语气十分真挚。 身后的加里恩唇角微不可见的抿了抿,面色平静,指尖点在腿侧,有些冷。 他莫名有些不舒服,无论是那些魔族,还是那句话。 不过没关系,他就算没了神力,也可以解决那些令他恶心的魔族,就算沈随不管…… 瞬间,屋里爆发出激烈的笑声和讨论声,有几个魔族走上来,拍拍奎克的肩,脸上笑意狡邪,挑眉挤眼。 要知道,奎克是这个地方算得上号的厉害人物,魔咒和魔能都是前列,而且很会耍手段,击败过好几个比他实力强的魔族,没多少人敢惹。 在他们看来,这局是赢定了。 沈随笑意微冷,视线缓缓扫过面前哄笑的魔族,不说话。 良久,气氛逐渐压沉,屋里归于寂静。 沈随转身,视线扫过垂下头,大半张脸掩在兜帽下的加里恩,伸手抬起他的脸,直直看着他,低声道, “抬起头,等会儿要好好欣赏,有惊喜。” 没等加里恩说什么,他就背过身子,冲着奎克挑了挑下巴。 “来吧,奎克。” 他已经等不及了。 到了场地上。 开始前,沈随理了理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这是他上午专门挑的,有个宽大的兜帽,戴上可以遮盖住他大半张脸。 这下他哭得再惨,也没人能看到,还多了些神秘,简直完美。 扭扭脖子,沈随盯着奎克,嘴角扯起抹笑,开始了…… 奎克目前的魔能和沈随其实差不多,但上万年的战斗经验和法咒积累就不是奎克可以比的了,几个回合咒法下去,半条命也就没了。 看着痛苦蜷缩在地上的奎克,沈随缓步上前,注意到奎克还有心思狠狠瞪着他,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他本来就不是想用法咒收拾奎克,沈随俯身,踩着奎克肩膀,懒懒抓住他渗血的肩膀,打量了下,眸色微暗,随即握紧猛然后扯,近身战才是他想要的。 很快,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空中荡起,传的很远。 围着的魔族个个被过于狠厉的手段吓得不敢出声,只任着中间那场战斗不断持续。 直到奎克因为剧痛彻底失去意识,沈随才停下,直起身呼口气,嫌恶的看眼手上的血,抬眼环顾四周,和不远处的加里恩对视时,他挑眉一笑。 扯着奎克的一只手就往加里恩那走去,奎克被拖拽着滑行十几米。 沈随在加里恩面前停下,松手将奎克扔在脚下,脸上笑意张扬, “他赢了,我把你送给他,但现在我赢了,我把他送给你。” 加里恩看着沈随,矮屋明亮的光线洒在他脸上,映得那双蓝色的眼过于深邃明亮,像是光明圣殿周围万年不变的无尽长空。 冷风呼啸着从旁边吹过,吹开加里恩的兜帽,黑发散乱在风里,扫过他的脖颈和脸侧,有些痒,却不知道这微痒潜入哪去,让他遍寻不到…… 加里恩是光明神,光明神神力至高,从来是他站在前面,庇护所有弱者。 但是这次有点不一样…… 他是被庇护的那个。 加里恩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敛下眼,攥紧垂在腕间的锁链,指尖发白。 沈随对加里恩的反应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其他魔族的反应,这个下马威得立好了,这可是关系到他以后在这里的任务酬薪,只要够凶够狠,就没人敢来抢他看上的任务,也少些刺头来惹事,平白给他添乱。 第31章 信仰7(修改) 狭小的旅店房间, 两张床并排着,中间只隔了三四米,窗帘被紧紧拉上, 但因为过于破旧,些许光线从边角的洞孔间透入,并不刺眼,只浅浅在床边地上洒下些斑驳的光圈。 加里恩坐在床上, 靠着墙, 脊背微曲, 翼骨抵在墙上, 泛起细微的冷,风吹起窗帘,光亮明灭映在脸上, 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睫毛微抬,他慢慢看向左边, 沈随已经睡熟了,浅淡规律的呼吸间被子微微起伏。 良久, 加里恩起身下床, 脚步很轻,走到沈随床边站定, 没有动作,只静静垂眼看着他。 不知看了多久,恍惚间, 黑色羽翼在他身后缓缓张开,翼尾落在沈随脸侧, 摩挲擦过他的眉眼唇角, 带着些莫名的缠绵。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惊鸟的啼鸣, 仿佛被猛然拉回思绪,加里恩匆匆收回羽翼,脸色有些苍白,敛下眼,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很紧。 却没注意到床上的沈随眼睑微颤,突然睁开。 沈随刚从噩梦里惊醒,梦里有东西一直追着往他脸上盖,叫着要杀他,很是吓人。 带着点心悸,沈随刚抬眼,还没完全清醒就被眼前站着的身影惊了下。 意识混沌加上应激反应,上辈子长久的习惯让他直接伸手攥住那人手腕,往后一拧扯压在床上,膝盖顶住那人的腰腹,另一只手钳在他的脖颈间,死死压制。 加里恩没有挣扎,顺从的仰起下巴,脖颈青筋迸发,没有神力的他差不多就是人类,窒息久了也会死亡。 认出手下是主角,沈随很快清醒,慢慢松手,起身,垂眼看着加里恩,语气有些烦躁, “你在干吗?” 加里恩略微急促的喘息着,一双眼直直看着沈随,也不说话,向来漠然的神色沉在昏晦里看不分明。 沈随心里微跳,总想起刚刚的梦,正要说什么,却见主角垂下眼,低声说道, “有些睡不着,起来走走。” 想到主角突然间没了神力,今天的麻烦事又确实太多,睡不着也正常。 沈随将抵在加里恩腰腹的腿搭在一边,很是没心没肺的说道, “我是要睡了,您三十米内随便转,别吵我就行。” 身上的热源忽然离开,加里恩指尖极细微的抚触在腰腹间,总觉得那里还泛着暖意。 默默起身下床,他向来淡漠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斑驳模糊的光洒在他脸上,生出更幽深的冷意。 本来转身要睡的沈随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喊住加里恩, “等等。” 他探过身子在床边的柜子里翻找着,终于找出管魔药,对着昏沉的光线看了看,递给加里恩, “我刚刚用的力气挺大,您记得把手腕擦擦,您该知道,没了神力,您的身体和人类一样,好的很慢。” 到时候是会耽误接佣请任务,耽误赚钱。 加里恩垂眼看着那管药,不知在想什么,迟迟没有接过。 见加里恩不接,沈随有些不耐烦,直接塞进他手里, “治疗术很贵的,我的魔力又和你相冲,明天还接了任务,赚钱要积极。” 加里恩捏着手里那药,指尖抚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沈随的体温。 看着背对他睡下的沈随,加里恩指尖略微用力的摩挲着手心的药剂,垂下的鎏金色眼里闪过些不知名的晦涩情绪。 回到自己床上,加里恩将药打开,挤出一点在指尖,慢慢用鼻尖轻嗅着,闭上眼,一向疏冷的脸染上些红。 他第一次闻到魔药的味道,睫毛微颤,加里恩缓缓睁眼,不知是看着指尖还是透过指尖看着对面床卧,极淡的笑意染上眼底。 气味不错。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两人起码接了六七十个任务,每天睁眼就开始忙碌的一天,晚上回去也是昏昏沉沉直接开睡。 自从那次剧情展开崩坏后,系统就没出过声,任务也从没发布过,不知道是被调修了还是被免职了,毕竟两个世界,两个世界都出问题,这几率实在有点大。 灰泽森林,暗渊里最大的亚虎兽聚集地。 沈随喘口气,擦擦头上的汗,将着身后拖着的亚虎兽甩在加里恩面前。 这东西也是真能跑,追了起码几千米,把他累的要死。 加里恩正垂眼坐在草地上,身旁叠着几张没有一丝损坏的亚虎兽皮,另一边是被精准拆解分堆的亚古兽,几大只下来也堆成了几座瘆人尸山,草地上鲜血泗流。 纤细白皙手上沾满鲜血,动作利落干脆,加里恩抬起眼,衬着身后的腥红肉堆,鎏金色的眼看来时莫名有些瘆人。 但沈随可不在意这个,他现在对主角是越看越顺眼,他们之间任务配合简直完美,一杀一剖,一追一猎,每个佣请任务有了主角配合,那完成度直接封顶,赏金也越来越高。 见沈随走过来,加里恩下意识把沾满鲜血的手往身后躲了躲。 沈随没有注意,习惯性的走到加里恩身边,靠着他蓬柔的羽翼坐下,羽翼尾端主动下压垫在草地上,隔绝血流污浊,还十分柔软。 伸手在加里恩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枚魔晶,沈随指尖微动,魔晶里浓郁的魔气顺着手指钻入沈随体内,微微用力,晶体化作粉尘。 这是他恢复实力的主要方法,猎杀和吸收,目前进度还不错。 加里恩划过亚虎兽的刀口有些歪了,嘴角微抿,金色的眼里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翅膀和腰间的触感温度让他有点难以适从。 系统:“亲爱的宿主!系统重新上线,没有相见的日子里真的很想念您呢!” 沈随捻碎空晶的手微顿, “还是你?” 系统有些委屈:“当然,我可是指定反派系统,宿主请注意啦!主线任务三即将开始。” 指尖的尘晶细碎洒在地上,沈随不由的感慨道, “这主角挺有用的,这么几天任务做下来,可比你靠谱多了,唉,可惜你一来我和他合作关系就得破。” 系统没有顺着沈随接话,只将话题扳回任务主题, “主线任务三:实力略微恢复后,邪神开始培养自己的信徒,光明神暗地阻挠,被邪神发现,邪神用禁咒使其体验最为渴求,却永远无法触及的痛苦,由于光明神没有渴求,邪神将无数苦痛引诱压缩成幻境,将其投入,并且自己进入扮演折磨者和引诱者。” 第32章 信仰8 沈随手肘抵在桌上,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将酒杯推远拉近,酒液似琥珀般璀璨明黄,在杯里轻轻晃荡。 拿起酒杯喝了口, 沈随视线扫过杯子,像是想到什么,侧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加里恩。 脖颈微僵,加里恩转过头, 正对上沈随的视线, 他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眼, 低声问道, “怎么了?” 沈随眉梢微挑,把酒杯举在脸前,散漫开口, “只是觉得它的颜色和你眼睛很像。” 不过随口一句,说完也就忘了, 并没放在心上。 沈随又喝了口酒,起身走向拥挤嘈杂的大厅, 准备完成任务。 主线任务三完成时限是一个星期, 他首先要做的是培养信徒。 按他现在的恢复程度,信徒只能找十分弱小, 内心充满怨怼愤懑的失意者,这些人在酒馆里随处可寻…… 加里恩没有跟去,坐在座位上, 垂眼不知在想什么,手指蜷缩揉搓着掌心, 下颔紧绷, 金色的眼里略微暗涩。 半晌, 他慢慢抬手,拿过沈随留在桌上的酒杯。 杯里还留着点酒,加里恩闭眼,唇压上杯壁,冰凉的酒液顺着齿间,舌喉,直直滑入心底不知名的焦渴处。 酒已经没了,他的唇却依旧含在杯角上,呼吸略微灼烫,洒在拇指指腹间,泛起些热意。 “你还在干嘛?快过来。” 沈随走了十几米,才发现身后没人,转身看着还坐在桌台边的加里恩,有些不耐喊道。 “马上。” 声音很低、极轻,不像是应答,倒像是呢喃。 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缓缓将它放在桌上,加里恩起身走向沈随,鎏金色的眼直直看着他,没有移目。 要不是他们之间距离超过三十米主角就会死,沈随是真不想将他带在身边,看着迈步走来的加里恩,沈随眼睛微眯。 这种人,不对,是这种神,太过危险,也太过冷漠,总让他时刻戒备,太累了。 要培养信徒,首先得下种,魔能极高者抬手间就可以将魔种洒下千米范围,但沈随如今的实力,要下种只能一个个肢体触碰压咒。 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每次要碰到别的魔时,加里恩的羽翼就会挡在他和那个魔之间啊! 一次就算了,两次,三次,十几次都是这样,拥挤成这样的酒馆,从中间穿过沈随愣是没触碰到一个魔! 嘴角微抿,沈随有些诧异,按理说,加里恩是不知道这种入魔方法的,因为太过低级原始,连魔族里都没几个人知道。 不该这样啊,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打算? “系统,主角这样算不算是阻挠我培养信徒啊,是不是能直接进入下个环节。” 他可懒得去培养什么信徒,麻烦。 系统很快回道:“主线任务三的三个阶段宿主都必须完成哦,培养教徒,施与苦咒,拖入幻境,都不能少。” “啧,不知变通。” 沈随嫌弃道,走到角落的座椅上坐下,往后靠在椅背上,腿交叉前伸,抬眼看着站在面前,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加里恩,似在打量。 掩在黑袍下的手缓缓紧缩,加里恩敛下眼,淡漠的眉眼间莫名融了些热暖。 锁链被猛然攥紧下拉,加里恩被扯得往前几步,腕间的光链顺着黑袍里的温热躯干,寸寸上移,将加里恩半身缠绕。 沈随收紧锁链,加里恩被迫俯下身子,他低头懒散揉搓着加里恩的翼尾,淡淡说道, “您的羽翼倒挺会放,刚刚我想下种却总被它挡着,您说是巧合,还是意外。” 说着眼睑上挑,视线冷漠扫向加里恩的脸。 加里恩颈侧绷紧,垂下的淡金色眼睫颤了颤,锁链还在缠绕滑动着,羽翼被揉搓的发痒,那股酥麻感顺着翼骨一路蔓至脊背,让他喉间有些喑哑。 他只是不想那些魔碰到沈随,其他的并没多想。 可这话是开不了口的…… 加里恩沉默着,没有回答。 沈随看他那淡漠的样子,知道问不出什么,松手起身,散漫道, “现在别再挡着我,如果您还不想体会禁咒的惩压。” 目光在拥拥攘攘,喝的面红耳赤,说话交谈几乎带吼的醉鬼间扫过,有些头大。 培养信徒,实际上也只用培养一个,在这个镇上当个指挥头领的作用,其余只用当盲目的追随者就可以。 重新从酒馆里穿过,沈随走遍每个角落,种出去的种子大半还活着。 满意收手,沈随走出酒馆,就看明天是哪个最优秀的魔种来找他了。 …… 早上,今天的暗渊依旧灰蒙蒙的,沈随甩甩手,活动活动肩颈,走出平房,在外面的花园里散步。 经过他和加里恩上个星期的六七十个任务,现在手上的魔币足够他们用上一阵了,住宿条件自然也得跟上来。 花园里有几片玫瑰丛,玫瑰都谢的差不多了,蔫蔫的垂搭着,地上满是皱缩的深红花瓣,各色天竺花还开着,簇拥在一起煞是明艳,墙角还有缠绕的粉色蔷薇,爬过残缺老旧的围墙。 沈随视线扫过,在那片枯谢的玫瑰丛上停了下,忽然想起,上辈子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枯萎凋谢的玫瑰,也不知道希尔是怎么办到的。 屋里,加里恩站在窗前,流金色的眼看着沈随的背影,灰暗光线覆在他脸上,本来漠然的神色平添了些深晦。 沈随没察觉到背后加里恩的视线,倒是察觉到了其他东西。 抬眼看向围院门口,一个淡金色卷发,肤色白皙,眼睛碧绿的瘦弱少年站在那,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朝沈随挥着手。 眉梢上挑,沈随唇角微弯。 有点意思啊,最强的魔种从来生长在心思最为阴暗的人身上,这个小孩,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认识他?陌生面孔找上来,最好小心一点。” 身后忽然传来加里恩平静的声音,沈随扫他一眼, “当然认识,他是我的孩子。” 加里恩看眼沈随,转过头,深金色的眼落在少年身上,嘴里莫名有些发涩, “你们倒是长得不像。” 沈随眉头微皱,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会像,我只是在他身上种下魔种,又不是我的亲儿子。” 腕间的锁链略微颤动,加里恩转头看着沈随,向来漠然的脸上居然有点浅淡的笑,他轻声道, “早饭已经好了。” 主角今天有点不正常啊,沈随在加里恩身上仔细看了几眼,还是觉得违和。 他居然会笑? 但还没等他细想,面前就涌上一阵风。 奔过来的少年停在沈随面前,苍白的脸因为剧烈奔跑染上些血色,朗声兴奋道, “大人!” 还算聪明,知道减去邪神那两个字。 沈随点点头,随意应道:“进去吧。” 说完转身向屋里走去。 花园的小径比较窄,一次只能走一人。 见沈随离开,少年和加里恩同时迈开脚步,身侧重重撞在一起。 加里恩眸色微沉,偏头看向那个少年,只见他笑得明亮,眼底却阴冷的像条毒蛇。 面无表情,加里恩垂下眼,轻松闪过少年的攻击,手钳住少年的小臂狠狠往后扯去,骨头断裂声细微响起。 “下次就不是伤,是直接死了。” 金色的眼下睨看着少年,加里恩语气很淡,话里的威胁却极深,说完没再看少年一眼,抬脚往屋里走去。 面色愈发冰冷,唇角微抿,他不喜欢这个魔族,很不喜欢…… 沈随从窗户里看见这一幕,眉头微挑,笑意染上嘴角,看来主线任务三很好完成啊。 阻碍自己的信徒,啧,看这样子,加里恩以后阻碍的次数可不会少,等他把那个魔族培养好了,直接借着次机会,发个火惩罚完事。 堪称完美! 愉悦转身,沈随哼着歌拿起块面包,吃的很是满足。 第33章 信仰9 “没对准, 咒法不熟,魔能释放点太大,威压不够, 欠缺对魔能力量的精准控制。” 沈随靠在椅背上,瞥了眼正在练习魔咒的少年亚沙,漫不经心说着,抬手释放了个咒术, 正中亚沙身前的花瓶。 “砰!” 花瓶猛然碎裂开来, 碎片四散在地, 但仔细看去, 可以发现每一块碎片的大小都出奇的相似。 亚沙转头,看着沈随的眼简直像在发光,脸上满是崇拜。 “好厉害!” 他几步走到沈随身边, 手掌摊开伸到沈随面前,另一只手按着指尖, 低头问道, “大人, 是要把魔能集中在这里吗?” “不是, 往后面挪一点,要让能量自然的往前流动。” 沈随在亚沙手指上点了点, 还要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侧头看去,只见加里恩面无表情站在那, 脚边是摔得粉碎的瓷杯。 “没拿稳。” 加里恩平静说道,端着放了几碟下午茶的递盘走到沈随身边, 垂眼将碟盘一一拿出摆好。 目光扫在加里恩身上, 莫名觉得他脸色比平常还要冷些, 沈随拿起茶壶倒了杯暗渊特有的茶饮,喝了口,没有多问。 毕竟主角这幅不悦模样,自从亚沙住进来后出现的格外频繁,无外乎是看不惯自己培养信徒,觉得自己还有意卷土重来,和诸神对抗。 这倒也是事实,沈随咽下口茶,冲亚沙挑挑下巴, “继续去练,特别是控制魔能这方面,你还差得远。” 亚沙却没走,偏圆的眼睛笑起来像无害的小兽,带着点小心翼翼道, “大人,我刚刚念了好久的魔咒,想喝口水,可不可以啊。” 没有多想,沈随点点头,视线落回腿上盖着的笔记上,语气随意, “自己倒。” “可是已经没有杯子了,”亚沙说的有些迟疑,试探着问:“我用大人的杯子喝一口,行吗?” 扫眼桌上,确实只有一个杯子,本该还有一个,却已经被加里恩打碎了。 沈随对这种接触不是很在乎,而且,魔种和邪神之间的联系很微妙,有种独特的牵连感,类似孩子和父亲,只是魔种对于邪神是近乎狂热的忠诚。 正要点头,却听见加里恩淡淡开口, “我再去拿一个杯子。” “不用了,太麻烦您,我用大人的就好。” 亚沙笑得灿烂,手就要落在杯子上,却被加里恩死死钳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我会再去拿一个。” 面无波澜,加里恩看着亚沙,眉眼下压,极具压迫和威慑的视线冷冷投下。 两人僵持不动,亚沙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几近骨碎般的疼痛从腕间传来,让他的唇有些苍白。 察觉到气氛越来越不对,沈随默默抬头,看了看两人,懒懒道, “松手。” 捏着亚沙腕骨的手不断收紧,终究缓缓松开,加里恩垂下眼站在一旁,没再说话。 沈随推了推自己的杯子:“喝吧,喝了快去练习,虽然你的进度也差不多了,但还是要多练。” 这种时候,当然是要站在主角的对立面,培养任务已经完成,他现在要激主角动手,自然怎么让他不爽怎么来。 “谢谢大人!” 兴奋应道,亚沙拿起杯子,视线扫过青紫的腕间,不以为意的挑下眉,嘴角微扬。 呼吸缓慢深重,加里恩慢慢抬眼看向亚沙,目光像是打量一个死人般,平静漠然,压得人心慌难言。 亚沙握着杯子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喉咙干涩发痒,本能告诉他极度危险,但理智又让他不甘后退,只僵硬移开视线,硬撑着喝了口水。 放下杯子时,亚沙忍不住扫了眼加里恩,正对上他带着浅淡笑意的眼,那笑却不像笑,满是扭曲凝结的浓郁恶意,漆黑的羽翼垂在身后,周身缠绕的瘆人气息,倒是比邪神更像邪神。 蓦然间,亚沙心头浮上一丝悔意,被他勉强压下,仓促着转身离开。 翼尾伸向低头看书的沈随背脊,却终究没有触上,只隔了细微距离,虚虚停在温热的脖颈处,加里恩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所有神色,让人看不分明。 深夜,暗渊依旧是昏灰的模样,天色只略微沉了点。 加里恩慢慢睁眼,房里只他一人,沈随住在隔壁。 视线不知看向哪里,加里恩指尖微动,昏暗的光线从横断的窗栅里洒在他脸上,碎成模糊的光晕,缀在他的唇角眼尾,添了几分晦暗亮泽。 几分钟后,门被轻轻推开。 加里恩立起身子,靠在床头,看向门口缓缓道, “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 门口的亚沙脚步僵硬,一步步走向加里恩,脸色苍白的不成样子。 “很奇怪为什么会过来?” 平静开口,加里恩指尖微压,只见亚沙猛然跌跪在地上,唇上下蠕动,却死活发不出声音,全身紧绷颤抖,像是被什么死死束缚着,动弹不得。 从床上下来,加里恩走到亚沙身前,垂眼看着他,冰冷的白袍扫过亚沙跪压的膝盖,袍角微晃, “我警告过你,你为什么不听呢?” 语气一如既往,毫无情感,没有波动,亚希却猝然蜷成一团,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翻滚灼烧,像岩熔般在体内肆意侵烫,一点点吞噬着皮肉,逐渐往外奔流。 加里恩垂下的脸上面无波澜,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眼里甚至带着些欣赏愉悦。 暗渊虽然能抑制神灵的神力,但是如果用神魄燃烧,还是能暂时拥有原身十分之一的力量。 十分之一,用来对付亚沙已经够了…… 神魄燃烧,就像是自焚,不过烧的不是身体,是魂灵。 这种精神灵体上的折磨像是用尖刺狠狠压扎,魂体被生生撕裂,焰火吞噬下焦裂的魂魄被一点点扭曲压挤着,湮灭又重组。 除非绝境,否则没有神灵愿意经历这样的痛苦换得力量。 疼痛折磨的持续时间要看换得力量的大小,对于加里恩,这种痛苦将持续上百年。 加里恩稳了稳有些发颤的手,下颔紧绷,唇色浅淡近无,眼神却带着亮。 他手掌逐渐收紧,就在地上的亚沙痛苦的无声嘶吼着,即将死亡时,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 抬眼看去,沈随正倚在门边,抱手看着他们,他逆着光站立,大半张脸沉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我抓到你的小动作了,光明神。” 语气带着点笑,逐渐散在空中。 其实沈随有点意外,要不是系统提醒,他都不知道主角开始行动了,而且看这样子,亚沙被折磨的有一会儿了。 主角这神力恢复的莫名其妙,连禁咒都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神情疏冷的加里恩,沈随在心里叹口气,为什么他遇上的主角都有些额外手段呢,真是让人不省心。 抬脚慢慢走向加里恩,沈随嘴里念着禁咒,深蓝的眼里翻滚起耀眼的金亮,像是溶入了加里恩的瞳色。 周遭的景物逐渐消散湮灭,随着沈随越来越近,两人被漆黑暗沉的禁咒空间缓慢吞噬。 黑暗里,加里恩瞬间变成了神形,犄角发着银灰的光亮,长尾在身后扫动着,翅膀舒展蓬软,垂在背后轻轻颤抖,光链从腕间缠绕上脚踝,脖颈,把他整个人垂悬在空中,金色的眼愈发璀璨,双倍的精神压摧让他瞳孔近乎涣散,加里恩一点点抬起眼睑,看向懒散靠坐在虚空神座上的沈随。 “下面,就要开始惩罚了,光明神大人。” 沈随指尖轻点在椅座上,垂眼抬手,施下苦咒。 苦咒焚心,毁灵,升欲,激恨。 但这不过是个过场,反正加里恩也没有什么欲恨。 从神座走下,沈随停在加里恩面前,手轻抚在他犄角,神色冷漠,开始反派的表演。 第34章 信仰10 沈随手上逐渐用力, 加里恩被迫着低下头,额顶干燥的掌心温度略高,热意从皮肤一路潜入血液, 灼得心烫,苦咒在体内激荡,将繁杂炽烈的情绪一寸寸烘托撩拨。 手指蜷紧,带起腕间光链颤动, 加里恩面色平静, 默默垂眼, 安静的舔过下唇, 喉结滚动。 “光明神,加里恩。” 沈随缓缓开口,一字一顿, 尾声下压,手指摩挲着加里恩的犄角, 眉眼间带着些懒散漠然, “既然被禁咒囚缚, 就该知道, 您已经不再是神,” 说话间锁链又收紧了些, 缠绕间在加里恩苍白肌肤上压下陷印。 沈随俯身在加里恩脸侧,唇几乎触到加里恩耳廓,轻声道, “不过是我手下随意捻灭的尘灰,” 热气洒在耳侧的小块肌肤上, 加里恩睫毛颤了下, 忍不住微微侧头, 敛下眼里的晦暗不明。 “欺负我的信徒,真的不是尘灰该有的态度,您觉得呢。” 笑意染上眉角,却不达眼底,沈随直起身,冷漠下睨。 苦咒之下燃烧的渴念,混着神魄燃烧的撕裂疼痛,碰撞交缠间狠狠冲击着加里恩残存的理智,言语刺激下,加里恩眼底染上丝微不可见的暗涩疯狂,终究选择失控放纵…… 加里恩慢慢抬头,看着沈随,没有说话,平静的脸上不知为何泛着点诡异的沉寂。 沈随眉头微皱,有些恍神,这个目光,他见过太多次…… 半晌,声音带着点嘶哑,加里恩平静开口, “他是你的信徒,可你说过,我……也是你的信徒。” 最后一句话从唇间幽幽说出,仿佛还含着舌尖的热意,交裹流连,一点点散入黑寂中。 “你不记得了吗?” 黑发披散在身后,加里恩仰起的头偏了些,膝盖颤抖着上抬,腿上的光链不断紧收,死死禁锢住他欲往前的脚步,金色的血染上光链,顺着链锁往下滴落,但加里恩只盯着沈随,任锁链深深缠陷入肉里,仿佛没有痛觉般,一点点慢慢起身,站在沈随面前,腿上血肉模糊,伤口几可见骨。 唇色苍白,加里恩眉目间少了那股漠然在上的冷,垂眼轻声道, “你不记得了吗?” 抬手低头,唇不知是摩挲还是吻,落在腕间冰冷的光链上,寻常的动作厮磨间看得人脸热,加里恩眼睑上挑,仰看入沈随眼里,声音涩哑轻缓, “这个,该是证明。” 炽烫的情绪融在鎏金色的瞳孔里,面色却仍是平静,杂糅间透着禁欲的惑人。 慢慢的,加里恩翅膀微展,单膝跪地,锁链坠在地上发出轻响。 脊背挺直,神族垂下高傲的头,伸手握住沈随的手掌放在额顶,这是献上忠诚的姿态,苦咒烧的他浑身发烫,指尖顺着沈随手指缓缓摩挲下滑,他仰头直晃晃看着沈随,眼里的浓烈情绪没有丝毫遮掩羞赧,红晕染上脸脖,表情从容,莫名有种正经的引诱,缓缓哑着声音道, “我也是你的信徒。” 万年间实力的绝对压制和漠然性格,让他向来随心所欲,不懂退让掩饰,想要什么,从来直白又极有目性。 唯一的例外在沈随身上,他曾尝试着掩盖压抑,但是终究无用,现在彻底展露后,倒是没了顾忌。 猛然抽回手,沈随只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经过上个世界,他当然知道那眼神里含着什么,但他不知道,刚开始好好的主角,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按理说苦咒是升欲,升心中原有之欲,又不是生欲,不该这样。 “系统,你选的世界主角都这样吗?我拿的确定是反派剧本,不是攻略剧本?” 看着面前又崩了的主角,沈随心累叹道。 系统也被这发展惊到了,他不记得给宿主用过万人迷光环啊,一个世界就算了,第二个世界怎么也来这一出, “宿主您真的厉害,我带过那么多宿主,只有你,只有你,反派任务真的很简单,您怎么就总是走歪呢。” “这个世界我所有任务完美完成,毫不留情,没有手软,你不要问我,去问问主角,我也想知道。” 忽然间,系统收到任务提示,不再闲扯,回归正题, “主线任务三第二阶段:施与苦咒,已完成,请宿主进行下一阶段:将主角投入幻境。” 指尖点在腿侧,沈随眼睛微眯了下,懒散回道, “知道了。” 这个世界该怎样就怎样吧,自己把反派任务完成就是,主角爱不爱的随他去,反正只影响任务完成度,这个世界又没钱,完成度怎样无所谓。 加里恩过于直白热烈的眼神看得沈随有些躁闷,背在身后的手总感觉发烫,嘴角微抿,他俯身对上加里恩的眼,语气轻挑带笑, “光明神居然甘愿当邪神的信徒?” 加里恩看着沈随深蓝的眼,翼尾微微抖颤,睫毛垂下掩住眼底的暗晦,他略微往前,鼻尖蹭上沈随的鼻翼,呼吸交缠,他缓缓抬眼,低声道, “不是邪神的信徒,是你的信徒……” 邪神上万年间有三个,却只有一个沈随。 瞳孔微缩,沈随有些恍惚,但不过一瞬,他直起身,指腹捻搓着,垂眼道, “刚好,我给您准备了丰厚的礼物,算是感谢您对我的一片忠诚。” 指尖微动,身后幻境缓缓张开,很快将加里恩彻底吞噬。 垂眼看着入口,黑寂的禁咒空间里,流动的暗雾将沈随身影淹没,昏沉间看不清神色。 …… 幻境分为两个部分,先为折磨,后为诱惑。 原文里,邪神为了激起光明神的恐惧和欲|望,将幻境造的十分真实,但由于自身魔能限制,无法封印加里恩的记忆,只能把他投入设定好的场景,同时控制时间流速。 加里恩睁开眼时,入目便是无尽人海,他被绑在一座神坛之上,只穿了件破烂的白袍,神力全无。 山巅上的戾风仿佛刀刃,吹过时刮得皮肉刺裂发疼,天空压抑的黑沉,乌云绵延遮蔽千里。 身边无数人海环绕,晃眼看去,像是密密麻麻拥挤的蚁潮,每一个人都抬头看着他,嘴里咒骂着,神情狰狞厌恶。 声潮里可以隐约听见“堕神”“背叛者”之类的词,夹杂着肮脏唾骂和恶毒诅咒。 其余四位主神肃穆严肃,坐在神座上垂眼看着加里恩,天使们站在主神身后,面色冷漠,全然没了以往的恭敬爱戴。 忽然间,仿若惊雷般声音震响在天地间, “光明神加里恩,效忠沉沦于黑暗邪灵,已成堕神,判逐出神殿,需受千刑万罚,万年才能彻底湮灭,归于天地。” 此时,沈随正坐在禁咒空间里,看着光幕上的幻境,和系统吐槽着, “这幻境太普通了,加里恩是会在意这些东西的吗,众人信仰和神位?原文反派没动脑啊。” 系统调侃道:“您真聪明,那您怎么不更改任务了呢?上个世界您这一招用的可好了。” 沈随靠在椅上,懒散开口:“这个世界又没钱,我花那么多心思干嘛。” 系统翻了个白眼,上个世界你最后不还是没钱。 光幕里很快开始了刑罚,天使微抬手,光晕拢住加里恩,瞬间身上的长袍只余下半边角遮在腰间。 首先是割刑,将身上的肉一片片割落,直至露出森白骨架,濒死前会有神力将加里恩复活,重新开始另一种刑罚,因为沈随可以掌控幻境时间流速,加里恩承受的折磨能真的持续万年。 割刑即将开始,天使站在加里恩身前,神力在加里恩身上缠绕流动,时刻都可以狠狠下刺。 加里恩垂着眼,没有多少情绪,毫无挣扎,乖顺的不像是他,甚至让人觉得是自愿的迎合。 沈随不喜欢看这种折磨场面,无聊又厌烦,指尖微抬就要加速,让天使动作快些,模糊间也就看不到什么了,谁知晃眼却瞟见些东西。 指尖触上光幕,不断放大,沈随看见加里恩胸前有一小片若隐若现的红,神力钻入肤下,肉片割裂,血液涌流间,那红愈发清晰,仿若一朵玫瑰刺样…… 沈随愣了,系统也愣了。 “我查查数据……” 系统喃喃道,飞快将两个世界主角数据进行对比交合,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重合数据、漏洞和病毒。 “应该是正常的啊,系统没有检测到任何与上个世界相关联的信息。” 沈随靠在椅上,看着光幕里愈发血腥的刑罚,垂眼淡淡回道, “本来也不该有。” 接下来一人一统相对无言,幻境里的折磨进行了很久,加里恩承受了众多不同的刑罚手段,却都异常残忍痛苦。 系统瞥眼宿主,终究没忍住,问道, “您没打算进入下一个诱惑阶段?” 沈随看着光幕里的加里恩,指尖规律敲在腿上,平静道:“任务进度完成了吗?” 系统:“还差点。” 沈随:“那你问什么。” 系统:“万一他真的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随打断,带着点不耐, “他是或者不是,都无所谓,上个世界完了,就彻底结束了。” 系统噤声,不再说话,忽然觉得他被上个世界宿主的表现骗的太深。 又过了好一会儿,系统才开口:“幻境折磨时间已达标,完成度……” 眨眨眼,系统觉得有些奇怪,迟疑开口道:“完成度20%?” 沈随无所谓的挑下眉:“我就说这个幻境太普通了,所以现在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系统:“……可以了。” 幻境里,加里恩低着头,黑发垂下遮住他大半张脸,看不清神色,熹微的亮光从乌云间洒落,拢在他身上,像是察觉到什么,加里恩慢慢抬起头,眯眼看着那光,眉眼间染上暖亮,透出些颓靡生色。 除却刚开始的那一下,后面的刑罚他完全没有丝毫疼痛,甚至还有股暖流在体内涌动抚慰。 他不知道沈随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本来以为他是生气于自己的冒犯,但是…… 或许……那个想法也不完全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梦。 第35章 信仰11 世界崩塌消散, 再次醒来时,加里恩躺在奢丽华美的床上,朦胧轻柔的薄纱飘在床边, 昏黄的光线下一切都泛着暖意,地上铺了厚重的深红绒地毯,踩着软和舒适。 馥郁的异香混杂着水果熟透的甜润在屋里弥漫,屋角的蜡灯摇曳着火烛, 每件摆件都是惹人遐想的模样, 无论是精致的玩偶, 杯子的图样, 还是繁复写实的壁画,衬在灯光下栩栩如生,诱人心神, 加里恩一一扫过,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清脆的铃声从弯折的走道逐渐靠近, 一男一女穿着红色薄纱长袍,出现在门口。 两人脚踝拴着金色的小铃铛, 衬得那踝骨愈发白皙纤瘦, 视线上移,没有一寸是不美的, 每个地方仿佛精雕细琢般匀称优雅,都是红衣白肤,碧眼金发, 五官极致的美艳,简单动作间生出独特的韵味, 笑起来眉眼微弯带媚, 眼神却纯洁粹然, 糅杂混合成更为醉人的风情。 这是沈随早就创造好的幻境,香味有很强的特殊效用,氛围和摆设都施了些咒法,再加上两个绝妙的美人,性向都给加里恩考虑到了,不愁他不上钩,而且原文里,加里恩是被成功诱惑的,后来邪神借此嘲笑,又是一笔大仇。 懒懒坐在椅上,沈随感叹道:“我都佩服我自己,造出这么两个绝美天使。” 系统这次不反驳了,也跟着点头:“宿主的审美水平很不错。” 加里恩坐在床边,看着向他走来的两人,自醒来后就灼烫翻滚的热流,像是被牵引着往那两人处拉。 起身,羽翼垂在身后,翼尾触在地毯上,绒毛抚过间让加里恩眉头微皱,忍不住抖抖尾羽,太敏感了…… “主人。” 声音一娇一清,笑容惑人,伸手就要挽在加里恩手臂。 羽翼缓缓抬起伸展,两人被黑色的巨大翅膀紧紧裹住,再松开时,两具面目模糊的尸体砰然倒地,很快化作光尘消散在幻境里。 加里恩嘴唇紧抿,面色漠然却红意遍布,身体微微颤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骨节发白。 转身走进一旁的浴室里,脚步都有些不稳。 沈随看到这一幕,眉梢微挑,幻境里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羽翼上总觉得还沾染着那两人粘稠恶心的温度,加里恩迈进浴池里,金色的睫毛沾了些水色,有些湿润,他垂眼揉搓着自己的翅膀,却听见身后又传来些声响。 转头看去,刚刚杀死的两人站在浴室门口,笑容满面看向这里。 加里恩看着他们逐渐靠近,像是在思索什么,没有动作,眼角被浴池的热暖烘的发红,搭在池边的手有些冷。 半晌,他慢慢抬眼向四周扫看,很快停在虚空中的某一处,眼神专执晦沉,看了很久,才轻声开口, “要引诱我,你站在这里就够了,其它的东西,不可能……” 语气平淡,眉眼微弯,加里恩的笑都是极浅淡的,上万年间的漠然冷寂,带走了他不少东西。 光幕外,沈随撑着下巴的手垂落,往后靠在椅背上,看不清神色。 加里恩收回视线,没再看过来,那两人已经下入水里,只差几步就到他身边。 “主人,我们可以一起……” 艳美的女人指尖触在加里恩小臂上,笑容娇娆。 下一秒,加里恩翼尾微抬,剜下被女人触碰到的皮肉,血液融在水里,缠绕晕散。 加里恩面无波澜,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垂眼继续揉着翅膀。 沈随明白加里恩打算干嘛了,摩挲着指节,视线微凝,仿佛在思索什么。 两个化神没有情感,只懂得创造出来时被灌输的任务,所以依旧微笑着往加里恩那靠去,就在两人即将碰到加里恩时,沈随看着光幕上的加里恩,微叹口气,终究还是让两人归于湮灭。 创造幻境时,他还不知道加里恩和希尔有联系,两人性格实在太不相似,不过现在看来,这对自己狠绝的手段,倒是一模一样。 系统忽然出声:“宿主不继续任务吗?” “我要是继续,主角就死了。” 沈随有些说不出的烦闷,垂眼看着光幕里抬眼对视的加里恩,嘴角微抿。 系统嗫嗫道:“可是任务还没有达到最低标准,未完成是算这个世界任务失败的。” 沈随搭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散漫开口:“还差多少?” “原书描述:加里恩沉沦于欲|望中,三人彻夜未眠,光明神终究被邪神拖下深渊,染上了欲纵。” “您自己往下压压,也知道光现在这样是不够的,最低完成限额系统暂时无法测量,需要宿主自行尝试……” 指尖敲在腿上,沈随默然片刻, “行吧。” 话音散在空中,他慢慢起身,抬脚走入幻境。 浴池边,加里恩臂上的伤口已经被泡的略微发白,阖眼靠在池边,肌肉紧绷,脸上像是被雾气熏染,轻轻浅浅拢上些红,呼吸略微发烫,眉心微皱。 他意识已经有些混沌了,毕竟整个幻境都在挑动一种情绪,避无可避。 “你翅膀好烫。”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指腹顺着肩胛慢慢滑到尾翼,加里恩脊背忍不住向后微弯,凑近那股热源,手强撑着靠在岸边,下巴抵在重叠交并的小臂上,睫毛颤抖,脸色靡红。 沈随声音有些喑哑,低头捻触着羽毛,却没其他动作。 加里恩颤颤转过身,淡漠的眉眼像是被揉红了,整个人仿佛被水色浸染,热湿发烫,轻轻敛起翅膀,他握住沈随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微抬起眼,眼里像是蜜搅滴缠,声音很轻, “别摸它,摸我。” 沈随喉间略微涩沉,指腹在加里恩唇角摩挲,加里恩睫毛下敛,头微偏侧,唇瓣擦过沈随指腹,唇齿间的热流呼吸间裹住沈随指尖,泛起些麻痒。 视线恍惚间落在加里恩胸口,那里已经没有了玫瑰刺样,沈随手微顿,却感觉到眼上落下些湿热,加里恩略微抬身,吻在沈随垂下的眼睑上,呼吸洒在沈随眼睫,带着热暖。 眼里涌上些热意,沈随眼眶微红,加里恩察觉到唇下的湿意,吻缠绵着落在眼角,将泪舔舐,金色的眼直直看着沈随,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耐, 睫毛颤了下,沈随沉默着没有回应,仿佛忽然间冷寂下来, “现在达到最低任务标准了吗?” 系统:“达到了……” 幻境瞬间破碎,沈随默默起身,抬手除了加里恩体内的药,禁咒空间也逐渐消失。 两人出现在加里恩的房里,地上的亚沙已经不见了身影。 沈随没有说话,加里恩身子还有些软,但还是强撑着站起来,看着沈随,眼里有些抑沉,脸色苍白。 看着面前的加里恩,沈随嘴唇蠕动了下,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加里恩低头站在那,久久没有动作,昏沉的光将他拢住,浓重的阴影斜洒在地。 终于,他抬手压上自己的唇,想起那滴微涩的泪。 眼泪,大部分是痛苦的传达。 所以,沈随很痛苦,或者说,和他在一起很痛苦…… 指尖近乎病态的掐揉着唇,嘴里有些血腥味,加里恩垂下眼,掩下过于浓烈的繁杂情绪。 “好尴尬。” 沈随推门进屋,用力过大,门板撞在墙上,震了震。 “系统,你这个设定,实在是有病。” 忍不住又想起那尴尬至极的一幕,沈随烦躁的抓抓头发,躺在床上, 系统嘟囔着:“之前您不是说不考虑情|欲吗……” 沈随想起自己之前的话,哽住了。 翻个身,他眉头紧皱,闭上眼,强制自己不再去想,将这件事彻底遗忘,反正他也擅于遗忘。 另一边,加里恩睁眼坐在床上,周身气压极低,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心底传来微弱的女声, “光明神,您能听到吗?” 舔了下裂开的唇,加里恩慢慢回道, “能。” 那边仿佛松了口气,急促道, “我和风神来了暗渊,联系到您后,新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加里恩看了眼窗外昏灰光线下,诡异摇曳的花枝,淡淡回了句, “什么计划,我会配合。” 第36章 信仰12 “大人, 今天是多恩节,您留下来过完节再走好不好啊?” 亚沙抬头看着沈随,眼角弧度微垂, 带着些许恳求,仿佛一只委屈的小狗。 说着抬手想拉住沈随的小臂,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亚沙睫毛颤了颤, 抬起的手僵硬着垂下, 只用可怜的眼神直直看着沈随。 沈随低头数着魔币, 手指抚过魔币冰冷的刻印, 动作温柔缠绵,将它们装进袋里,听到硬币碰撞间的轻响, 眉梢眼角都透着愉悦。 听到亚沙的请求,沈随没抬头, 敷衍道, “现在就必须走, 你能学得我也教的差不多, 自己认真练,平时看着点你的从属, 我不希望有什么意外。” 系统刚发布了主线任务四:取得圣器。 这个任务一旦完成,离他圣战死去也就不远了…… 将皮袋的封绳扯紧,扔进包里, 沈随目光落在暮色渐染的花园里,眼睛微眯。 等这个世界结束, 他应该会选择回到现实世界一趟, 休息休息, 还得去扫扫墓。 加里恩眼神微转,收回一直冰冷压沉在亚沙身上的视线,脸色平静,垂眼看着似在出神的沈随。 深秋的冷风从窗户涌入,吹荡起沈随宽大的黑色外袍,袍角外扬,触在加里恩手背,极浅极轻,仿若蝴蝶的吻。 加里恩唇角微抿,指尖缓缓覆上那块肌肤,细细摩挲着,指腹传来些暖意。 “走了,你平时记得来这收拾下,我买这房子可花了不少魔币。” 起身,最后向亚沙嘱咐了句,沈随抬脚走向门外。 加里恩沉默跟在沈随身后,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毫不越界。 今天的暗渊异常的冷,寒风将花和树都吹得乱晃,格外瑟缩。 亚沙目送二人远去,灰暗日光下,远处是连绵的漆黑魔山,近处是颓靡的衰败杂花,蜿蜒小道上,那个让他恐惧又憎恶的神灵伸展羽翼,小心环在沈随身侧,遮住过于冷寒的厉风,也将沈随的背影彻底遮挡。 按在门框边的手略微收紧,亚沙垂眼转身,消失在漆黑寂然的屋里。 注意到环在身侧的羽翼,沈随收回视线,抿唇沉默几秒,低声道, “不用这样,放下吧。” 说话间,魔能组成的屏障将两人围护在内,隔绝了寒风。 加里恩缓缓垂下翅膀,冷然的眉眼间略显苍白,翼尾拖在地上,有些蔫蔫的低落,声音微沉, “我只是想给你挡风……” 沈随眨了下眼,脸上倒是平静,没有回应,已经习惯了。 那次幻境之后,两人的相处有点奇怪,加里恩说话越发直白,仿佛将自己心里的炽热情绪全部剖析给沈随看,但行动上却没有丝毫侵犯逾矩,也没有试探亲热,和上个世界的希尔截然不同。 沈随指尖轻点在腿侧,脚步略慢。 本来以为会很麻烦,现在这样倒也挺好,加里恩不像上个世界希尔那样偏激病态,除却有时候说的话让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其余的也没怎么影响他的任务。 早就把幻境里的尴尬事刻意忘在脑后的沈随,选择性忽视了当时加里恩的狠厉手段和幽深眼神。 平房外有片寂静少人的浓密森林,穿过森林再走一会儿就是城镇。 两人走到林间,沈随停下脚步,转身,垂眼看着加里恩,淡淡道, “化作神形,去罗贝尔村,我会给您指路。” 加里恩不再质疑和询问,只顺从垂下身子,羽翼伸展蓬松,灰暗的光从林间细碎洒落,照在漆黑的羽翼上,仿佛蒙了层纱。 沈随坐在加里恩身上,随着翅膀的缓慢拍打,两人升入高空,像是投入星河。 今天是暗渊的多恩节,每年最为盛大欢庆的节日。 这一天,街上的魔族会打扮的格外隆重,举行各式活动,四处都荡着乐声,街边的店铺像是终于交足了光费,格外明亮堂皇,街道不复过去的灰沉,挂满了各式萤石星耀,暖黄璀璨的明丽光泽洒满黑砖大道,将天地都衬的亮了几分,在空中垂眼看去,蜿蜒的的街道仿佛闪烁银光的游龙。 火热的节日氛围让沈随有些感慨,忍不住让加里恩飞低飞慢点,多看看热闹。 系统却突然出声:“主线任务四再次提醒:请宿主前往暗渊深处的罗贝尔村,寻找圣器,由于圣器所处位置特殊,细微的时间差距都会使它彻底消失,所以请宿主立刻动身,乘坐化作神形的加里恩,尽快到达罗贝尔村。” 沈随微微皱眉:“我突然发现,你现在发布任务,没有什么强制剧情点,都很笼统。” 系统:“……主要是因为,您已经将原书剧情崩坏,系统只能尽力将剧情往回圆,没有按照原书,自然也没有强制剧情点。” “好的吧。” 手掌在加里恩肩胛处拍了下,沈随开口道, “上去吧,飞快点。” 再抬眼时,大片大片璀璨耀眼,绚丽明亮的花火绽在暗沉天幕,四散成细碎的光点,融入下秒盛放的焰火里,暗渊往日里所有的灰沉几乎全被烟花燃尽,五光十色的火焰映亮沈随瞳孔,沈随微眯下眼,静静看着这撼美的一幕,没有说话。 “暗渊里,这是和所爱的人一起看的,会拥有许多幸运美满的祝福。” 加里恩看着那焰火,脸上被映得光亮明灭,仿佛陈述事实般继续说道, “我和你一起看了,那些祝福无所谓,只是觉得能恰巧合上了所爱之人的位置,有点高兴。” 语气清浅,散在风里,再无处可寻…… 沈随落在加里恩肩脊的手略微收紧,垂眼不再看那烟火,语气带着一贯的轻挑, “光明神倒是会说话。” “我只是说实话。” 他的高傲让他不屑于说谎,他的漠然也让他从不掩饰,但这次不一样,他的坦白,是因为他的心逼得他藏不下去…… 沈随嘴唇微抿,忽然想起系统几个小时前发布的主线四任务,关于任务四最后阶段的描述。 “到了罗贝尔村,邪神将光明神的洁白的翅羽从肩胛生生剜下,献祭给上古邪灵,换取更为强大的圣器能量,光明神没了翅羽,彻底沦为邪神手下随意掌控的玩偶。” 微合上眼,再睁眼时,沈随眼底已经没了丝毫波动,重归一片散漫平静。 第37章 信仰13 罗贝尔村, 黑暗幽深的底下甬道。 脚下粘稠湿滑,行走间像是踩着破碎的藻类尸体,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里, 让人忍不住皱眉。 沈随打了个滑,手下意识按在石壁上,稳住身体。 身后忽然传来温暖软和的触感,将沈随轻轻裹住, “小心一点。” 加里恩的声音在漆黑的狭道里荡起回声, 层叠间泛起点柔和。 松开压在石壁上的手, 沈随垂眼, 捻了捻指腹,上面不知沾了什么东西,黏糊腻人。 搭在腰侧的羽毛弄得沈随有些痒, 嘴角微抿,低手抚上加里恩的羽翼, 摩挲擦拭间缓缓推开, “您要小心您的羽翼, 不要像现在这样, 被染了脏污,就不好看了。” 语带揶揄, 沈随抬脚继续往前走,魔能咒术下明亮的辉光将前路照亮,暖白的能流映在沈随脸上, 过于平静的神色让人心头微跳。 虽说是寻找圣器,但大致位置已经知道, 又有系统的一路引导, 所以并没遇上什么难缠问题, 很是顺利。 刚放松些心神的沈随脚步略慢,开始欣赏起沿路古怪却又异美的各种生物和溶穴。 却不知道,身后蜿蜒狭窄的小道上,诡异的雾气从边路逐渐涌出,悄无声息的往前侵蚀。 腕间的锁链微颤,等沈随转过头去时,已经不见了加里恩的身影。 环顾四周,沈随唇角紧抿,没有感受到禁咒的呼唤,锁链冷冷垂在地上,另一端已经彻底破碎,光链很快消散成无数亮点,四散在空中,归于黑寂。 眼前一切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加里恩挣脱了禁咒的束缚,逃离远去。 可任务还没结束,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系统机械的声音忽然响起,略微刺耳嘈杂:“宿主任务失败,即将撤离位面,请做好准备。” 恍惚间,他像是被抛入深海,意识昏沉朦胧,眼前一切仿佛走马灯一样流转放送,他却没法参与其中,只能像旁观者般看着所有事情无法挽回,走向深渊。 看着那个深夜,他远远望见破旧街巷里自家亮着的昏暗灯光,呼吸间的热气遇上寒冬冷风,撞成朦胧雾气,遮住了他的视线。 看着赤|裸躺床上,僵直死青的尸体,他抬手想要阖上她的眼,却怎么也闭不上。 看着他站在不同的人面前,听着他们凄厉的痛呼和惨叫,满脸是血的在他面前求饶,血染上他的脚尖,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将他淹没。 看着他重伤在床,转头望向窗外,漆黑夜空下只有稀疏光秃的老树,空荡沉寂。 看着他走过高中学校门口,总是忍不住里看眼,停着抽根烟。 看着一间狭窄破旧的饭店,几个人争吵推搡着…… 眉头微皱,沈随意识有些错乱,总觉得忘了些东西,但不等他深想,场景转换间又是漆黑的酒吧后巷,有人掐灭了他的烟,在他耳侧说着什么,巷里太黑,沈随看不清那人模样,说的话也朦朦胧胧听不清楚。 只有最后带着哭声的一句“沈随”听的很是真切。 心里莫名沉闷发涩,沈随意识愈发涣散,闭眼一点点沉湎于光怪陆离的幻境中…… “光明神,幻药时间有限,您要快点。” 看着将昏迷的邪神小心抱在怀里的光明神,总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违和,鼻尖微耸了下,风神小声催促道, “幻药都拿出来了,你们这次挺认真。” 没有理会风神的催促,加里恩理了理沈随有些凌乱的头发,面色疏冷,低声说道。 幻药能让人在幻梦里再次经历一生最为难忘的事,无论好坏,真实度足以让人永远沉沦于幻境中,不知真实虚假。 “对付邪神,当然要认真,幻神还在暗渊入口那等着,只要我们一到,就可以打开通道。” 加里恩没说话,将身上的黑色外袍取下,垫在沈随身下,慢慢起身, “你们还是打算把他关在之前布置的阵法里。” “对,那里离暗渊不远,出了渊底很快就到,不过幻药对于邪神来说,控制时间很短,您真的要快点了。” 略微焦急,风神又催了一遍。 转过身,加里恩看着风神,面色淡漠,金色的眼里没有丝毫情绪,一片冷寂。 两人对视片刻,加里恩缓缓开口,仿佛陈述事实般平静寻常, “可是,我已经是邪神的信徒,又怎么能封印自己的信仰……” 风神瞳孔猛缩,震惊呆滞,这句话过于叛道违神,怎么也不该从光明神嘴里说出。 唇蠕动许久,他说不出话,身子僵直,脸色苍白看着加里恩,终于小声挤出句, “信仰邪神是要变成堕神的……” 抬脚走向风神,加里恩眉眼染上极浅的笑。 风神从未见过光明神笑,这一笑让他有些恍眼,愣愣站在原地。 “堕神和邪神,听起来挺配。” 身后的黑色翅膀舒展张开,加里恩走到风神面前停下,面色恢复平静,垂眼下视,像是打量蝼蚁般的目光,没再说话。 风神想跑,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巨大的恐惧让他直直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因为暗渊限制,他没法使用神力,毫无抵抗之力。 “也许,他会喜欢你这个礼物。” 加里恩唇角微扬,抬手掐在风神脖颈,不断用力,风神竭力挣扎,却死活挣不开,视线逐渐模糊,脸色涨红,很快陷入晕厥。 “光明神,你们那里还好吗,还有多久才能过来?” 幻神忽然传音。 “出现了一点意外,”加里恩语气平静,松手任风神滑落在地,垂眼回道,“要两三天。” 幻神有些担心,但对于光明神一向的信任和莫名的惧意,让她不敢开口多问,只弱弱答道, “好的。” …… 再次睁眼时,沈随头疼欲裂,撑起身子,揉揉胀痛的太阳穴。 忽然,微凉的手覆过他手背,抚在他疼胀的穴位上,轻柔按压。 知道是加里恩,沈随微微侧头躲开,声音还有些刚醒的沙哑, “不用。” 手微顿,缓缓收回,加里恩垂下眼,眼底扭曲繁杂,指尖有些颤抖。 摇摇头,深吸口气,沈随将自幻梦里浮上的东西彻底压下,睁眼打量着周围。 这里已经不是他当初陷入幻境的狭窄小道,宽敞很多,像是有人居住过,有些简陋的陈设,视线一寸寸扫过洞穴,忽然间,沈随眼睛微眯。 只见中央的黑色祭坛上,悬吊着一个被缚的神灵,他双手被带袍紧紧拴住,穿过洞穴顶端的孔洞缠绕几圈,垂着头看不清脸,洁白的翅膀搭在身后,不知是死亡还是昏迷,很久没有动弹。 沈随眉头微皱,正觉得剧情发展莫名其妙时,身后的加里恩缓缓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静,却不知为何带着点颤, “你说过,邪神信仰强大,所以……如果我为你献上力量,你能不能少讨厌我一点。” 加里恩抿了抿干涩的唇,舌尖总觉得还残留着那几滴眼泪的咸苦,垂眼,他音调略低,又道, “只要一点就好了……” 第38章 信仰14 唇角微抿, 沈随看着那被吊着的神灵,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 他缓缓道, “力量?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力量?” 手心锁链用力下拉,加里恩被扯得往前倒在沈随身旁, 手肘撞在地上,白袍被灰污浸染, “是在我手下苟安残喘的力量, 还是这个废物风神的力量?” 用力钳起加里恩的下巴, 沈随垂眼下睨,目光冰冷。 刚从幻境里脱离后尚未平复的情绪淬成无数寒意, 直直看着加里恩。 每个世界都是这样, 这人总是过于卑微,过于浓烈, 过于疯狂, 像是不顾一切的殉道者…… 他厌恶这种亏欠感,夹着些莫名的愤怒,压抑的心颤, 一切纠缠成微妙的复杂情绪。 嘴角微扬,笑容肆意,沈随低声道, “我不要力量, 我要你的翅膀, 它用处可比你大, 你能给吗, 光明神?” 加里恩有些冷, 地上太冰了,沈随的眼也是。 呼吸有些困难,苍白的唇微张开一条缝,几乎枯竭的心脏跳动缓慢。 “可以。” 声音艰涩微弱,眼里的晦暗和热切中,却带着点近乎绝望的疯狂。 手伸向身后,指尖狠狠刺入肩脊处,加里恩浑身都在发颤,冷汗染湿鬓角。 沈随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静静看着加里恩,捏着加里恩下巴的手越来越冷。 剜翅无异于抽骨,对神灵来说,是神格的湮灭,神魂的半损。 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手指被血肉裹挟,指尖搅过紧密的肌肉,缓缓收紧,握住潜在肩脊下的骨节,加里恩唇齿都在发抖,眼却一转不转的直直盯着沈随,带着近乎病态的专执。 慢慢的,翅骨已经隐约可见,只要加里恩再往外扯一点,这半边羽翼就会彻底脱离……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捏住加里恩下颔的手松开,往后死死攥住加里恩剜翅的手,沈随俯身前倾,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我是邪神,我把你困在深渊千年,我用禁咒将你禁锢身边,利用折辱,我从没有对你付出丝毫真情,光明神,你的喜欢就这么卑廉?” “深渊那千年和在神殿万年,并没差别,不管有光没光,都是一样的沉默冰冷。” 加里恩舔舔唇,说话间背后都在抽痛撕疼,声音缓慢沉哑, “禁咒禁锢,利用折辱……” 他脸上忽然浮出点浅淡笑意,苍白又脆弱, “我倒希望你真的折辱我,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全然失控。” 加里恩缓缓抬眼,下巴微挑,冰凉试探的吻落在沈随唇角,鼻息洒在脸侧,带着点缠绵湿热。 他轻声说着,颤抖的声音里夹着虔诚的乞求, “你帮帮我,告诉我怎么办好不好……” 唇被细细舔舐描摹着,沈随脖颈紧绷,垂眼掩下所有莫名情绪,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微不可闻的叹息从唇间散出,他抬眼,看着加里恩近乎颓败绝望的神色,开始回应加里恩颤抖的吻,舌齿交缠。 加里恩仿佛陷入绵软发烫的云朵里,浑身无力发红,染着血的手被沈随攥着,在空中无意识蜷缩又舒展,指尖像是粉玉。 半晌,下巴微微后退,沈随避开加里恩寻上来的唇,哑声道, “先治伤。” 说话时,两人唇瓣几乎摩挲相触,呼吸缠绕交汇。 加里恩不敢抬眼,眼底的淡漠全然褪去,代之以近乎瘆人的迷恋偏执,眼前雾气弥漫,心悸颤涌,身后的疼痛都消散不察,话仿佛是从心尖抖出, “好。” 沈随抚上加里恩的后背,半截羽翼要落不落的搭在身上,伤口狰狞骇人,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眉头微皱,沈随手心暖流涌动,那入骨的伤很快愈合。 幸好没有完全剜下,不然就救不回来了…… 系统:“宿主……您也太容易心软了,这个世界失败,又要罚扣三个世界的!” 沈随没有回答,只懒散问道, “圣器呢,早点找到早点出去,这地方待的我难受,又黑又臭。” 系统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一声,“在左边的溶洞里,您去吧,反正拿了也没用,还不是失败。” 沈随眉头微挑,脸色平静。 那可不一定。 扫眼溶洞,估摸着没有超过三十米,把怀里的加里恩抱起门口的石台上,沈随抚开垂散在加里恩脸侧的黑发,低声道, “我去拿个东西,你在这等我,别跟过来,以你现在的身体,去了也是给我添麻烦,知道吗。” 加里恩看着沈随,手指无意识的扣划在石台上,指尖微痛,他垂下眼,脸上还有未退的红,显出些颓靡艳色。 点点头,加里恩看似平静的眼里压着细微翻滚的沉涩晦暗, 他太弱了,太弱了是会被抛弃的,所以…… 指尖磨出些鲜血,加里恩睫毛微颤,有点病态的咬着内唇, 他一定会变强,不择手段…… 什么都没发现的沈随满意转身,走向圣器所在。 圣器放在一个高台上,被滚烫的赤红熔浆包围,沈随看着周围错落的石块,有了办法。 几步踩在各个石块上,拿到圣器,沈随掂了掂手里像是粗糙魔杖的东西,撇嘴, “这圣器,太敷衍了吧。” 系统:“这就是个低级世界,世界创造当然简单,请您放心,以后宿主等级提升,到了高级世界,会体验到近乎完美的任务享受。” 沈随眨眨眼,有了兴趣:“那我就等着了。” 系统:“所以,您需要先成功完成一个任务。” 沈随敷衍回道:“会的会的,这个世界绝对圆满完成。” 系统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谁连翅膀都没剜,呵呵。 拿到圣器,该怎么献祭,这是个问题。 沈随看着被吊在顶上的风神,眼神在他羽翼上扫过,终究还是移开了。 他还有用,现在不能动。 “你要杀他吗?” 加里恩走到沈随身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手肘和沈随相靠,手背相触,微凉的温度让沈随微微挑眉, “他会脏了你的手,我来吧,这是信徒的职责。” 沈随:“……不,我只是看看。”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鸟鸣,沈随眼神一亮,有了主意。 …… “好了,系统,快告诉我咒语,我忘了。” 沈随扯下白色大鸟的翅膀,放在祭台上,用鸟血绘成阵法。 系统无语沉默,半晌,终究生硬开口,说了咒语,然后点击下线。 这憨憨宿主,他真的没法管也没眼看了。 没有理会系统的嫌弃,沈随念了咒语,目光落在阵法里,饶有兴致的等着邪灵的降临。 仿佛从远古深渊缓缓爬上的邪恶低语,又像是激荡着无数噩梦尘晦的混乱呢喃,模糊的声语弥漫在狭小的幽洞里,将恐惧一点点填满这个暗室。 “我的继承者,为何将我唤醒。” 沈随眼睛微眯,慢慢回道, “想让您激起圣器,赋予它该有的力量。” 邪灵声音有些兴奋,带着瘆人的嘶哑, “祭品……” 忽然,声音像是被生生压回,没了动静,阴沉的气氛却是愈发凝重骇人。 “你用鸟翼当祭品?” 嘶哑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对,您就看着给吧,它值多少给多少就行。” 沈随散漫回着,手抱在胸前,态度不见丝毫恭敬。 “看着给……我会看着给,” 邪灵声音里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尖声嘶吼,混杂着无数的哭泣和咆哮, “我会将圣器唤醒,你的鸟翼也只值这个,圣器威能不变,但每次使用,你的魔能就会被抽干大半,无法恢复,直到彻底没了魔能,湮灭消散,沦为我手下的痛苦魂灵,嘿嘿嘿嘿嘿……” 声音幽幽散去,带着恶毒的笑,久久萦绕在洞里,让人心底发寒。 沉默站在那,沈随扫了眼邪灵一出现就昏迷过去的加里恩,指尖落在他金色的睫毛上,垂下的眼里看不清神色。 …… 加里恩猛然睁开眼,脸色苍白,下意识寻找着沈随的身影,直到视线触及洞穴入口处明亮的火光,眉眼间的沉晦紧张才一寸寸消散开去。 “醒了,过来烤烤火,顺便吃点东西。” 举起手里串着的大鸟示意一下,沈随冲加里恩挑挑下巴,火光映亮了他大半张脸,暖黄的光线温柔又晕热。 “好。” 加里恩轻声应道,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觉得舒暖安定。 走到沈随身边坐下,加里恩搭在地上的手正好抵在沈随屈起的腿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眉梢微挑,沈随没说话。 “为什么不直接用咒术,之前治疗我的伤,你的魔能消耗……” 沈随打断加里恩,目光看着缓缓燃烧的堆火,平静道, “不是,别乱猜,用火慢慢烤出来的肉才好吃,咒术没有灵魂。” 加里恩不太明白没有灵魂指的什么,他仔细看了看沈随,并没有憔悴不适的痕迹,微抿的唇松了些,再触上去的视线就染了些火光的热,细致又专注的在沈随侧脸勾勒停驻。 虽然加里恩是神,但没了神力,也就和凡人一样,会饿会困。 至于沈随,他完全是习惯了,到点还是要吃吃睡睡,所以正好,今天杀了的鸟就派上了用场。 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窸窣响着,这个洞穴在高处,下面是广阔的大片森林,鸟叫蛙鸣,虫声混杂,正正向外看去,是仿佛揉碎了的星光和清冷的月亮。 沈随眨眨眼,身体有些微妙的僵硬,叹口气,终究转过头去, “收收你的眼,看太久了。” 那视线,比面前的火堆还让他觉得热,实在太灼人。 加里恩和沈随对视着,睫毛微颤,唇上下张合,呼吸都顿滞了。 他小声,轻轻问道, “我可以吻你吗?” 第39章 信仰15 刚说出口, 加里恩就怔愣在那,指尖微蜷,垂下眼, 不敢再看沈随。 他不该问的, 却不知为何说出了口…… 沈随看着加里恩,火光跃动间在他脸上映出些明灭暗亮。 沉默仿佛随着火堆燃烧, 愈发压抑炽烫。 加里恩睫毛颤的有些厉害,沈随的目光让他无可适从, 却又无处可躲。 不知过了多久, 沈随慢慢开口, 声音低沉, “为什么要问。” 脊背微僵, 加里恩抿了抿唇, 道歉就要出口,脸侧忽然传来微热的温度, 转头看去, 是靠的极近的沈随,只要往前一点,就可以碰上沈随的唇。 但加里恩无法动作, 被沈随那双过于沉邃压迫的眼紧紧吸引,下意识舔了舔唇,甚至有些想往后退。 “跟我学着。” 沈随缓缓开口,深蓝的眼里沉暗一片。 下一秒, 滚烫的唇舌交缠, 加里恩被压在石壁上, 眼角泛红, 舌齿间让他喘不过气, 手紧紧攥住沈随的领口,脖颈上仰,迎合着过于激烈的吻,翅膀脊背蹭在粗糙冰凉的石壁上,让他浑身发软。 脸上晕红一片,加里恩迷蒙睁眼,却看见沈随眼角的亮泽,一下清醒了。 察觉到加里恩逐渐低落的回应,沈随睁眼看去,哑着声音问道, “怎么了?” “你不喜欢这样吗?” 指尖抚上沈随眼角,加里恩嘴唇红软,舌尖舔过那滴泪水,金色的眼上挑,直直看着沈随。 “人类说,眼泪是悲伤抗拒的宣泄。” 沈随脸色微怔,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指腹摩挲着加里恩的唇瓣,低声道, “那是人类眼泪的含义,我是邪神,自然不一样。” 唇齿微张,将沈随的指尖轻咬,加里恩本来清冷的脸上染上绯色惑意,眼里仿佛流动的蜜珀,声音轻涩, “所以,是喜欢吗?” 沈随没说话,俯身又吻了下去。 这种时候,说不如做。 …… 最后,两人到底还是没吃到那只鸟,因为被烤糊了。 沈随嘴里咬着野果,手里提着依旧中咒昏迷的风神,往森林外走去。 加里恩走在沈随身旁,羽翼黏黏糊糊的在沈随背上身侧抚绕着,面上却是平静的低头吃着红果,只耳尖微红。 沈随扫加里恩一眼,没说话,手往外微抬,刚触上加里恩的翼羽,那羽翼仿佛含羞草般,哒哒的合起了。 失笑一声,沈随转头继续往前走去。 今天天气不错,是暗渊里少见的没有灰雾笼罩的日子。 沈随心情也不错。 一路上两人并没怎么说话,却不觉尴尬,仿佛沉默也是缠绵的交流。 快到幻神和风神约定的地方了,沈随给风神解了咒,拍拍他尚未完全清醒的脸, “诶,醒醒。” 风神挣扎着睁眼,猛然看见数千年前带来无数噩梦的邪神,寒气瞬时上冒,没了困意。 见风神彻底清醒,沈随笑容和蔼,但配上周身缠绕的邪晦冷气,风神打了个寒颤,垂眼不敢直视。 “等一下就出去了,千万别做什么小动作,现在,” 沈随打了个响指,风神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被死死攥住,骤停紧绷。 “你的命,在我手里。” 沈随的眼仿佛沉晦的深海,盯的风神脸色发白,颤颤回道, “好的,好的。” 视线触及沈随身后的加里恩时,些许恶毒的恨怨染上他的眼底,却是很快垂下眼,倏然而逝,无人察觉。 调整了下,三人变成风神和加里恩一前一后走着,沈随垂头跟在后面,看着有些丧气低落。 幻神前晚上得到光明神的消息,早就做好准备,远远看见三人,笑意染上眉角。 她就知道,有光明神一定没有问题。 “这些天,您还好吗?” 脸上有些激动的飞红,幻神看着加里恩,小声问道。 加里恩没有回答,甚至都没往幻神那看一眼,只漠然道, “开门吧。” 习惯了光明神一向的态度,幻神点点头,笑盈盈的打开手里的宝镜,四人从暗渊彻底消失。 刚到外界,沈随扭扭脖子,伸了个懒腰,眯眼迎着轻洒的阳光叹道, “终于出来了,还是外面舒服。” 幻神被突然出声的沈随吓了一跳,有些恐慌的向后看去。 不应该的,邪神该被缚咒束缚,怎么可以说话? 风神往前几步,愤怒又恐惧的拉着幻神的手,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却让人听不懂。 “哦,我忘了给你解咒。” 沈随拍拍脑袋,指尖冲着风神那点了点。 “他们,光明神,光明神成了堕神,是邪神的信徒!” 风神声音嘶哑,说话间激动的唾沫飞溅,脸色涨红。 幻神脸色苍白,猛然向加里恩看去,只见加里恩依旧是那副淡漠表情,却转身后退几步,站到了沈随身后,微垂着头,显出些顺从的乖巧。 嘴巴张合,却说不出话,幻神愣在那,她从未见过光明神这幅模样,从未…… “好了好了,走吧,你们去你们的神殿,我们回我们的魔崖。” 随意挥挥手,沈随转身离开,不再管那两个神灵。 “不杀了他们吗?他们会透露消息的。” 加里恩跟在沈随身后,语气有些疑惑。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沈随面色如常,散漫道, “不杀,就凭我们,难道还赢不了神殿,你是最厉害的神,我是最厉害的魔,不搞偷袭那一套。” 翼尾颤巍巍勾搭上沈随的手,加里恩垂眼轻声道, “我不是最厉害的神……我是你最厉害的信徒。” “对对对,我最厉害的信徒。” 指尖划了划加里恩翼羽,沈随低下眼,语气轻快,眉眼间却不见轻松。 得到满意的答案,加里恩视线落在他和沈随手羽相触的地方,略带羞赧的移开眼,却是把翼尾往沈随手里又探进了些。 …… 邪神恢复本就快,加上暗渊魔气充沛,经过在暗渊那么几个月,沈随的魔能已经恢复了个七八成。 到了魔崖,沈随挥手解开了千年前的禁制,走进魔宫,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召集魔兵。 魔宫耸立在陡峭的垂壁上,殿内老旧围旋的黑色石梯一路通向顶端。 走上楼梯,沈随和加里恩到了魔宫顶层,推门出去,冷风呼啸扑来,带着若隐若现的骇人咆哮,放眼看去,下面是苍凉广阔,乱石杂布的石原,周遭黑晦的山脉绵延,浓郁的黑气弥漫在这片渊崖。 嘴里呢喃低语着繁杂的咒术,沈随闭眼,举起手里的圣器,风将他的外袍吹的猎猎作响,转瞬间,乌云密布,惨白的闪电从云层间霹雳下劈,混杂着轰轰的雷声。 风漩形成云漩,在广袤的石原上逐渐聚集,密集的闪电将碎石劈开,溅射出火花,忽然间,大片黑雾笼罩在石原上,比之前深沉万倍,让人看不清雾里情况。 继续念着咒语,沈随面色有些苍白,握着圣器的手紧了紧。 不知过了多久,闪电和雷鸣一点点消失,云层恢复之前的平静,雾气逐渐散开,石原上密密麻麻全是嘶吼咆哮的魔族将士,周身暗灰色盔甲流电微闪。 睁开眼,沈随看向崖底,感觉到他们信仰者的目光,无数魔族全部低头,单膝跪地,齐声喊道, “将所有的忠诚和力量献给您,我的神灵。” 声音震天,汇聚成声浪,久久回荡在沉暗的石原。 沈随没有说话,心神一动,众魔就已领会,站立起身。 “将所有的忠诚和力量献给您,还有无尽的信仰和谦卑的爱,我的神灵。” 指尖传来微凉的温度,沈随侧头看去,正对上加里恩抬起的眼,加里恩半跪在地,将沈随的手放在额角,鎏金般的眼里涌动着热切,面上却依旧平静。 好像总是这样,总是这幅平静的模样,手微微下移,沈随指腹抚过加里恩的唇和下颔。 就让人忍不住想一点点打乱这平静,染上些别的色彩。 垂眼看着加里恩,沈随缓缓开口, “知道了,我的信徒。” 加里恩睫毛颤了颤,红意染上脸侧。 他是唯一得到沈随回应的,真好…… 内心隐秘的欢喜被紧紧压抑,只在眼底展露些病态的满足和炽恋。 沈随眉心忽然微皱,收回手,沉默转身走入门里,强自压抑着微颤的指尖。 “怎么了?” 加里恩看到沈随脸色有些不对,起身跟上,低声问道, “没事,只是风太大,有些冷。” 低着头,沈随一步步走下楼梯,握在扶手上的指节略微发白,声音如常。 加里恩看着沈随,没说话。 注意到加里恩的沉默,沈随转头看过来,笑容散漫肆意,光链浮现。 锁链扯动,加里恩被迫前倾,沈随低喃在加里恩耳侧,语气低沉带笑,热意洒在加里恩耳垂,红晕漫上耳廓, “有没有事……” 最后半句极小声,让人听不真切,只看到加里恩泛上水色的眼,微抿的唇,呼吸有些凌乱。 第40章 信仰16 接下来几天, 沈随并没有急着向神殿进兵,而是在魔崖里待着,同时让加里恩作为指导, 教那些魔将如何更快攻入神殿。 关于加里恩的身份, 魔族间已经传开了,对于这个曾经的死对头光明神,他们的态度可想而知。 “怕个什么!直接他妈的冲就对了!” 暴躁的一拳拍在桌上, 浑身长满鳞甲的高大魔族不屑看着旁边的加里恩,狠狠说道。 周遭的魔将都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起来,整个殿里嘈杂吵闹,排斥和低压在殿内弥漫, 虽然没明说, 但细察可以看出,全部是冲着加里恩来的。 加里恩没管他们, 漠然站在一旁, 像是没听见般,目光平静冷淡,下扫着众魔,继续讲着。 看到加里恩这样, 有魔憋不住气了,直接低骂道, “谁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光明神居然会成为堕神,明摆着是神殿的阴谋, 想将邪神大人再次诛杀。” 话音刚落, 还没等其他魔族反应过来, 加里恩手里的笔直直射向那魔的肩骨, 刺进肉里,惹得他痛嚎出声。 “不要质疑我的忠诚,” 手指微抬,声音平静带冷,笔在皮肉里上挑割裂。 那魔对上加里恩的眼,竟不知是身上更痛,还是加里恩眼底的晦沉更让人恐惧。 “不然,下一次就是你的喉咙了。” 笔从那个魔族的肩骨里生生穿出,回到加里恩手里。 漠然看着那个魔,笔握在指尖,指腹碾压下,混着魔血一寸寸化为飞灰,加里恩缓缓收回视线,冷脸拍了拍手,带些嫌恶。 霎时间,整个大殿都沉寂了,沉抑许久的恐惧被激起,千年前的诸神之战,他们都因这个神灵而胆寒发颤。 哪怕成了堕神,他也是那个曾凭一己之力镇压魔族的光明神…… 看着沉默的大殿,加里恩重新幻化出一支笔,面无表情继续讲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加里恩走后很久,大殿里才重新有了交谈。 “光明神怎么可能会堕神?不应该……” 他是神殿最强大的神灵,也是最秉持公正的神灵,怎么可能…… 其余的魔族静默不语,却都在恐惧的激发下对加里恩心生抵触。 抬头,脚步平缓,感受到魔营里各个魔族的不善视线,加里恩神色依旧淡漠。 这些不是他在乎的,自然丝毫心绪都不会放在上面。 缓步走进主殿,看着抬眼看向他的沈随,加里恩垂在身侧的手微蜷,轻声道, “今天的教导任务完成了。” 说完站在那,像是在等待什么,翼尾微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沈随再清楚不过加里恩在等什么,光链缠过加里恩的手,沈随一点点收,加里恩一点点顺着走,直到静静站在沈随面前。 链尾上攀,绕在加里恩的脖颈上,微热收缩,沈随指尖下扯,加里恩被迫着俯下身,鎏金般的眼和沈随对视,却不过瞬息就移向一旁,只让人看见金色微颤的睫毛,还有透红的脸。 “今天的奖励,就让你跟我出去吧。” 沈随眉梢微挑,手捏着加里恩的下巴点了点,有些好笑。 实在是奇怪,主角怎么能羞涩和直白无缝切换,却也不让他觉得矛盾,还有点莫名的……可爱。 …… 人类的城镇沈随已经更久没来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攒动,来回间都带着真切的尘世烟火味,两旁不少卖各色小吃的店铺,沈随眼睛落在上面,就移不动了。 他在暗渊那些日子,吃的极不习惯,似乎一切都带着股腥臭味,让人难以下咽。 脚步停在一家烧肉铺前,沈随转头看向加里恩, “你要不要。” 加里恩摇摇头,他恢复神力后,对于吃的就没有了需求。 身边过于拥挤的人海让他有些不自在,往沈随身边靠了靠。 他对于各类温度,气息都很敏感,太杂太乱会让他不舒服。 垂下眼,加里恩什么也没说,他不想打扰沈随的心情。 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加里恩视线微顿,看了看还在和烧肉店伙计说话的沈随,抬脚走向街角。 忽然,有个蓝色的小球撞在他脚边,停下脚,加里恩下意识朝球滚来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面色红润,兴奋撒脚往这跑的小孩。 小孩应该只有五六岁,才到加里恩大腿处,一双眼灵动又黝黑。 弯腰捡起球,看着小孩跑的气喘吁吁,停在他的面前,加里恩伸手,将球递给他。 小孩抬头看他,因为身高差,虽然加里恩带着兜帽,裹得严实,却也被小孩完全看清了长相。 本来伸出接球的手背在身后,小孩皱眉后退几步,脆生生道, “我不要,你是堕神,妈妈说你是坏蛋,你抛弃了我们。” 握着球的手紧了紧,加里恩缓缓松手,球落在地上,弹了弹,却被小孩一脚踢远了,落到不知名的角落里。 “每个人都把你砸了,你太坏了,他们都在骂你,我也讨厌你,才不要你碰过的球。” 小孩冲他做了个鬼脸,脚步飞快的跑远了。 这几天,加里恩成为堕神的消息被神殿传入人间,并且神谕不得再信奉光明神,否则将接受神灵天谴。 无数神庙,无数雕像,各式画像都被砸烧毁坏,信徒们跪地乞求神灵原谅,咒骂之前信奉堕神的自己,也咒骂如今的堕神。 堕神这种东西,从来被各界唾弃,数十万年间,也就只三个堕神出现,下场都不太好。 一个魂灵湮灭,一个抽骨剥皮,还有一个就是加里恩了。 加里恩指尖捻了捻,脖颈微绷,终究抬眼,继续向街角走去,面色平静,唇色浅淡。 街角站着个挎着篮子卖花的老太太,篮子里摆满了馥郁艳美的玫瑰。 老太太察觉到身前站着人,抬起污浊蒙翳的眼,干枯的手从筐上移开,颤颤道, “请您慢慢挑,一支只要25分加里币。” 挑了朵开得最盛的玫瑰,身上没有加里币,加里恩给了老太太一块金石。 刚转过身,就看见抬眼寻他的沈随,像是终于找到他,沈随笑了,冲加里恩挑眉示意,招了招手。 加里恩脚步微顿,静静看着笑容张扬的沈随,玫瑰的尖刺扎入掌心,泛起些麻疼,眼里本来暗漠的光却一点点明亮起来。 快过来,他看见沈随说着。 手里的玫瑰紧握,加里恩穿过街道人海,走向沈随,金色的眼像是沉入了碎阳。 他早就选好了,当初在暗渊,他就已经选好了。 停在沈随面前,加里恩抬手,手里的玫瑰红的像跳动的心脏。 他将玫瑰放在沈随手里,刺已经被他用神力消除,他低头,近乎呢喃, “送给你。” 与此同时,这片大陆上所有的光明贡殿都在霎时间灰飞烟灭,彻底消散。 他斩断所有退路,完全背叛信仰,接受一切厌骂,只将那玫瑰送给沈随。 只要沈随愿意拿着,就够了…… 第41章 信仰17 沈随看着手里的玫瑰, 指尖抚弄着花瓣,没说话。 “你不喜欢吗?” 手指微蜷,加里恩轻声问道。 像是被这声音猛然拉回,沈随抬眼, 视线落在加里恩身上。 他想说些什么, 嘴唇蠕动了下, 终究没说出口, 只缓缓道, “不是,只是想到些东西……” 手指微微用力, 玫瑰过长的茎干被折断, 只留下约莫一指长,被沈随放在胸前的衣袋里。 艳红的玫瑰像是精美秀致的胸针, 轻贴在沈随心口。 “走吧, 去其它地方逛逛。” 沈随冲加里恩挑挑眉,脚步散漫往前走。 身后的加里恩看着沈随的背影,眼里病态的炽热翻涌, 却被死死压抑, 只余一片深沉平静。 指尖合拢轻捻,总觉得那里还有玫瑰的余温,加里恩垂眼跟上,喉间干涩,总觉得……那里有沈随的心跳。 现在已是傍晚,斜晖透过破旧脏污的窗户照进, 洒在老旧的木桌上, 酒馆里人逐渐多起来, 吵闹喧笑, 喝酒撞杯,门口又是一阵铜铃响,沈随和加里恩推门而入。 背靠着桌台,沈随手肘撑在桌上往堂里看去,眼睛微眯, “这里比暗渊的好多了,起码够亮,没那么脏。” 加里恩垂眼,凝视着深金色的酒液,指腹在杯壁摩挲着,低低应了声, “嗯。” 不知想到什么,加里恩耳尖有些红,面上却依旧淡漠。 沈随长相极富侵略性,五官深邃锋利,一举一动懒散却又引人注意,周身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 这间酒馆并不只有男人,还有从事暗色生意的女人,眼波流转中,好几抹视线落在沈随身上。 “您想跳舞吗?” 沙哑迷人的声音在沈随身边响起,女人含笑,媚眼如丝,棕色卷发披散在身后,野性飒美。 “跳舞?” 沈随往酒馆里看了看,乐声下,角落里不少男女交缠,贴的过近,随着音乐晃动,黑暗遮挡下,不知在跳舞还是在干什么。 “我可以当您的舞伴,我一直是最好的。” 指尖在沈随小臂暗示性划过,女人碧绿的眼上挑,声音越来越轻柔。 沈随眉梢微挑,手从桌上放下,躲开女人的抚触,淡淡道, “不用。” 女人没有放弃,还想说什么。 沈随嘴角微撇,只觉得烦躁,好不容易出来喝个酒,怎么总让人不安生。 “走了。” 偏头随意说了句,沈随抬脚往外走,加里恩跟在身后,走时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被那过于阴晦瘆人的视线看的浑身发凉,脸色苍白愣在那,指尖传来刺痛的灼烫感。 慌忙抬起手看去,却什么异样也没有,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桌上,两杯未喝完的酒靠得很近,琥珀般的酒在灯下显出迷蒙的亮泽,深沉安静。 今晚有风,吹来些暮夏的颓靡香味,夹杂着衰败的花香和潮湿的热气,周围是河流草地,盛开的野花汇聚成海,在风里摇晃,却被夜色遮掩,看不清楚。 夜色渐浓,星河散荡如破碎的流光,月色倾泻染过天地。 这里人少,因为靠近魔崖,人类不敢涉足,景致却是极美。 沈随脚步懒散,散步般不紧不慢,本来烦躁的心情好了些,美景总让人愉悦。 忽然,身后的加里恩轻声开口,语气平静,没什么起伏,声音很轻, “跳舞是什么?” “您不知道?怎么,伟大的光明神,这个都没听说过?” 带着点调侃,沈随侧头瞥眼加里恩。 顿了下,加里恩唇角微抿,终究缓缓道, “不知道。” 上万年的岁月,于他从不曾留下些什么,只有永远冰冷的公正和规则,他以前从不在意,这些人类的玩乐游戏对他毫无意义。 但现在……他怕沈随觉得他太过无趣。 酒馆里的出现的那个女人,让他忽然生出从未有过的怒意,还有说不清的……无力和自卑。 垂眼掩下眼底的沉晦,加里恩手指蜷握,指节发白,他不该问的…… 看着垂着头,气压微低的加里恩,沈随指尖敲在腿侧,像是在思索什么。 缓缓停下脚步,他转过身,逆着光亮,大半个身子都沉在黑暗里,让人看不分明。 “我的信徒怎么能这个都不会,” 沈随漫不经心说着,手搭上加里恩手背,握紧, “只有我来教教你了。” 微微用力,将加里恩拉近,沈随动作随意却轻柔,逆光下,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声音低沉, “跟着我,先迈左脚……” 加里恩睫毛颤的有些厉害,被沈随握住的手发烫,唇齿间轻呼出近乎炽热的叹息,指尖都在抖。 他说不出话,听不见也看不见什么了,只能紧紧攥住沈随的手,跟着沈随动作。 缓缓前倾,加里恩垂下脸,额头抵在沈随肩颈,月色染上他白皙的脖颈,可以看出极轻的颤抖,鼻尖深吸口气,呼吸间都是沈随的暖,润泽的眼里是近乎病态的偏执和炽恋。 嘴唇微张,加里恩喃喃说了句什么,却轻的被风吹散,没人听见。 或许……是听见了却装作未闻。 视线落在加里恩身上,沈随嘴角微抿,垂眼继续教着,夜色笼罩下,染上莫名的沉晦漠然。 下一秒,加里恩抬头,吻上沈随的唇,近乎献祭般的炽诚,呼吸交缠间,周遭的风似乎都是热的,吹的加里恩浑身发热,染上些水色的睫毛湿漉漉的,透着脆弱的柔意。 沈随手抚上加里恩的后腰,将他紧压向自己,闭眼回应,唇齿纠缠间动作愈发激烈,那朵玫瑰从沈随胸前掉落,坠在地上,清冷的月色将它包裹,孤寂的黑影投在一侧,没人发现,没人知道…… 之后的十几天,沈随和加里恩每天都会去城镇上,不大的地方,该逛的两人都逛了个遍,沈随拉着加里恩做了很多事,全是加里恩从未体验过的,一点点填补上他万年岁月里的寂然空白。 对于加里恩来说,每天就像是夏日的幻梦,太过美好,太过短暂,也太过让人沉沦…… 十几天后,沈随下令,明日就要前往神殿,开启再一次的诸神之战。 加里恩站在窗前,望向窗外大片黑沉的雾气,嘴角微抿,眼底神色莫名。 沈随推门进去,就看见加里恩略显寂然的背影, “怎么,不想走?” 坐在桌前,随口问道,沈随手里拿着阵图,低头仔细看着。 加里恩收回视线,走到沈随身边,手指在身侧揉搓着衣角,终究缓缓开口, “我们以后可以再来这里吗?” “我只是不想忘记……” 在阵图上勾画的手微顿,沈随压下喉咙间发痒的咳,含糊应道, “等打下神殿后吧。” 黑色的羽翼微抬,轻柔抚触在沈随肩脊上,加里恩直直看着沈随,轻声道, “我会为您攻下神殿,作为信徒谦卑的献供。” 他是光明神,就算成为堕神,他也有信心为他的神灵献上最盛大的胜利。 羽翼下滑到沈随手背,加里恩平静的眼里压抑着些微的专执和炽热。 而他所乞求的,是他的神灵,垂下的视线和轻抚的手,这就够了…… 第42章 信仰18(完结加番外) “今天, 魔族的号角将在神殿吹响,神灵的鲜血将成为魔刃的献祭,千年前的屈辱在今天终将彻底消散, 胜利会照耀在我们的身上!” 站在魔崖顶端, 沈随念着系统给的台词,面无表情,声音倒是挺激昂,黑雾遮掩下,看不清沈随模样的魔族,被这一番鸡血鼓动的喧躁起来,应答声震响天地。 沈随握着圣器,繁杂幽深的咒术从口中念出, 流闪的暗紫色光芒从圣器顶端四散入各个魔族身上, 接受到圣器赐下的力量,魔族情绪愈发沸腾高昂, 挥舞起手里的兵器,抬头吼叫着。 在魔崖停驻的十几天里,沈随每天都用圣器加强手下魔族的力量,呼啸的狂风吹过, 沈随眯了眯眼, 握着圣器的手收紧,指节发白,看向崖底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垂在身侧的手传来些柔软的触感,眉梢微挑, 沈随嘴角略扬。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加里恩的羽翼。 他总喜欢这样, 用尾翼轻柔抚触手背, 但每次沈随要反手握住时,又很快的收回,像是害羞,却带着点撩拨,黏黏糊糊,幼稚又勾人。 沈随面色不变,指尖微蜷,在羽毛上摩挲划过。 察觉到手下翼尾轻微的抖动,沈随手略收紧,不出所料,依旧抓了个空。 圣器暗紫色的流光逐渐消散,沈随转身走下崖顶,目光落在加里恩身上,定定看了一会儿。 只见加里恩头越来越低,藏住了所有神色。 视线缓缓收回,沈随没说什么,只抬脚往魔殿走去。 翼尾抖了抖,舌尖舔过干涩的唇角,加里恩垂眼,淡漠的脸上莫名染上些红,有些禁欲的引诱。 走进魔殿,沈随指尖微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微暗的魔殿里,些许尘灰荡起。 光链缠绕闪烁间,加里恩背靠在墙上,垂着头,白皙的脖颈被大片红晕浸染,微亮的光线从半掩的窗户静静洒入,照亮他微颤的下巴,还有过红的唇。 良久,加里恩勉力撑起身子,腿有些软,倒向沈随怀里,羽翼将沈随环绕。 头埋在沈随肩颈,加里恩慢慢抬手捂在他的眼上,掌心温度湿热,声音极轻,带着些哑颤, “别看……” 握在沈随腕骨的手下移,掌心和沈随相触,加里恩将沈随的手缓缓抬起,放在脸侧,灼烫的脸贴着沈随掌心,睫毛扫过指腹,有些麻痒。 他声音很弱,几近呢喃,含糊不清, “我会害羞……” 抬手,指腹按在加里恩后颈,沈随轻柔摩挲着他的颈骨,手掌微用力,迫着他抬头,俯身前压,吻落在加里恩唇上,带着极强的侵略感和全然的掌控…… 魔殿里,已是深夜,周围寂静无声,沈随缓缓睁眼,看着漆黑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慢慢的,他抬手搭在眼上,遮住一切莫名情绪,久久没有动作。 怀里的加里恩还在睡,脸贴在沈随肩侧,整个人几乎缠靠在沈随身旁,神色安宁平静,呼吸清浅,他还在梦里陷的很沉…… 第二天。 沈随坐在魔龙上,加里恩乖巧站在一旁,锁链缠绕在他的羽翼上,被禁锢下完全没有光明神强大淡漠的模样。 支线任务四:为了打击神殿士气,邪神将光明神双翼束缚,让他以羞耻难堪的模样跟在身旁,前往神殿挑起叛战。 沈随抬眼看了看加里恩,指尖在膝上规律敲着,看了许久,愣是没在加里恩脸上看出一点羞耻难堪的神色。 这最后一个支线任务,还是只能得个最小完成度,收回视线,沈随漫不经心想着。 察觉到沈随的目光,加里恩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指尖触上伸向沈随发梢,却在只差微毫时停住,不再往前,又缓缓收回。 终究还是不敢…… 远处金光暖色一片,众神和无数天使站在神廷入口,面色严肃,严阵以待。 之前几波的阻挡,都被沈随率领的众魔轻松击破,获胜的希望只在这最后一战,成则生,败则死。 身下是无尽深海,海神举起权杖,滔天巨浪翻滚咆哮,遮天蔽日,狠狠下扑袭向魔族大军,卷席下许多魔族葬身深海。 幻神编制无数幻梦,栩栩如生的梦境引诱无数魔族投向不可知的深渊。 风神挥手间风暴激涌,戾风通天入海,卷起浪潮和乌云,所到之处全数吞噬,不留片兵。 命运之神动作疯癫,像是在跳舞,嘴里唱着什么,每说一句,手指向一处,金色法则跟随缠绕,大片魔族忽然湮灭成灰,不复存在。 天使和魔族交战间,深海里沉下无数尸体。 沈随举起圣器,低声念着咒语,原本死去的魔族居然又出现在战场,战气抖擞,毫无死过一次的颓败神色,又是一声吟诵,圣器指向远处众神,众神忽然心头血气激荡,法力被削弱了半成。 沈随唇色有些淡,眉眼间却依旧一贯的懒散模样。 光明神在战场最中间,璀璨明亮的金光照耀下,无数天使支离破碎,光明是他的武器,有光的地方就是他的领地,众神前阻挡的天使愈来愈少,光明神离众神越来越近, “光明神,你还记得你的职责吗?!” 海神怒吼出声,挥起权杖,威光袭向加里恩。 加里恩抬手,轻松挡开,尽管翅膀被缚,但对他毫无影响。 表情淡漠无波,加里恩没说话,挥手间无数光箭直直击向海神。 海神闷哼出声,低头皱眉,腰侧被彻底击穿,伤口撕裂剧痛。 本来还怀着些许希望的海神,忽然意识到,光明神堕下神坛,不是计策,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抛弃所有信仰,彻底沦为邪神驱使…… 站在加里恩身后的沈随,嘴里咒语就没停过,圣器一次次发出无限暗光,涌入加里恩还有众魔体内,暗光覆过处,天使和四位主神实力被不断削弱,仿佛被拽扯抽取。 握着圣器的手紧了紧,指尖发白,沈随嘴角微抿,垂下眼,眼底有些雾气,口中却是继续念着,没有丝毫停滞。 眉心微皱,沈随有些烦躁,他讨厌落泪这个设定,装帅都装不彻底,还得兜帽套头,真是憋屈。 系统忽然出声:“宿主,检测到您目前的痛感超过可承受阈值,请您及时进行机体自我保护。” 魔能湮灭无法恢复,就像是把细胞里每一缕魔能生生往外抽挤,压迫攥紧,直到再不剩丝毫。 “超标?你还能检测出这个,” 微顿了下,沈随笑笑,漫不经心道, “反正我都要死的,保护干嘛。” 系统严肃道:“超标会导致神经系统问题,宿主您的机体可以死亡,但您的精神体是不可更替的,世界穿梭间一旦受损,很容易出现问题。” “很快了,很快了,我算着呢,超不了。” 沈随敷衍道,又是一个咒术施下,手有些抖。 系统后面的劝说,沈随都当耳旁风,听了就过了,气的系统直接下线,不再管了。 它实在不知道宿主抽什么疯,不过一个小世界的诸神之战,为什么这么拼命,而且还违背了世界剧情,按照正常结局,应该是神灵获胜才对,这样任务又要失败的。 时间过去,神族颓势渐显,魔族终于踏上神殿,四神或伤或陨,不成威胁。 看着高耸在云层之上的神殿,沈随眯了眯眼,总觉得那光有些过于刺眼。 加里恩站在沈随身后,施了个咒法,将手心的血污清除,轻轻牵上沈随的衣角, “我带你去光明神殿看看,那里很美。” 美是借口,光明神殿冰冷冷一片,哪来的美,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带着沈随去那走走。 感觉这样……仿佛就能拉着沈随进入他的过去。 他总想和沈随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 沈随点头,却没说话,只抬脚跟上加里恩。 到了光明神殿,加里恩推开门,高大奢美的神座正对两人,屹立在台阶上,明亮的日光将殿内彻底照亮。 在神殿里走过,视线扫过每一件摆设饰品,冷淡却又精致的陈设让沈随眉梢微挑,这才符合主角该有的气质,不像在他身边那样…… 垂眼,沈随轻呼口气,缓步走到神座前,身上的疼痛让他明白,拖不久了。 身侧的加里恩一直静静跟着,眉眼间是少有的、可以清楚看出的愉悦。 他还记得沈随那句“神殿攻下后再说。” 现在一切尘埃落地,而他关于未来岁月的设想才刚刚开始。 看沈随站在神座前,久久没有动作,加里恩眉心微皱,正要开口。 忽然,光链浮现,加里恩浑身被锁链缠绕,猛然扯坐在神座上,动弹不得。 沈随站在加里恩面前,垂眼看着他,看了很久,终究缓缓开口,声音很淡,说话间嘴里有些涩苦,带了点极浅的叹息, “这次我将神位给你,总觉得像是轮回……” 手里的圣器再一次散发出暗色,这次的光流像是燃烧的烈火,将整个神殿包围照亮,流光笼罩在加里恩身上,象征堕神的黑羽逐渐褪色,重归纯白。 牵系着两人的光链破碎四溅,光点化为尘灰,淡入四周过于明亮的光线里,再寻不到。 外面的众多魔族在暗光中全部消逝不见,重归暗渊。 在耀眼的光芒中,沈随缓缓抬手,趋于模糊的指尖落在加里恩额顶。 他垂下眼,低声道, “再加一条……抹去。” 抹去关于他的一切记忆,抹去所有回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完成任务的最好办法,对主角最好的办法…… 加里恩意识逐渐昏沉,却死撑着不肯闭眼,嘴里满是血腥味,一双眼近乎赤红,死死盯着沈随。 手勉力抬起,加里恩紧紧攥住沈随的手腕,力气大的仿佛要把他的腕骨捏碎。 但随着沈随身体逐渐虚化消散,加里恩的手终究落空,什么也留不住,指尖仅剩的一点余温也随着风过散去……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即将开始任务结算,结算完毕即可脱离世界。” 系统小心翼翼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将它所有疑惑彻底解答,却也让它明白,宿主现在的心情,不会太好…… “嗯。” 沈随懒散应着,看向光幕外,指尖敲在椅上,不知在想什么,眉眼间透着点沉寂。 光幕外是冷寂空荡的神殿,加里恩靠在神座上,双目紧闭,周身气压阴郁却又脆弱,唇上伤口模糊狰狞,手心不知何时被刺破,鲜血从指尖缓缓滴下,落在淡金色的地板上。 淡漠冷傲的神灵重归高位,就该这样,没有错…… 收回视线,沈随垂眼看着手腕,仿佛上面留着些什么,良久,他缓缓闭眼后靠,不再去想。 光明神喜欢玫瑰,神的信徒都知道。 光明神喜欢玫瑰,自己却不知道。 望着眼前无尽的玫瑰花海,视线却没有焦点,加里恩面色淡漠,揉搓着手心的玫瑰花瓣。 娇弱,无用,短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指腹被花汁染红,加里恩垂眼看了看,不知过了多久,手缓缓收紧,他抬头走向神殿,指尖的红也彻底消失。 身后的玫瑰花海随风摆动着,柔和光流涌入花海里,玫瑰愈发娇艳红美,重归盛期。 神殿里,命运之神和幻神在一旁等候。 七天前,神界发生了件极大的事,风神,海神陨落。 命运之神,幻神,光明神醒来身上都带伤,却不知为何,昏迷前的所有记忆也都消失不见。 魔族,人间探查后,也是一片安寂,除了人间所有光明神庙都荡然无存,没有丝毫异常波动。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像是那段记忆活生生被抽取抹灭,不复存在。 对于这种情况,神灵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于是打算在神殿集所有神力,开启回溯咒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加里恩坐在神座上,手里的权杖垂下,命运之神和幻神站在两旁,三束神力聚合在神殿中央,繁杂咒语中,幻镜回溯开启。 但本该出现影像的幻镜一片浓雾遮挡,无论众神如何施咒,神力如何激涌,浓雾始终没有消退半分,只能在隐约间看见一根闪烁的光链,还有一个极其模糊的背影。 权杖从手里滑下,落在地上,加里恩平静看着光幕里的人影,脸色却苍白的不成样子。 只觉得身上疼的厉害,却不知哪疼,迷茫间手紧紧攥起,唇有些发颤。 “您怎么了?” 注意到光明神的异样,幻神眨眨眼,略显诧异,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您……为什么哭了?” 指尖抚过眼角,加里恩垂眼看着指腹上泛着凉意的陌生东西,沉默很久,终于缓缓开口, “我也不知道。” 声音很低,带着些许疑惑,余音又带夹着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指尖微捻,泪水有些湿黏,加里恩睫毛微颤,嘴唇蠕动,良久,又轻声说着 “我也不知道……” 真相终究没被找到,还是没人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随着时间的侵蚀,逐渐消散,沉入遗忘的深渊。 一切都没有变化,神灵依旧是神灵,高高在上,却也冷寂淡漠,魔族依旧在暗渊,暗雾笼罩,整日不见天光,人间的悲欢离合照常上演,无数生死轮回。 一切都没有变化,直到千年后,光明神忽然从神界消失,没留下只言片语,也没带走任何东西。 众神用尽无数方法寻找,整个大陆都被翻遍,却始终没有找到,光明神仿佛尘灰般彻底湮灭消失,不复存在。 有人说,他去了更高的幻界,有人说,他被魔族囚禁,有人说,他捻灭神魂,自尽而亡…… 说法很多很杂,但都是猜测,光明神逐渐成为无数歌谣,颂词,长诗里的人物,被游吟诗人改编颂唱,传遍整个大陆。 但每个故事诗歌里,从来只有光明神一人,从开始到结尾,只有他一人面对所有艰险阻碍,获得无数胜利,打败所有敌人。 毕竟,那是伟大淡漠的光明神,又怎会需要他人,不可能也太虚假…… 被遗忘和掩埋的事实,也就不再是事实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