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女配手握龙傲天剧本(快穿)》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城外郊野,一场夜来急风骤雨过后,四面漏风的破庙里更显寒凉,倒塌的神像后面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儿。 晨曦微光透过破烂的门窗射进来,落在乞儿的脸上,忽然她睁开了眼,那双眼眸不似凡人一般,如朝露般明亮清澈,纯净无暇。 “这……就是你说的凡间?” 阿洛以前就听说过,仙界之下,有九千大世界,上三千,中三千,下三千,无数小世界。没想到她偶然拾得的一样机缘法器,竟不用穿过仙界壁垒,就轻而易举地将她带到这一方小世界来了。 “那是当然,本系统可是很厉害的。”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阿洛本是仙界太洛台的一滴朝露,经历数百年苦修才得已化形。 须知朝露无根无形,无灵无命,一当天地旭日升起,便会转瞬即逝,了无痕迹。能生出灵智还化形成人的,可以说是千万中也无一。发现她化形的太洛台女仙心存悯善,感其修行艰难,便将她留在了天宫,记入藉册成为一名小仙了,阿洛之名正是取自太洛台一字。 阿洛的确是幸运,虽成功化形,但根基浅薄,堪堪一精灵而已,却被留守太洛台的女仙记入仙册,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不至于沦为妖物。不过阿洛也够努力,苦修千年也终于跨过了成仙的门槛。同时还建立起了一个远大的目标。 她要成为天界战神。 太洛台是天界神殿,素来清寒,直到那日她遥遥望见天界战神的叱咤风姿,这惊鸿一面给阿洛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终有一日,她也要立于九天之上,拥有强大的力量。 此后阿洛修行也更加勤奋了。哪怕天资不足,也不言放弃。 系统便是这个时候与阿洛绑定的,说起来系统就忍不住自傲,它可是众系统精英中的精英,万里挑一的优秀。经历过的任务者无不在它的手上成为人生赢家,顶尖美人,文成武德争霸天下的强者等等。 只不过在时空缝隙中出了一点意外,能量耗尽所剩无几。就近迅速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宿主,就是阿洛了。 它打着包票会帮助阿洛修行,转眼便将她拐到了这个小世界。对此系统是有些心虚的,积蓄能量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还愿,也就是经历轮回完成附身之人的心愿或任务,除此之外也有其他方式,比如造福大功德,完善世界本源规则等等。 尤其是看着眸子透着纯洁无暇对所处的地方充满新奇的宿主,系统感觉自己就是居心不良拐带年幼无知小仙子的怪蜀黍。它之前所剩的能量也只够穿越一次的。若是积攒不了足够的力量,就无法达成开启下一个世界,更别说送她回仙界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哪怕成功了无数次的系统也有点小心慌,立刻握了握拳头,这第一个世界,它一定会想尽办法倾其所能帮助宿主完成轮回任务。 事实上,阿洛并没有系统想象的那么‘天真无邪’,被它的花言巧语所哄骗。她虽诞生于太洛台,不曾离开过天界,对外界知之甚少。但她也知道天上不会随随便便有大机缘掉下来,修行之路从来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她既为朝露浮生,天资有缺,想要寻求修炼途径,自然要冒一定风险的。 阿洛的目标是成为天界战神,凌驾九霄之上,而非甘于安逸沉寂的一小仙。 “这里一丝仙灵之气也没有。”阿洛伸出手,感受着这方天地,然而无论是空气还是晨曦,都与仙界全然不同,新奇过后变有些失望。她所附身的这具小孩身体很瘦弱,小手上也没什么肉,干干瘦瘦的,还满是黑乎乎的泥土灰尘。 系统对阿洛已经纯然是养崽的心态了,温柔安慰哄着道,“宿主,你再忍两天,玄英道君就来了。” 这个世界不是单纯的凡人世界,而更多是以修仙为主的世界。 从这点上看系统还是偏爱照顾阿洛的,在绑定之后它有了解过宿主的生活经历,一直待在仙界的清寒天宫,也很少与外界接触,整颗心都在修炼上,可以说是经验单纯了。要是贸贸然将阿洛投入现代或星际,亦或是礼教森严的封建古代世界,恐怕她很难适应进去了。 所以在系统的精挑细选之下,选中了这第一个世界。 阿洛所附身的这个小乞儿,无名无姓,父母早在逃荒中去世,留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四处流浪受人欺凌,去附近山村里讨些吃的还被几个小孩追着打,又冷又饿之下在这半间破庙里借宿。 就在她险些病饿而死之际,一恍若仙人的清冷白衣男子从天而降,不仅救了她,还不嫌弃她低微卑贱,向她伸出手,带她回到师门——昆仑仙宗。 那白衣男子就是当代修真界第一人,昆仑仙宗的玄英道君。 玄英道君不仅收她为徒,还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宁思。 在昆仑仙宗的日子仿佛是宁思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即便她资质平庸,在修炼上难有长进,但无论师尊还有其他师门长辈,师兄师姐们都尤为关爱照顾她,将她捧在手心里。 直到,正主宁窈窈回来了,她才知道自己所谓的美好幸福不过是一个虚假的泡影,一戳就碎。 原来宁思之所以会这么幸运,只是因为她的容貌肖似昆仑仙宗多年前在一场外出历练中意外坠入魔气横生的渊岭,从此生死不知的小师妹宁窈窈。 宁窈窈是玄英道君最小的徒弟,性情天真烂漫,天资出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师门团宠。因渊岭凶险万分,哪怕化神期尊者也不敢轻易踏足,昆仑仙宗在派人寻找了一回无果后,对宁窈窈能否生还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就此宁窈窈这个名字也成为了昆仑仙宗的一个忌讳,一提起便有不少人伤心难过。玄英道君更是发下话不会再收徒弟,直到他在凡间带回了一个容貌与宁窈窈年幼时一模一样的小女孩,还取名为宁思,思的是谁不言而喻。 昆仑仙宗其他人见到宁思,也忍不住会想起那个惹人喜欢乖巧的宁窈窈,于是将一腔思念和悲伤都寄托在宁思身上。但所有喜爱只是基于众人将宁思当做宁窈窈的替身,当正主回来了,这份喜爱也就不复存在了。 自宁窈窈回归后,宁思这个假货在昆仑仙宗的生活也就一落千丈,仿佛成了透明人一般。没有人还记得她也是玄英道君的弟子,包括她最敬爱的师尊。 宁窈窈如众人印象中那般善良美好,即便对待替代她身份,曾占据她拥有一切宠爱几十年的宁思,她也是表现的温柔宽容。 但其他人却没有这样,只要宁思表现出对宁窈窈的一点冷淡不好,他们便觉得她心思恶毒不怀好意,甚至还频频警告她要有自知之明,不准靠近宁窈窈。 师门所有人都在不断告诉她,除了样貌相似之外,她没有一处比得上宁窈窈的,不如她善良美好,不如她修仙天资出众。区区一个三系驳杂的废灵根,连昆仑仙宗的一个外门杂役都够不上。 她能有幸得到这样一番仙缘,不过是因为长得像宁窈窈罢了,她应该心生感恩。 听到这些话的宁思,几乎快疯了,一夕之间仿佛师门所有人都变了脸。最后她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成了一个愚蠢恶毒的女人,被师门厌弃,容貌尽毁,惨死在守护宁窈窈的魔君谢斐召来的万魔腹中。 宁思的心愿很简单,就是不再成为宁窈窈的替身。 系统觉得这个任务说难也不难,首先在破庙里等着玄英道君到来,带宿主进入修仙界,到时候再进一步改变原身的命运。系统还在琢磨着计划时,转眼就见宿主起身往破庙外走了。 “宿主,你别走啊。”系统有些急了,“你要是走了,万一刚好错过了玄英道君怎么办?” “我饿了,而且身体很难受。”阿洛摸着肚子,抿了抿嘴道。 阿洛以前听年长的女仙偶尔提起过凡人之苦,那时还没什么感触,现在却是有那么一点体会了。这具身体浊气甚重,不似她的真身,轻若鸿羽,她觉得浑身都难受,尤其是肚子。 在仙界,仙人修炼到了一定品级就能辟谷。而阿洛是朝露化形,本就不用食五谷,每日吸取一点日月精华就够了,还不曾经历过饿肚子。 阿洛不是在与系统商量,只是和它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至于系统提到什么玄英道君,她也完全没当回事。那剧情看得她有些眼花缭乱的,加上身体又虚弱,所以真正记下的剧情没几句。 “可这荒郊野外的,宿主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万一碰到什么野兽多危险啊。”系统抱着护崽的心态叨叨道。 出了破庙后,阿洛闭上眼,感受着风中的各种微弱气息痕迹。 她是朝露化形,虽无根无命,但真究起根源来,天地之间,风是她母,雨是她父,所以阿洛天生在风系水系上有灵性天赋。现在她附身在凡人小姑娘身上,手无缚鸡之力,但灵识尚在,只稍稍与空中流动的风亲近,便能从风中得到不少消息。 系统:“……”还有这操作,它忘了这次的宿主再弱,也是个神仙。 在微风的指引下,阿洛成功寻到了一处清澈的水源,路上还在树林里摘到了几个未成熟的果子充饥,吃的时候那酸涩味令阿洛皱起了小脸,但还是干干净净的吃完了。她认真告诫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凡人,要知道凡人的身体很脆弱的,很容易死掉的。 阿洛在清澈的溪边用流水清洗了一下全身,这具身体好像才八九岁,瘦瘦弱弱的还能看到皮包骨头,身上还有不少青紫伤痕,在原身的记忆中这都是她流浪时受人欺凌挨打的。 洗干净脸后,看着水中倒影显现的自己现在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肉,面黄肌瘦的,但也看得出模样标致,隐约能看得出未来几分美貌,尤其是眉心小小的一点朱砂痣,这也是原身与宁窈窈相似容貌唯一的区别。 阿洛没多在意,仙界美人如云,哪怕她很少与人来往交际,也无一不是姿容气质出众的,所以这副容貌在她眼中也只是普普通通而已。 洗去身上脏污后虽还是原来一身衣衫褴褛破破烂烂的,但整体干净了不少,精神气质也好了许多。 几个果子也不怎么饱肚子,阿洛又在上游捉了两条鱼,除了风,水在她的灵识引导下也是亲近她的,主动地将鱼推到了她的怀里。阿洛看了一下这鱼是没有生出灵智的,就拿石头一拍就拍死了。捉鱼是挺简单的,但怎么做成食物,阿洛就有些懵然了。 出于护崽心态的系统还在脑海里给她放起了几个美食视频,教她如何处理生鱼,如何生火烤鱼。 阿洛看的眼睛发亮,以她的灵识轻轻松松便能过目不忘,一看便会,完美地模仿视频中的动作,哪怕没什么调料,烤出来的鱼也是鲜嫩可口,原来人间还有这么多美食啊。 吃饱后,系统又提起正事来,“宿主快回破庙吧。” 她这一路跑出来找水源找食物的,都离破庙有二三里远了。万一真碰不上玄英道君,错过了这个机缘怎么办。 “为什么要等你说的那个玄英道君?”阿洛是真心的疑惑问道。 系统:“当然是带宿主进入昆仑仙宗啊。” “可宁思在昆仑仙宗待了几十年,不还是很弱。还有玄英道君之前的徒弟宁窈窈说是天资出众,回归师门后连宁思都打不过,可见他的教徒水平实在一般。” 阿洛看完剧情,对什么替身白月光不感兴趣,一戳就戳到重点。 系统一阵沉默,熟悉剧情的它当然知道这是因为宁窈窈在渊岭受魔气侵蚀毁了身子,而且她以前在昆仑仙宗是当团宠的日子,玄英道君对她的要求也不怎么严厉。轮到宁思,也是一样,根本就没怎么督促过她修炼。 这样说起来,玄英道君名气挺大,还真不适合当师父。 而且系统意识到它忽视了一点,哪怕阿洛附身在凡人身上,她本质还是一名神仙,不会像原身那般仰慕所谓的修真界第一人玄英道君还有昆仑仙宗的名声,在她眼中,这些终究不过是凡人的修真门派,没什么高低之份。 既然如此,阿洛眨了眨眼,“那就挑喜欢的修仙门派进去好了。”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系统又能怎么反驳阿洛,说遇不上玄英道君错失仙缘。这放在阿洛身上貌似不那么适用,就这么一会吃完东西在溪边休息的工夫,她居然就成功引气入门了。 阿洛也是觉得这副身子实在太差,走几步路都会累得晕倒,碰到大鱼扑腾的厉害了也没力气捉住,这让阿洛有些适应不了。别看天界那些小仙子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真出手也是随意翻山倒海腾云驾雾的。 引气入门后稍稍好了些,虽然在她眼里还是弱小的跟蚂蚁没什么区别。 系统又是一阵沉默迷茫,宁思不是没有灵根,但三灵根的资质在修真界尤其是昆仑仙宗这样的顶尖门派,的确是平平无奇了,也不怪宁窈窈回来后,宁思失去了唯一的价值就真的一无是处,不被师门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但换个芯就完全不同了,小小的一个引气入体对于真身是神仙的阿洛来说很难吗?不就是喝口水走步路一样简单。相比起仙界那些神裔大能生来便是仙胎,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系统带过不少任务者,但无一不是在最弱小微末,或遭遇背叛抛弃人生最低谷时期需要它来帮忙逆袭成为强者。 阿洛点了点头表示,她一个朝露化形的小仙,在仙界多弱多可怜多无助多不容易呀。 系统:“……”你说的也有道理。 经过短暂的心理调节后,系统很快恢复了心态如常,自我安慰道,虽然它这位宿主较之过往起点是高了些,但奈何见识的套路少,本性还是很单纯的,需要它这个系统好好引导。 阿洛的想法很简单,修仙是肯定要修仙的。在这方世界,以凡人之身修仙,也是肯定的。但系统所说的昆仑仙宗还有什么玄英道君,阿洛很质疑他们的教学水平,所以第一个排除在选择之外。 系统还能怎么办呢,带的崽崽有一点点熊,听是认真听的,但选择还是凭自己心意来的。系统也只能顺应着宿主改变原先的计划,其实也是因为想要进入修真界,还真不一定就需要玄英道君不可了。 这就要说起这个世界的地图了,修真界与凡尘界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和壁垒,原剧情中玄英道君见到与宁瑶窈幼时容貌相似的原身,带她回到昆仑仙宗也不过飞了半日的工夫。可见阿洛所在的此处地方离修真门派聚集地并不远,一穿到这个世界,系统就自动模拟出了世界地图,保证不会带宿主迷路。 等进入了修真界,就可以选择其他宗门拜师。这样一来,倒是可以从根源上改变原身的命运了。 就在系统给出地图参考和建议,阿洛踏上路途后的第二日,玄英道君正好追杀一黑水蟒妖来到了破庙,那蟒妖早已妖力耗尽,强弩之末,最后即便自爆妖丹,也未能伤及到玄英道君。 蟒妖可以说是死不瞑目,哪怕在最开始遇到的是修真界当代第一人玄英道君时,也还抱着些许侥幸,但终究还是落得个魂飞魄散。 灭了蟒妖后,玄英道君淡淡扫了一眼破庙,方才心头隐隐出现与他有关的玄机一闪而过,但神识扫过此方范围,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玄英道君不以为意,转身驭使飞行法器便回宗门了。 若非这蟒妖伤的是昆仑仙宗的弟子,且已经修成妖丹,寻常修士轻易不能敌,他也不会特地出山追击诛杀。玄英道君修仙已有数百年,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对凡尘没什么兴趣,哪怕此处离凡人城池很近,他也不可能在多逗留什么的。 * 两月后。 阿洛来到系统提示的白玉城,也是离修真界最近的凡人聚集地。 这一路走来说容易也不容易,说艰难也不艰难,阿洛现在虽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但引气入门后,也能施展两三个小法术护身,加上有系统引导,有意避开了凡人城池,免得被坏心人盯上。而在野外,阿洛的灵识与万物草木都亲近得很,也不用担心食物和什么危险。 白玉城之名传闻由一化神修士所取,意在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听着系统滔滔不绝的科普,阿洛若有所思。其实她虽为神界一小仙,但与这些凡间修士也没什么区别,都不过是大道之下挣扎求生的蜉蝣蝼蚁,凡人修士追求长生,生为微尘的她也希望能有朝一日扶摇直上,立于九天之上,掌握自己的命运。 阿洛现在的模样不说衣衫褴褛,但也好不到哪去,进城后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但也只是看了几眼便没有多理会了。 白玉城因是离修真界最近的凡人城池,素来也有宗门派遣修士管理,所以法纪风气都要清明些,也少有会对一孤儿稚童起歹意的。 尤其是最近不少门派的修士来到白玉城,这也是城中显得热闹的主要原因。 修真界有个惯例,每隔十年就会在白玉城择选一些有根骨资质的孩童收入门下,记为弟子,为宗门下一代提供有生力量。毕竟凡间地广人多,若是每州每地一一遴选过来,不知要耗多少工夫,其中还不乏偏僻乡野山村之地。于是就有了这个仙门择选大会。 每到这个时期,都会有无数梦想接触仙缘的少年乃至孩童从四面八方而来,涌至白玉城,这些人有的是出自修真家族,有的则是从各国各府挑选来的有灵根的凡人孩童。 所以阿洛混迹在其中也并不起眼,旁人见了也只当又一个羡仙慕仙,渴望成仙的孩童。 只是每回的仙门择选大会,最后真正能踏上仙途的可以说是千分之一。在白玉城中居住的百姓也都习惯了,别看十年一度的仙门择选举办的浩浩荡荡,但进入修真界的条件却异常苛刻。尤其是正道七宗这些顶尖一流的宗门,从来都是贵精而不贵多的。 连那些出身修真世家天赋异禀的千金公子也会特地准备,好赶上白玉城的仙门择选,最重要的是能被正道七宗看中。 要说这些人心中的首选,那定然非昆仑仙宗莫属了。 昆仑仙宗乃正道七宗之首,这些年来在修真界中名声最盛,还有当代第一人玄英道君,据说天生道骨,乃千年一遇的天才,一出生便被昆仑仙宗掌门收为弟子亲自抚养,他也没有辜负师门期望,天赋了得,百岁结成元婴,彼时震惊了整个修真界。 宗门弟子对他也推崇敬畏不已。 “这白玉城城主留了我们这么久,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的小儿子进入昆仑仙宗内门,还送了我们雪灵丹,可真是下了血本。” 奇宝阁里,几个身着昆仑仙宗服饰仙气飘飘的弟子一边逛着,一边闲话说道。 楼里的掌柜伙计无一不恭恭敬敬,甚至以仙人尊称。因地位差别悬殊,不入修真界的人对这些仙门也不熟悉。在凡人百姓眼中,这些名门大派的修士便是仙人了。哪怕听见他们提及城主的事言词轻慢,也不敢露出什么别的神色来。 说这话的是个身着碧裙的女弟子,更加不在意了。白玉城主的先祖或许曾是修真界一方大能,但他现在也不过一个凡人城池城主,在那些凡人百姓眼里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但在昆仑仙宗的嫡系弟子面前也不过尔尔罢了。 为首的那位蓝白道袍,气质如竹面若冠玉的师兄,语气倒是温和,“城主府的那位小公子生有天灵根,此次择选应是能入宗门,说不准便是我们的师弟或师侄了。” “师兄说的也对,只是那城主未免心生妄想,还提及玄英道君。”那女弟子轻声笑道,“可惜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玄英道君前几年就已经说过了不会再收徒的。” “对了,陆景师兄,道君这次闭关又要多久啊。” 不知何时开始,玄英道君就开始深居简出,长年闭关,两月前难得出手诛杀了一只蟒妖,又回到忘瑕峰了。许多弟子都来不及见上一眼。 要知道因为玄英道君年纪轻轻百岁便已结婴,故容貌在修真界也是少有的清冷俊美,引得众多女修爱慕。昆仑仙宗内也有不少,碍于辈分和修为,只敢心中仰慕罢了。 陆景是玄英道君的亲传二弟子,自然是清楚师尊为何闭关深居简出的缘由,只是此也为隐秘,不好对外言说,心中微叹,面上温和笑着一两句便应付过去了。 * 阿洛入城没多久就遇到了一点小意外,她正想借宿客栈时,却得知这白玉城用于交易的货币是灵石,哪怕是最便宜的一家客栈。阿洛虽在系统的教导下弄来了些银钱,在这里却是没什么用的。她也不气馁,准备到城外找处地方过一晚就是了。 离开客栈时正好迎上一伙同样是住宿的人,中间被簇拥的小姑娘,约莫十岁模样,却已生得雪肌乌发,袅娜娉婷。衣着打扮不差,还有修士仆从跟随,一看便知是某个家族出身的小姐。 阿洛一身褴褛,自然容易被当成了路边小人物,但不知为何那少女见到她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一把拉住阿洛就说与她有缘想要结识她,还大方地将客栈包下来,让阿洛也留下来住。 想着若是住在城外郊野,遇到野兽妖物这些危险还在其次,但要是赶不上仙门择选就坏了,阿洛便答应了下来。 据少女自己介绍,她叫顾玉珑,来自东临国的修真家族。当问及阿洛来历时,阿洛以原身的经历说了一番。 顾玉珑面上温柔笑意盈盈,心里越发确定眼前人就是她所写的《繁花仙途》重要女配——宁思。 顾玉珑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睡了个觉,就穿到了自己写的小说里,还成了一个姓名从未在文中出现过的路人,直到她听闻昆仑仙宗玄英道君的名声,精神才抖擞了起来。 这本小说是她写的第一部大火而且还要卖出影视改编权的,顾玉珑给女主宁窈窈的待遇完全是甜宠文的标配,写到后面读者还分成两派,有站玄英道君为男主的,有站少年魔君谢斐的,还有少数站青梅竹马天凤宫少宫主凌清韶的,为此评论区到微博论坛都开帖争吵不休。 对于能引发这么大的争议和热度,顾玉珑心里也是骄傲虚荣的,自己也迟迟没有定下结局,打算看谁的支持书粉更多,就给女主选谁。在此之前,当然是都专一深情爱女主宁窈窈了。 顾玉珑只可惜自己没能直接穿成女主角,而是一个没有姓名的路人甲。 不过她运气也算不错了,顾家是一个小型修真家族,顾玉珑自己也是单灵根的资质,不过却是偏弱的水灵根,来之前顾家的打算是让她努力进入飞仙阁,飞仙阁是正道中排名第六的宗门,以女子为主,且修炼功法适合水灵根。 但顾玉珑是一心想要进入昆仑仙宗的,穿到自己写的小说里没有什么金手指,有的也就是剧情优势了。若是去了别的门派连这些优势也会失去。她写小说时笔墨几乎都集中在主角宁窈窈和宠爱她的几个男主角色身上,昆仑仙宗的剧情更是占据了大半部分,更别说还有预备役男主修真界第一人玄英道君。 身为作者的顾玲珑自然知道,女主角宁窈窈正在渊岭之下与未来魔君谢斐培养感情呢。这个时候她若是进入昆仑仙宗,说不定可以取代宁窈窈在玄英道君心中的位置。 小说后半部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两位,一个是离飞升近在咫尺的玄英道君,一个是掌控魔域的魔君谢斐。后者顾玉珑现在暂时是没机会抱大腿了,但前者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斗志昂扬没多久的她就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正道第一宗门昆仑仙宗谁不想进去,人家也挑剔的很,考验重重不说,以顾玉珑单系水灵根的资质,即便侥幸入了昆仑仙宗,也不一定能进入内门成为嫡传弟子。顾家也不是什么能让名门大派给面子的修真世家,顾玉珑恐怕连接触到玄英道君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想着抱上金大腿了。 顾家也将资源都倾向于送她进飞仙阁,最好能拜在一位金丹真人门下。飞仙阁的嫡传弟子与昆仑仙宗的外门弟子相比,自然是前者带给家族的利益更大些。顾玉珑尚且年幼,且还需要依靠家族,在此事上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顾玉珑头疼想不到什么办法时,竟意外让她遇到了文中的重要恶毒女配角色宁思。 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机会么。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说起来顾玉珑还有些郁闷,自己身为作者穿进来,不但没有什么金手指福利,连个剧情角色都难接触到,想进个昆仑仙宗也不容易。谁让小说内容是围绕着主角宁窈窈展开,她可是天命之女,连爱慕她的男人都个个身份地位不凡,要么是修真界第一道君,要么就是一统魔域的魔君,连男配都是出身尊贵的天凤宫少主。 以至于她在发现女配宁思后,才会这般激动。 在她的小说里,宁思就是个专门负责在宁窈窈归来后的剧情里负责不断作妖卖蠢被打脸的恶毒女配,在宁窈窈和各位男主展开修罗场期间做一下调剂或促进感情,简称工具人。 等发挥完作用后再为满足读者的需求,安排一个死得凄惨的结局,令所有人皆大欢喜。 但现在在顾玉珑眼里,又有了另一个作用,她可以借搭上宁思的机会进入昆仑仙宗。 自从顾玉珑知道是穿到自己写的小说后,就没少关注打听昆仑仙宗的事,按理说玄英道君会在一次外出中偶然发现流浪为乞的女配,因她容貌肖似宁窈窈,而被玄英道君收为徒。 至于现在怎么会出现在云仙城,顾玉珑疑惑了一下后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剧情微不足道的变动。但再怎么变,宁思肯定是能入昆仑仙宗,甚至拜在玄英道君门下的。 单凭她这张脸就够了。 一个负责打脸剧情的炮灰恶毒女配,顾玉珑自然不会给她安排什么百年千年绝无仅有的资质,那样的话就算搞事情也掀起不了什么风浪,无法成为反派大BOSS。毕竟她写的可是甜宠文,自然一路甜甜甜宠宠宠了。 至于阿洛这个名字,顾玉珑也没多在意,反正在遇到玄英道君后肯定会改的,这可是对女主宁窈窈的重要纪念。 系统因为能量不足,无法探测到顾玉珑穿书者的身份,但凭着丰富的经验便对她莫名其妙而来的热络起了警惕心,怀疑她有所图谋,不然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包下客栈来留阿洛住不说,还派仆从去置办新的衣物送给阿洛,对阿洛询问的有关修真界的知识也是无所不答。 看着阿洛一脸单纯没有拒绝还与对方聊了许久,系统都有些着急,生怕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人心险恶的宿主被坑了去。 阿洛拿着顾玉珑送的记录修真界常识的小册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耐心听着系统的劝说后,说道,“我没有感觉到她对我有什么恶意。” 虽然顾玉珑总用一些复杂的眼神打量她,其中莫名还夹杂些怜悯,但并不含有明显的敌意。 系统微微哑言,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玉珑的态度的确是很好,贸然冷言拒绝的确不妥,说不定还会与对方结仇。阿洛现在是修炼出了一些灵力,但对方身边还有筑基修士呢。倒不如静观其变,看她究竟有什么意图,想从阿洛身上得到些什么。 再看向阿洛,认真地看着修真手册上的一字一句。 降落到一方小世界,与仙界的风土人情全然不同,都是自己过往千年都不曾接触过的,但阿洛凭直觉行事,对方的喜怒哀乐,善意恶意其实很难骗过一位前身是仙人的灵识。 顾玉珑对阿洛的确没什么恶意,她还想着借阿洛这条线进入昆仑仙宗成为嫡传弟子呢。拉拢还来不及,怎么会害她。她身边的修士仆从倒是不解小姐为何对一落魄乞儿这般好,不过换上新衣物后发现其容貌清丽,气质灵透,令他们稍稍高看了一眼。 到了仙门择选的第一日,大会共有七日,有些宗门甚至还会姗姗来迟,七天时间也是给凡间求仙之人多一些宽裕时间。 第一日主要是测灵根。 一大早顾玉珑就敲响了阿洛的房门,阿洛醒得也早,晨曦微现便睁开了眼。 仙门择选的地点在白玉城内城的一处方圆两百丈宽阔无匹的广场上,可容纳上数千人,一眼望去,倒是分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块区域,分别是各大门派负责挑选弟子的地方。有男有女,有的身着道袍如清风白云。有的皆是女子花容玉貌,丝带飘飘,还有的儒生打扮,清雅端正等等。 顾玉珑似是有些紧张,握着阿洛右臂的手也有些用力,似乎这样能给她一些信心。她什么也没说拉着阿洛径直往昆仑仙宗的弟子那处去了。 她身后的筑基修士皱了皱眉,暗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这才第一日而已,让小姐见识见识有多少天才俊杰,就知道飞仙阁对顾家对她来说都是个好去处,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即便来得早,昆仑仙宗作为热门,也是排满了长队。好在没人敢在在众宗门的眼皮子底下插队,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轮到了顾玉珑和阿洛。 这也是因为测灵根并不麻烦,前面几乎筛下了八成的人,另外两成人也只是被录名送了玉牌,说明日再来参加昆仑仙宗的入门考核。 顾玉珑在顾家的时候就已经测过,这次也是从容地将手放在测灵根的法器之上,圆盘样的法器显现出淡蓝色纯净的光芒,足够耀眼。 许是检测了二三十人,总算遇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单灵根了,那原本面色不耐的弟子态度稍稍好上一些,在心中记下她的样貌,说道,“顾氏顾玉珑,单系水灵根,可入我昆仑仙宗。” 顾玉珑不以为意,面带笑容地领了下一道考核的玉牌后,就急急忙忙地把阿洛推过去检测灵根。 灵根资质是修真界的第一道门槛,无灵根者与仙途无缘。 这是修真界公认的,但却不是不变的真理,若万千世界皆如此,想她一滴朝露是怎么也不可能诞出灵智成仙的,在阿洛眼里虽觉得狭隘了些,想着入乡随俗也没有说什么。 那负责的弟子看着她是和单系水灵根的顾玉珑一起来的,以为资质也还不错,但见到法器上闪烁的驳杂三色灵光,嘴角立时撇了下去,看也不看阿洛,淡淡道了一句,“三灵根,与我昆仑仙宗无缘。” 闻言顾玉珑立刻就急了,不会因为她的蝴蝶,女配宁思都进不了昆仑仙宗了吧,那她计划好的事岂不破灭了。 阿洛面色平静,她本就没准备入昆仑仙宗,也就不打算争取什么。正打算转身就走,顾玉珑却与那弟子争执了起来,惹得那弟子恼怒,不屑道,“区区一个三灵根,连入我昆仑仙宗外门都不配。” 便是杂役外门弟子,也多的是修真家族挤破了头送人进昆仑仙宗,无需特地在此仙门择选。 这声音丝毫未收敛,不少人都听到了,周围各色轻视嘲弄的目光不一落到阿洛和顾玉珑身上,多是认为她们自取其辱。 注意到这番变故赶来的顾家修士连忙拦下她,还躬身作揖对昆仑仙宗的弟子道歉,“我家小姐年幼不懂事,还望仙长不要见怪。” 别看他模样比这位昆仑仙宗的弟子大了二三十岁,但修为气息却是差不多,这便是普通修士与出身名门大派弟子的区别。 顾家修士还瞪了阿洛一眼,知道她是三灵根的资质后也就不甚在意了,现在更因顾玉珑为了她与昆仑仙宗的人起了冲突,对她是毫不掩饰的恶感。顾家希望顾玉珑进入飞仙阁,却也不想她为了旁人得罪修真界的第一宗门昆仑仙宗。 “白樘。”忽然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面色倨傲的弟子一见来人,立刻毕恭毕敬行礼,低下头道,“禀陆景师叔,是这二人在此捣乱,明明不过是粗劣的杂灵根,也妄想入我昆仑仙宗……” 陆景本是因为不好推辞白玉城主赠的青灵丹,便想着亲自送城主家的小公子来仙门择选录名,以此还了这份人情。以这位白小公子天灵根的资质,通过宗门考核不难,但有他在旁边照看,显然会更顺利些,以后入了宗门也有别的好处。 那弟子半晌没听见陆景师叔说话,抬起头来却见他看着那验出三灵根资质的女孩愣了神。 难不成是陆景师叔认识的人,那弟子心里一咯噔,陆景师叔可是玄英道君的亲传弟子,地位高出他不知多少,要是不慎得罪了,那可就糟糕了,那弟子嘴里都有些犯苦,原本还能继续说的告状贬低阿洛和顾玉珑二人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陆景看见阿洛的脸,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除了眉间那点红痣,她与窈窈年幼时仿佛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若非他知道小师妹自幼父母双亡,四岁时就被师尊抱回来亲手抚养收为弟子,他都要怀疑眼前人与窈窈有什么关系了。 他下意识问道,“你叫什么?”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温柔。 “她叫阿洛,我们一道来的,想拜入昆仑仙宗。”不等阿洛说话,顾玉珑便语气激动欢快地回道。 * 回到客栈,顾玉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果然借着宁思的女配光环能接触到更多的剧情人物。还照着她所想的,给陆景留下了一个仗义助人,正直善良的好印象。 她身边的顾家修士也是难以置信,玄英道君的弟子居然亲手送了玉牌给一个杂灵根的女孩,允许她参加后面的宗门考核。那态度竟比对白玉城城主家的小公子还要好。他们也同样怀疑陆景认识阿洛,或是有什么关系,不得不说实在令人艳羡。 好在他们家小姐也能从旁得益,能够结识修真界第一人玄英道君的亲传弟子,这对小小修真家族顾家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于是顾玉珑再坚持要入昆仑仙宗,这些顾家修士也没了话说,还立刻去信给顾家,询问是否全力支持顾玉珑进入昆仑仙宗,争取拜入内门一位真人门下成为嫡传弟子。 同样紧急传讯的还有陆景,一回到住处后,他静思片刻,便发出了传讯符给他的师尊,玄英道君。 在见到容貌肖似宁窈窈的女孩后,陆景的第一念头就是想将她带回宗门,不仅是对陨落的小师妹的思念之情,还为了解开师尊的心结。 自窈窈坠入渊岭,连命灯都破碎后,师尊就有了心结,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此后修为再无寸进,这也是为何这些年来师尊都在闭关静修的缘由。此事乃是昆仑仙宗的隐秘,除了掌门和几位师伯,还有他这位亲传弟子,再无人知晓。 若是让外界知道,修真界第一人玄英道君,因困于弟子陨落的心障,而修为止步不前,不知会引来多少非议和宵小,对凌驾于诸多宗门之上的昆仑仙宗也是不利的。 而在发现阿洛后,陆景震惊之余,很快便想到若是师尊见到一个和小师妹长得这么像的女孩,会不会解开一些心结。 此事关系师尊修行,实在重大,陆景不敢轻忽擅自作主,立即上报于师尊,还让人记下阿洛和顾玉珑的姓名和住所,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客栈房间里,阿洛端详着手里的玉牌。在宁思的记忆里,陆景便是仅次于师尊对她好的人,他待她温柔亲切,关怀备至,每逢出门历练回来还会送她漂亮的衣裳首饰,酸甜的糕点小吃。 直到很久以后,宁思才知道那些都是宁窈窈喜欢的,但年少懵懂无知的她什么都不明白。 渐渐的,宁窈窈的爱好就成宁思的爱好,在昆仑仙宗所有人眼里,她和宁窈窈越来越像,不仅容貌像,爱好习惯也像,但假的终究是假的。当宁窈窈一回来,宁思这个替代品就失去了作用。 “这告诫我们一个道理,修行之人,切忌贪恋外物,尤其是在初期,否则容易移了性情。”阿洛认真道。 系统:“……”明明在讨论女配的怨念啊。 总而言之不要被陆景的温柔和煦外表给迷惑了,等宁窈窈一回来,他的所有温柔关爱就又回到了小师妹身上,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 阿洛也就研究了一下修真界这种玉牌的构造灵力运转,弄明白后就扔到了一边,昆仑仙宗,她还是没想去的。 不过另一个人顾玉珑好似不这么想,她仿佛认定了阿洛和她进入昆仑仙宗是板上钉钉的事,更觉得经过检验灵根那一遭后,她与阿洛的关系更为亲近了。她身边的家族修士仆从也没有说什么,以昨日陆景的态度,他们也不敢随便小瞧了阿洛。 阿洛不傻,身边又有一个系统时时刻刻在给她分析,“刚才她的那个笑你没有看见,还带着丝丝得意,肯定是知道陆景看重你的原因。” 哪怕没有能量检测,系统已断定顾玉珑是穿书者或重生者了。 再来到仙门择选大会上时,阿洛已经不如上一次那般不起眼了,昆仑仙宗,玄英道君的弟子亲赐玉牌予以参加考核等等,这些还是加诸在一个资质不过杂灵根的女孩上,就足够引人注意了。 陆景还未出现,但昨天不少人还在,比如负责测灵根的那位执事弟子,还有本该因为天灵根风光无限的城主之孙白小公子。一见到阿洛就忍不住怒目而视,要知道昨日因为她夺去了陆景所有的注意力,连后面白小公子检验灵根录名也不过是匆匆走个过场。 他不能怪连祖父都要恭敬以待的陆景仙长,那就只能迁怒记恨上阿洛了。 眼见第二重考核快要开始了,顾玉珑面带欢喜,拉了拉阿洛道,“你的玉牌呢。” 阿洛抽出了被她拉扯的手臂,“我没有带,你自己去参加考核吧。”昨日被陆景打断了,她今日还要再去其他择选的宗门看看。 顾玉珑睁大了眼,似乎不可置信,只见阿洛眨了眨眼,语气透着平静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想进昆仑仙宗,昨日只是凑巧而已。” 一声冷哼传来,一身锦衣华服的白小公子经过她们身边,面上带了几分嘲讽说道:“某些人有自知之明也好,免得以三灵根的资质进了宗门,到头来也只能待在外门做杂役丢人现眼。” 顾玉珑因为阿洛的一句话陷入了十足的震惊之中,“你怎么能不进昆仑仙宗呢?”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她立刻改了说辞,强颜欢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昆仑仙宗那么好,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进去,你有这个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昆仑仙宗再好,也和我没什么关系。”阿洛坦然道,转身离开了这里,往广场其他地方去了。 负责第二重考核的弟子见状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阻拦,陆景师兄也只是说照顾照顾此人,却没说人家不参加该怎么办。 顾玉珑跺了跺脚,这番变化令她猝不及防,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又在昆仑仙宗弟子的频频催促下,只好先进第二重考核的玄水境了。 在摆脱了顾玉珑之后,阿洛的仙门择选之旅貌似恢复了正常。昨日陆景亲近她还赠予玉牌的事,虽有不少人在议论,但也不是人人都见过阿洛。她就在择选大会闲逛起来,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宁思的记忆几乎都是和昆仑仙宗有关的,因为修为低微,很少外出历练,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宗门内,对其他修真门派的了解,恐怕还没有阿洛前两日看的那本修真手册知道的多。 对于拜在哪个宗门名下,阿洛自己是不急的,在仙界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师父大能教导,不也是这么一路自我摸索来了。 系统倒是上心的很,为阿洛分析着每家宗门的好处缺点。 它现在也不强求宿主进昆仑仙宗来了,那些人表现得再好,也不过是虚情假意,对还没见过人心险恶的宿主来说未必不是一个龙潭虎穴。以宿主的本事,就算进个二三流的宗门,也不会混的太差。 这样的话,避免与玄英道君,宁窈窈他们的接触,也算勉强完成了原主的心愿。 阿洛停在一处宗门录名筛选的桌前,相比起来这里比其他处冷清了不少。 老实说阿洛这副皮相还是不错的,不说粉雕玉琢,也是清秀可爱,连桌后坐着的剑宗弟子笑眯眯地道,“小妹妹,你走错地方了吧,飞仙阁还有紫丹宗在那边。”说着还用笔指了指具体方向。 这两个宗门多是招收女弟子的。 “那些我都去过了,这里是最后一个地方。”阿洛认真声明了一下,表示自己没有迷路这个属性。 剑宗弟子面露一丝讶异,后又恍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能是这小姑娘资质不佳,被那些宗门都拒之门外了吧。想到拜入山门之前家中的年幼小妹,估计现在与眼前的小姑娘也差不多大小了,剑宗弟子心底不免一软,“后日还会有一些新的宗门来挑选弟子,你可以再去试试。” 仙门择选大会也是有一些默认的潜规则,比如前三日由正道七宗主持,之后才轮到其他二三流的宗门挑选弟子。虽不能和昆仑仙宗,飞仙阁这些大派相比,但也算不错的好去处了。 这位青衣布衫的弟子又温声解释了一句,“我们剑宗是不招女弟子的。” 说着似乎还有些惋惜的意味。 剑宗正如其名,以剑修为主。而且从开山祖师始,就只招收男弟子。这条规矩延续至今,哪怕五百年前剑宗遭逢大难,人丁凋零,也没有打破这规矩。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修真界女修本就不多,且多是偏丹药乐器符箓辅助修炼,受保护的多。剑修不同于其他玄修,从握剑起,便要时刻磨砺自我,以求打磨出剑骨剑心,其中艰辛,自然是一点也不轻松的。 所以在仙门择选中,他们剑宗这是最不受欢迎的。不是说没人幻想御剑飞行遨游天地间,但前提是能忍受得了坚持在剑宗待下去。 剑宗每年光是进入宗门后的三月试炼,就能刷下九成九的候选弟子。他们家掌门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但凡心性有一点不好,在练剑上惫懒的,都会被逐出剑宗。 久而久之,没那个本事和毅力的也不往剑宗来了,资质顶好的大可以往名声更大的昆仑仙宗去。 连带着还传出了剑修无情,一心只有剑的名声,虽然说的好像也没错,但出外历练的时候不受女修欢迎,也挺苦逼的。 而且小师妹什么的,他也好想要啊。 这位剑宗弟子也只敢心里想想罢了,说是不敢说的。 系统对剑宗的评价却是挺高的,其实真追溯起来,过去的修真界之首并非昆仑仙宗,而是剑宗。 剑宗之所以衰落,源于五百年的正魔大战,剑宗是抵御魔域入侵的主力,上代剑宗掌门更是与魔君同归于尽。战后魔域群龙无首,一团散沙,再无兴风作浪的能力。 正道获得胜利,但剑宗却是其中损失最惨重的,不仅掌门陨落,长老真人级别的死伤殆尽,且宗门菁英弟子九成皆亡,此后剑宗百年人丁凋零,青黄不接。 若非这代掌门陵元能力不弱,力挽狂澜,也并未因剑宗元气大伤而降低门槛招收弟子,反而条件苛刻,在他的努力经营下。尽管剑宗未能重回正道仙门之首的位置,但也依旧是顶尖一流的宗门。 昆仑仙宗则是因为底蕴深厚,又出了玄英道君这种千年难得一遇资质绝佳的修行天才,在剑宗衰落后跃居修真界正道之首的位置。 就在阿洛和这剑宗弟子大眼瞪小眼之际,一道金色流光划过苍穹, 一股强大的威压自上而下地袭来,扫过整片内城广场。 “玄英道君怎么来了?”有人一眼便认出了那金光流云之上的人。 玄英道君的到来引起不小的震动,不说本宗门的弟子长老,其他门派的长老真人也是惊疑不定。仙门择选大会对各修真门派虽是要事,但也没有重要到需要一位元后大修的真君亲自到来,尤其还是当今修真界第一人的玄英道君,论地位,在宗门内仅次于掌门。 因年纪轻轻就成就金丹元婴,玄英道君不仅始终保持着年轻的外貌,气质也是疏冷如高山之雪,修真界皆言,千年内他是最有可能化神飞升之人。 “她在哪里?” 玄英道君负手而立,神色淡漠道。 陆景一身锦白紫纹道袍,如芝兰玉树恭敬立于玄英道君身后侧。 陆景晚来些时候,便是为了去迎接他师尊。他传讯后不久,玄英道君便回信说他会亲自来择选大会,见一见那个容貌与宁窈窈相似的女孩。他一开始那些想法不过是猜测,没想到师尊竟真的会这般在意。 昆仑仙宗的第二重玄水境考核正好结束了,通过和未通过的陆续都出来了。陆景还提前让负责考核的弟子在水镜中照顾阿洛一些,结果以师尊的决定为主,有没有实力通过水境测试其实并不重要。 但寻了一圈,并未在众人中找到阿洛,陆景不免露出惊讶紧张的神色。这时因为玄英道君到来,其他宗门的长老真人也都匆匆赶过来。 “玄英道君突然驾临,不知所为何事啊?”玉霄派的长老轻捋白须问道,不止他,其他人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收徒。” 简单至极的两个字,却传遍云际,也掀起了在场所有人不小的波澜。玄英道君可以说是所有想成仙的少年少女仰望和向往的存在,若能成为他的弟子,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不知有多少参加仙门择选的人心潮澎湃,鼓起胸膛希望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刚从玄水境中出来的白小公子眼睛更是一亮,他下意识认为玄英道君是在他们中挑选弟子,而单凭资质,还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同样是通过了第二重考核的顾玉珑,有些虚弱萎靡不振,心里却是苦笑,她大概是极少数知道玄英道君为谁而来的人了。 顾玉珑到底是成年人的心理智商,知道要是和女配宁思一起进玄水境,寸步不离她,以陆景对她的在意,肯定要轻松简单些。 没想到突发变故,顾玉珑一个人进去,实力泛泛,若不是费了些心机也不容易通过。 她到现在还纳闷着,宁思怎么拒绝参加昆仑仙宗的考核了。 不过既然玄英道君来了,和主角宁窈窈长得那么像的女配,注定是会进昆仑仙宗,拜在玄英道君门下了,顾玉珑理所当然地想道。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一位元婴真君想找人,阿洛想避也避不开。不过片刻时间,陆景便来到她面前,脸上还带着些许惊讶,“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没有拿玉牌去参加考核。” 当然这也不重要了,他含笑道,“师尊想见你,随我来吧。” 阿洛躲开了他过来拉她的手,似是迷茫不解地道,“你师父找我做什么?” 陆景因为她表现的抗拒愣了一瞬,又温和笑道,“我师尊想收你为徒。” 站在旁边的剑宗弟子听了这话目瞪口呆,他先前还想着怎么劝慰小姑娘离开去别的宗门试一试的,没想到对方竟是玄英道君看中的人。像是做梦一样,但玄英道君亲临这不会有假,他的弟子陆景更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运道顶好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眼中撞了大运的小姑娘居然开口拒绝了陆景,“我不想去,也不想拜他为师。” 方才玄英道君恍若仙人一般凌于飞云之端,飘然而至那幕,阿洛也看见了,但这并不会让她像其他少年少女生出惊艳仰慕之感。如仙人一般,终究不是仙,比这更壮观震撼的场面,她在仙界千年见过的不知有多少,自然也就没什么触动的。 听到她的话,陆景也惊呆了,他实在想不到一个来自凡间的还不曾修炼的小女孩,会说出这样‘狂妄’的话来。连他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说什么。” 淡淡的一句话毫不留情扑面而来的庞大威压,连陆景也有些承受不住。更别说阿洛这具尚且年幼的凡胎了,当下就被压得喘不上气,头晕耳鸣来。 “师尊。”陆景喊了一声,出现的人正是玄英道君。刚才阿洛说的话,让他有些不喜,所以也就丝毫没有收敛威压。 玄英看着她,那容貌似是让他忆起了什么,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了黑沉沉的双眸,里面蕴含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声音清冷居高临下地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君座下的弟子了。” 此言一出,场上一片震惊哗然,不知有多少羡慕妒恨的目光投来,或审视或挑剔,或若有所思,也有好奇疑惑这女孩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引得玄英道君亲自到场,还说收她为徒。 因玄英道君收徒之故,这里直接成了大会场上万众瞩目的中心,周围皆是议论声,只是碍于玄英道君不敢高声。 此时别说阿洛,就是系统对玄英道君的好感度都降到负一万了。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还打不过玄英道君,甚至对方轻轻一捏,阿洛这具肉身都能被碾碎。 当然她的真灵,在这方小世界还没人能毁得了。可无论是任务失败还是要寻找另一个肉身附体,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系统在耳旁哄劝着,阿洛却执拗地不愿低头,尽管脸色苍白的可怕,连呼吸都困难,她抬起头,直视依旧坚持道,“我不愿意。” 这句话比玄英道君要收徒引发的轰动还要大,她声音虽不大,但在场的多是修真人士,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仍是不敢置信。 这世上竟有人敢拒绝玄英道君。 如白小公子这样自认天之骄子的人,更是攥紧拳头红了眼,恨不得以身相代,成为玄英道君的弟子。顾玉珑半天没回过神来呆傻地看着这根本不是她所写的剧情发展。 女配宁思应该是对玄英道君仰慕敬重,甚至奉若神明的存在。怎么初见会是这样,顾玉珑心底泛起一阵恐慌,感觉好像有什么脱离了她这个原作者的掌控。 别说周围旁观众人的震惊了,就连素来性情高冷的玄英道君也被她气得冷笑了。他神色越发冷凝,若非眼前之人容貌像极了窈窈,兴许能化解他的心结,让他有一丝顾忌。否则在她说这句话时便要了她的性命。 “以你三灵根的驳杂资质,日后修为最高不过筑基,却如此狂妄,实在愚蠢无知。” 周围修士还有求仙的人也纷纷应和,七嘴八舌地道,“能得到道君的垂青,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你还不好好珍惜,真是不识好歹!” “此等冒犯道君之人,实在不堪入昆仑仙宗,还望道君三思。” “道君若要择徒,另有几个资质品性上佳的人选。” …… 玄英道君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并沉声道,“本君乃是昆仑仙宗玄英道君,若你成为本君座下弟子,自然有更多的机会问鼎大道。” 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除了看过剧情的阿洛,毕竟直到原身死亡,也才堪堪练气的修为,就这水平也好意思收徒弟。 所以即便摆出了这般诱惑,阿洛拒绝的也很断然,“我不愿拜你为师,也绝不会入昆仑仙宗。” 这句话不亚于再次狠狠打了玄英还有背后宗门的脸面。 若说原来的故事中,玄英道君对宁思兴许还有一丝怜悯之情。换成阿洛,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后,便是全无好感,纯粹当成破除心障的工具了。既然是工具,也不必管那么多。他略一甩袖,便要强行将阿洛带走。等回了宗门,她自然就会服软懂事了。 忽然横来的一道青冥剑光拦下了他。 来人一身简单青衣道袍,背着一柄长剑,黑发挽成道髻,只是两鬓皆有一缕飘散的须发,眉斜飞入鬓,自然流露出随性不羁的潇洒之气来。 只是身上还带着残余的淡淡酒气,令在场有些古板守旧的其他门派长老有些不喜。 “师叔,你可总算来了。”说话的正是之前的剑宗年轻弟子,玄英道君的威压一袭来,他就紧急传讯给了师叔。瞧玄英道君这架势,他们剑宗这摊子怕是都要被掀翻了,带队的司徒师叔还不知道醉倒在城中哪家酒馆。 不过后续的事情发展却是他也没料想到的,还有司徒师叔这一来就与玄英道君对上了,这可坏了。 司徒空不知弟子的担忧,朗声笑道,“你堂堂玄英道君,也是五六百岁的人了,居然还为难一个小姑娘。” 听到这话剑宗弟子压力更大了,忘了他家司徒师叔的脾性,向来是混不吝,连掌门也管束不住。玄英道君那可是修真界第一人,最年轻的元婴大能,哪怕老一辈的修真者见了也不敢拿什么架子,都是敬着供着的。 这不司徒空这话一出,昆仑仙宗的弟子脸上都带了明显的不满,而且不等他们说什么,其他意欲讨好玄英道君的修士就先指责起了司徒空,“道君收徒,与司徒真人又有何干系?休要胡言乱语。” “玄英道君乃是元婴大能,能成为他座下弟子乃是修不来的福分,怎么落到你嘴里就成了欺凌弱小,还不速速向道君赔礼道歉。” 其余人等也纷纷附和,埋怨司徒空横插一杠,言语还对玄英道君不敬。 若换成其他金丹真人,必然是没这个胆量,偏偏司徒空是个异类。在他初入金丹时,意外遇上元婴期的魔修也不退缩,缠斗十天十夜,最后还临危突破,以重伤濒死的代价斩杀魔修。剑修强悍,一剑破万法,常常能越级挑战,这修真界众所周知,但如司徒空这般胆大无畏的剑疯子也实属少见。 司徒空不仅那一剑拦下了玄英道君,自他来之后,还主动为阿洛还有身后的一些剑宗弟子挡下了来自元婴真君的威压。 只见他身上剑气蓬勃,毫不见弱。作为上代唯二遗存的弟子,剑宗掌门的师弟,他的资质天赋也弱不到哪去。只因他很少与同道比试斗法,追求修为境界突破,偏好斩妖除魔,救世济人,这才在正道仙门中名声不怎么响亮。 司徒空微挑了挑眉,笑道,“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原来多管闲事的只有我一人啊。” 这话说的众人面色讪讪,一些装得仙风道骨的长老真人差点没把白胡子给给捋秃。玉霄派的长老出面缓和气氛,“玄英道君收徒,本是件喜事,我们这些外人就不必说什么。” “是啊是啊,还未恭贺道君喜得良徒呢。”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凡人小姑娘好在哪,固执愚蠢不说,资质还平庸,但玄英道君容忍了她的不敬冒犯,还非要收她为徒,那他们也只能说些好话了。 司徒空就奇怪了,他来时可瞧得分明,这小姑娘在玄英的元婴威压之下连站都站不起来,仍然拒绝拜入昆仑仙宗,显然是不情愿的。 不过这仙门众派睁眼说瞎话的场景,他见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可司徒空一向是举止狂放,不在乎规矩法度的性情,于是扫过众人一圈,“在场的诸位宗门个个都自诩是名门正派,试问有那家正道是强行掳人收为弟子的。这拜师修仙,也要人家自己选择吧。” 这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道理是如此,但放在玄英道君身上,能成为他的弟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司徒师叔,您少说点吧。”身后的剑宗弟子忍不住捂脸,偷偷传音给司徒空,师叔这张嘴实在太拉仇恨了。 但他也只敢劝说一二,剑宗继凋零后数百年招收了不少弟子,要论辈分都在司徒空之下,而他的师父师叔伯还有同辈几乎都死在了当年的正魔大战之中,唯一能管束得住他的唯有陵元掌门了,可惜人不在这。 司徒空看了一眼勉强站起来的阿洛,心中暗暗赞叹,只见她面无表情道,“我没那个福分,也不愿意当玄英道君的徒弟。” 可以说不仅玄英,就连在场众人的一言一行,都被阿洛记下了,日后再慢慢回报。 司徒空再望向玄英道君,有心劝道,“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道君又何必强求呢。” 玄英道君此时的神色只余下冰冷和威严,“本君行事,何须他人置喙。” 这话中之意却强势霸道,玄英并未将司徒空区区一个金丹真人放在眼里,元婴级的威压再次袭来,直接出手想要带走阿洛。 然而玄英想不到的是,司徒空竟然真的敢对他出剑。 甚至其他人也猝不及防,还未看清,司徒空背后所负之剑已然冲霄,剑光所及,天地间的清冷都被纵横的剑气撕碎,司徒空原本脸上散漫的笑容也不见了,反而是少见的严肃正经,“既然她不愿,道君此举是想恃强凌弱?” 玄英道君沉下了脸,周身已显露出淡淡杀意,“好你个司徒空!” 在场不少人在心里将司徒空骂开了,这人真是茅厕里的臭石头,偏要这般多管闲事,一个凡人小姑娘愿不愿意拜师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区区一个金丹真人,哪怕曾越级斩杀过元婴魔修,也不可能和玄英道君相比。何况玄英道君背后还有正道仙门之首的昆仑仙宗。 司徒空敢与道君为敌,难道就不怕得罪了昆仑仙宗。 但他们想不到还有比司徒空更疯的,不知谁的一声高响,“速速支援司徒师叔,结阵!”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不知何时聚集赶来的十三名年轻剑宗弟子竟已在司徒空身后站好方位悍然结阵。 别看剑宗这数百年来一向不怎么过问世事,但因其收徒素来条件苛刻,宁缺勿滥,所以哪怕随便拉出来几个弟子,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这趟来仙门择选大会的弟子尽管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拿得出手的。 这些剑宗弟子最高也不过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可只要配合得当,加上天罡七星阵在剑宗各大剑阵中也是一流的,最大威能甚至可发挥出近乎元婴一击。当然造成的后果也会是极为严重的,很可能是修为尽毁重伤。但看着他们坚定认真的脸庞,没人会怀疑他们玉石俱焚的决心。 这一幕让许多年长修士仿佛忆起了当年的惊世一战。剑宗作为抵御魔修的一线主力,从掌门长老到弟子,没有一人敢退缩的,甚至还大批攻入魔域,这才有剑宗掌门与魔君同归于尽,魔修败亡至今都龟缩在魔域不敢出来的结果。 处在阵眼的仍是那个先前传讯的弟子越霁,“师叔放心,我等定会保护好您的。” 他们要是动手慢点,司徒师叔可能就要被玄英道君给打死了,到时候他们上哪赔一个小师叔给掌门啊。上回斩元婴魔修后,小师叔还养伤了近百年才好呢。 自五百年前剑宗因正魔大战衰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休养生息,直到现在,如非必要都很少参与正道事务,但却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护短。 上至掌门下至弟子,尤其是出门在外,坚决贯彻团结友爱互助这一原则。 虽说剑修要在战斗中不断磨砺,但能通过重重考验留下来成为剑宗弟子的,每一个都是品性资质过关,经过掌门陵元精心挑选的。要是不小心倒霉在历练中陨落了,那多令人心疼。 所以掌门陵元就有培养弟子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就传讯同门,通过剑阵这种方式,既提高了弟子们安全性,又锻炼了他们的实战能力。所以剑宗弟子们组团结剑阵的水平可以说是又快又好,纯熟自如的。 且不论玄英道君此时的心理情况,其他宗门长老真人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要真让玄英道君和司徒空还有剑宗弟子的剑阵对上了,正道仙门可就真的要乱了。 剑宗掌门不仅修为高深莫测,连手腕也是过人,不好惹啊。那位可是在短短几十年时间力挽狂澜,将剑宗重新带回正道修真宗门巨擘的位置,仅次于昆仑仙宗。 要是司徒空和那些剑宗弟子在这里出现死伤,他们这些在场的人都落不着好。 众宗门真人出来劝说,连陆景还有昆仑仙宗其他人也有顾虑,担心引起两大宗门纷争,那就严重了。玄英道君不再说话,深深看了阿洛一眼,然后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日后你不要后悔。”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这场收徒风波总算落下了帷幕,但引发的轰动却是不小。不到半日的工夫,此事便传遍了整个白玉城,玄英道君为争夺一个徒弟,险些与剑宗的司徒空动起手来,还触发了剑宗弟子结阵的架势。 众人议论纷纷,还打探起了会是怎样绝顶资质的修仙苗子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连一向孤高目下无尘的玄英道君也为之垂青,非要收徒不可。 但半天下来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人失望,原来那不过是个凡人小姑娘,没有任何背景跟脚,根骨还差劲,测过的资质也只是三系混杂的废灵根,实在没什么出众的。 按昆仑仙宗以往的入门标准,连当个外门弟子都够不上,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鸿运被玄英道君看中,亲口说要收她为徒。 结果她不知好歹竟然连连拒绝玄英道君,而那剑宗的司徒空又犯了臭脾气,宁愿对玄英道君出剑也要护着这个毫无灵气资质平庸的小姑娘。 司徒空向来行事荒唐,全凭喜好,今日这般虽令人震惊,但也没多少人觉得意外。 他一向随性自我,见不惯的事也不会忍让妥协,比起他的剑术修为,又臭又硬的脾气在修真门派中更加出名。 奈何当代剑宗掌门就这么个小师弟,非但不管束还护犊子的很。 上次司徒空斩杀魔修重伤,险些身死,得了这么大的教训,结果百年也不见下山一回的剑宗掌门,只身进入魔域将那魔修的老窝,还有成千上百的徒子徒孙全剿了个干净,这不明摆着为他师弟出气么。 只是玄英道君这态度倒是叫人奇怪了,旁观了全程的修士或有心的暗暗记下,想着回头去查查这背后的缘由。 玄英道君被誉为修真界第一人,风光无限,但他自修行以来的偌大名声也是踩在了众多不如他的天才之上,而且还有昆仑仙宗今时今日在修真界的名声地位,不说一半,至少三分与玄英道君有关。 所以无论是仰慕他的,还是嫉妒怨恨他的,多的是人关注这点小事。 至于阿洛,更多人嘲笑她错过了成为玄英道君座下弟子这样天大的机缘,各种嫉妒诟病的,夹杂着恶意的风言风语不少。 * 出去了一趟听到这些议论的剑宗弟子回来了,为首的越霁苦着脸,忍不住擦了擦汗,小心提议道,“师叔,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剑宗吧。” 免得在这里待久了,遭人下黑手。闹出这么大的事又与小师叔有关,还是早些回去禀报掌门师尊为好,而且有掌门坐镇,剑宗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老实说在玄英道君离开后,司徒空身后结阵的众弟子们皆是松了口气,若非身为剑修不言退的精气神,他们也不敢对大名鼎鼎的玄英道君出剑。 司徒空倒是有些可惜没能和修真界第一人交手几招。 剑修么,剑出无悔,不畏生死。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不知分寸的人,听了越霁关于城中议论的转述,司徒空也是若有所思,他这个师侄不知怎么的在素来冷硬严苛的掌门师兄教导下,小心谨慎到了极点,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昆仑仙宗这回丢了脸面,那位玄英道君这回也是铁定与他有了过节,这种事还得掌门师兄才能应付搞得定。 稍稍令人担忧的是,会有其他人混水摸鱼对他们下手偷袭。司徒空有剑修的傲气,却不会对实力自负不已,况且还有这些弟子们。 司徒空大力拍了拍越霁的肩膀,爽快道,“那你和弟子们都收拾收拾,准备好就回剑宗吧。” 好好的仙门择选,弟子没挑到一个就回去了,少不了掌门师兄的一顿教训了。 说完他就要大步迈出客栈,结果被众位剑宗弟子给一把拉住了。 越霁摇了摇头,叹道,“司徒师叔,既然要走了,就别出去喝酒了。” 喝酒误事不说,而且就冲司徒空在择选大会上几句话拉的仇恨,不是昆仑仙宗,也有其他门派的人想下黑手,比如灌醉他后套麻袋。 越霁感觉在小师叔身边简直操碎了心,难怪出来前,掌门师尊对他多方叮嘱。 小师叔这人嗜酒如命,哪怕刚经过与玄英道君为敌的险境,结束后第一句话就是, “我在云来酒馆喝酒的灵石还没付呢,这不收到你的传音,急着赶过来么,越霁师侄啊,你先帮我垫上,别丢了我们剑宗的名声,让人误会回头跟掌门师兄说扣我的份例就行。” 整个剑宗上下谁不知道,师叔未来两百六十七年的份例都被扣完了。 即便这样越霁还是带着弟子老老实实去给师叔欠的酒钱还债了,总不能让剑宗背个喝酒不付钱的名声吧。 “师侄啊,我跟你说,这酒还是凡人酿的好,那些修士的灵酒是可以助长修为,但都是没滋没味的,我上回来此地还是两百年前,没想到那白玉酒至今没有断了传承,还是那般醇香浓厚,等会我带几瓶让你们也尝尝……” 司徒空半点也没有师叔长辈的架子,跟弟子们勾肩搭背笑嘻嘻说道。 正说着话这时一个剑宗弟子从楼上下来,急忙忙对他们道,“司徒师叔,越师兄,那个小姑娘醒了。” *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没经过超凡脱俗,禁受不住元婴修士的威压,当时在场上勉强站着说话,已经是阿洛的意志在支撑,待结束后身子一晃,她整个人便倒下了,但在晕倒前她一把拉住了司徒空的道袍。 等阿洛再醒来时,也已身在客栈房间的床上,不过不是先前与顾玉珑住的那家,而是剑宗订下的地方。 “你醒了。”面前人还是那位眉目深刻,一双眼眸明亮有神,随性不羁的青衣道人司徒空。 若没有他出手相护,阿洛恐怕就真的要被强行带到昆仑仙宗去了。系统还告诉阿洛,在她晕倒后,剑宗的人发现她体虚气弱,还给她服用了剑宗灵药空露丹。 系统啧啧感叹道:“剑宗真是一帮子好人啊。” 司徒空也有些头疼呢,剑术他会,喝酒他会,但怎么哄小孩他不会啊。 越霁却声称这小姑娘是他从玄英道君手里抢下来的,小姑娘晕倒之前也不忘拉住司徒师叔,显然是对他亲近的。于是成功的以带小孩的名义,让他没法出客栈喝酒了。 说司徒空行事只凭喜好,这倒也没错,就比如师侄越霁就同他仔细分析了阿洛的处境。 经过这么一遭,恐怕哪个宗门都不敢收她了。而昆仑仙宗,则是她自己不肯进的。没法拜师修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容易引来觊觎,要是把她丢外面,不知会遭遇什么险恶算计。 虽说此事因她而起,但越霁对阿洛却没什么恶感,反倒有些惊讶和钦佩。能面对堂堂元婴真君的威压,而坚持自我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至于最引人争议鄙夷的拒绝成为玄英道君弟子一事,在越霁眼中,反倒不算什么了。 他们剑宗于收徒上的观念,向来是一看缘法,二看慧根资质,三看人品。师徒缘分本就是顺其自然而成,强求不得。既然不愿,那也没什么可说道的了。 玄英道君在择选大会上的言行,倒是显得蛮不讲理,以势压人了。 越霁心里琢磨的打算,既然师叔护下了这个小姑娘,剑宗也当好好善后,不如同他们先回剑宗,暂离是非之地,等禀明了掌门,再问她的意愿,好妥善安排她的去处,比如送去与剑宗交好的修仙门派什么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阿洛醒来后见到司徒空,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我要拜你为师。” 小小的人儿嗓音虽极轻,但神色郑重,语气坚定。 “你你……你说什么!?”司徒空仿佛受了大惊吓,天哪真是夭寿了,回剑宗后他不会被掌门师兄吊起来打吧。 阿洛眸子空灵清透,如雪水清泉般,盯着他然后乖乖巧巧地喊了声,“师父。” “别喊我师父,我不是你师父。” 司徒空再次受到重击,险些跳了起来。 他虽有一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侠义心肠,但没想收徒弟啊。他修剑道五百多年来,就没动过收徒弟的念头。他一个人自由自在潇洒惯了。 阿洛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他,看得人心都化了,说不出半句重话来,老实说那软糯的一声师父叫得司徒空也有些心动,但理智还是压住了他的那点蠢蠢欲动。 司徒空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你为什么想拜我为师啊。” 这点是真疑惑,小姑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玄英道君,不入昆仑仙宗,足见她想法与众不同,但怎么突然想拜他为师了,论修为实力,他与玄英道君还是有差距的,也就他掌门师兄在对方之上,难不成是觉得他比玄英道君长得更英俊潇洒。 “师父自然是最好的。”阿洛认真道。 她选的师父也必定要是她喜欢的,至于那什么玄英道君,一边去吧。 司徒空面色一红,他想着想着就说出了口。不过他脸皮惯是个厚的,很快就从容接受了,对阿洛更多了几分喜欢。司徒空本来就对她印象不错。不说别的,这小姑娘表现出来的宁折不弯正合了剑修之道,也对司徒空的胃口。 可惜……“我是剑修。”司徒空试图以此打消她的念头,剑修一听就知道很苦了,哪里适合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我以前没有学过剑,但既然师父是剑修,那我以后也修习剑道。”阿洛点了点头,从善如流道。 她说的也不假,在天界的时候她擅长的多是仙术和自己研究出来的一些心法,至于对各类兵器,没什么偏好。但在见过司徒空还有剑宗弟子后,阿洛觉得学剑似乎也不错。 司徒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可能是他见过的小孩也不多,剑宗的那些弟子哪怕年幼时在掌门师兄的威严下一个个都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敢拒绝玄英道君,坚持要拜他为师。 “剑宗不收女弟子。”司徒空狠了狠心,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阿洛沉默了,再次静静看着他,那目光实在太干净,没有一丝杂质,司徒空甚至忍不住答应下来,其实收个徒弟也没什么问题。但剑宗历来规矩便是不收女弟子的。 虽说他也觉得这规矩挺没道理的,但真让他冒这大不韪还有掌门师兄的责难去打破这规矩,司徒空还是有些犯怵。 阿洛眨了眨眼睛,似是明白了什么,“师父,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进剑宗的。” 司徒空:“……”好吧,他拿这小孩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他可能就真要答应了,还是等回剑宗后让掌门师兄应付吧。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一等剑宗弟子们收拾好,司徒空就急匆匆地要回剑宗,这积极的态度令越霁和一众弟子都有些惊诧。正准备离开客栈时,越霁就听一弟子说,有个与阿洛相识的小姑娘想找她。 不是别人正是顾玉珑,择选大会上,她原本认准了阿洛必定是要被玄英道君带回宗门的,作为男主之一的玄英,怎么可能放任和宁窈窈长得极为相似的人在外面呢,肯定是要留在身边当作替身以解相思之苦。 结果谁想到半途杀出了个什么剑宗司徒空,在顾玉珑的这本小说剧情中根本没什么存在感,唯有后来再度掀起正魔大战时,剑宗参与其中被一笔带过。但在她的笔下,化解正魔恩怨的是天命女主宁窈窈,关剑宗还有司徒空有什么关系。 一个连炮灰都算不上的路人甲,居然敢挑衅男主之一玄英道君,还截胡成功了,这是什么失控的剧情。 虽然在剧情中也没有过仙门择选这一出。 她让家族修士打探得来消息,司徒空一行人要回剑宗了,阿洛也在其中。顾玉珑更加头大了,这女配没有进昆仑仙宗,那后续的很多剧情怎么办。更让顾玉珑害怕的是,她会失去很多掌握剧情的优势,可能在未来她连一个路人甲都算不上。 一想到这种可能产生的影响,顾玉珑对女配宁思都有了些迁怒。若非与她相处过几日,见她对修真界的确一无所知毫无异样,顾玉珑都要怀疑这个女配是不是也重生穿越了。 无论如何,顾玉珑打定主意要扳回剧情,让一切按照原剧情轨迹发展。所以就有了她来这里找阿洛的事情,想要打感情牌说服阿洛进昆仑仙宗。 “玄英道君是真心想收你为徒的,你别看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其实道君面冷心热又重情,人很好的,而且他还是元婴大能,你若成了他的弟子,无论在昆仑仙宗还是修真界的地位都会不同一般,你不是想修仙吗?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顾玉珑说这话时还是有些心虚,让男主在众仙门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以玄英除了对女主之外的人都冷漠无情的性格,等阿洛进了宗门肯定会吃点苦的,但女配和宁窈窈这么像,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再说了,本来就是玄英道君改变了女配宁思的命运,若不是遇见了他,若不是因为和女主宁窈窈相似,她恐怕早就在凡间冻死饿死了,哪有机会进入仙门代替女主的存在受尽万千宠爱。 至于后面的下场也都是她咎由自取,顾玉珑肯定是不会承认是因为她故意将女配设定的恶毒又降智的。 但为什么女配年幼时期就跟个刺头似的,水油不进。 “天下之大,又不止昆仑仙宗一处,何处不能修仙呢。”阿洛认真道,她觉得剑宗就是个好地方。 顾玉珑急了,她咬咬牙道,“陆景师兄说了,只要你愿意进昆仑仙宗,可以随你提要求。” 这当然不是真的,即便陆景有这个心思,也不会和她这个还未正式成为宗门弟子的小姑娘说。顾玉珑说这些就是为了哄阿洛随她回去的,她就不信到这份上了,对方还能拒绝。 阿洛目光平静地盯着她,看得顾玉珑一阵心慌,她一开口便揭破了顾玉珑的最大秘密,“你好像知道玄英道君为什么看中我要收我为徒?” 此话一出,顾玉珑脸色煞白,还强颜欢笑道,“阿洛,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是为你好啊。” “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关心。”阿洛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但你是你,我是我,各人有各人的路,望你好自为之。” 不管顾玉珑身上究竟有什么奇怪特别的,对阿洛来说都是无干人等,她不会关心。 说完便转身回到了剑宗的队伍中。 阿洛与顾玉珑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像司徒空和越霁等人都是修真人士,哪怕不刻意去探听也能听到,但他们都没问什么,即便有人好奇阿洛那句话所说的,玄英道君执意要收她为弟子的缘由,也都规矩守礼。 回剑宗的路上全程都是御剑飞行,御剑术基本是剑宗弟子的标配了,事实上达不到这个水准的都还在剑宗山上苦练着呢。阿洛被司徒空拎到他的佩剑上,一点也没有害怕的神色。 穿梭渺渺云层四面八方快速掠过的风,毫无遮挡地吹在脸上,这种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的感觉,是她在天界都不曾体验过的。 在太洛宫神殿,连风、云都是清寒,又寂静之极的。 万丈高空之下,无论山水还是城池都变得渺小简单。 阿洛仰头看着司徒空,声音软糯地问道:“师父,剑宗也是建在天上吗?” “天上?剑宗先辈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其他宗门也没有,那恐怕只有神仙之力才能做到。剑宗只是建在一座悬空山上,所有每个剑宗弟子需学会御剑术才有下山的资格。”也只有筑基后才能驾驭的法诀。 司徒空已经放弃纠正阿洛叫他师父了,叫就叫吧,反正等到了剑宗见到掌门师兄,这小姑娘就知道怕了。 但其他人听了就不一样了,他们第一回听到阿洛叫司徒空师父的时候,好几个弟子都差点没从飞剑上摔下去,连最沉稳的越霁脚下飞剑也晃了晃。他们都听到了什么,这个拒绝了玄英道君的小姑娘,竟然叫他们小师叔为师父,忽然有种莫名的骄傲怎么破。 越霁纠结来纠结去,见小师叔似是默认,也就撇开不管了。反正剑宗上下能罚小师叔的人也只有掌门一位。 之后的路上,众弟子也都是效仿越霁师兄,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只是偶尔竖起耳朵听。 中途几回停下来休息补充水粮的间隙,一些剑宗弟子们还偷偷猜测,这次掌门会怎么处置,剑宗可是从未有收女弟子入门的先例啊。不过众弟子都有种微妙的期待感,并将希望寄托在小师叔身上,说心底话他们也很想有小师妹啊。 阿洛和司徒空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师徒,甚至因为阿洛看起来很喜欢御剑飞行的感觉,司徒空还让自己的爱剑给她任由她玩,半天下来,他的佩剑竟对阿洛生出了亲近之意。剑修的佩剑虽少有生出剑灵的,但一般都会有灵性,只与主人心有灵犀。 在司徒空眼中,阿洛实在不像个普通的小孩。哪个寻常小孩对修真界的东西没有任何惊讶新奇,如鱼得水般轻易接受了。哪个寻常孩童又能坚持拒绝玄英道君,要知道修仙是多少人终生的目标,若没有他出手相护,她难道就不怕失去叩问仙门的机会,从此以后只能做个普通人,生老病死,一辈子平庸地过去。 对于他的疑惑,阿洛只歪了歪头,似是不明白,“你们难道不也是普通人么?” 司徒空握着酒壶,愣了一下后沉默半晌,最后轻笑道,“你说的对,我们都是普通人。” 不仅面上爽朗大笑,他心里也在笑,仙门择选大会上多少修士,竟还不如一个孩子看的透。以为自己是修士便高高在上,可以肆意看轻操控他们眼中的凡人命运了。 阿洛又坚定认真地道,“师父,我现在虽然是普通人,但以后我一定能成仙的。” 司徒空嘴角抽了抽,“……” 上一位飞升的修士还是在两千年前。 看着笑起来又甜又可爱的小姑娘,表现出来简直爆棚自信,司徒空忍不住多喝了两口酒压压惊。 * 阿洛和剑宗的人走后,顾玉珑却是陷入了较为尴尬的境地,因是在客栈门口说话,听见那句话的人也不止剑宗的人。 玄英道君为何坚持要收一个资质普通各方面都不出众的小姑娘为徒,这其中是不是有特殊秘密,抱有好奇关注的大有人在。 作为主角之一的阿洛已经随剑宗的人走了,有司徒空那个牛鼻子护着,连玄英道君都气得拂袖而走,他们又能讨到什么好处。但顾玉珑就不一样了,她的背景来历轻轻松松就查明白了,小家族出身,还未正式进入昆仑仙宗,单系水灵根。她又是怎么知道关系玄英道君的秘密呢。 暗处的人也不多想,抓来问问便是了。 顾玉珑身边的修士仆从哪怕有筑基修为,在这各大宗门汇聚白玉城的时候连塞牙缝都不够的,还没等回到自己住的客栈,顾玉珑就被无名人士给掳了去。 陆景得到消息心里也是一惊,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都要尽快将顾玉珑救下。也算顾玉珑幸运,没等逼问她的修士用上搜魂秘术,陆景就带着昆仑仙宗的弟子们赶来救她了。 那修士似乎不愿暴露身份与昆仑仙宗为敌,交手了两三下后便逃离了。这么干脆利落也是因为他已经从顾玉珑口中得到了一些东西。 在昆仑仙宗的庇护下,顾玉珑保住了性命,但来时身边所带的修士乃至仆婢全都死了。这还是顾玉珑穿越至今,第一次见到修真界看似风光美好的外表之下赤.裸裸的血腥残忍。哪怕她有着成人心理,也都吓得呆傻了。 陆景无奈,只好提前结束了择选弟子的任务,带着顾玉珑还有一些资质不错的修仙苗子,返回昆仑仙宗。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作为昔日正道魁首的剑宗,自然不凡,山峰淩空,宛若浮云。 剑宗不似其他修真门派分支多弟子杂,贵精不贵多,所幸上下齐心,皆以修习剑道为首任,由掌门陵元长年坐镇门内,甚少参与其他门派相争之事。 在他们回来之前,越霁就已经用灵符传讯上报给了掌门师尊,将仙门择选大会上的事尽数告知。所以掌门陵元对发生了什么事是一清二楚,虽然不满他们出去一回就惹了祸端,但对越霁他们动用剑阵却是没说什么。 毕竟玄英道君竟对小师弟动了杀意,这点陵元也很不高兴。 他摆了摆手就让这些弟子先下去休整了,只留了司徒空一人在殿内。哪怕不显威压,但越霁等弟子在掌门积年累月的威势下连大气都敢喘一下,行礼后便退下了。 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的小师叔。 虽说掌门每次见小师叔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总是恨铁不成钢,但真正做出责罚的却是不多。谁都看得出来,掌门对唯一的小师弟甚为宽容。 这也能理解,要知道陵元年少时正处于剑宗繁盛,同代的师兄弟多达数十人,却都陨落在了正魔大战之中,唯有司徒空当时刚入门,尚且年幼还不会握剑,连道号都没有被授予。 之后陵元继任掌门,大部分心力都在复兴宗门上,没怎么管教小师弟,结果放养着放养着就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剑宗乃至修真界的异类。 不重修炼成仙,更喜济世救人,斩妖除魔行侠仗义。 司徒空此时也心虚得很,比他八十多年前喝光了人家春江楼的酒,没钱赊账以至于人家老板来剑宗要灵石那回,还要心虚坐立难安。 陵元饮了一杯茶,轻轻放在桌上,“说说吧,你新收的那个徒弟。” 司徒空睁大了眼,随即端着他的那杯茶,神色有些紧张,眼神更是飘忽不定,“师兄,这你都知道了啊。” 陵元云清风淡道,“你一回来,全剑宗上下都说你从玄英道君手中抢了个徒弟。” 谣言传得比风还快,那些随行的弟子都听到阿洛叫司徒空为师父,漏了些风声传来传去便成这样了。 司徒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老实说道,“倒也不是这个样子,我对那玄英道君纯粹是看不顺眼,堂堂五六百岁的元婴修士了,众目睽睽之下强压着一个小姑娘给他低头做徒弟,这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修真界本就不是什么讲道理公义的地方,陵元没有在这事上与他解释争辩,只平静道,“你在外面待久了,连宗门规矩都忘了,这百年就留在剑宗陪我,不要出去了。” 陵元此话不止是处罚他随便收徒一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司徒空。昆仑仙宗和玄英道君丢了脸面,明面上陵元大可摆平,但私下难保不会有什么龌龊。 玄英道君被称为修真界第一人,这些名声也代表了昆仑仙宗的门面。而且陵元久不出山,也有听闻此人修道以来顺风顺水,一直是天之骄子,性情孤傲高冷,恐怕也不是什么豁达宽容的性子。 在司徒空成就元婴之前,陵元是不敢放他随便下山了。 陵元为这个小师弟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司徒空听着却是犯苦不已,他喜好自在逍遥,最怕受规矩束缚,别说是在宗门内待上百年了,就是半月他也受不住。 他的掌门师兄定下的宗门规矩中有一条便是不能饮酒,哪怕让弟子偷偷给他带酒最后也被发现没收了。 司徒空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掌门师兄神色严肃冷淡道, “至于那个孩子,你若是怕她得罪了昆仑仙宗没有容身之地,大可让她留在山下城池受剑宗庇护。或者我亲笔手书一封,送她去其他合适的门派。” 陵元深知他这个小师弟天资悟性都是极好的,就是太重情固执。换作他人,绝不会为一素不相识的稚女与元婴修士还有昆仑仙宗为敌,但司徒空却是认定了便会做下去,一条道走到黑,也绝不后悔。 不过小师弟缺点再多,也不是外人能欺负的。 陵元收到弟子的传讯后,就没想过向昆仑仙宗道歉,把人交出去好抹了此事。与维护同昆仑仙宗的关系相比,小师弟的脸面更重要。 这不,为了成全小师弟的善意,他都想好了被救下的那个小姑娘的去处。 然而提及阿洛,司徒空似乎比要关他百年禁闭还要紧张, “掌门师兄,阿洛这个徒弟,我是一定要收下的。” 司徒空在他面前多是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少有这般严肃正经的时候,熟知他脾性的掌门陵元一见便知他是认真的,这下眉头皱的是更发深了。 他沉声道,“师弟,宗门规矩你是知道的。不收女弟子还是创派祖师立下的规矩。” 和宗门规矩相比,昆仑仙宗那边的麻烦都是小事了。 “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难道就不能改一改么?” 司徒空一副拿师兄和宗门没办法的样子,气得掌门陵元眼角一跳,然后一如既往的刚肃严直,不容情面地斥道,“胡闹,宗门规矩怎么能任你心意,说改就改。我看这宗门规矩你回头也该抄写千遍,铭记于心了。” 司徒空异常认真道,“掌门师兄,我不是随便说说,阿洛的剑道天赋是我平生所见,不,是剑宗几千年来都没有过的。” 这也是为什么前两日司徒空还是犹犹豫豫嫌麻烦的态度,现在完全坚定站在了阿洛这一边的原因。就在回来路上,他趁弟子们休息偷偷御剑去喝酒,只无意间施展过几招剑法,却一眼被阿洛看出了其中剑意。 而且司徒空无比确定在此之前,她没有握过剑,没有修习过任何修真心法。可就是这样单纯的一张白纸,却表现出惊人的剑道悟性。 之后他又拿了几套剑法剑诀来试探她的悟性,不过并非出自剑宗,而是司徒空这些年在外,自己悟出的一些剑术。毕竟阿洛尚未入门,不好将剑宗的绝学教授给她。 但司徒空自认也称得上修真界一流的剑诀了。即便如此,阿洛领悟剑意也只在一息间。 仿佛再精妙复杂的剑法,在她眼中和一朵花,一根草般简单。 老实说,这种悟性不是凡人能拥有的,若非探过阿洛的经脉根骨,确认再普通不过了,司徒空都要怀疑是不是什么神仙妖孽了。 司徒空离真相也就一步之遥了。 系统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这所谓的剑道天赋,其实与司徒空他们认知的不同。 换成现代世界打比方,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孩子随随便便就能看懂大学高数题,自然见了惊为天人,认定了此子不凡,智商至少在一百八以上。但不要忽略了一件事,阿洛自诞生起就生活在仙界,换到现代世界,仙与凡人的差距,就相当于宇宙高级文明对低级文明的降维打压。 复杂高深的数学题对宇宙高级文明哪怕一个受教育不多的文盲来说,可能都比一加一等于二还要简单,而司徒空的剑术在阿洛眼中也是如此。 即便阿洛从未握过剑,学过剑术,也会自带高屋建瓴的视角一眼就能看明白其中奥妙,表现出来便成了司徒空心目中远超众生的剑道天赋。 司徒空还在为发现了一个剑道天才苗子而感到惊喜,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孩子若坚持修习剑道,未来的成就不止会超越他,甚至会在掌门师兄之上。 要知道在他心中,就连那被誉为修真界第一人的玄英道君也比不上他敬重的掌门师兄。 听了司徒空的话,陵元紧皱着眉,许久不言语,小师弟虽然平日有些不着调,但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 陵元沉默半晌才道了一声,“等我见见她吧。” 司徒空闻言便知掌门师兄这是松了口,此事就好办了,忍不住笑了笑,结果迎来陵元淡淡的一瞥,“此事暂且搁置,说说你此行犯下的诸多过错吧。” 从他带弟子到达白玉城第一天起,把任务扔给越霁自己甩手不管,整个人泡在酒馆里,到在其他门派面前不知收敛,有失稳重等等,司徒空被迫承受着来自亲爱的掌门师兄说教训斥长达整整两个时辰。 * 司徒空在那边受苦受难的同时,这边阿洛在剑宗门内也是引来了无数围观。 要系统形容的话,大概跟现代社会动物园看国宝一样稀奇惊叹。 说起来剑宗不仅不肯收女弟子,另外即便弟子成家,女眷也不得居于悬空山上。然而修为低的弟子需在山上日日苦练,一年到头除了历练任务,根本没机会下山。所以剑宗的弟子们要么一心在剑道上,早早做好了单身无牵无挂的准备,要么等修为达到金丹以上才敢娶妻成家。 以致于一听闻小师叔出门一趟带回个女娃娃,剑宗直接干脆轰动了。 众多弟子们起初是震惊,然后都忍不住过来瞧上一眼,来了之后更是炸了,这小姑娘居然叫司徒师叔为师父。 小师叔不会被掌门失手打残吧,不少弟子们纷纷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至于这小姑娘的来历,掌门没有封口,越霁等弟子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听完后剑宗弟子看阿洛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这个小师妹真不是一般人。 我滴个乖乖,直接和玄英道君正面刚,整个修真界能有几个人呢。 小师妹好样的,不要那什么玄英道君,昆仑仙宗,反而看上了他们家小师叔还有剑宗,绝对好眼光。 当然这小师妹也只敢在心里叫上一叫,怕被掌门听见了罚抄门规几千遍。 比较聪慧的弟子想着哪怕阿洛不能留在剑宗,但这回来路上好歹当了几天司徒师叔的徒弟,自然与剑宗有一份香火情谊的。日后在外历练时遇见了,也合该照顾一些。 这不也就凑热闹围观的一会儿工夫,摸头捏脸不敢,宗门规矩在那摆着,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但是什么灵丹,符箓,连某位成家的师兄连给儿子准备的剑器都送给了阿洛。 这么大阵仗的轰动,等到掌门陵元一出现,瞬间变为安静。 原本笑嘻嘻的剑宗师兄们迅速变脸,一个个都凛然不已,端正严肃,纷纷躬身向掌门行礼。 待见到掌门身边的司徒空时,众弟子不禁暗叹道,小师叔不愧是小师叔,这样都能安然无恙。 陵元面色淡然,情绪不见有半点起伏波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有人回道,“回禀掌门,是未时。”亦是平日练剑的时间,宗门规矩,习剑一日都不可懈怠。 众人背后一凉,纷纷低头恭谨道,“弟子知错。” 陵元淡淡道,“今天每人加练基础剑术五千遍,练完后方可用晚膳。” 原本在此处聚集的剑宗弟子们迅速散了大半,陵元这才看向阿洛,见她眸子空灵清澈,仿佛不知世事般,不由得一怔。不知是这数百年来见过的风雨血腥,人心险恶太多,难得见到这样纯净干净的眼神,连刚出世的孩童也不如她特别。 陵元心情有些微妙地沉声问道:“听师弟说,你想入我剑宗。” “我想拜他为师,他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阿洛虽觉得剑宗是个不错的地方,但她更喜欢的还是司徒空这个师父。 仙门择选大会上,那些宗门凡间修士的为人嘴脸,她尽收眼底,什么品性她也心里有数。就算没有司徒空出现,她也不会认可玄英这样的人做她的师父。 寻个机会逃脱了,哪怕随便找个地方自己修仙,也好过在这些所谓的仙门大派里待着。阿洛怎么说也是苦修千年成仙过的,有自己的傲骨,即便是为了这穿梭世界壁垒的机缘,也不会委屈自己去和这些人卑躬屈膝。 陵元听的出来她说的是实话,瞥过司徒空,还一脸莫名的骄傲。陵元顿时感觉自己方才在大殿对小师弟的说教仿佛喂了狗,他半句都没听进去。 他平心静气了一下,再望向阿洛,声音依旧那般严肃冷淡,“我剑宗有规定,不收女子入门。” 司徒空瞪大了眼看他,掌门师兄你不是松口了么。 陵元直接对他的智障眼神置若罔闻,仍是严厉审视地看着阿洛,似是在恐吓她。 阿洛眨了眨眼,“那我想拜师的话,需要做什么,或者有什么条件。” 陵元心中暗暗赞许,性子清透还有灵气,一点就通,难怪小师弟这般喜欢。 即便心中已有两三分满意,他面上仍是冷淡道,“若你执意拜入剑宗门下,便是打破我宗门祖训,除非你能在炼剑塔内走上一遭,并能得到我的认可,我便破例让你入门。” “好。”阿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连问也没问炼剑塔是什么地方。 陵元似乎不意外她的回答,点了点头道,“试炼就定在明日吧,你在剑宗好好休息一宿。” 说完后也不顾司徒空还想说什么,转身化光离去。 没多久工夫,司徒师叔带回的小师妹需通过炼剑塔,才能破例入剑宗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宗门上下,再次引发了极大的轰动。 “天哪,这考核也太严苛了吧。那炼剑塔没有灵气修为的人进去了,遭受的可是万剑穿心之苦啊。” “小师妹实在太不容易了。往年弟子通过试炼入门也没有这么难啊。” “掌门一向如此,不可能轻易打破宗门规矩的,许是想令小师妹知难而退吧。” 在众多的议论中,不知不觉地剑宗弟子们对阿洛的称呼都变成了小师妹,主要是第一个敢这么叫的人没有被掌门拎出来练剑,便是一种默许了。 阿洛住的地方是越霁师兄给安排的山上一处单独小院,还让人送来了膳食和修真界的丹药。阿洛之前因为玄英的威压而受的那些内伤在路上就已经好了,这次灵药明显更好。 用完后还没等入夜,就有人偷偷来找阿洛了,不走正门还爬在墙头上,一点也没个做师父的样。 “徒弟啊,我看那炼剑塔还是别去了,咱们师徒俩下山,去外面逍遥自在吧。” 司徒空语气故作轻松的,但眉头紧皱依旧,似乎这炼剑塔比玄英道君更为可怕,也更令他慎重。 他深知炼剑塔的凶险,一招不慎,阿洛可能就毁了无法再修行剑道。虽然不理解掌门师兄为何提出这种几乎难以完成的严苛要求,但司徒空想了想,还是决定带徒弟先跑为上。 尽管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司徒空却是真心有了收徒的想法。宗门规矩什么的,哪有宝贝徒弟重要。等在外头待个百十年,再磨一磨掌门师兄不就好了。 再说了,现在不跑还要被掌门师兄拘在这悬空山上百年,想想都可怕。 司徒空想得很美好,阿洛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提醒他,“师父,掌门就在你后面。” 于是阿洛就见证了她的未来师父被掌门师伯逮住拎回去训斥的场面,而且日后的数十年,这一幕常常上演。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试炼当天,不少弟子宁愿背着今日练剑功课加倍的责罚,也赶来旁观,陵元掌门居然也没说什么。 就阿洛来的路上,都还有剑宗弟子鼓励她,“小师妹加油啊。” 陵元掌门一身飘渺青衣,依旧是那般严肃神情,只淡淡看了阿洛一眼,“现在放弃还有机会。” 听到这话,司徒空都恨不得摁着他的小徒弟点头了,他好不容易才有个徒弟,总不能折在了炼剑塔里。结果阿洛根本就没往他这个方向看,就兀自摇了摇头,“你说过,只要我通过炼剑塔,得到你的认可,就可以破例拜入剑宗。” 陵元掌门微微颔首,抬手一挥灵光闪过便将阿洛送入了炼剑塔中。 司徒空被掌门师兄压制修为扣留在身边,甚至还禁了言,无法拦下阿洛进入炼剑塔。他眉头紧皱,神情已是慌了。陵元淡淡瞥了他一眼,“师弟,你的心乱了。” 剑修的心不静,连剑也握不稳,这是大忌。 司徒空这才发现他的禁言终于被解了,“掌门师兄,你以炼剑塔考核阿洛,实在是太苛刻了,就是我,当初也是悟出了自己的剑道,才敢进入炼剑塔。” 而且还是差一点就心防失守狼狈不堪了,当然这个事他从来没跟人说过,担心有损他剑宗长辈小师叔的形象。 事实上自他欠酒钱惹得酒楼老板上剑宗要账时起,他的小师叔形象就早就崩塌得一点不剩了。 陵元掌门眸色依旧无波无澜,漠然无情道,“宗门规矩又岂是能轻易打破的。” 就司徒空这样类似的话,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陵元掌门耳边叨叨,以致于他痛下狠手将其禁言才安静消停了许多。这也是为何司徒空长年在外逍遥,他也没怎么管。要是让他在宗门里待久了,吵闹不说,还容易带坏了底下的弟子。 但司徒空的宝贝小徒弟刚被送进炼剑塔,他怎么可能安静得下来,甚至恨不得闯进去把徒弟给带出来。 陵元掌门似乎猜到他的心思,终于淡淡道了一句,“我已在她身上种下剑符,保她性命无忧。” 什么时候种的?他怎么不知道,司徒空确定掌门师兄绝没有私下去找他徒弟,种下剑符简直是无声无息,连他都毫无察觉,许久不见,掌门师兄的修为貌似又深不可测了许多。 在知道有剑符相护后,司徒空心里也松了口气。 炼剑塔,名为炼剑,但对剑修而言,炼剑即是炼人,将剑修炼成一柄无情无欲的剑,其凶险可想而知。剑宗开山祖师所修的乃是太上忘情的杀伐之道,故有此炼剑塔。 主要考验的就是心性一关,进入其中后会经历各种各样的幻境。身处其中时连记忆都会遭到改变屏蔽,不知岁月,不知生不知死。 幻境之中有红尘名利富贵,天伦之乐,男女情爱,有漫长看不尽头的黑暗寂寞,还有强大无法匹敌的敌人,弱小不忍伤害的无辜凡人。 唯一可破解的便是拔剑,敢斩绝贪一切爱痴之缘,诛尽人心的七情六欲,除掉所有的奸邪烦恼。 若是看不破,沉沦其中,便会遭万剑穿心的无尽轮回。即便一切皆是幻象,那些剑伤还有死亡并不会出现在入塔考核之人身上。但对于经历这一切的人来说,却是最真切不过的感受。往年不是没有弟子,因试炼失败道心尽毁,只能弃剑离宗往山下去了。 司徒空虽认为阿洛不似寻常孩童,更为聪慧清透,但也不觉得她能顺利通过炼剑塔。 * 回到昆仑仙宗后,陆景先是去大殿向掌教告罪,“一切皆是弟子处事不当,才令师尊还有宗门损了颜面。” 就这几日的工夫,白玉城仙门择选大会上的事已然传遍了修真界。牵扯了正道两大顶尖宗门,还有玄英道君这位大人物的争端,怎能不引人关注。 在众说纷纭中,玄英和昆仑仙宗反倒落了下乘,强收徒弟不算什么,修真界以强者为尊,只要不是堕魔灭绝人性之事,旁人也不会在意。但偏偏没能成功,还逼得玄英道君不得不退让了。 难免会有人觉得堂堂玄英道君也不过如此。当然也有不少人抨击司徒空冲动傲慢,放浪无礼,区区一个金丹真人就敢对元婴修士拔剑,丝毫不顾及两宗关系,正道大局。 奈何这些也就说说罢了,剑宗一向不问世事,根本不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再多的流言蜚语同道责难,难不成还能逼得那位深不可测的剑宗掌门处置他的小师弟么。 昆仑仙宗就不同了,如今坐在这仙门正道魁首的位置上,天下修士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呢,名声颜面自然重要。此事不能怪他的师尊玄英道君,那就只能推到他身上了,回来时陆景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掌教叹了口气,“此事也不能全怪你。” 掌教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知道此事虽因陆景传讯而起,但之后的事情发展,无论是玄英亲临择选大会,还是剑宗的司徒空横插一杠,连他也未必能料想得到。陆景一个小小弟子即便在场,也做不了什么。陆景说这些话,更多还是为了替他师尊周全。 掌教又轻捋长须道,“那个小姑娘呢。” 玄英为何执意要收她为徒弟,掌教在看了陆景的传讯后心知肚明。自玄英最小的弟子宁窈窈陨落渊岭,这个心结在他心里已有不少年了,甚至隐隐阻碍到了他的修行。 掌教也不是没想过让他再收几个弟子以解开心结,其中不乏有引荐一些修仙世家天赋上佳的少年孩童,但最后都被玄英拒之门外。掌教无奈,只好暂歇了心思。 如今玄英难得看上一个人想收为徒弟,哪怕只是因为此女容貌与玄英的小徒弟相似,资质平庸,掌教也不会阻止。但一个凡人稚女,居然坚持不肯拜玄英为师,连他听了都有些惊诧。加上剑宗的掺和,此事也就更复杂了。 陆景头越发低了,“人已经被带到剑宗去了。” 若他在发现的第一时间不做拖延将人带回昆仑仙宗,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掌教微微皱了一下眉,“那就有些难办了。” 换成其他宗门,要个人罢了,不过几句话的事。剑宗那位为了维护他小师弟,恐怕宁愿将人留着,也不会将人让出来。 想当年正魔大战之后,几乎人人都以为剑宗衰败,一蹶不振已成注定。结果出了陵元这个人物,不仅拒绝了其他仙门的帮助,还硬是将剑宗又拉了上来。 陵元是剑宗第十九代掌门,经历过剑宗的衰败,又肩负重担实现门派中兴,虽多年来深居简出,仙门内却无人敢小看他。而他的剑术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层次,倒是少有人知晓,只知上一次他为师弟司徒空出手,灭了魔修老巢也不过出了三剑,且进出魔域如入无人之境。 陆景又与掌教说了顾玉珑的事,后者微微皱眉,“让宗门中的医修给她看看,清醒后再问她是怎么回事。” 就在掌教与陆景说话之际,玄英忽然出现,脸上依旧是长年不变的冰雪之色。 “师尊。”陆景立刻行了一礼,玄英却不看他,而是望向了掌教。 掌教有些惊讶,玄英道君自仙门择选回来后就心情不快闭关去了,掌教都以为他又要闭关好长一段时间,怎么这还没几日就突然出来了。 玄英淡淡解释道,“不知怎的一直心神不宁,连入定都无法静心。” 反而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机缘一般。 像玄英这等修为的人,也是能卜算一二的。天机虽非他等修士能够随意窥伺,但隐隐约约似乎与仙门择选大会上那个小姑娘有关。再联系到这些年来他因为窈窈殒命之故心有桎梏,修为不进反退,一直没有解决之道。 “这么说来,那个小姑娘或许能化解你心中障碍。”掌教轻捋长须,心中对阿洛更重视了几分,这可是关系到了玄英的修行。玄英是昆仑仙宗的门面与震慑之一,不能轻忽。 掌教沉思了片刻后,承诺道,“我会尽力想办法的。” 玄英微微颔首,算是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随后跟着玄英离开大殿的陆景,想了想恭声道,“我会尽快在落英峰安排好一处地方留给小师妹。” 连掌门都发了话,他终究是要多个新师妹出来,一念间忆起昔日活泼可爱的小师妹,陆景微微怔然,但很快恢复了以往温润如玉的微笑。陆景之所以会成为玄英的大弟子,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行事周全,许多事不用玄英说就能办好,这次也一样。 玄英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但想起性子桀骜不从的阿洛,玄英还是微微皱了皱眉。若非为了自己的修行,对这种资质愚钝,缺乏教化还不知好歹的凡女,玄英是一点也看不上的,除了容貌,一丝一毫也比不上窈窈。 想到日后她成为自己座下弟子,在落英峰行走,行事无礼顽劣不堪,说不定会堕了他的名声。 玄英当下心中一阵不快,声音冷厉地告诫陆景,“待她入我门下后,你需好好教导她弟子规矩典范,不可心慈手软。” 看来师尊很不喜欢这个新师妹,陆景心底不免泛起一丝丝同情,但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应下了,“是,师尊。” * 剑宗上下还不知道昆仑仙宗的人已经惦记上了他们未来的小师妹,此时看着从炼剑塔中安然无恙出来的阿洛,众人都完全惊呆了了。 “小师妹这是用了多久时间?”有弟子震惊中不可置信喃喃道。 “好像才一炷香。”说这话的弟子被旁边一扭头的师兄紧紧抓住胳膊,语气激动得有些失态道,“那就是打破了掌门曾经创下的记录啊。” “小师妹这是什么剑道天赋?” 陵元掌门,据说是剑宗有史以来入门资质最优秀的弟子,年轻时仅以一个时辰便破出炼剑塔创下纪录,成功震惊宗门上下。等陵元重振宗门以来,也不是没有优秀精英弟子想要挑战炼剑塔,但能顺利通过试炼实在不易,最好的也止步三个时辰。现在直接从一个时辰拉高到到一炷香这种令人只有仰望的程度。 连司徒空也陷入了迷惑了,这真的是他徒弟么,他当初花了多久来着,好像两个时辰。 陵元掌门忍不住沉默了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洛反问道:“这……很难么?” 她在剑宗是初来乍到,对炼剑塔是什么更是不知,司徒空也没来得及与她多说,只貌似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反正她一进去便知道自己身处于幻境之中,炼剑塔这幻术的层次还不足以蒙蔽她的神识,所以在了解过幻境传递给她的关键信息,以剑破之后,她便立刻动手了。 至于剑,她心念一动,手中便出现了青锋长剑。也不需要多精妙厉害的剑术,全都一剑杀之,不作任何纠结,干脆利落至极,也不管出现的老少男女,他们说什么话,有什么身份,在阿洛的眼中与花草树木无异,于是便以最快的速度了结了,破了炼剑塔设下的所有幻境。 陵元虽未问出什么,但也猜想到了其中可能的大致情形,心下越发震惊。剑宗的开山祖师所修的太上无情剑道,修的便是视万物如草木的漠然道心,当可代天.行杀伐之权。 阿洛仅用一炷香的时间便破了幻境,修习太上无情剑道再合适不过了。 还未等陵元做出决定,忽然炼剑塔上万剑齐鸣,似是在应和,天际风云亦为其所引,随之旋转奔腾。。 剑宗素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同门陨落后其他弟子会尽力将其佩剑带回,并放入炼剑塔最高层,因为剑修的剑便代表了其人,但这种引动万剑的浩荡几乎是从未出现的景象,哪怕只出现了短暂片刻,也令剑宗上下心神震荡不已。 陵元掌门望着耸立的炼剑塔,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昔日在山上的众多师长同门,那些鲜活的身影。 他的沉默被司徒空误会,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掌门师兄,你不会是要反悔吧。阿洛进去之前你可是说好的……” 陵元面色一正,轻轻咳了咳声,他也不愿意让人看出他方才陷入回忆思索之中。于是打断了师弟的话,转而望向阿洛,神情恢复了平日的严肃刚直。 “既然你已通过试炼,又得剑宗先辈属意,我陵元今日便以剑宗第十九代掌门之名,破格将你收入门下。” “太好了。”“太棒了,我们终于有小师妹了。”不止是司徒空,众弟子也纷纷欢欣不已,高声应和。除了对小师妹的期盼,更是因为阿洛打破了掌门创下的曾经高不可攀的记录,令知晓炼剑塔厉害的剑宗弟子们也都钦佩不已。 这份喜悦没多久便被陵元掌门淡淡扫过的一眼给止住了。 陵元也不管他们,随后再行处罚便是,他对阿洛凝声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剑宗弟子。至于拜入何人门下……” 他微微一停顿,似乎有些犹豫,司徒空挑了挑眉,“阿洛可是我的徒弟,掌门师兄你不会要跟我抢吧。” 陵元的确起过这个心思,看起来阿洛的天赋的确惊人,但偏偏又很适合太上忘情之剑道,全宗门上下唯有掌门与下一任继承人可习。但既然师弟都这么说了,况且阿洛入门时便说是拜司徒空为师,陵元也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 他一拂袖,却是难得的没有斥责,而是语重心长道,“那便入你门下吧。你且好好教导她剑道,莫要辜负了她这番天赋。” “那是当然。”司徒空信心十足地道。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陵元掌门瞧着面上严肃冷淡,却是为阿洛在宗门大殿单独举办了一个拜师仪式,对着剑宗祖师爷的画像还有司徒空正经地磕头敬茶,将其正式录入剑宗名册,凡筑基以上剑宗弟子都可出席旁观。 阿洛也不忸怩或有什么仙人傲气,她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凡人阿洛,而且司徒空本就是她选择的师父,更不会抗拒。 见着小姑娘着剑宗弟子的简朴青衣服饰,神色郑重地叩拜行礼,陵元心中越发满意。 剑宗经历过衰落时刻,到如今算得上长辈的除了掌门,也只有司徒空一人了,没有什么别的长老,其余皆是弟子。虽也有数千弟子,但于其他修真门派相比,算得上简单了。 待礼成之后,陵元目光落在她身上,沉吟了一下道,“你师父司徒空为人平日不着调,行事多有荒诞,但你身为他弟子,当敬着你师父,断不可有欺师背祖之念,否则即便你师父心慈手软,我身为掌门,也会代他出手清理门户。” 说到最后,少见地带上了一丝肃杀凌厉之气。 刚听前半句时,司徒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哪有拜师的第一天就这般抹黑他这个当师父的。 但等到后半句,司徒空既是感动掌门师兄对他的维护,又怕小徒弟被吓到了。 他这是太过在意,忘了他这徒弟可不是一般的,能以一炷香的时间便破出炼剑塔幻境的,其心性之坚,怎会是几句话就会被吓到的。 阿洛认真应道,“弟子谨记掌门教诲!” 司徒空听到这话心里又有点泛酸了,他还没来得及教诲徒弟呢,就被掌门师兄抢先了。 乖徒弟,你不要光记着掌门的话,好歹也看看师父我呀,司徒空抱着剑忍不住露出有些委屈巴巴的眼神。 陵元掌门瞪了不靠谱的师弟一眼,又继续对阿洛道,“你入门最晚,论辈分排序为最末,众弟子都在你之前。但你天分世所罕见,假以时日必能超过其他同门,修行之道漫漫,切记不可骄矜自大。” 他这话既是告诫阿洛,也是对其他弟子所言。提前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免得以后瞧着小师妹修行进益迅速,短短时日便凌驾于他们之上,而心态失衡生出妒忌来。 修行之路上有时候没什么公平可言,毕数十年的苦练也许比不上天分出众之人的一朝顿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阿洛表现出来的天分,终究不会平庸普通下去。就是陵元掌门也不会看着这样一个极适合太上忘情剑道的好苗子随便霍霍下去。 听懂他的话的不止阿洛,众弟子心头也是一凛,齐声行礼道,“弟子谨记掌门教诲!” 小师妹看着年幼讨喜可爱,但他们也不会忘了,这可是能打破掌门记录的神人啊。以后只要不中途意外陨落,必然是一等一的剑修天才,成就不在掌门之下。他们身为剑宗弟子,也与有荣焉。 司徒空见到这幕若有所思,他似是明白了掌门师兄给阿洛定下炼剑塔考核的用意。 即便打破宗门规矩,也让人指摘不出什么错处来,更是杜绝了宗门内外的非议,维护了剑宗弟子秩序的稳定,也为阿洛以后的修行之路扫平了一部分障碍。 当然前提重要条件是,阿洛真的能通过试炼。 司徒空暗自笑了笑,也没有再多想,他自幼便知晓掌门师兄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一言一行总是有诸多意义,他惯是随性的,也懒得多琢磨。 * 在旁人看来,阿洛拜师剑宗是千难万难,历尽艰辛,还被陵元掌门刁难,简直一把辛酸泪。连剑宗的弟子们都觉得小师妹太不容易了,作为剑宗唯一的女弟子更是珍宝,要好好爱护。 所以从阿洛第一天出现在剑宗校场上,就迎来了师兄们的各种嘘寒问暖,甚至还有人带着关心担忧地问了一句,“小师妹以后每日起这么早,赶练剑功课,会不会长不高啊。” 其他听到这话的弟子也纷纷加入探讨起了这个问题,“是啊是啊,小师妹本来就生得瘦弱,年龄又小,万一长不高了怎么办。” “灵均弟子喜欢炼制丹药,不如问问他有没有让人长高的灵药。” 剑宗弟子虽都是剑修,但也不乏一些私下爱好符箓丹药医术的弟子,掌门在这些小事上也不作过多约束,只要不耽误剑术修习便可。 众人讨论最终由宗门规矩所定早课练剑时辰不能改变,到给小师妹送什么灵药补营养。 另外他们还担心小师妹初次练剑坚持不下了。宗门规矩严苛,哪怕是掌门亲传弟子,入门后也需与其他弟子在此每日进行早课,起步便是基础剑术三千遍。 连专门负责监管弟子练剑的师兄看着不足他腰高的小师妹,犹豫了一下也道,“今日初次习剑,小师妹尽力而为便好。若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请教我还有其他师兄弟们。” “对啊,小师妹已经很优秀了,我当初入门那会早起练剑还打瞌睡呢,被罚挑了一个月的水缸。” “我第一次练剑三千遍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废了,配不上剑宗想下山去呢。” …… 阿洛虽然从始至终只是因为她选择司徒空做她的师父,而来到剑宗,通过试炼成为剑宗弟子也不过是为了更名正言顺罢了。若是那晚司徒空没有被掌门逮回去,她也会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和司徒空下山去。 试炼之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即便已经正式拜入剑宗门下,她也没有多大的归属感。 除了司徒空一人被她稍稍放在心上,剑宗其他人什么的,阿洛不怎么在意。但这些不代表阿洛感受不到他们的善意,即便是不怎么熟练的关心,也让人半点也讨厌不起来。 剑宗悬空山, 偌大的练剑坪上,一个半大的女孩,青色的发带绑在发尾,显得干劲利落,背脊挺直,手舞着剑,从看似最简单的持剑、挥剑做起,重复着枯燥的动作。 再到一招一式地练着剑宗的基础剑术,开始时略显笨拙不熟练。 第一个五百遍过去,无人出言嘲讽笑话。若非怕打扰小师妹练剑,满是热情的师兄们甚至忍不住拍掌叫好加油鼓励,睁眼瞎的一水夸赞了。 渐渐地,阿洛施展的剑术招式,变得越来越流畅纯熟,到最后每一剑都浑然天成。周身的气机也隐隐产生玄妙的流转,就像是接触到了天地万物的灵性。 那位监管早课的师兄看得分明,亦是震惊,小师妹并不是引动了天地灵气,而是被天地灵气簇拥。这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多少修士梦寐不得。 这才是修仙! 不知为何,他心中生出了这么一句话。 世人皆向往求仙问道,但哪怕是修真界,也只闻飞升,不曾有人真正成仙过。 再反观小师妹,剑修不似道修,灵根资质多是辅助,对剑修而言,面前只有三关,剑法,剑意,剑道。习得剑法只能算是入门,领悟剑意方才出师,能被称为真正的剑修,最后悟出自己的道,也就是剑修心中所谓的得道。 剑宗弟子几乎都是这般来,却从来没有一人像阿小师妹这般,第一天习剑,便展露出了对天道的感悟能力。 而且小师妹身上分明没有修炼出一丝一毫的灵气,于剑道更只是个初学者而已。 这是何等不凡的天分。 * 宗门大殿内,陵元掌门把司徒空叫来,细细询问他打算如何教导阿洛。 他之所以让阿洛先去与其他弟子上早课学习基础剑术,一是为了锻炼阿洛心性,打磨剑道基础。二来就是给司徒空留出时间好好琢磨一下教学事宜。 坦白说,陵元对师弟教徒弟的能力是保留怀疑的,司徒空五百多岁了,一直都没收徒,就是因为他性格肆意狂放,收的弟子难免沾染他的一些不好的习惯。 只因司徒空所学的乃是逍遥剑道,陵元也就没做什么约束,连他在外面逍遥饮酒作乐,凭心意而为,陵元也不管不问。 但司徒空的逍遥剑道是悟出来些许,不代表谁都能学成。 佛家高僧有句俗语,“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还有让司徒空正正经经悉心教授剑术,陵元也觉得不靠谱,所以叫来好好督促一番,滔滔不绝长篇大论,从日常以身作则的生活习惯,到深入浅出循循善诱不可揠苗助长,因材施教的教学方法等等,力求将小师弟打造成一个三好优秀师父。 就在司徒空叫苦不送时,一道殿外的传讯救他于水火之中,似乎是阿洛在练剑坪出了什么事。 陵元掌门当即变了脸色。 …… 在陵元掌门赶到时,练剑坪上已有许多弟子因为观摩阿洛练剑而陷入一朝顿悟之中。 这些人很多本就出于瓶颈之处,只差些许便能突破。如今难得有幸能见识到一丝道韵,静心领悟,那些曾经茫然疑惑之处,便能渐渐明悟,豁然开朗。连剑道修行上的壁垒也如拨云见月般轻易消散。 此时阿洛手中的基础剑术已然达到轻如行云流水,疾如彗星袭月,重则像负千钧而搬山。 哪怕对她的心性悟性早有了解的陵元掌门也不禁深深惊叹,仅仅一日的工夫,她便完全掌握了剑宗的基础剑术,即便没有一点灵气,也依旧不影响她凭着自身领悟挥出剑意来,连旁观的弟子也为其所吸引。 至于那令不少弟子陷入顿悟的道韵,陵元掌门颇为感慨,这世上或许真的有极少数人得天道眷顾。 感悟天道这种事,无数修士毕其一生也哭求不来,而有的人,初次修行便能触摸到门槛。 或许,这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凡,陵元掌门在心中暗道。 司徒空才是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他还没正式教授她剑道呢,人就给了他这么多的惊喜。 他们又怎会知道,阿洛身具仙灵,在感悟天道上也就远远超过这个世界的修士。 若非如此,以这副身体的弱小,挥剑不过百遍便已负荷不起,累倒在地,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行云流水,每一招一式,全身经脉血肉的运行配合如无极浑圆,完美无瑕,甚至得到道韵濯洗提升。 陵元神色波澜不惊,传音给除正在顿悟的人之外的众弟子, “莫要大惊小怪,好生练你们的剑。”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中得益感悟的,端看个人境界悟性。其他人听了掌门这话,停下了旁观天才如妖孽般的小师妹,齐齐重新开始练剑去了。三千遍功课,一遍也不能少。 见到掌门这般淡定,众弟子心中也不禁感叹,还是掌门厉害,见识过大场面稳得住。 陵元看了一下后,便带着师弟司徒空回去了,连他想留在这继续看阿洛练剑也不让,有这工夫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正确引领徒弟走上剑道之路。 在又一次意识到阿洛的非同寻常后,陵元对她的重视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绝不能浪费了这块绝世珍宝。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阿洛在做一件事时就会极其认真,心无旁骛,练剑三千遍也是如此,哪怕中途陵元和司徒空的到来,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直到三千遍练完收剑后,阿洛轻轻舒了一口气,对剑道这份辛苦稍稍有了了解,她刚回过神来,就见周围那些弟子纷纷朝她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小师妹指教。” 达者为先,况且在修行突破上,小师妹对他们是实打实地有恩,这一拜,他们心服口服。 阿洛听了系统解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倒不觉得自己对他们有什么恩情,她并非刻意如此,借助感悟天道以练剑,她也只是为了自己而已。所以她表现出来的仅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落在众人眼中,阿洛生得小小软软的,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哪怕一直严肃认真的模样,也是个可爱的小包子脸,乍一看无害得很,而且因为入门前吃了不少苦,简单的衣裳下身量比起同龄孩子却低了一些,整个都小一圈,萌得心都化了,让人忍不住出现星星眼。 小师妹这也太可爱了吧。 ………… 此后,阿洛每日三千遍基础剑术,没有一丝懈怠,仿佛不知疲倦般,极为认真刻苦。小师妹的存在,带动着练剑坪上其他剑宗弟子也勤奋努力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候,昆仑仙宗来人拜访了。 剑宗宗门大殿虽不似昆仑仙宗那般飘渺华丽,却也是庄严肃穆至极,巍峨而厚重的青黑色调。 剑宗掌门陵元站在大殿之中,乌发木簪,一袭青衣,仙骨道韫,仅仅是道背影,昆仑仙宗的人见之便有一种莫名的威慑感袭上心头。 境界压制! 比玄英道君,自家掌门可能还要可怕些。 昆仑仙宗的人立刻收起了先前些许轻慢心思,不敢抬头直视陵元掌门,而是语气尽量恭敬客气地道出了来意。 洋洋洒洒一大堆话,总结目的就一句,想将阿洛带回去做玄英道君的徒弟。 话语间他们还表示愿意付出不小的代价,光是昆仑仙宗的人此行就带来了不少厚礼,还在送上的礼单上还许诺了本属于他们宗门的白泽山灵脉。修士对灵气需求甚重,一条源源不断蕴育浓郁灵气的山脉,在修真界的珍贵价值不言而喻。 这么大的手笔,相信剑宗掌门总不至于拒绝吧,昆仑仙宗的掌教是这么想的。 然而下一刻,陵元只抬了抬眸,淡淡道,“她已为我剑宗弟子,绝无改换门户之可能。你们回去吧,礼物也不必留下。” 昆仑仙宗的人闻言大惊,不是说人只是被带回剑宗了么,怎么短短几天的工夫,就成了剑宗的弟子。原来只是索要一个人,现在变成意图带走别门弟子了,这难度在蹭蹭往上涨啊。 剑宗竟也没透露出一点风声来,他们不禁在心底暗暗埋怨道。 可剑宗本来也不是那种张扬的作风,收徒还大张旗鼓地满修真界宣传,昆仑仙宗倒是挺喜欢这样做的。 眼见着出师未捷身先死,昆仑仙宗的人心里也是又气又恼,甚至有人忍不住直接出言质疑道,“剑宗不是从不收女弟子么?陵元掌门这岂不是坏了规矩。” 这话一出口他们便知道失言了,剑宗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派,可以随便指手画脚,这句话俨然是对剑宗规矩的冒犯。 只见陵元转过身来,恍若天道般漠然无情的杀伐气势袭来,令众人陷入命悬一线中,仿佛他们的生死被人扼制。 而这仅仅是陵元掌门的一道目光而已。 “本门规矩如何,还轮不到外人来评判。” 便是手中无剑,只是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像无法攀越的高山,如天地般浩荡却仿佛包容了万千大道、天地之威,仿佛天道化身。仅仅是势,也足以压得他们呼吸窒息。 “我等失言,还望陵元掌门见谅。”昆仑仙宗的人冷汗都快下来了,彻底安静乖巧如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昔日的正道魁首,如今哪怕不问世事却依旧是庞然大物不可轻易挑衅的存在。他们要是敢在这里作妖,掌教和道君也救不了他们。 “只是听闻那凡女只是三灵根资质,若为玄英道君座下弟子,必定能得悉心教导,问鼎大道。掌教也很欢喜道君难得有看中的弟子,陵元掌门能否忍痛割爱,以全玄英道君心愿。” 实在是来之前,掌门和玄英道君都下了明确的指示,必须要将那凡女带回昆仑仙宗,哪怕付出的代价再大也可以商榷一下。承担重任的仙宗弟子也只能硬着头皮请求。 见他们仍不肯放弃罢休,陵元微微皱了一下眉,冷声道,“虽不合宗门规矩,但她已通过炼剑塔考核,可破例入我宗门。” 至于阿洛打破剑宗记录仅以一炷香的时间便破出幻境之事,则是被陵元掌门压了下来,并传令众弟子不可对外透露。 昆仑仙宗的人脸色都有些难看,这下是真的没办法了。 正愁事情无转圜之地时,忽然有人径直闯进了大殿,“我怎么听到有人要抢我的徒弟。” 若说剑宗掌门给他们的感觉是高不可攀如天地浩荡,漠然无情。那么此时司徒空就像是一把锋锐无匹的剑,杀意冲霄,而且还是位连元婴魔修都能越级斩杀的剑。 令人见了心中胆寒,但仍忍不住抱着一丝可能性,“司徒真人的意思是……” 司徒空笑眯眯道,“阿洛现在是我的徒弟,我是她的师父,怎么,你们是有什么意见不成?” 卧槽,玄英道君看中的那个凡女竟然被司徒空收为徒弟了,再联系仙门择选大会上的事,这、这要是传回昆仑仙宗,还不得触怒玄英道君,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玄英道君抢徒弟没抢过剑宗的司徒空了。 众人已不敢想象知道这事的玄英道君还有掌门的脸色了。 不过下一刻他们就发现自身难保,为什么司徒空说着说着把手按住了剑柄…… 还有为什么他要将佩剑从鞘中拔.出来…… 昆仑仙宗的人无一不露出了惊恐之色,连司徒空露出的笑容在他们眼中显得分外狰狞。司徒这个出了名的混不吝臭石头,不会真要在这里杀了他们吧。 要是死在剑宗,说不定还会被毁尸灭迹。仗着在剑宗的地盘上,司徒空可是有恃无恐的很啊。 关键之际还是要靠陵元掌门,手搭在了司徒空的肩膀上,亦是压住了他身上散发的杀意,他看也不看昆仑仙宗的人一眼,“你们离去吧。” 司徒空目光犀利,冷冷地看向他们,讥讽一笑,撂下话来,“还请诸位替我向玄英道君下战帖,既然这般喜欢我的徒弟,那不如约战一场,不论胜败,论生死。” 再次被吓得一胆颤的众人,这些剑修真是不要命的疯子,冷汗涔涔,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 待大殿恢复清静安宁后,陵元微皱了一下眉,“你怎么来了?” 不是让师弟在房间好写教学计划和剑道总纲么。 司徒空笑了,也收了他的剑,撇撇嘴道,“有人要抢我的徒弟,我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不出面。” 玄英那家伙还真是不死心啊,还觊觎着他徒弟。 讨人厌的苍蝇走了,司徒空拿起被陵元掌门随手扔在茶桌上的礼单,还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眉毛挑了挑,说道,“昆仑仙宗这些人真是大手笔。” 但他脸上却并无多少戏谑之意,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司徒空清楚阿洛是看不上修真界那些人的高高在上,虚伪蛮横。 那玄英道君又是为何呢,先前阿洛表现出来的也仅是三灵根的普通资质。玄英想收徒,要什么样的弟子没有,偏要这般执着。还肯送出这么多珍贵的礼物,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有所图谋,即便被阿洛当场拒绝了,如今还能追到剑宗想将人带回去。 司徒空摇了摇头,“真是奇怪,阿洛与玄英道君无亲无故的,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惦记着她不放呢。” “此事是有些不对劲。”陵元若有所思,目光微敛,又对司徒空道,“这些日子你也别想着偷偷跑下山了,好好护着你的徒弟。” 司徒空神色无奈道,“我知道了。” 要在徒弟和美酒中做出抉择,可真是为难他。 陵元望着悬挂在殿内正中央墙上的祖师爷画像,负手轻描淡写道,“还有当着祖师爷的面,你也敢拔剑,可真是厉害啊。” 还放话说要和玄英道君决一死战啊,是司徒空飘了,还是他这位掌门师兄拿不动剑了。 司徒空听到这话便知要不好,立刻怂了,“掌门师兄,我这不是情急之下有些失态么。” 陵元淡淡道,“两日后交千遍宗规抄写给我。还有准备教学的剑道纲要别忘了写。” 说完便一拂袖就将司徒空推出了大殿门外,眨眼间殿门便合上了,不给他一点讨价还价的机会。 * 昆仑仙宗的人虽来了不过半日便被司徒空吓走了,但剑宗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件事,简直就是群情激愤啊,跟点了马蜂窝似的炸开了。 他们剑宗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小师妹,昆仑仙宗那群不要脸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家伙竟然想要来挖墙角,实在是太可恨了。 “要是再来人,我们就打回去。” “我等宁愿与昆仑仙宗决一死战,也绝不让小师妹被抢走。” “头可断,血可流,小师妹绝对不能让。” 众人狠狠给昆仑仙宗记下这笔账,以后外出历练碰到昆仑仙宗的人绝不手软,而且一定要拉上师兄弟们组团坑他们,甚至还特别鸡血地打出了“保卫我方小师妹”的口号。 这就导致了后来许多年,昆仑仙宗的弟子在外面一遇到剑宗的人,只要不是大敌当前,二话不说先拔剑。 剑宗弟子的凶残疯子名声在修真界也越传越烈。 哪怕比较年长理智的师兄们,也没有好脸色,对昆仑仙宗的观感降到了最低点。 须知小师妹不过十岁便破了炼剑塔幻境,又展现出对天道的感悟能力。如越霁这些人心里就清楚,若是日后不出现比小师妹更逆天的弟子,极有可能小师妹就是下一任掌门了。 昆仑仙宗觊觎他们的宗门继承人,这就是攸关宗门传承,当为生死大敌。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果不其然,玄英道君得知司徒空已收下那凡女为徒弟,剑宗掌门也直接回绝了昆仑仙宗的要求,当场便黑了脸, “司徒空是故意要与本君作对么?” 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掌教的表情也不大好看,但在听闻是那凡女先通过了剑宗试炼后,才得到剑宗掌门允许破格收入门下,也就无话可说了。 剑宗历来不收女弟子这一规矩,早年在修真界就被认为奇葩。 现在剑宗掌门此举不亚于表明了态度,也不是不能打破规矩,但入门的前提条件是有本事走到门口,其次便是看里面有没有哪位真人师尊愿意收下了。 那凡女不是说仅仅三灵根的平庸资质么,竟然能过得了炼剑塔。掌教乍一听闻,也不免惊异。如此看来,那凡女在剑道颇具天分,又成了司徒空的唯一弟子。 司徒空在修真界的名声虽不好,但却是唯一一人与剑宗掌门同辈,他的徒弟必然贵为剑宗真传,地位非同一般。 哪怕是随便的小门小派,也不会将自己的真传弟子让出去,其中还关系到宗门绝学传承泄漏。 昆仑仙宗的目的还是要落空了,掌教神色也有些无奈,再观玄英道君,已经气得有些失态了。 那俊美惊人的面容,此时冷若霜雪,阴沉的可怕。他入道以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无论在昆仑仙宗还是在修真界,都是人人敬着捧着,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耻辱。 玄英对阿洛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在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后,甚至达到了厌恶的地步。待他化解心结,破除心境上的障碍后再行处置她就好了。 可人现在成了剑宗的弟子,他就是想做什么也不成了。 早知道,他当初在仙门择选上就该强行带她回来,即便是杀了司徒空引起两派争端又如何。 玄英面沉如水,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激荡在心间,刹那间原本琉璃色的双眸全然转为血一样的猩红。 掌教见了倏而变了脸色,他怎么也没想到玄英竟会一时愤怒情绪激荡,气息不稳,心神失守,生了魔障。 “玄英,静心凝神。” 掌教厉声喝道,并与其他几位急唤来的长老真君齐齐出手。 许久后,总算稳住了玄英,因为阻止的及时,只是耗损了些许真元灵气,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可掌教的脸色依旧没有好到哪去,他过往知道玄英是心结未解,连带着这几年修为一直难以寸进。心境这问题只能自己解决,外人无法相助,他能做得也就是在诸事上顺着玄英,想着等玄英想开了便好了。 没想到问题竟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止是小小的心结了,而是……离心魔不远矣。 玄英清醒过来,十分茫然,他也不知自己方才为何会突然陷入那般浑噩境地。他亦明白自己那是道心蒙尘,有入魔之兆。 可素来骄傲的他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掌教紧紧皱着眉头,愁得都快将本就稀疏的长须给扯光了。玄英毕竟是昆仑仙宗千年难得一遇的修道天才,他们还期盼着他日后晋升化神大乘呢。 于是他又劝慰道,“你刚刚险些生出心魔,还是先闭关静养一段时日。至于此事,不如退而求其次,我昆仑仙宗与剑宗关系不差,你若是想多见见那女孩,以后多的是机会。” 许是之前见面,玄英为人冷情,与之相处得不大愉快,才致使那个小姑娘拒绝拜他为师甚至避如蛇蝎,转而选择了司徒空。可若是不直接从剑宗掌门高层入手,而是对那小姑娘多多诱哄劝说,许以各种好处。 要知道剑宗可是出了名的清苦艰辛,一般年轻弟子都难以坚持下来。时间一长,那小姑娘也许就知道昆仑仙宗更好了。 玄英俊眉皱起,他知道掌门是为他着想,而且想起方才的魔障,他也心有余悸,便应了下来。 就在昆仑仙宗的掌教暗戳戳地琢磨如何挖墙脚时,门外弟子传来了急讯。而看到信中内容后,掌教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没晕过去。 不知为何,玄英道君心境有瑕一事竟泄露了出去,而且还传遍了修真界,闹得沸沸扬扬。 * 两日后,司徒空黑着眼圈上交了抄写,唉,真是人心不古,想当年他入门时,宗规才一千多条,现在居然翻了个番。 陵元略翻了一遍便收下了,也不去追究这两千遍宗规为何都是不同的字迹,顺便跟司徒空提了一下最近关于昆仑仙宗的事,“你不用担心玄英道君惦记你的小徒弟了。” “?”司徒空一边忙着抓壮丁给他抄写门规,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掌门师兄强制要他写的剑道教学纲要感悟,连偷摸下山喝酒的工夫都没有,更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还显得有些呆愣迷茫。 原来是玄英道君还有昆仑仙宗现在都处于自身难保焦头烂额的境地。 就在几日前,修真界忽然有人提起了仙门择选上闹得那一出。 众人本就不解大名鼎鼎的玄英道君为何执意收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孩为徒弟。 竟有人给出了答案,玄英道君之所以那般重视一个凡女,是因为与他多年前陨落的小徒弟宁窈窈容貌极为相似。 这样一说,倒有些人想起当年玄英道君是有个十分宠爱的小徒弟,据传还是故人之女,自幼父母双亡被玄英道君接上了昆仑仙宗亲自抚养长大。后来初次外出历练误坠渊岭,再无生还可能。 修士寿命漫长,千年时间也不算什么。而那宁窈窈除了是玄英道君爱徒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名头,当时听闻此事顶多也就惋惜一句,没多在意了。 没想到玄英道君如此怀念早夭的徒弟,连遇到一个仅是容貌相似的小女孩,也当场要收为徒弟,换言之其实就是当成替身了。 然而以上都只是开胃小菜,传播此事的人真正目的是在于,指出玄英道君心境有瑕的真相。称玄英道君与最小的徒弟宁窈窈感情非同一般,甚至超越了师徒之情。 正因如此,在宁窈窈陨落渊岭后,玄英道君便有了心结,难以忘怀。 对修真者,心结有了,心魔还会远么? 尤其是对于修为境界深厚的修士而言,想要拔除更加千难万难,要么自己堪破明悟,要么就借助外物来化解。 众人听闻后恍然,难怪他逮着一个长得和徒弟像的小姑娘就要带回去。听说前些时日,昆仑仙宗还特地派人携带厚礼拜访剑宗,为的就是那个小姑娘。 这一事实仿佛更印证了玄英道君心境有瑕甚至影响到了修行。 心结一日不解,念头不通达,修行之途就再无突破的可能。若是进一步演化成心魔,那可是足以身死道消的劫难。 若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无人在意,但玄英道君是谁,他可是被赞为修真界第一人,最有可能突破化神大乘,实现飞升的修道天才。 这下几乎全修真界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昆仑仙宗,还有玄英道君,他们想知道此事是不是真的。除了大部分宗门暂时观望着,已经有些人忍不住出手了。 玄英道君的偌大名声,同样是踩在了众多天骄修士之上。昆仑仙宗这些年作为正道魁首,也有不少人暗中觊觎。 想当初剑宗遭逢大难,大批精英弟子陨落,势力衰落青黄不接时,不还有不少门派瓜分了剑宗在外面的地盘资源,其中得益最多的还是昆仑仙宗呢。 现在换作它也一样,昆仑仙宗的当家门面玄英道君心境出现问题,有碍修行。不知道多少人听了之后私下幸灾乐祸,等着看他和昆仑仙宗的笑话。 也是这些年,昆仑仙宗这正道第一大派实在太风光了。资质最好的苗子往往仙被他们收了,发现什么秘境机缘也是昆仑仙宗先占大头,寻常二三流的修真门派便是见到昆仑仙宗的弟子也得毕恭毕敬的。 这叫人心里怎么可能爽快得起来。 还有那位被捧上天的玄英道君,从入宗门被发现绝佳资质以来,不仅他们自家拼命喂资源,还让外面的修士给他当垫脚石。 名门大派的修士还好,也就损些颜面,点到即止,那些散修就惨了,既不敢真的伤了被昆仑仙宗当成宝的天才,导致被全修真界追杀。连他们有些赖以维生的在世人眼中下三滥的手段都憋屈的不能用。 可一留手不用多久玄英就吸取了经验,凭着过人的天资立马超越了,而他的对手便迎来了惨败,甚至身死道消。 这也是那些大宗门不让自家天才未成长起来就半途陨落的潜规则。 而那玄英道君还总是一副高贵冷艳目下无尘的姿态,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没有人会真的喜欢当舔狗。 其他人碍于玄英道君的元后修为还有昆仑仙宗,不敢说什么,但现在机会来了。 什么叫趁你病要你命,消息刚传遍修真界的第一天,昆仑仙宗宗门外就迎来了第一位挑战玄英的散修。 这种名正言顺的登门挑战,昆仑仙宗不是不能以势压人,甚至不让人进来,但这样做也意味着堕了堂堂正道魁首的名声,被人耻笑。 哪怕是玄英也只能皱眉应战,光明正大地击败对方,证明自己的实力。 那散修一见到玄英,就目露仇恨愤怒的眼神, “玄英,你可还记得我,二十多年前,我与师兄在万林雪海,辛苦数月布下天罗地网才捕得一只纯色稀有的雪灵貂,那灵兽所吞吐的灵力关系我等修行,结果被你强行夺去,还打伤了我们。 昆仑仙宗资源何等丰厚,何需小小灵兽精怪,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不过是送给你的宝贝徒弟当灵宠,仅是为了哄你的小徒弟开心,便误了我师兄结丹的机缘。 最后我们在雪海苦寻三载也未能再遇到一只纯色雪灵貂,我师兄最后没能结丹,耗尽寿元而终。此等大仇,我铭记于心,天道好轮回,你玄英道君也有今日,我也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原来还是特地找玄英道君寻仇的。 玄英神色冷若冰霜,这等闲杂小事怎会被他记在心上,抬手便要将眼前的跳梁小丑碾压而死。 这散修却是滑不溜手的,不过金丹修为,凭着丰厚的战斗经验还有法器之利,竟还在玄英手下挨过了好几招。而且他也不知是心机颇深,还是受人指点,还故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玄英道君早夭的小徒弟。 玄英刚被掌门压下魔障,心神受损不久,一听到宁窈窈之名,瞬间气息又不稳了,原本琉璃色的眼瞳逐渐浮起血丝,整个人那种元后大能圆满融合的意境一变,带了一股狠戾杀意。 心魔已生。 那散修眼看就要死于玄英手下,逃无可逃,却放声大笑。纵然他玄英再惊才绝艳如何,有偌大宗门倚仗又如何,心魔丛生,没有回头的机会,终有一日会在天劫之下身死道消。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这不起眼的一战过后,哪怕过程被昆仑仙宗的人粉饰的很好,没透露出半点不利风声。旁人也只探听到小小散修不自量力,妄图挑衅玄英道君,落得身死下场。 但宗门随后就宣布玄英道君闭关静修。 不少聪明人看出了其中心虚的很,玄英道君的心境看来是真的出了问题。 否则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偏这个时候躲了起来。除了那个散修之外他们还准备了不少手段等着呢,多多试探几下也好摸清楚玄英道君的情况。 顿时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形势微妙的很。 昆仑仙宗也知道这会临时让玄英道君闭关,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也是迫于无奈。 与那散修的一战,因为实力修为的天差地别,玄英道君看起来并未受什么伤,但他的心魔却是越发重了,甚至到了境界滑落的地步。 掌教与宗门中众长老紧急商议,只能先让他在宗门重地冰心洞闭关静养疗伤,对外则是含糊其辞。 昆仑仙宗冰心洞里, 玄英道君又一次地压制不住心魔,一口鲜血喷在雪白的衣裳上,他眼睛依旧泛着血丝,瞳仁暗淡幽深,疲惫不堪至极。 心魔已生,哪怕只是一丝,也不是能轻易破除得了的。 而且修为境界越高,产生的心魔威力也越可怕,玄英面对的便是元婴后期级别的心魔,哪怕只有一丝,也是他无法想象的。 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都倒在这心魔之上,化为黄土一抔。 若非冰心洞的特殊,恐怕玄英早已经全身灵力逆行、神志失常了。 即便他闭上眼,一遍遍念着清心咒,却始终静心不下来,还会不断地回忆起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宁窈窈,整日在他身边撒娇甜甜地唤他师父。 曾经令他开怀温暖又甜蜜的画面却好似挥之不去的阴霾缠绕着他,令他饱受折磨。 下一刻玄英原本俊美的面容瞬间狰狞化,他看见仙门择选上司徒空执剑相护阿洛的画面,还有剑宗收徒的消息传来,这种恼怒耻辱满是怒火的心情更加重了他心中的魔障。 让那容貌与窈窈相似的凡女作为替身,本应该是个好办法,化解他的心结,助他念头通达。 若不是那凡女违抗他的命令,若不是司徒空横加插手,他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玄英不反思他修行以来进益太过迅速,心境修为并未真正跟上,出现心魔后也没有足够坚定的道心去克服,只怨恨愤怒于阿洛司徒空这些人,阻碍了他的修行道途。 * 外面风起云涌,素来不问世事的剑宗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如泰山,陵元知道此事也只是笑了一下,告诉师弟他不必去与玄英决一死战了。 哪怕是玄英出关了,也要先应付来自各方找茬挑衅的人,恐怕还轮不上司徒空。 而就算先前玄英和昆仑仙宗对阿洛打着什么主意,也会停下来了,不敢再来打扰了。 昆仑仙宗现在就是死鸭子嘴硬,绝不承认他们玄英道君心境出现问题。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再执意派人来找阿洛,那不就是自打脸承认此事了么。 司徒空皱着眉,不一会儿便松开了,有些释然甚至暗自庆幸阿洛早早被他带回剑宗,如今又有他和掌门师兄护着,不用担心危险。 不然那些试探挑衅昆仑仙宗的势力,很可能会不择手段将阿洛拿捏在手里。 现在人人都了然玄英道心蒙尘,还试图借助容貌与他小徒弟相似的人为替身化解心结,修真界的一些想要在此事上做手脚的人,目光可能就会盯到阿洛身上了。 司徒空甚至暗自决定,在徒弟剑道未小成之前,绝不随意放她下山。 他向来是个不喜拘束的人,没想到现在倒要做一回严师了。 剑宗有数千弟子,还有修为深不可测的掌门师兄坐镇,哪怕是昆仑仙宗避世的老祖宗到来,也丝毫不怵。若阿洛没有自保之力还离开了剑宗保护范围,会被心怀叵测的人盯上。 还有昆仑仙宗那边,明面上不会做什么,万一私下动了恶念,为了助他们那位高傲的玄英道君破除心障,不择手段呢。 反正单是玄英道君视阿洛为替身,所以才要强收她为徒一事,就足以司徒空对昆仑仙宗上下都厌恶不已了。 在修真界,修士为追求大道,借助外物和他人修炼渡劫的不在少数,昔日还有修士迎娶道侣以渡情劫。 司徒空向来不耻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一己私欲玩弄他人感情和命运,视为工具蝼蚁,那这求来的大道,又算什么道! 若那日阿洛真的被玄英带回昆仑仙宗,成为他的徒弟,却只是因为她容貌与他人相似,可以当作替身。那么玄英又能对她有几分真心,待破除心障后又是否会弃如敝履。 阿洛她是人,不是物件,更不会是谁的替身,谁的工具。她也是父母所生,天道之下的众生灵之一,不应遭人摆布。 昆仑仙宗还派人想以重礼换人,显然也是知道这个目的,同样也是充当玄英此举的帮凶。 司徒空此时此刻分外心疼他的小徒弟,虽然是生来第一回当人师父,但小徒弟在他眼里是无一处不好的。 而且连掌门师兄都认可了他徒弟的不凡,玄英道君又算什么,阿洛真正的天资远远凌驾于修真界那些所谓的天才之上。 修行大道上,阿洛绝对会走的比他这个师父,甚至掌门师兄还要远,司徒空无比坚信着。 陵元掌门一眼便看清他所想,“你若真怜惜你那徒弟,不如提升修为好好护着她,你在这金丹都停留多久了,这么多年了也还不思长进。” 剑修虽不像其他道修那般在意修为的进阶,更偏向剑道上的领悟。但司徒空几百岁了,天资悟性又不差,还只是金丹真人,可见平日有多惫懒了,无人管着的时候,一天大半时间都是醉着的。 司徒空面色讪讪,这不是还有掌门师兄顶着么,他又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逍遥性子,旁的修士还会担忧金丹的千年寿元耗不起,他却全然不放在心上。 陵元掌门淡淡道,“你也早点结婴吧,往日不着调也就罢了,如今也是做师父的人了,总不能连那玄英道君也比不上。” 陵元只需一观司徒空的灵息波动,就知修为境界到了什么层次,若真肯静下心来闭个关,结婴也就十来年的事。 司徒空咬了咬牙,“好。” 不努力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让徒弟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待司徒空回去准备发奋图强后,在宗门大殿里的陵元掌门负手轻声笑了笑。 * 短短几日的时间,阿洛先是发现剑宗众师兄们待她的热情善意又上了一个层次,甚至到了关怀她日常生活无微不至的地步。 今天是管理食堂的师兄问她饭菜好不好吃; 昨日是炼器堂的师兄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剑器,装饰是要漂亮还是简单点; 前日有任务下山的师兄还特地寻她说喜欢什么样的小玩意,想不想吃糕点,咸口的还是甜口的,有馅的还是没馅的。 阿洛不明所以,又一心惦念着练剑的事,就只好作出呆萌的样子表示不懂。 没想到师兄们看她的目光越发怜惜喜爱,还十分慷慨激昂地说什么“你永远都是我们剑宗的小师妹,谁要敢欺负你,就先问过师兄们手中的剑。” 阿洛:“……” 她每日都沉浸在练剑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无论是司徒空还是剑宗上下的弟子们,出于呵护她的目的,竟也一句话都没说。最后还是探听各种消息的系统发现了原因。 原来是昆仑仙宗来人想要用珍奇异宝甚至灵脉换她,被掌门师伯当场拒绝。结果没多久外界就曝出了玄英道君心境有瑕,之前多次要收她为徒的真相理由。 玄英想让她做徒弟的替身这事,全修真界的人都知道了。 然后就有不知名的宵小散修找上门挑衅了,结果是死的连渣渣都不剩,而玄英直接就闭关静修了。 玄英惦念他那早夭的小徒弟,甚至心境出了严重问题,全修真界的人这下也都深信不疑了。 系统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发展,玄英道君是什么人,从头到尾可一直都是修真界如同高岭之花般的存在,以后还会与女主,魔君等人一起飞升,怎么这会就开始走火入魔了呢。 不就是宿主没有拜他为师进入昆仑仙宗么,原本的故事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说什么,就因为玄英道君一出场就欺负它家年幼宿主这事,虽然最后也没什么事吧,还找到合适的师父进入剑宗了,但系统对玄英道君还是迁怒不满,深恶痛绝到了极点。 玄英走火入魔,它拍手叫好还来不及。而且要是玄英还好好的,说不定还会来继续找它家宿主麻烦。 什么叫做敌人惨一点,我们心情就好一点,这就是! 阿洛眨了眨眼,见识还不如系统复杂的她也莫名认同了这一点,虽说玄英还不够格做她的敌人,但仙门择选时,她也在心里狠狠记下了这笔账。 要不是她现在寄居在这具凡人身体里,还弱小的很,早就出手杀了这个胆敢强迫欺辱她的人,还有那些在场虚伪怀有恶意的修士。 许是剑本就是杀器,阿洛习剑这些时日不免沾染了些许。 系统:“……” 刚遇到阿洛时,它是怎么认为宿主软萌年幼无知又单纯来着。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关于昆仑仙宗和玄英道君的事,阿洛和系统听了一耳朵就丢开了不管了,也就不会知道在这件事发挥重要作用的另一关键人士,顾玉珑。 别说心无旁骛唯有修炼的阿洛,就是系统也早早忘了这个它曾经忌惮的穿越者,亦或者是重生者。 就在玄英道君入冰心洞闭关静修一段时日后,昆仑仙宗费了极大的代价和心力才将修真界这些沸沸扬扬的传言强压了下去。 毕竟也做了五百多年的正道第一宗门。连当家门面都被暂时‘雪藏’了起来,面对昆仑仙宗难得表现出来的强势,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也只能按捺下了心思,不再做得寸进尺之事。 而昆仑仙宗也迅速查到了此事是如何传出去的。 起先昆仑仙宗的掌教还以为是出了内鬼,而且还是宗门高层才能知道玄英心境有瑕,所以极为在意。 结果没想到经多位元婴金丹修士出手,用特殊方法查证最后落到了一普通弟子顾玉珑身上。 就在那日她与阿洛对话过后就被无名修士掳去,哪怕顾玉珑有成年人的心理,也未能坚持得了无名修士的逼问,于是就在她口中得知了,玄英道君找人做他徒弟替身一事。 顾玉珑虽然是这部小说的作者,但她写的故事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真实的修仙世界会将小说的众多漏洞设定弥补完全。 她也没有她自以为的那么了解这个世界。 顾玉珑只知道她说出了女配是女主宁窈窈的替身,却不知那些少说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修真者一听,便知道是玄英道君的心境出了问题。 不然谁没事找什么替身,不就是放不下么,沉溺于一己私情之中,难以忘怀。 对于以追求大道为毕生目标的修士而言,放不下那就意味着阻滞不前。 哪怕只是道心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也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之后出现的针对玄英道君的层出不穷的挑衅试探,便是想让这丝裂痕越扩越大,直到酿成心魔。 顾玉珑自陆景将她救回后,就来到了昆仑仙宗,没有女配这个顺风梯以她的资质和考核结果,也只是成了外门一名普通弟子,需苦苦熬着等到筑基后才有机会进入内门。 她也不会知道就是她的那几句话给昆仑仙宗带来了这么大的风浪。 不过现下掌教还有宗门高层知道了,满怀震惊又不可置信直接命人将她拘来。三堂会审般言辞冷厉地盘问她,是如何知道玄英道君心境有瑕的。 顾玉珑哪里知道,心里感到冤枉,她自己也没有这样设定啊。但无论如何辩解,她对外面的修士透露玄英道君将别人当作小徒弟替身的事,却是做不得假的。 宁窈窈十年前便陨落渊岭,连修真界中记得的人都不多,顾玉珑又是如何得知被玄英看中的那凡女与其容貌相似的。 顾玉珑支支吾吾,临时编了套说辞,只道自己是误打误撞瞎猜的,以前也听说过一些。 要不是探过她的魂魄,又查明了她家世清白,来历简单,掌教等人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魔修假扮,心怀叵测潜入昆仑仙宗来了。 昆仑仙宗到底自恃名门正道,不好随便对门中弟子施以搜魂术。毕竟被施术后的人元神崩溃破碎,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但门内高层依旧对她疑心甚重,又迁怒于此祸因她而起,于是提议让掌门重重处罚于她。 结果便是顾玉珑犯下大罪被贬为普通杂役,禁足于宗门内,以后不得晋升为弟子。此外掌门还疑心她有别的秘密,让外门的弟子时时监视看管着她。 昆仑仙宗掌教一句话便决定了她此后的命运。 顾玉珑当然不愿意接受这个处罚,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弟子,尚未进入练气,弱小得根本无法反抗。尤其是这种攸关宗门荣耀的大事,就是宁杀错也不放过。 她也不像阿洛有剑宗护着,哪怕掌教和玄英想动点什么心思,都会被剑宗狠狠斩掉。 顾玉珑的家族面对昆仑仙宗这样的庞然大物更是瑟瑟发抖,甚至还要因她受到牵累,更别说救她了。 处置顾玉珑区区一个宗门普通弟子的生死,也不过是在掌教等人的一念之间,掌教等人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了,既没有动用搜魂术,还留了她一命让她如普通人般自身自灭。 之后的顾玉珑每日过着底层杂役生活,就连一点微末修炼资源都难以获得,辛苦艰难不说,还受到宗门弟子的鄙夷轻贱,其他杂役的排挤欺凌,简直苦不堪言。 宗门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戴罪在身,掌门下令让她在此受罚,旁人自然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进的昆仑仙宗。 顾玉珑想起刚一穿越,发现这个世界是自己写的小说时,自己是何等志得意满,还计划着各种如何抱大腿,谋夺属于女主女配的机缘,现在却是惨淡收场,何其可笑。 ………… 时间如梭,流光飞逝。 除了入门的前三个月,阿洛与剑宗众弟子在一起每日从早到晚练剑,之后便被陵元掌门下令,由她师父司徒空单独教授剑道。 这本不是陵元最初的心思,谁让阿洛天才得有些过分,仅仅三月便筑基了。 在此之前她只被传授过剑宗的基础剑术和一门心法,正气浩然诀,剑宗弟子人手一本。也就是说,单凭着一门简单基础的心法,她就成功入道筑基了,不要太简单。 对阿洛来说的确是这样的,在仙界诞生起,接触的便是最正统的仙法。 而剑宗的正气浩然诀哪怕只是修真界的上乘法门,却也是玄门正宗心法,并非什么邪门歪道,万千大道归一,阿洛领悟起来自然简单至极,然后感应天地元气,清净身心,筑就上乘根基。 继压下阿洛以一炷香时间打破炼剑塔记录后,陵元掌门又压下了她三月筑基的事。这要是传出去,那妥妥地震惊修真界大陆。 就连原本信心满满的司徒空也有些愁了,小徒弟天资越好,他压力越大。要是教不好,别说剑宗历代先辈祖师,光是现任的掌门师兄就不会放过他。 不过陵元表示自己是个正经人,阿洛既是师弟的徒弟。该怎么教由他说了算,即便陵元是掌门,也不会随便插手。他相信师弟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宗门重担,不会不知轻重的。 第三年的时候, 陵元掌门难得过来逍遥峰视察一下师弟的教学进程,就见到司徒空抱着不知哪来的酒坛子,大白天躺在参天大树的枝干上乘凉并呼呼大睡, “Zzz……Zzz……” 陵元掌门控制不住久违地唤来了他尘封已久的佩剑。 正在林中练剑的阿洛,只听见惊天巨响,如浩荡雷鸣,随后就见到了她师父是如何被吊起来打,毕竟掌门难得动了真格的。 事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司徒空,还在剑宗祖师爷画像面前罚跪了三个时辰,由陵元目光冷冽地盯着。 在跪着期间,司徒空再三真诚地表示,他绝对没有在教导徒弟这事上有半分懈怠。 他就差不顾形象地抱着掌门师兄的大腿,撒泼打滚地痛哭了,“掌门师兄,我能教的全部被阿洛学会了!实在教无可教啊!天剑,万剑诀,还有我的独门剑术,她全都学会了!” 他这是什么运气,收到一个这样逆天的徒弟。难道是剑宗祖师爷历代先辈都羡慕他太逍遥自在些了。 “我徒弟真的不是人,不是人啊。”司徒空继续说道。 陵元掌门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在一弹一弹地猛跳。 “至于哪来的酒,我发誓我就偷偷下山过三次,也可能是五次,绝对没有超过十次。掌门师兄,你要相信我啊。” “……”我没骗你啊!我发誓! 撇开那些废话,挑重点来说,就是司徒空堂堂剑宗放荡不羁的小师叔,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这三年时间里,他在徒弟面前施展一遍剑术,都不用演示第二遍的,阿洛不但记住了,连其中剑意都领悟出来了。 要不是阿洛是他的宝贝徒弟,他都想骂一句这是什么牲口,也太可怕了吧。 他这个当师父的都感受不到什么成就感,只有被打击的份,想当初他的天分悟性也就比掌门师兄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年轻时也被赞过剑道天才的。可在自己唯一的徒弟的绝世天赋面前,什么也不是了。 司徒空觉得他要是不再努力一下结婴,只怕过几年,他徒弟都快赶上他了。 这还不是司徒空瞎想的,阿洛几个月就能筑基,结成金丹对她来说也是简单至极的事。以她的心性和悟性,不会出现任何的瓶颈或心魔困扰,一切都水到渠成,简直就是天命之子的待遇。 若非她像师父司徒空一样,作为剑修,更专注于剑,时间都用于学习剑法,领悟剑意剑道上去了,对修为的进阶不怎么在意,故而修为压制在筑基中期这里。 即便如此,依旧不掩饰她作为绝无仅有的剑道天才这份耀眼夺目。 跪完祖师爷画像后,司徒空麻溜地直接把徒弟丢给了掌门师兄,自己闭关去突破元婴了,留下阿洛和陵元掌门在殿内大眼瞪小眼。 陵元看着站在底下的阿洛,细细打量,发现她虽在司徒空身边待了三年,但却不大像他,亦没有沾染小师弟身上那份玩世不恭顽劣意气。 才十一二岁的年龄,仪态和风骨倒是无可挑剔,陵元在心里暗暗赞赏地点头。 即便被自家师父丢下了,她眼中也没有半点焦躁茫然之色。 陵元忽然道:“你师父都教了你什么?” 阿洛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与司徒空所说的差不离,不过唯一例外的是,司徒空可以教授阿洛任何精妙绝伦的剑术,无论是剑宗的绝学,还是数百年所创的,包括他的毕生剑道感悟,都毫无保留地展示在阿洛面前。 但他唯一教不了阿洛的,是属于她自己的剑道, 这需要她自己去悟,去选择。 陵元眉头微抖了一下,小师弟还真没说醉话,能教的他都教了。这个师父他当的还算尽职尽责,认真用心。除了违反宗规偷喝酒这一点之外。 当初他已经知晓阿洛的天赋悟性惊人,却还是算漏了这一点。 陵元顿了顿,继而淡淡道,“你师父不在的这些时日,那就由我来教导你。”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 司徒空这一闭关,就是五年时间。 对阿洛来说,只是换了个修炼的地方,从司徒空所在的逍遥峰来到掌门所居的无尘峰。剑宗弟子也不觉得奇怪,掌门和司徒师叔关系那么好,帮师弟教教徒弟怎么了,这不是正常么。 一向懒散不靠谱的小师叔突然闭关苦修起来,这才叫人震惊呢。 而陵元掌门很快就体会到了和师弟一样的感觉,尽管换了个师父教导,依旧掩饰不住阿洛她内蕴灵秀,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极快,极认真。 做她的师父的确会有不小的压力,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教无可教。 陵元原本还担心揠苗助长,反倒折损了阿洛这样的天才,想着顺其自然,以清静无为的态度对待阿洛,这下也不得不临时改主意了。 再这么放任下去,他就要赴师弟的后尘了。 与其相处日久后,据陵元仔细观察慎重判断,阿洛这份天资悟性只怕不在剑宗开派祖师之下,而且天资绝佳,晋阶这般快,心境却没有出现丝毫薄弱之处。 陵元本还有些担心,这修真界的天才从来数不胜数,但像玄英道君那样,修行顺风顺水数百年,一朝心境出现瑕疵,念头不通达陷入魔障,若闭关静养之后出来,还是如此心境,只怕长生无望。 反观阿洛,年幼便历经坎坷,初入修真界还险些被玄英道君带走当作破解心障的工具。现在则贵为剑宗嫡传,备受重视,小师弟和众弟子都对她宠爱非常,她自身又天资绝佳,远超众生。 而无论是戾气怨言,还是骄纵自傲,这些都没有出现在她身上。 陵元有留心到,自阿洛入门以来,就不曾提过昆仑仙宗和玄英道君一句。对于修炼以外的事和人,她似乎都不怎么关心,她师父司徒空还勉强算个例外。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那劳啥子玄英道君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除了这具身体和那玄英道君尚有一番因果尚未了结,应该也就是大机缘系统所说的什么心愿了。阿洛也没想过让剑宗为她出头解决,只要她能恢复真身十分之一的实力,别说玄英道君,就是所谓的昆仑仙宗也不足为敌。 除了尽心指导她剑道上的问题之外,陵元掌门还允许藏剑阁中的典籍她尽可观阅,凡是有不懂的,再来问他。 藏剑阁中囊括剑宗所有典籍,门中弟子借阅都需依照规矩,唯有掌门方有这等权限随意观看,现在又多了阿洛一人。 阿洛还不知她拥有了远超他人的特权待遇,她就如同一块海绵般不知疲倦地吸收着这些剑术剑道知识,实力进境越来越快。 * “小师妹,你可还记得我啊。” 几年不见,越霁也越发清俊挺拔了,从为人谨慎爱碎碎念的半大少年变成依旧爱笑生机勃勃的青年,见到阿洛忍不住起了逗弄的玩笑之意。 阿洛看着被掌门师伯带过来的人,心头一动,微笑道,“糖人,木偶,护花铃。” 这些是她三年来的生辰礼物。 阿洛在天界的时候没有过生辰,没想到在凡间修真界,却有许多人为她庆贺生辰。 哪怕不能随便入逍遥峰,剑宗上上下下的师兄们都送来了礼物。 阿洛对这些人说不上在意,但也不讨厌,凡是送来的生辰礼物还是平日外出带回的小玩意,从未有推拒的。她都认真分门别类放在箱柜里,谁送的,一看便知道,人和礼物都对得上。 司徒空问起的时候,阿洛说的是原身的生辰八字,若是换成她的,在某些近乎道的大能手中说不定会测算到她的真身仙灵上去,那就麻烦了。 还记得第一次过生辰时,那还是阿洛刚来逍遥峰没多久,司徒空不知如何避开了掌门的眼睛,下山还带回了几坛子酒。他问阿洛喝过没,阿洛老实回道没有,然后在心里默默道她只喝过一点琼浆玉酿。 司徒空大感惋惜地摇头道,酒可是个好东西,既能解千愁,又可感悟人间红尘之味,七情六欲。 阿洛听了他的话,试着拿过来喝了一杯。然后闷哼一声,头直接磕在了桌子上,整个人醉了过去。她忘了她这身板还是个凡人孩童,一点酒量都没有。 第二日阿洛还是准时从桌边爬了起来,顶着额头上明显的红印子,没有半分懈怠继续坚持练剑。 至于司徒空本人还喝得醉醺醺的,把自己挂在屋顶上睡到大晌午呢。 从此以后,司徒空便嘲笑他这个小徒弟是‘一杯倒’。 阿洛:“……” 在阿洛熟练掌握以剑气化解酒意保持不醉,顺便还能帮她师父司徒空也醒一醒酒之后,司徒空再也不让徒弟一起喝酒了。 越霁应该是除师叔司徒空之外,剑宗最熟识阿洛的人了。 想当日他亲眼看着她还是一普通凡人孩童的时候,就顶着元婴真君的威压不肯顺从,到见证她通过试炼,拜入司徒师叔门下,成为剑宗众人的小师妹。 不过自从小师妹筑基后由司徒师叔单独教授在逍遥峰修炼,不再与其他弟子一同习剑后,剑宗弟子们就很难看到小小软软呆萌可爱的小师妹了,顶多就只能出门后带回一些小玩意送去逍遥峰,为此还甚为惋惜。 在掌门师尊处再一次见到阿洛,越霁也有些吃惊了。原以为在司徒师叔门下,难免会沾染他的性情作风,小师妹也应该会是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活泼恣意性子,乍一看,怎么倒是与掌门师尊有些像。 即便阿洛长大了些,还是小小的人儿,个子也没长高多少,跟在掌门身后,实在可爱极了。单看容貌,日后也定是个受人追捧的仙子,但她却一副严肃的小大人的样子。眉眼间那种冷冽的气息,修炼时那心无旁骛认真至极的态度,与掌门倒是十分的师徒。 越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司徒师叔竟教出了一个那么像掌门师尊的徒弟,还真是令人惊讶啊。 陵元掌门语气淡淡道,“只是切磋一下,只比试剑招,暂不比斗法。” 阿洛学得这般快,哪怕是剑宗的典籍,全部被她掌握也用不了多久的工夫。陵元便安排她与门中的精英弟子进行对练,交流一下修行了,而不是一直闭门造车,没有真实战斗经验,也无法磨砺自我。 越霁也知道自己的工具人身份,在与小师妹的对练中也十分认真,全力以赴。他深知这位小师妹在剑道上的天赋,不敢掉以轻心。但即便是这样,除了第一回点到即止的五五开之后,全部都只有落败的份。 不用上修为,单纯剑招比试,他已不如她了,越霁心中苦笑道。 而在修为上越霁也没什么优势,阿洛再怎么压制,结丹也是指日可待了。 这进门才几年的时间,越霁心中有的是震撼,却没有丝毫嫉妒。掌门师尊早就有言在先,再者剑宗一向注重弟子心性,要求秉持正道,不可妄动邪念。 在面对自己看着入门的小师妹,越霁的态度更多了一丝敬重客气。 这对待这妥妥的下一任掌门,当然不能随便了。 不止他这般想,陵元掌门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以阿洛的心性,本就极适合太上忘情剑道。 可正是因为太适合了,人心复杂的七情六欲,贪瞋痴念,在她身上好像都没有沾染过。就连修此道的陵元也心有羁绊,比如剑宗,比如看着长大的小师弟司徒空。 但阿洛眼中,仿佛这世间一切与她无关。 也不知是好是坏。 若对于剑宗来说,那自然是好事,恐怕将要迎来一位飞升的剑道天才。可对于阿洛这孩子,未必就真的好了。 陵元并未把阿洛当做一个普通的孩子对待,看到这些也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在教授她剑道之外,又增加了别的课程,每日练剑结束之后,就会拿一些修仙养性,讲世间道理的书给她看。 因为有系统在旁边指导,阿洛在这些上面表现出的天分也很高,还总能做到举一反三,旁征博引。 陵元嘴上不说,实则心中对她已是喜爱至极。要不是这是师弟唯一的徒弟,他也有心想抢过来了。陵元用世事道理,仙人圣贤的故事教导阿洛,细心雕琢她,让她学习了解尘世间一切法律规则人情。 修仙之前,也需先学会做人。 剑修,心中唯有剑,但也是人驭剑,而非剑驭人。 * 昆仑仙宗, 因着玄英道君心境有瑕的传闻,他所执掌的落英峰也发生了些变化。 以往灵石丹药等修行资源,除了掌教那边,每每都是先紧着落英峰这边来的。凡是出身落英峰的弟子,哪怕只是个低阶修为的,无论在宗门哪处都是被人敬着捧着的。 但如今不一样了,即便是昆仑仙宗这样偌大的宗门,内部也不缺少竞争。未必个个与玄英道君关系和睦,看他顺眼。现在他进了冰心洞闭关疗伤,原本宗门划分给他和落英峰的资源,还不被其他峰主真人尽可能地瓜分了。 玄英在冰心洞里压制心魔疗伤,与世隔绝,这些事还影响不了他什么。而落英峰在宗门的待遇却是迅速下滑,从宗门顶尖翘楚的位置,落到了各峰各殿的后车尾。 曾经个个傲气不凡的落英峰弟子,哪里受得了这个落差。 这下平日里领取资源和执行任务时,难免与其他峰的弟子起了冲突,可惜他们现在就没有一位名震修真界的元后大修庇护了。 等闹到执法堂的时候,也没有了过去特殊待遇。那些执法长老和弟子不偏不倚看似公平的态度,俨然是将落英峰的人,当成了内门普通弟子,依照宗规处置。 而与他们有争执冲突的其他峰弟子还得意洋洋地嘲讽他们,今时不同往日了,还不知道玄英道君什么时候出关呢。 玄英道君出现心魔在冰心洞疗伤,这在昆仑仙宗内部不是什么秘密。这可不像往日的闭关静修,说不定就是几十年,上百年。心魔有多难化解,修道之人,谁不知道。最坏的情况许是就陨落在了冰心洞里呢。 失去峰主庇护的落英峰,那还不是任人踩一脚,顶多是明面上不做的太过分就是了,但这态度么,自然是不怎么样了。 身为落英峰的大师兄陆景也知道这些事,许多不甘有怨言的弟子跑到他这里来说,想让他为底下的弟子出面作主。 可陆景本身也不过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寻常弟子也就罢了,但那些与落英峰争夺修行资源的人背后无不是站着其他修为高深的峰主真人。 而没有了师尊玄英道君在,陆景也不可能贸贸然到掌教那里去告状。 不久前的一次天级秘境试炼,陆景本来想争取带队位置的,希望以此获得宗门赐下的神元丹好准备突破。结果却被真河长老的大弟子给夺去了,真河长老也是宗门内的老牌元婴真君,他说几句话,掌教以及其他人也就点头应下了。 类似的事发生的越多,时间一久,原本繁盛的落英峰也有些人心涣散,渐渐没落下来,不复昔日盛名。 对此陆景也无可奈何。 白月光替身小师妹(我要成仙) 辛氏退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 唯独成国公府是欢天喜地。 至于外头那些文人或是言官的指责,成国公府都充耳不闻。成国公府仗着手里握有军权,自然不在意什么脸面声望, 女儿高兴实打实的好处才是真的。 国公夫人就面露喜色道,“那辛氏女退了婚,也是件好事, 总不用女儿去做那低人一等的平妻了。” 平妻说得好听, 但放在高门大户里,论身份不过比贵妾好些罢了。哪家女子会真的乐意放着好好的正室嫡妻不做,去当什么平妻呢。若不是女儿执拗劲上来, 非要嫁给那陆修琰不可, 不然就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青灯古佛一生。国公夫人也不会吓得只好依了她。 成国公面色骄矜,“我家的女儿, 就是做皇子妃也够格了,现在嫁给一个小小状元, 已是他的福气。” 他说这话一点也不虚, 成国公府上一个金贵嫡女已经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了, 要不是陛下的皇子年纪都还小,成国公未必没有这个打算。除此之外,对于孟琳琅这个嫡女, 他也一向是宠溺惯了,纵容着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就算那陆修琰先定了婚约又有什么关系,要不是那女方是安玄公的孙女,轻易动不得。换个普通人家, 国公府早就逼着他退婚另娶了。 如今那辛氏自命清高, 不愿共侍一夫而退了婚,也正合了成国公府的意。 安玄公是何等人物, 成国公府也心知肚明,连陛下都需敬着三分。 如今辛家主动退出了这场婚事,国公夫人也松了口气,对女儿孟琳琅语带深意道,“我本来还想着教导你,等嫁过去后且忍着让着那辛氏女,把小性子收一收,不能像在娘家时无法无天了。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国公夫人是在高门里精心教养过的大家妇,什么手段心机没见过,甚至还收拾过不少后宅的姬妾姨娘。等到女儿要出嫁了,自然为她精心谋算。 她打量着那辛氏女出自簪缨世家,又有个名满天下的大儒祖父。而孟琳琅是强求赐婚的平妻,哪怕同日出嫁也天然矮了一头,若是再争强好胜,只会落不着好,不如徐徐图之先留住夫君的心。 这都是国公夫人先前琢磨的打算,现在看就用不上了。 那辛氏女既然退婚了,她的女儿孟琳琅是身份高贵的侯门嫡女,便是陆修琰唯一的妻子,以后在陆家后宅里,也无须忍让压抑什么,量陆修琰一个个小小的状元新进翰林,也不敢有怨言。 国公夫人含笑轻抚着女儿的秀发,“他以后就是你的夫婿,谁也抢不走了。” 孟琳琅俏丽稚嫩的面容上浮现一抹薄红,心中又忍不住生出期盼。 其实孟琳琅第一次见到陆修琰,并非外面传言的打马游街。而是某个春日她与大哥骑马坐车出游,在曲江边遇见了那时才刚上京备考的陆修琰。 那弱冠年华的郎君,长身玉立,眉目清俊中透着一股书香气,如同一道风景落入了掀起帘子的少女眼中。 一向高贵骄纵的她竟难得红了脸,甚至还将随身香帕扔给了他。 那时孟琳琅便对他动了心,她嫡出的大哥还笑话她说,一个穷酸读书人,哪里敢肖想公侯千金的,她那举动没得惹人笑话。 直到金榜题名打马游街,状元郎俊才风流之名满城皆知,孟琳琅也在楼阁上一眼便瞧见了他。 他也不再是什么穷酸读书人,而是前程似锦的新科状元,那一刻孟琳琅便下定了决心要嫁给他。哪怕之后听说他已有婚约,连婚期都定了,孟琳琅仍旧不管不顾地强求了爹爹,又进宫请旨赐婚。 这才成全了她的心愿。 听说陆修琰跪在辛府门口,想要挽回婚约最终无果,孟琳琅又是心疼又是庆幸。原来他那般喜欢辛姑娘,并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若是辛姑娘没有执意退婚甚至撕毁了婚书,两人同嫁一夫,孟琳琅只怕自己很难争过她。 哪怕知道对不起那位辛姑娘,孟琳琅依旧忍不住欢喜,那个芝兰玉树清俊的郎君终于只属于她一人了。 等到成婚再见时,他是否能忆起她是曲江边上丢给他香帕的人。 * 孟琳琅正满心甜蜜欢喜时,宫里贵妃被训斥禁足的消息就传来了,因着是陛下亲口下令禁足,贵妃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联系娘家国公府,这还是国公府在宫中的人脉传递出来的。 国公爷不免脸色有些难看,细细一问之下,是因为赐婚的事,陛下对贵妃娘娘迁怒不满,所以有此惩戒。 孟琳琅有些愕然,不禁微咬了咬唇,“是不是因为我的事,害了贵妃姑母?” 作为国公府嫡出得千金孟琳琅也经常入宫陪伴贵妃姑母,连太后也认识,她也一直知道贵妃姑母受宠,还从未被陛下问责处罚过。素来骄纵任性的她面上少有的显出几分害怕来。 孟琳琅可是国公夫人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哪里舍得她受惊,于是轻声安慰道,“怎么会呢,不用担心。你姑母是贵妃,膝下又有三皇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国公爷听了这话也连连点头,“是啊,还有国公府为贵妃娘娘撑腰呢。” 作为开国勋贵直到现在都屹立不到的国公府,又掌握着一部分军权,成国公有自信,为了这点儿女婚嫁的小事,陛下不至于拿贵妃娘娘和国公府怎么样的。 不过是得罪了安玄公和一些文人清流,脸上不好看罢了,但他女儿中意的夫婿,谁也抢不走了。 然而次日的朝堂上却不太平,御史言官弹劾仿佛约好了一般弹劾成国公仗势欺人,不顾体面任性妄为,德行有亏等等。甚至攻讦起了成国公府的教养,将女儿养得骄横跋扈,不知廉耻礼仪,夺人夫婿。宫中的贵妃也是恃宠生骄,越过皇后行事。 成国公气得脸红脖子粗,论嘴皮子工夫根本争辩不过,于是干脆耍起了无赖,说这赐婚是太后的懿旨,有本事跟太后闹去啊。 他没注意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脸色越发黑了。 早朝两百多份奏疏折子,七成是弹劾成国公府的,另外三成是冲着皇帝来的。 别以为御史言官就不敢说皇帝的不是,这还是他们日常工作的一部分。皇帝这还是代太后受的过,大宁以孝治天下,御史们不好直言太后糊涂荒唐,炮火就朝皇帝这来了。一笔带过便是皇家纵容权贵,以势压人。 甚至有御史指出那道赐婚圣旨中所说的,成国公府的嫡小姐孟琳琅赐嫁给新科状元郎陆修琰。 言明让陆修琰以平妻之礼迎娶,二女同日进门。 这分明是羞辱安玄公的孙女,辛氏乃簪缨世家,数百年来知礼仪明进退,从未出过女子外嫁为妾,也没有过所谓平妻贵妾这种荒唐事。 安玄公退婚的举动,其实也是在世家仕林清流中赢得了好名声,至少安玄公不畏强权,清正傲骨这一点深深印入众人心中。安玄公不愿意委屈作践自己的孙女,宁愿退婚也不肯被扯入这摊脏水里头,怕污了自己。 作为陪衬被踩下去的自然就是成国公府还有赐婚的皇室了,还有一人,就是陆修琰。 即便他还未正式入朝为官,那些御史言官也没有放过他。 吃这碗饭哪怕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所以纵然陆修琰看似清白无辜,受了无妄之灾。也有言官诟病他的品行风骨了,怀疑他与国公府千金早有私情,才闹出这般事来。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翰林院的官员出来说话了。 此人不是杨学士,而是院中另一位官阶相等的文官。 连安玄公都气得病倒了,身为受过他教诲的弟子,杨学士也没脸出来见人,也就请了病假闭门不出了。 不过这位翰林学士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甚至直接请奏陛下称新科状元陆修琰不宜入翰林院。 别管皇帝准不准此奏,翰林院这无疑是表明了立场态度。可以说即便陆修琰以后入了翰林院,也难有他的容身之地。 原本是翰林院分外看好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现在恨不得踩到泥地了。 这态度转变的天差地别,不仅是因为安玄公被羞辱不得不退婚引发的士林愤慨,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辛氏毅然决然退婚后,陆修琰娶了成国公府的千金后,从此便是与武勋□□分不开关系了。 文武相争是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的现象,由于各自的利益以及当权者的态度,双方是天然的对立,互相鄙视的,很难融合到一块去。 而像这种文武联姻更是难以见到。 换而言之,对文官来说,陆修琰已经不是他们的自己人了,甚至他屈膝皇权以致于安玄公退婚,宣称辛氏与他恩断义绝再无往来,简直可以说是仕林清流的叛徒了。 连教导他数年的恩师杨学士都不敢再认这个学生了,足以表明文官集团对他的抵触态度。 陆修琰在原来的故事中之所以能安然无恙,不受困扰甚至平步青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既娶了顶级权贵武勋国公府千金,又娶了名满天下的大儒孙女。 这些非但没有成为他的阻碍,反而形成了稳定的平衡,推动他一路青云直上。 齐人之福(赐婚平妻) 司徒空渡过雷劫成功结婴出关,进阶为元婴修士,寿数都增加至三千岁。 这一场雷劫也是轰动了剑宗上下,不过有陵元出手,将雷劫锁在逍遥峰,不至于伤及其他弟子。全剑宗弟子都观看到了小师叔是如何对抗雷劫,展现出了逆流而上气魄绝伦,又是何等剑意煌煌的。 待司徒空御剑飞下来时,好不意气风发,瞅准了掌门师兄和阿洛的位置,想要炫耀一番。 原以为掌门师兄会满是欣慰,甚至夸赞于他,结果掌门师兄的态度甚为平淡,好像脸上就漫不经心写着一句,“哦,你结婴了啊。” 司徒空有些懵逼,我不过是闭关了几年,就这么不受重视了吗?哪怕在修真界,结婴的修士也不多见吧,何况以他现在的个人战力,司徒空有自信,只要那些无法飞升只能熬着寿数的老怪物不出,他也能排得上前十之数。 正摸不着头脑时,司徒空就看向了自家徒弟,嗯,没瘦没胖,还长高了,瞅哪都好看。 其实当初司徒空把自家徒弟扔给了掌门师兄,心里也不是不慌的。倒不是怕掌门师兄亏待了她,或是教导得不尽心,他徒弟这份资质悟性,只要不眼瞎都看得出来,断不可能忽视的。 但他徒弟这么乖这么可爱,遇到了掌门师兄这样冷情淡漠的人,万一不适应受了委屈,缺少了爱和呵护怎么办。 司徒空主动遗忘了他在逍遥峰上饮酒的时候,几乎就没管过徒弟的事,生活起居更是放养的状态。 好在阿洛并非真正的小孩,又有系统充当生活保姆,剑宗贴心的师兄们也定时送日常物资上来,才能照顾好自己,顺便照顾一下师父。 “恭喜师父晋升元婴。”阿洛微笑道。 “也还行吧。”司徒空还没得意一会儿,就亲眼看着对剑宗弟子一向严肃冷厉的掌门师兄,态度竟如春风般和煦,“既已观看了元婴渡劫,便先回去吧,莫耽误了你的修行。” 司徒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不止是掌门师兄的态度与众不同,就连其他剑宗弟子虽称呼着阿洛为小师妹,但却十分敬重,没有一人敢轻慢调笑的。 “阿洛已为我剑宗首徒。”陵元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 司徒空震惊,脱口道,“什么时候?” “就在半月前。”陵元说着语气里还透着一丝嫌弃,仿佛在说他这元婴突破得晚了些,都没能赶上阿洛被封为首徒的大典。 剑宗首徒之名,妥妥的继承人了,内定的下一任掌门。当然陵元还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了些,但也足以代表阿洛在门内万众推崇的地位了。 司徒空还没恍过神来,他徒弟居然当上剑宗首徒了。 再仔细一看,果不其然,阿洛已经是金丹修为了。 在知晓这点后司徒空第一反应的庆幸自己选择突破结婴了,不然和徒弟同一修为是有些脸红。接着便是更加得意了,不愧是他的宝贝徒弟,看,多厉害。 十七岁就结丹的,那昆仑仙宗不还老吹他们的什么玄英道君天纵奇才么,能比么。 陵元掌门斜睨了他一眼,你徒弟十七岁就已经是金丹了,你枉费修行了数百年才结婴,有什么好骄傲自满的,真是丢人。 阿洛成为剑宗首徒这事,还是令司徒空吃了一惊的。 再一问阿洛结丹时的请况,哪怕深知掌门师兄定会好好在旁护着,不让出半点事,但作为师父的司徒空还是在意关心的。只是听了详细之后,司徒空也有些无语凝噎。 不说他曾见识听说的他人渡劫,光是司徒空自个的元婴雷劫,就好不凶猛,好在司徒空本身道基深厚,直接以剑斩破了雷劫。可与阿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据掌门说,阿洛晋升金丹时,像是根本就无需渡劫一般,直接就是天花乱坠,霞光祥云,灵雨如丝濯洗滋润经脉了。 司徒空忍不住深深思索,这待遇,难不成他徒弟真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阿洛这剑宗首徒之名也不是随便得来的,剑宗上上下下所有的弟子几乎都在她剑下走了一遍,无一能胜。 这剑宗首徒,当之无愧。 原本剑宗最顶尖的那一撮弟子,皆败于阿洛剑下,哪怕剑招术法修为一起上。 余下的众弟子们,纷纷表示有自知之明,不如小师妹,主动认输了。 不过,其他人貌似比阿洛自己还高兴。 这些年剑宗弟子在外,也没少碰到其他宗门的人提起小师妹,还多有贬低轻蔑之语。居然还说小师妹小小年纪就心机颇深,先是躲过了被玄英道君当成化解心结的工具带回去,后又是讨得了司徒真人的善心和喜爱拜入门下,得到剑宗庇护。 也不知道是哪传来的胡言乱语,明明小师妹是通过试炼,凭着自己的努力名正言顺拜入剑宗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落到他们口里就成了小师妹耍心机手段上位。 昆仑仙宗那帮人就更不用说了,连他们那位玄英道君心境出了问题这事,都要怪到小师妹头上,滑天下之大稽。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修真界中多的是心怀嫉妒恶意揣测的人,仙门择选上,论灵根论家世背景论表现,比阿洛出众的天才俊杰成百上千,结果引得两大宗门争抢的却是她一人,夺走了其他拜入仙门弟子的风光。 一个仅有三灵根资质的凡女,凭什么能因为容貌被玄英道君看中,又运气那般好地进入了剑宗,成为掌门一人之下司徒真人的嫡传弟子。这种传奇经历已经是能令多少人疯狂嫉妒了,偏偏落到了她头上。 剑宗弟子们听这话自然是不爽了,什么叫区区凡女,什么叫资质平庸,他们的小师妹哪轮得到这些人评价。 要不是掌门压着关于小师妹的事情,他们早就忍不住炫耀小师妹有多厉害了。 反正听见一回就组团拔剑揍一回,久而久之,外人也都知道剑宗弟子们相当护着自家小师妹了,别人说一句都不行了。 碍于剑宗威势,这些闲言碎语也都压下去了,只是许多人心里更加嫉妒阿洛了,还想着等她出了剑宗,没有那些剑修护着,一定要好好给她颜色看看。 当然这些,阿洛统统是不知道的,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在修真界待的这些年,她除了对师父司徒空还有剑宗有一些情谊之外,其他人和事都不被她放在心上。 刚出关的司徒空倒是看出了一两分意味来,阿洛当上剑宗首徒,也就是说,掌门师兄已经不打算将自家这位绝无仅有的天才继续藏着掖着了。 ………… 剑宗首徒一事果然很快传遍了修真界。尽管大典并未邀请各大宗门前来观礼,但谁也不会轻视剑宗内定的下一任掌门。更让人震惊的是,被封为剑宗首徒的弟子,竟是当年司徒空从玄英道君手中护下的小姑娘。 以女子之身拜入剑宗,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事。 想不到陵元掌门竟还破格将她确立为剑宗首徒,难道是疯了不成,还是说这是陵元掌门或者司徒空的私生女,才会如此优待。 各大宗门掌教脑子一闪而过种种念头,但随即就被打消了。若陵元是个无能的,剑宗断不会复兴崛起到现在的地位。没人看小看这位深不可测的剑宗掌门,也就不敢小看他亲自定下的剑宗首徒。 所以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此女的优秀程度已远远凌驾于剑宗众弟子之上,才会促使陵元下此决心。 昆仑仙宗的掌教听闻此事,一时间也是颇为复杂,尤其是想到还在冰心洞里压制心魔的玄英,还有宗门损失的脸面名声,这一对比,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这还只是修真界高层的想法,各派下面的弟子还有那些散修,直接炸开了。 他们不会去想堂堂剑宗掌门的慎重决定,只看到从昔日仙门择选上的三灵根凡女,到如今的剑宗首徒,这种认知哪怕是一些名声鹊起的修真天才,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不是说废灵根的资质么,就算剑修不大讲究灵根,但此人拜入剑宗才多久时间,不到十年吧。就算堆积各种天材地宝修真资源,又能有多大本事,配得上剑宗首徒之位,可别成了笑话。” “剑宗的弟子难道这么不堪一击,竟让一个女子踩在他们头上,简直枉为正道第二大宗门。” “嘘,这话你可别乱说,小心遇到剑宗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剑疯子找你麻烦。” 修真界众说纷纭,各大宗门势力也高度关注起了这个自入了剑宗后,就不曾露面甚至没有什么消息传出的剑宗首徒。而就在这时候,陵元也安排阿洛下山历练了。 剑修是杀伐之道,想要短时间内得到飞速提升,战斗是最佳途径。 司徒空有些舍不得,陵元掌门则特别冷酷无情地道,“若非阿洛说要等你晋升元婴再走,否则心有牵挂,她现在早已下山了。” 司徒空想象了一下,若是他渡劫结婴后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宝贝徒弟不在剑宗了,那种心情太受打击了。 阿洛果然还是念着他这位师父的,司徒空顿时无话可说了,而且他也知道雏鹰总有高飞的一日,下山历练对阿洛的修行也有好处,总不能永远将她拘在宗门中,受宗门庇护无法真正成长。 其实别说司徒空舍不得,就是陵元送阿洛下山时,心里也不禁泛起淡淡涟漪。阿洛虽不是他的弟子,但论悉心教导的时间,他可比师弟司徒空还要长,除了修行剑道,他还教导她为人处事,世俗的规则道理,可以说如师如父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比起他名下的几个弟子,阿洛更得他的喜爱看重。 陵元掌门目光定定地看向阿洛,“往日那些世事道理,人情规则,终归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还需你亲身体验一番,才能真正明白。” 司徒空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徒弟第一次外出历练,以她的修为实力自保之力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怕她长年待在宗门里,不识外面的人心险恶复杂。于是忍不住多叨叨了了几句。 陵元又淡淡道了一句,“出门在外,别堕了我剑宗的名声。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莫让别人欺负了你。” 阿洛认真道,“弟子记住了。” * 剑宗主杀伐之道,宗门弟子外出历练一般都是除魔卫道,阿洛也是如此,没什么特立独行的,遵循惯例罢了。 不过她还来没得及秉持一下剑宗弟子的风范,就先遇到了上门寻衅的修士,仿佛是印证了掌门的话。 齐人之福(退婚) 司徒空渡过雷劫成功结婴出关,进阶为元婴修士,寿数都增加至三千岁。 这一场雷劫也是轰动了剑宗上下,不过有陵元出手,将雷劫锁在逍遥峰,不至于伤及其他弟子。全剑宗弟子都观看到了小师叔是如何对抗雷劫,展现出了逆流而上气魄绝伦,又是何等剑意煌煌的。 待司徒空御剑飞下来时,好不意气风发,瞅准了掌门师兄和阿洛的位置,想要炫耀一番。 原以为掌门师兄会满是欣慰,甚至夸赞于他,结果掌门师兄的态度甚为平淡,好像脸上就漫不经心写着一句,“哦,你结婴了啊。” 司徒空有些懵逼,我不过是闭关了几年,就这么不受重视了吗?哪怕在修真界,结婴的修士也不多见吧,何况以他现在的个人战力,司徒空有自信,只要那些无法飞升只能熬着寿数的老怪物不出,他也能排得上前十之数。 正摸不着头脑时,司徒空就看向了自家徒弟,嗯,没瘦没胖,还长高了,瞅哪都好看。 其实当初司徒空把自家徒弟扔给了掌门师兄,心里也不是不慌的。倒不是怕掌门师兄亏待了她,或是教导得不尽心,他徒弟这份资质悟性,只要不眼瞎都看得出来,断不可能忽视的。 但他徒弟这么乖这么可爱,遇到了掌门师兄这样冷情淡漠的人,万一不适应受了委屈,缺少了爱和呵护怎么办。 司徒空主动遗忘了他在逍遥峰上饮酒的时候,几乎就没管过徒弟的事,生活起居更是放养的状态。 好在阿洛并非真正的小孩,又有系统充当生活保姆,剑宗贴心的师兄们也定时送日常物资上来,才能照顾好自己,顺便照顾一下师父。 “恭喜师父晋升元婴。”阿洛微笑道。 “也还行吧。”司徒空还没得意一会儿,就亲眼看着对剑宗弟子一向严肃冷厉的掌门师兄,态度竟如春风般和煦,“既已观看了元婴渡劫,便先回去吧,莫耽误了你的修行。” 司徒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不止是掌门师兄的态度与众不同,就连其他剑宗弟子虽称呼着阿洛为小师妹,但却十分敬重,没有一人敢轻慢调笑的。 “阿洛已为我剑宗首徒。”陵元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 司徒空震惊,脱口道,“什么时候?” “就在半月前。”陵元说着语气里还透着一丝嫌弃,仿佛在说他这元婴突破得晚了些,都没能赶上阿洛被封为首徒的大典。 剑宗首徒之名,妥妥的继承人了,内定的下一任掌门。当然陵元还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了些,但也足以代表阿洛在门内万众推崇的地位了。 司徒空还没恍过神来,他徒弟居然当上剑宗首徒了。 再仔细一看,果不其然,阿洛已经是金丹修为了。 在知晓这点后司徒空第一反应的庆幸自己选择突破结婴了,不然和徒弟同一修为是有些脸红。接着便是更加得意了,不愧是他的宝贝徒弟,看,多厉害。 十七岁就结丹的,那昆仑仙宗不还老吹他们的什么玄英道君天纵奇才么,能比么。 陵元掌门斜睨了他一眼,你徒弟十七岁就已经是金丹了,你枉费修行了数百年才结婴,有什么好骄傲自满的,真是丢人。 阿洛成为剑宗首徒这事,还是令司徒空吃了一惊的。 再一问阿洛结丹时的请况,哪怕深知掌门师兄定会好好在旁护着,不让出半点事,但作为师父的司徒空还是在意关心的。只是听了详细之后,司徒空也有些无语凝噎。 不说他曾见识听说的他人渡劫,光是司徒空自个的元婴雷劫,就好不凶猛,好在司徒空本身道基深厚,直接以剑斩破了雷劫。可与阿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据掌门说,阿洛晋升金丹时,像是根本就无需渡劫一般,直接就是天花乱坠,霞光祥云,灵雨如丝濯洗滋润经脉了。 司徒空忍不住深深思索,这待遇,难不成他徒弟真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阿洛这剑宗首徒之名也不是随便得来的,剑宗上上下下所有的弟子几乎都在她剑下走了一遍,无一能胜。 这剑宗首徒,当之无愧。 原本剑宗最顶尖的那一撮弟子,皆败于阿洛剑下,哪怕剑招术法修为一起上。 余下的众弟子们,纷纷表示有自知之明,不如小师妹,主动认输了。 不过,其他人貌似比阿洛自己还高兴。 这些年剑宗弟子在外,也没少碰到其他宗门的人提起小师妹,还多有贬低轻蔑之语。居然还说小师妹小小年纪就心机颇深,先是躲过了被玄英道君当成化解心结的工具带回去,后又是讨得了司徒真人的善心和喜爱拜入门下,得到剑宗庇护。 也不知道是哪传来的胡言乱语,明明小师妹是通过试炼,凭着自己的努力名正言顺拜入剑宗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落到他们口里就成了小师妹耍心机手段上位。 昆仑仙宗那帮人就更不用说了,连他们那位玄英道君心境出了问题这事,都要怪到小师妹头上,滑天下之大稽。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修真界中多的是心怀嫉妒恶意揣测的人,仙门择选上,论灵根论家世背景论表现,比阿洛出众的天才俊杰成百上千,结果引得两大宗门争抢的却是她一人,夺走了其他拜入仙门弟子的风光。 一个仅有三灵根资质的凡女,凭什么能因为容貌被玄英道君看中,又运气那般好地进入了剑宗,成为掌门一人之下司徒真人的嫡传弟子。这种传奇经历已经是能令多少人疯狂嫉妒了,偏偏落到了她头上。 剑宗弟子们听这话自然是不爽了,什么叫区区凡女,什么叫资质平庸,他们的小师妹哪轮得到这些人评价。 要不是掌门压着关于小师妹的事情,他们早就忍不住炫耀小师妹有多厉害了。 反正听见一回就组团拔剑揍一回,久而久之,外人也都知道剑宗弟子们相当护着自家小师妹了,别人说一句都不行了。 碍于剑宗威势,这些闲言碎语也都压下去了,只是许多人心里更加嫉妒阿洛了,还想着等她出了剑宗,没有那些剑修护着,一定要好好给她颜色看看。 当然这些,阿洛统统是不知道的,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在修真界待的这些年,她除了对师父司徒空还有剑宗有一些情谊之外,其他人和事都不被她放在心上。 刚出关的司徒空倒是看出了一两分意味来,阿洛当上剑宗首徒,也就是说,掌门师兄已经不打算将自家这位绝无仅有的天才继续藏着掖着了。 ………… 剑宗首徒一事果然很快传遍了修真界。尽管大典并未邀请各大宗门前来观礼,但谁也不会轻视剑宗内定的下一任掌门。更让人震惊的是,被封为剑宗首徒的弟子,竟是当年司徒空从玄英道君手中护下的小姑娘。 以女子之身拜入剑宗,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事。 想不到陵元掌门竟还破格将她确立为剑宗首徒,难道是疯了不成,还是说这是陵元掌门或者司徒空的私生女,才会如此优待。 各大宗门掌教脑子一闪而过种种念头,但随即就被打消了。若陵元是个无能的,剑宗断不会复兴崛起到现在的地位。没人看小看这位深不可测的剑宗掌门,也就不敢小看他亲自定下的剑宗首徒。 所以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此女的优秀程度已远远凌驾于剑宗众弟子之上,才会促使陵元下此决心。 昆仑仙宗的掌教听闻此事,一时间也是颇为复杂,尤其是想到还在冰心洞里压制心魔的玄英,还有宗门损失的脸面名声,这一对比,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这还只是修真界高层的想法,各派下面的弟子还有那些散修,直接炸开了。 他们不会去想堂堂剑宗掌门的慎重决定,只看到从昔日仙门择选上的三灵根凡女,到如今的剑宗首徒,这种认知哪怕是一些名声鹊起的修真天才,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不是说废灵根的资质么,就算剑修不大讲究灵根,但此人拜入剑宗才多久时间,不到十年吧。就算堆积各种天材地宝修真资源,又能有多大本事,配得上剑宗首徒之位,可别成了笑话。” “剑宗的弟子难道这么不堪一击,竟让一个女子踩在他们头上,简直枉为正道第二大宗门。” “嘘,这话你可别乱说,小心遇到剑宗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剑疯子找你麻烦。” 修真界众说纷纭,各大宗门势力也高度关注起了这个自入了剑宗后,就不曾露面甚至没有什么消息传出的剑宗首徒。而就在这时候,陵元也安排阿洛下山历练了。 剑修是杀伐之道,想要短时间内得到飞速提升,战斗是最佳途径。 司徒空有些舍不得,陵元掌门则特别冷酷无情地道,“若非阿洛说要等你晋升元婴再走,否则心有牵挂,她现在早已下山了。” 司徒空想象了一下,若是他渡劫结婴后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宝贝徒弟不在剑宗了,那种心情太受打击了。 阿洛果然还是念着他这位师父的,司徒空顿时无话可说了,而且他也知道雏鹰总有高飞的一日,下山历练对阿洛的修行也有好处,总不能永远将她拘在宗门中,受宗门庇护无法真正成长。 其实别说司徒空舍不得,就是陵元送阿洛下山时,心里也不禁泛起淡淡涟漪。阿洛虽不是他的弟子,但论悉心教导的时间,他可比师弟司徒空还要长,除了修行剑道,他还教导她为人处事,世俗的规则道理,可以说如师如父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比起他名下的几个弟子,阿洛更得他的喜爱看重。 陵元掌门目光定定地看向阿洛,“往日那些世事道理,人情规则,终归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还需你亲身体验一番,才能真正明白。” 司徒空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徒弟第一次外出历练,以她的修为实力自保之力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怕她长年待在宗门里,不识外面的人心险恶复杂。于是忍不住多叨叨了了几句。 陵元又淡淡道了一句,“出门在外,别堕了我剑宗的名声。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莫让别人欺负了你。” 阿洛认真道,“弟子记住了。” * 剑宗主杀伐之道,宗门弟子外出历练一般都是除魔卫道,阿洛也是如此,没什么特立独行的,遵循惯例罢了。 不过她还来没得及秉持一下剑宗弟子的风范,就先遇到了上门寻衅的修士,仿佛是印证了掌门的话。 齐人之福(请罪) 离七宗会武还有一段时日, 阿洛向掌门师伯请求再入炼剑塔一趟。司徒空在一旁听的牙疼,别的弟子都是抱着剑折必死之心才敢闯的,偏偏他的徒弟还觉得磨砺不够。 陵元掌门想了想, 便答应了。 他看得出来,阿洛已经掌握了剑宗所有绝学典籍。即便是他和小师弟,也没有什么可以教导她的了。 天赋惊人, 心性绝佳, 出山历练亦是足够了,余下的便是悟出自己的道了。 即便阿洛极为适合剑宗掌门所修的太上忘情杀伐之道,但同样的剑道, 不同的人理解也不同, 走出的路也不一样。 陵元只提醒她一句莫沉溺太久,忘了时间, 就将掌门令牌给了她。掌门令牌从剑宗开山祖师时传下,亦是有掌控炼剑塔的一部分权柄, 凭此想在炼剑塔里面待多久就能待多久。 阿洛进去后没有在第一层的幻境逗留, 直接往第二层上去了, 迎面便有万千凌厉剑光袭来,杀意尽显,一点也没有因为她身上的掌门令牌气息而有所手软, 这些是从剑宗创立开始无数进入的弟子留下的痕迹。 而阿洛也没有拔剑,只是简简单单的以境界直接碾碎了所有剑光。 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 第五层都是如此, 只有最后一层她才出剑,斩灭一切。 开始的时候, 阿洛整理着她在这个世界所学的各种剑术法门。 之后,她参悟着师父师伯还有宗门前辈留下的剑道感悟。无数种组合变化,无数种演化衍生,在她身上展现,最终聚于手中平平无奇的青锋剑。 最后,阿洛已不再去观想,而是问道于心。 在这方小世界,几乎所有修真者的目标都是飞升成仙。 而她呢,譬如微尘,万千草蝇,开阴曹眼,见自在身。这世间的一花一叶都逃不开轮回,但她也想要与天争一争命,哪怕自己不过是朝露微尘,也有向上之心,不甘如蜉蝣蝼蚁般仰望高高在上的天道。 无边的寂静黑暗中,似乎有一丝光亮出现, 阿洛睁开了眼,心中也已悟了,“我之道,不死亦不屈。” 哪怕只是模糊的一丝雏形,但她心中的道已经确立了。 阿洛不会好高骛远,能够借着在这个小世界修习剑道,从而感悟出自己的道心,已经是很值得了。剑道只是她的道心显现于外的方式,也许杀伐果断,也许宁折不弯,她的目标是努力变强,那么一切阻碍她的,都会被她手中的剑斩断。 * 就在出发的三日前,阿洛从炼剑塔出来了。 司徒空将其灵力灌注于他的剑中,瞬间剑身变幻得极为巨大,足以载上前往的所有剑宗弟子。这等元婴级别的灵力御剑飞行,不过一日的时间便到了地方。 因着来得还挺早的,带队的又是司徒空这般随意的,还不等去天云宫,先在外面坊市逛了起来,阿洛看着她师父像是在寻觅城中美酒。 其他的一些剑宗弟子则探视周围的情况,顺便找个临时落脚处以备不时之需了。 整个修真界都十分关注即将开始的七宗会武,甚至还有些赌坊产业还开起了赌局,讨论谁能夺得此次魁首,成为让这一代所有修士都仰望的一人之存在。 司徒空一听这个就凑热闹过去瞧了,想看自家徒弟在不在上面。 这一瞅,不但明晃晃地挂在上面,还是大热门的人选。 当然这是属于金丹局的,才一比一点二的赔率,即便是押上灵石赢了也赚不了多少,司徒空忍不住再次得意,他徒弟的优秀果然是有目共睹的,藏都藏不住,还饶有兴趣地听那些人夸赞他徒弟。 “洛仙子贵为剑宗首徒,甚至能剑斩半步元婴,必然是这代年轻修士中最强之人。” “这倒也不一定,昆仑仙宗的宁梧真人入道已有三百余年,为了准备这次七宗会武提前冲击金丹后期,已经成功了。玉霄派听闻那位百年前入门的顾轻眉,还是天生道体,也有问鼎此次魁首的实力,我看胜负难说啊。” “洛仙子不仅剑道天赋过人,便是这进阶速度也可怕的很。就是当年的玄英道君也不如她,七宗会武金丹魁首的位置,恐怕谁也争不过她。” “剑宗首徒名声是大,但也太年轻了吧,这对敌经验难免浅薄,未必比得过宁梧真人他们。” “呵呵,那你大可去问问那些在洛仙子剑下殒命的魔修。” 若论生死搏斗对敌经验手段,谁能与向来残忍的邪魔妖道相比。 最后说话嘲讽的这位腰间佩剑的蓝衣少年貌似是阿洛的拥趸。 阿洛在修真界虽扬名不久,但短短世间已有了不少崇拜倾慕她的人。押注她能夺得金丹魁首的人基本七成上都是这些人,而且多是年轻的剑修。剑宗被视为剑道第一宗门,剑宗首徒之名可想而知所代表的意义。 而阿洛出山以来种种事迹,表现出的非凡惊人的剑道修为,更是令许多剑修视其为偶像,甚至于追赶的目标。 作为她的粉丝,自然容不得别人有半点质疑贬低的话,蓝衣少年见旁边的司徒空点头,还有种大遇知己的感动,一个劲地拉他也下注押洛仙子。 司徒空自晋升元婴后,更有了返璞归真之感。说白了,气势收敛后看着就是个不修边幅一身酒气的糟大叔。何况他还平易近人的很,别说低级修为的弟子,就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也能笑呵呵地打交道。 直到阿洛过来寻他,司徒空眼角掩饰不住的骄傲,还感叹一句说,“我还想押注你呢。” 司徒空好酒却不好赌,兴致一过也就罢了。 阿洛看了一眼这开盘的赌桌,主要分筑基局和金丹局。 只单独分出一块为元婴局,敢评点元婴修士甚至以其做赌的,可见这赌坊背景不一般,元婴级别的修士大能的确不会轻易下场,但也不乏一些有仇怨的元婴修士借着这七宗会武了结因果。 排在首位的便是昆仑仙宗的玄英道君。 “我押一千中品灵石,剑宗司徒空。”阿洛微笑着取出储物袋里的灵石放在了案桌上。 这出手可以说是相当阔绰了,惹得众人忍不住朝下注之人看过去。 只见少女貌似弱不胜衣,一双盈盈黑眸笑起来宛如皎洁的明月,眉间红痣更衬得容颜清丽,如美玉置于雾中。 不得不说,阿洛的外表还是很有欺骗性的,第一眼让人根本无法与杀伐果断宛如修罗的剑宗首徒联系在一起。 有人不忍心小姑娘赌输了这么多灵石,好意劝道,“司徒真君晋升元婴还没多久,虽说剑修可以越级挑战,但玄英道君毕竟还是修真界第一人啊。” 修真界的风向变得也很快,玄英道君一出关还突破至元婴巅峰后期的消息传出后,先前幸灾乐祸贬低他道心有损魔障生的声音都消失了,又变成了原先的追捧推崇。 在他们看来,哪怕是修行天赋更胜过玄英道君,但若论实力超越,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总不至于她当场就能突破到元婴吧。 阿洛没有理会他们说什么,押完注之后与师父司徒空离开了。 而那名阿洛的迷弟蓝衣佩剑少年,咬了咬牙也把口袋里剩余的两百灵石押注在了剑宗司徒真君上。就当是顺便支持一下偶像的师父吧。 司徒空没在意阿洛押注的事情,他只是苦逼地发现他的家底还比不上徒弟,不用说,阿洛那的灵石准是掌门师兄给的。他师兄这些年俨然一副把阿洛当亲传弟子来看顾的架势,那护短宠爱的,胜过了当初对他的态度。 * 这几日陆陆续续其他各大宗门也都到来了,剑宗等人也随大流一起进了天云宫。 许多名门正派的新晋弟子还是第一次来天云宫,险些没有被闪瞎了眼,连铺地的都是灵石,如莲花般的金色殿台。据传闻这莲花台乃是天云宫宫主凌淮奇为讨其夫人欢心特意所建,这段爱情故事还为修真界不少女修羡慕向往之。 寻常用来招待各宗门的也是上等灵酒仙果。若是低阶修士服用至少能提升一层小境界,而筑基以上的修士也能增加体内灵气。诸多布置排场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换成寻常门派根本承担不起。 难怪传闻天云宫是修真界第一土豪。 就冲这撒钱大气的作风,天云宫与其他各大宗门的关系也差不多哪去,谁不愿意和土豪做朋友呢。 “可也有瞧不上天云宫的人。”有年轻修士低头小声道。 旁边一人也压低了声音道,“那可是剑宗首徒,绝顶的修真天才,一心唯有剑,不注重外物。” 灵宝阁魔修之外发生的另一件事,前段时间也早已传遍了修真界,这般打脸,天云宫与剑宗的过节也不小。这次由天云宫主持的七宗会武,那位剑宗首徒也会到场,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东方夫人听到婢女传来的话,心中怒火更甚。 又想到韶儿虽伤好了,但自那事后一直落寞消沉,心情郁郁,她看着似乎韶儿心里还是有那个狠心冷情的女剑修,对她无法忘怀。 在东方夫人心里,阿洛哪里是什么修真天才,分明就是个勾引了她儿子又心如蛇蝎的祸害。还不如当年的宁窈窈乖巧可爱,让人疼呢。 剑宗作为正道第二大宗门,阿洛又是剑宗首徒,代表的意义和身份不一般,即便东方夫人心里再恼恨,也不能让人打发他们坐到角落旮旯里,反而还得堂堂正正居于左边第一位。 筵席过后还有三日,七宗会武便正式开始了。 昆仑仙宗来的是玄英道君,见他白发如雪,性情较之以往更加冷漠,旁人也都当作修为精进的一点不足为道的变化。 玄英克服心魔出关的消息,剑宗早就知道了,但陵元掌门和司徒空都没在意,难不成还能跟他们剑宗抢徒弟。就是以阿洛的天资和惊人的进阶速度,超越玄英道君也是早晚的事。 阿洛远远望了他一眼,却是蹙了蹙眉。 这修真界人士的见识还挺少的,玄英的心魔非但没化解,而是入魔更深了。阿洛本想将这事跟师父提一下的,结果他不知又跑到哪喝酒去了。 三日后,七宗会武正式开始。 最先开始的是筑基期的弟子比试,还是比较精彩纷呈的。 法宝间的碰撞,法术剑招的起落眼花缭乱,看得台下观赛者无不惊叹。 甚至有不少原本不出名的天才弟子冒了出来,赢得了胜利。想必此次七宗会武结束后,无论是在修真界的名声,还是宗门内提供的修行资源都会上一个层次。 修真界正值昌盛,天才辈出,群英荟萃,无论是不是自家宗门弟子,各门派的长老真人还是很体面的露出笑容的。 只不过这笑容伴随着金丹局开始,渐渐消失。 阿洛手中剑一出,二话不说直接碾压全场。 尤其是对上某些门派的弟子,下手尤其狠,保证比不了第二场。那些宗门的长老真君看得脸都绿了,简直颜面无存啊。 金丹局出战的这些修士无一不是各家各派的翘楚天之骄子,刚上场时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傲骨流露,谁也不会服气谁。 然后迅速被阿洛打脸教做人了。 系统在心里默默数了数,果然是当年仙门择选时站玄英道君那边说话的,它家宿主这点还是挺记仇的。 等到司徒空酒醒了,想起七宗会武自家徒弟还有比试赶到会场时,就被各大宗门的人给齐刷刷孤立排挤了。 司徒空摸了摸鼻子,难道是因为他变帅了,招人嫉妒。 看到司徒空那明晃晃毫不掩饰的自信笑容,其他人更加心塞了。 靠着阿洛这个剑道妖孽天才,一向低调的剑宗在这回七宗会武上也是拉足了仇恨值。要不是司徒空现在实力够牛逼,不然也是出门要被人套麻布袋给揍的节奏。 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剑道天才,炫耀还不够,还来打击我们,一点面子都不给,太欺负人了。 * 这次阿洛面前的对手,还勉强是个见过面的人。 昆仑仙宗,陆景。 阿洛出手更快,仅仅照面间,剑光一闪扑面而来展现的极致剑意,直接碾压让人彻底失去斗志,连旁观的众人内心都为之震撼。 她正视着对方,淡淡道了一句,“承让了。” 陆景脸色越发惨白,最终他颓败地垂下肩膀,他认输。 落败后的陆景也真正体会到对方无法言喻的强大。要知道自打师尊出关后陆景就恢复了以往的地位,也得到更为丰厚的修行资源,甚至在参加七宗会武之前,师尊还特地赐下七品丹药给他,让他顺利结丹。 陆景原以为他即便不如阿洛,但也不会差太多。 谁能想到,他们二人之间已是无法跨越的沟壑。 陆景满心羞愧地回到师尊身边,不敢抬头直视高座上的玄英道君。 陆景知道师尊对这位剑宗首徒十分厌恶。他本应该表现得再好一点,不辜负师尊的期望,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狼狈丢脸,完全丧失了斗志惨败下场。 玄英俊美如玉的脸上冷酷无情,淡淡地瞥过他一眼,那目光仿佛将他弃如敝履, “你以后就不必留在落英峰了。” 这一句话彻底令陆景浑身凉透,如坠冰窟。 玄英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向战台上,死死地盯着那身为胜利者受尽欢呼赞誉的青衣执剑少女,眼底暗潮翻涌,尽是杀意。 负责裁决的修士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宣布阿洛获胜了,每次都这般快,实在是令人麻木的感觉。 阿洛微笑着,却也敏锐察觉侧首对上了玄英的目光,那目光里透着的冷意,便是想忽视都难。 玄英俊美依旧的脸庞上扬起个带着讽意的笑,灰败的眼瞳在如雪白发的映衬下异常明显。 阿洛也被提醒着想起来,还有一些因果未了结。 齐人之福(恩断义绝) 辛家的人前脚刚踏出了陆家的门, 后脚退婚的消息就传遍了全京城,这一下迅速满足了八卦议论的众人。 谁都知道辛氏倒霉,定下的好女婿被混不吝的成国公府给横插一杠, 搅和成这样了。但没人想到辛家竟然这般强硬干脆地表明了态度,宁愿退婚,也不愿忍受皇家赐婚平妻的懿旨。 这一下坊间舆论迅速炸开了。 要知道这春闱刚结束不久, 天南地北的士子都还在京城没走呢, 那些新入朝堂的进士官员也都一腔热血意气风发呢。 安玄公在天下读书人心目是什么地位,那几乎都被供着的。安玄公的嫡亲孙女婚事遭难被皇室与权贵欺压,那就是安玄公被羞辱了。他的门生故旧, 仕林清流还有全天下敬仰他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坐得住。 文人的嘴最毒, 成国公府的名声迅速降到了谷底。 下一刻辛府便传出消息,安玄公因气急攻心病倒了。 这下御史台的文官也摩拳擦掌准备起笔写谏言折子了, 而且直指赐下这道荒唐懿旨的皇室。 * 接二连三的消息传到皇宫里时,皇帝也正在太后的寿安宫里询问这赐婚的事, 他脸色显然有些不大好看, “母后怎么突然下了这道懿旨?” 太后丝毫无所觉, “你不是也很看重那新科状元陆修琰么?” 陆修琰被钦点状元的时候,不仅皇帝亲口赞誉,太后也见过。人都是偏向颜控的, 陆修琰年纪轻轻,又如芝兰玉树般俊朗秀逸,要不是膝下没有适龄公主,太后也想将他纳为皇家驸马了。 “朕是欣赏他, 可这赐婚又是怎么回事?”皇帝现在也有些头疼, “陆修琰明明早已定下了亲事啊,而且还是安玄公的孙女, 母后您难道就不知道么?” 哪怕太后身处深宫后院,但这种事只要过问一声便清楚了。 太后闻言脸色略有些讪讪,“哀家是听说了,只是贵妃娘家侄女琳琅说是喜欢上了状元公,特地跑来央求哀家赐婚。那丫头常来哀家宫里玩,陪哀家说话逗趣,又只是求一个平妻的位置,哀家便赐下了这道懿旨成全她罢了。” 见皇帝脸色不好,太后有些不解道,“琳琅那丫头是贵妃的侄女,皇子的表妹,又是堂堂国公府千金,嫁为平妻已经是屈尊了,不算辱没辛家的姑娘,以后她们也可姐妹相称,和谐共处。这不是挺美满的一桩事?” 皇帝叹了口气,“母后你可知道安玄公是什么人?” 先帝在时,太后只是后宫中一普通低位妃嫔,也是因为先帝子嗣单薄,当今天子也算有能力才干,这才顺顺利利地坐上了皇位,连带着将生母捧上了太后之位。 但因长年居于深宫,家世门第不高,这位太后虽有福气,但没什么见识,更不通前朝天下之事。 要知道安玄公的确不是什么国公,身上更无半点爵位官职,但能够被以公相称就是全天下认可的名号。 天下无数读书人以及世家子弟哪怕是遇见了都要叫一声安玄公,甚至不少大儒在遇到安玄公的时候都是主动执弟子礼,可见他对天下士林文人的影响力。 先帝在时还曾有意请他出山担任帝师太傅,教导皇子,都被安玄公以病婉拒。 太后听皇帝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办了坏事,给皇帝添了麻烦。可是懿旨已下满京城都知道了,也不可能收回,哪怕是皇帝本人。大庆尊儒家礼教,以孝治天下,皇帝也不能自打脸面。 皇帝皱着眉,又继续道,“不仅如此,辛氏也属世家大族之一,放在前朝连天子嫁女,世家都是敢拒旨不受的。” 虽说辛氏与其他世家关系淡薄,安玄公自身又是轻家族权力重学问的,但皇帝还担心世家也会借此机会闹起来,攻讦皇权。 “总不至于如此吧。”太后有些不安地道,自亲子成为天子之后,她便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还没有什么不顺心如意。她以为让国公府千金做平妻,已经是给了辛氏女很大的体面了。 不曾想人家还未必认她的懿旨呢。 皇帝摇了摇头,“待朕好好想一想,如何补偿安抚辛氏女吧。” 话刚到这,便有宫人进殿来报安玄公退婚以及病倒一事。 皇帝一听,惊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眉头紧皱道,“速派太医院最好的御医去辛府为安玄公诊治,切不可让安玄公有半点差错,否则唯他们是问。” 安玄公这么大年纪,他都怕气出个好歹来。然后明天他这个皇帝就能被天下读书人骂得狗血淋头。 面对皇帝难看至极的脸色,太后干巴巴地道,“这安玄公的身子骨怎么那般差。” 不就是小儿女的婚嫁之事么,至于气性这么大。 皇帝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压抑着焦躁烦闷道,“安玄公的夫人和儿子儿媳早早就过世了,那辛氏女便是安玄公膝下唯一的子嗣。”人家就这么一个孙女了,受此大辱不得不退婚,还能不气得病倒在床么。 太后顿时讷讷不敢多言了。 * 阿洛代原身表明取消婚约的意愿后,祖父安玄公便说一切都由他来处置。 她也听身边婢女说老太爷派亲信管事去陆家退婚了。 阿洛回到房间后,练了一会字,原身的记忆她是熟悉了,但很多言谈举止习惯,一时未必能模仿得过来。安玄公满心装着婚事,哪怕阿洛方才表现得有所不同,也容易当她是因为受辱而性情偏激改变,不会有什么怀疑。但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她既然要以辛盈的身份示人,也就要装得像一些。 祖父是大儒名士,原身也不会差到哪去,琴棋书画,还擅长一手清纤秀丽的簪花小楷。 方写完了《礼记》其中一篇文章,侍女便缓步走到了书桌边,轻声道,“小姐,东西都已经找出来了。” 阿洛搁下笔,浅笑道,“没有什么遗漏了?” 侍女连连摇头,“奴婢都认真看过了,一件不差。” 这侍女便是刚一开始劝慰她的人,阿洛从原身的记忆中发现在定亲后除了时不时在辛府见面,在灯会‘偶遇’之外,辛盈与陆修琰私下还有一些书信定情之物的往来。 如今既是要断了关系,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全都烧了。”她淡淡道, “烧了?可是……”闻言侍女有些惊讶无措。 阿洛只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看起来还是往日那般温柔娴静,但不知为何让人心生敬畏。看着这样的小姐,侍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依小姐所言。将这些东西逐一扔入命人端来的廊下火盆中。 侍女还记得自家小姐曾经对这些书信画作,还有陆公子送的簪子玉佩小玩意,无比珍之爱之,平日里时不时看一下宝贝的不得了。 如今却是弃如敝履,甚至尽数毁去了,侍女不免叹息了一声。 老太爷决意退婚的事,府里上下已然皆知。侍女虽然打心底认为小姐与陆公子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好姻缘,失去了有些可惜。但她到底是辛府的家生子,小姐和老太爷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没多久,那些东西都烧得只剩灰烬渣滓了。 忽然有侍女进来禀报,“小姐,陆公子在门外求见,跪了许久,老太爷就让他进府了,还说让小姐过去一趟。” 阿洛眉心微动,略有思索便点了点头,“好,我随后便到。” 系统有些纳闷,不是说要退婚,怎么人还巴巴地跑过来了。 阿洛倒还淡定,不觉得意外,这自然是她想退婚,而有人不愿意。只是此事的主动权在她这边,旁人愿不愿意也没什么用。 * 辛府待客所用的正厅,四周零落有致地摆着花叶兰草,边上紫檀木桌上放置的青釉炉内燃着清淡宜人的香。延展过去便是一道描着竹石的山水画屏,一进来便可看到那苍劲挺拔的翠竹。 安玄公并非好奢爱享受之人,也不常与达官显贵应酬,能来他府上的无论官阶家世,要么是门生故旧要么就是拜访求学之人,所以一应布置装饰并不精美富丽,反而素净大方,温淡中透着古朴。 此时安玄公正坐在上首,平素温厚的神色此时显得冷凝,另一旁的客座上还有一位穿着翰林院官服的中年文士,他脸色微红面带浓重的愧色。 此人名杨桦,任从三品翰林院学士,也是陆修琰的恩师。 在陆修琰还只是登州的一个秀才时,当时在那里任职的杨桦便看中了他的才华学识,收他做学生并悉心教导。并在陆修琰中举后将他引荐给安玄公。 杨桦并非安玄公的亲传弟子,但因为长年拜读安玄公的文章,又多次聆听讲学,加上一二来往,也勉强可以安玄公的弟子自居。 安玄公名满天下,多年来唯一挂怀于心的事,便是孙女辛盈的婚配。 杨学士也知道安玄公淡泊名利权势,也不看重人选的家世门第,唯一在乎的便是才貌人品,能否成为孙女的好归宿。杨学士便斗胆向安玄公推荐了学生陆修琰。之后经过考察,安玄公赞赏不已并有意将孙女许嫁给陆修琰。 而其中牵桥搭线的杨学士也十分高兴作了这个媒人,既为安玄公了却心事,又帮学生找了好岳山。 谁能想到因为陆修琰无端惹来的桃花,令事情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反正杨学士自觉是没脸再见安玄公的。 若不是陆修琰求上门来,百般央求杨学士对这个学士也着实有几分感情,他也不会厚颜无耻带陆修琰前来负荆请罪,希望能得到安玄公的原谅。 齐人之福(她的如意郎君...) 这不起眼的一战过后,哪怕过程被昆仑仙宗的人粉饰的很好,没透露出半点不利风声。旁人也只探听到小小散修不自量力,妄图挑衅玄英道君,落得身死下场。 但宗门随后就宣布玄英道君闭关静修。 不少聪明人看出了其中心虚的很,玄英道君的心境看来是真的出了问题。 否则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偏这个时候躲了起来。除了那个散修之外他们还准备了不少手段等着呢,多多试探几下也好摸清楚玄英道君的情况。 顿时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形势微妙的很。 昆仑仙宗也知道这会临时让玄英道君闭关,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也是迫于无奈。 与那散修的一战,因为实力修为的天差地别,玄英道君看起来并未受什么伤,但他的心魔却是越发重了,甚至到了境界滑落的地步。 掌教与宗门中众长老紧急商议,只能先让他在宗门重地冰心洞闭关静养疗伤,对外则是含糊其辞。 昆仑仙宗冰心洞里, 玄英道君又一次地压制不住心魔,一口鲜血喷在雪白的衣裳上,他眼睛依旧泛着血丝,瞳仁暗淡幽深,疲惫不堪至极。 心魔已生,哪怕只是一丝,也不是能轻易破除得了的。 而且修为境界越高,产生的心魔威力也越可怕,玄英面对的便是元婴后期级别的心魔,哪怕只有一丝,也是他无法想象的。 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都倒在这心魔之上,化为黄土一抔。 若非冰心洞的特殊,恐怕玄英早已经全身灵力逆行、神志失常了。 即便他闭上眼,一遍遍念着清心咒,却始终静心不下来,还会不断地回忆起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宁窈窈,整日在他身边撒娇甜甜地唤他师父。 曾经令他开怀温暖又甜蜜的画面却好似挥之不去的阴霾缠绕着他,令他饱受折磨。 下一刻玄英原本俊美的面容瞬间狰狞化,他看见仙门择选上司徒空执剑相护阿洛的画面,还有剑宗收徒的消息传来,这种恼怒耻辱满是怒火的心情更加重了他心中的魔障。 让那容貌与窈窈相似的凡女作为替身,本应该是个好办法,化解他的心结,助他念头通达。 若不是那凡女违抗他的命令,若不是司徒空横加插手,他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玄英不反思他修行以来进益太过迅速,心境修为并未真正跟上,出现心魔后也没有足够坚定的道心去克服,只怨恨愤怒于阿洛司徒空这些人,阻碍了他的修行道途。 * 外面风起云涌,素来不问世事的剑宗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如泰山,陵元知道此事也只是笑了一下,告诉师弟他不必去与玄英决一死战了。 哪怕是玄英出关了,也要先应付来自各方找茬挑衅的人,恐怕还轮不上司徒空。 而就算先前玄英和昆仑仙宗对阿洛打着什么主意,也会停下来了,不敢再来打扰了。 昆仑仙宗现在就是死鸭子嘴硬,绝不承认他们玄英道君心境出现问题。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再执意派人来找阿洛,那不就是自打脸承认此事了么。 司徒空皱着眉,不一会儿便松开了,有些释然甚至暗自庆幸阿洛早早被他带回剑宗,如今又有他和掌门师兄护着,不用担心危险。 不然那些试探挑衅昆仑仙宗的势力,很可能会不择手段将阿洛拿捏在手里。 现在人人都了然玄英道心蒙尘,还试图借助容貌与他小徒弟相似的人为替身化解心结,修真界的一些想要在此事上做手脚的人,目光可能就会盯到阿洛身上了。 司徒空甚至暗自决定,在徒弟剑道未小成之前,绝不随意放她下山。 他向来是个不喜拘束的人,没想到现在倒要做一回严师了。 剑宗有数千弟子,还有修为深不可测的掌门师兄坐镇,哪怕是昆仑仙宗避世的老祖宗到来,也丝毫不怵。若阿洛没有自保之力还离开了剑宗保护范围,会被心怀叵测的人盯上。 还有昆仑仙宗那边,明面上不会做什么,万一私下动了恶念,为了助他们那位高傲的玄英道君破除心障,不择手段呢。 反正单是玄英道君视阿洛为替身,所以才要强收她为徒一事,就足以司徒空对昆仑仙宗上下都厌恶不已了。 在修真界,修士为追求大道,借助外物和他人修炼渡劫的不在少数,昔日还有修士迎娶道侣以渡情劫。 司徒空向来不耻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一己私欲玩弄他人感情和命运,视为工具蝼蚁,那这求来的大道,又算什么道! 若那日阿洛真的被玄英带回昆仑仙宗,成为他的徒弟,却只是因为她容貌与他人相似,可以当作替身。那么玄英又能对她有几分真心,待破除心障后又是否会弃如敝履。 阿洛她是人,不是物件,更不会是谁的替身,谁的工具。她也是父母所生,天道之下的众生灵之一,不应遭人摆布。 昆仑仙宗还派人想以重礼换人,显然也是知道这个目的,同样也是充当玄英此举的帮凶。 司徒空此时此刻分外心疼他的小徒弟,虽然是生来第一回当人师父,但小徒弟在他眼里是无一处不好的。 而且连掌门师兄都认可了他徒弟的不凡,玄英道君又算什么,阿洛真正的天资远远凌驾于修真界那些所谓的天才之上。 修行大道上,阿洛绝对会走的比他这个师父,甚至掌门师兄还要远,司徒空无比坚信着。 陵元掌门一眼便看清他所想,“你若真怜惜你那徒弟,不如提升修为好好护着她,你在这金丹都停留多久了,这么多年了也还不思长进。” 剑修虽不像其他道修那般在意修为的进阶,更偏向剑道上的领悟。但司徒空几百岁了,天资悟性又不差,还只是金丹真人,可见平日有多惫懒了,无人管着的时候,一天大半时间都是醉着的。 司徒空面色讪讪,这不是还有掌门师兄顶着么,他又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逍遥性子,旁的修士还会担忧金丹的千年寿元耗不起,他却全然不放在心上。 陵元掌门淡淡道,“你也早点结婴吧,往日不着调也就罢了,如今也是做师父的人了,总不能连那玄英道君也比不上。” 陵元只需一观司徒空的灵息波动,就知修为境界到了什么层次,若真肯静下心来闭个关,结婴也就十来年的事。 司徒空咬了咬牙,“好。” 不努力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让徒弟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待司徒空回去准备发奋图强后,在宗门大殿里的陵元掌门负手轻声笑了笑。 * 短短几日的时间,阿洛先是发现剑宗众师兄们待她的热情善意又上了一个层次,甚至到了关怀她日常生活无微不至的地步。 今天是管理食堂的师兄问她饭菜好不好吃; 昨日是炼器堂的师兄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剑器,装饰是要漂亮还是简单点; 前日有任务下山的师兄还特地寻她说喜欢什么样的小玩意,想不想吃糕点,咸口的还是甜口的,有馅的还是没馅的。 阿洛不明所以,又一心惦念着练剑的事,就只好作出呆萌的样子表示不懂。 没想到师兄们看她的目光越发怜惜喜爱,还十分慷慨激昂地说什么“你永远都是我们剑宗的小师妹,谁要敢欺负你,就先问过师兄们手中的剑。” 阿洛:“……” 她每日都沉浸在练剑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无论是司徒空还是剑宗上下的弟子们,出于呵护她的目的,竟也一句话都没说。最后还是探听各种消息的系统发现了原因。 原来是昆仑仙宗来人想要用珍奇异宝甚至灵脉换她,被掌门师伯当场拒绝。结果没多久外界就曝出了玄英道君心境有瑕,之前多次要收她为徒的真相理由。 玄英想让她做徒弟的替身这事,全修真界的人都知道了。 然后就有不知名的宵小散修找上门挑衅了,结果是死的连渣渣都不剩,而玄英直接就闭关静修了。 玄英惦念他那早夭的小徒弟,甚至心境出了严重问题,全修真界的人这下也都深信不疑了。 系统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发展,玄英道君是什么人,从头到尾可一直都是修真界如同高岭之花般的存在,以后还会与女主,魔君等人一起飞升,怎么这会就开始走火入魔了呢。 不就是宿主没有拜他为师进入昆仑仙宗么,原本的故事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说什么,就因为玄英道君一出场就欺负它家年幼宿主这事,虽然最后也没什么事吧,还找到合适的师父进入剑宗了,但系统对玄英道君还是迁怒不满,深恶痛绝到了极点。 玄英走火入魔,它拍手叫好还来不及。而且要是玄英还好好的,说不定还会来继续找它家宿主麻烦。 什么叫做敌人惨一点,我们心情就好一点,这就是! 阿洛眨了眨眼,见识还不如系统复杂的她也莫名认同了这一点,虽说玄英还不够格做她的敌人,但仙门择选时,她也在心里狠狠记下了这笔账。 要不是她现在寄居在这具凡人身体里,还弱小的很,早就出手杀了这个胆敢强迫欺辱她的人,还有那些在场虚伪怀有恶意的修士。 许是剑本就是杀器,阿洛习剑这些时日不免沾染了些许。 系统:“……” 刚遇到阿洛时,它是怎么认为宿主软萌年幼无知又单纯来着。 齐人之福(一切都拜成国公府所赐。...) 京城酒肆繁华热闹之地, 大多还在议论着这场赐婚。 随着安玄公退婚,热度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被炒得更热了,甚至都被拿到朝堂之上争论弹劾去了。成国公府和新科状元陆修琰注定成为这京城的头条八卦, 堵不住外人的嘴。 这期春闱刚结束不久,留京外放也大致定下来了,三三两两的聚会, 少不得互相联络一下人脉感情, 以后好在官场上帮扶。酒楼雅间里几乎将这届上榜进士全请来了,唯独缺少一人,那便是陆修琰。 主持聚会的文人压根连帖子都没有发给他。 座上话题聊来聊去, 即便有提到陆修琰, 也没有什么好话,与几日前的光景仿佛是天差地别。 陆修琰可以说是这届金榜题名中最受瞩目之人, 仿佛拿了主角光环般,完美符合了世人关于年少成名春风得意的意想。不仅被钦点为一甲头名状元, 连琼林宴上陛下都亲口赞誉他。 状元每隔三年就有一位, 但能被天子赞赏并记住的状元却是少之又少, 也足见以后仕途潜力。 当赐婚旨意刚下来时,更是无人不羡慕状元公陆修琰艳福不浅。春闱之前便与安玄公的孙女定下亲事,金榜题名后又得了公侯千金的青睐, 强求赐婚甘为平妻也要嫁于他,好不风光。 别的不说,就论前途,除了头三甲和极少有后台撑腰的几位进士能直接进翰林院, 其他的大多都是离京外任。在座大多进士还要从各地各部低级官员做起, 慢慢往上爬。 而陆修琰光是背靠着两大高门姻亲势力,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 就注定仕途坦荡,青云直上了。 怎能不令人又羡又妒。 岂料安玄公一退婚,大好的形势急转直下,连朝堂上攻讦弹劾成国公府的言官御史,都不忘质疑陆修琰的人品德行。一部分本就心里泛酸暗自嫉妒陆修琰好运道的其他士子,更是幸灾乐祸,恨不得赶着踩上一脚了。 “什么状元公,不过是个贪慕富贵屈膝强权的小人罢了。安玄公何等人物,慧眼识珠,怎么可能看上他。” “被安玄公厌弃,他还可以去抱国公府的大腿啊。人家以后可是高门的东床快婿,不是我们能高攀得上的。” “子章兄说的正是,像这等没有风骨气节的人,我等不耻与其为伍。” ………… 即便是往日与陆修琰交好亲近的同窗友人也没有开口为他说话,唯恐显得不合群,被视为与陆修琰同流。 毕竟这个世道对士人清流要求的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赐婚之事如今又闹得这么大,陆修琰显然有了挥之不去的污点,连他的恩师都不肯认他,自然受世人诟病不已。 在座没有哪位是要去武官勋贵手底下做事的,自然摆好了立场,齐刷刷对陆修琰批判愤慨不已。 但也有例外,姚景便是其中一人。 他与陆修琰曾有过数次来往,交情不算深,以往也是实打实地敬佩对方的才华学识。更不屑的是在座的同窗进士过往还是围着陆修琰热络不已,个个都是至交好友的作派,现在就恨不得撇清关系落井下石了。 当即饮了杯酒水后就起身告辞了。 说起来姚景的人缘算不上好,此人性情孤僻高傲,嘴还毒不怎么会说话。若不是他才学不错,名次也是在二甲前列,别人也不大愿意邀请他,现在见他走了也没有挽留。才学再好不会为人处世,又没有什么后台靠山,听说外放的是个偏僻州县的七品县官。 别人看不上姚景,但他自己倒是挺乐意外放为官的,好能直接为百姓做实事的。 出了酒楼后,姚景想了想还是往状元府去了。 * 自那日被退婚后,陆修琰就料到了现在的处境,他的状元府不止是门可罗雀,冷清至极,往日络绎不绝的邀约宴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恩师都弃他而去,何况以前那些好友同窗,都明里暗里里表示了拒绝再与他来往。 但当朝堂上翰林院学士请奏将他调离其他地方的讯息传出来,陆修琰最后一根保持冷静沉稳的弦也彻底断裂了。 状元入翰林院为七品编修乃是惯例,一旦陛下准奏,他便是大宁开国有史以来不入翰林院的状元了。 这是多大的耻辱笑话,几乎决定了他未来的仕途。 翰林院是什么地方,储相必经之地,哪怕日后外放为官,少了翰林院这一道镀金,以后再想升至三品以上,都会备受苛责挑剔,要付出比别人更多十倍几十倍的艰难努力。 这无疑是对陆修琰最大的打击,他的一腔抱负,施展才华的雄心壮志才刚刚开始,就被泼了一盆冰寒彻骨的冷水。 其实没多少人在意陆修琰的前程,即便他是新科状元,是元勋成国公府未来的东床快婿。但放在文武相争这种级别的朝堂倾轧之间,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在攻讦成国公府和贵妃,甚至皇室时,随手殃及罢了。 哪怕陆修琰曾被陛下和安玄公赞誉有相宰之质又如何,那也只是有潜力可能罢了。一个未来的能臣或贤相,在刚刚冒头的时候就打压了下去,甚至光是名声污点这一项,就足以压弯了他的脊背,从今以后可能都无法抬起头来。 对于安玄公这等大佬来说,并不放在心上。陆修琰既已不是他未来的孙女婿,他也无需庇护什么了。 而成国公府也不关心陆修琰的前途如何,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孟琳琅喜欢发了疯也要嫁的郎君罢了。 * 姚景来到状元府后,便同陆修琰说起宴会上那些人,只是他也不善于背后语人是非,不禁叹息摇了摇头,“唉,你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说你的。” “无碍。”陆修琰强颜欢笑,让下人给姚景倒了杯热茶。 以他的聪慧怎会猜不到。即便没有接到任何帖子,但这种将他排挤在外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了他如今的处境。 这种处境艰难的时候,还能有如姚景这样的人来看望他,陆修琰心里已经很安慰了。 姚景皱了皱眉,又说起外面捕风捉影,不知编排成了什么样子,那等污言秽语的都说国公府千金与陆修琰珠胎暗结,所以等不及地要嫁进去。若真是如此,那陆修琰此人品行低劣可耻,他立马就转身走人了。 陆修琰几乎咬牙切齿地冷声道,“我敢对天发誓,绝无此事。” 见他这般坚决不惜发誓,此事应该是子虚乌有,姚景略宽心了些,又继续与他说了些话。 只是他一人信又有何用,陆修琰也只有一张嘴辩解,姚景至少还愿意听他说,旁人连唾骂他还来不及。众口烁黄金,连权势如成国公府都压制不住这甚嚣尘上的流言,显然有势力在背后推动。 姚景又叹了口气,“不过你番行事是有不妥,那赐婚懿旨明摆着是羞辱了安玄公和辛氏,你怎能贸然应承下来。” 陆修琰面色难堪,垂下眼,手中紧紧握着茶杯,压得指痕不禁有些青白。 安玄公可以不理会太后懿旨,直接强硬地退了婚。而他呢,不过是从寒门努力上来的普通士子,哪怕被钦点为新科状元,也没有多少资本去抗争,尤其他面对的压力不止是成国公府,还有高高在上的皇室。 他拒了太后的旨,陛下会如何看待他,今后在朝堂上还能否有起用之地。难道让他弃了一身才学辞官归隐。 除了低头接旨,他还能如何。 屋外院中忽然传来敲敲打打似是翻新重建的声音,姚景有些不解,陆修琰神色冷漠道,“成国公府舍不得嫁女受苦,已将状元府隔壁的几处宅子都置办了下来,准备打通扩建。” 辛氏还未退婚时,成国公府尚且收敛些。如今倒是无所顾忌了,为了让他们的掌上明珠住得舒心些,不惜耗费人力财力,派工匠装修扩建新房园林不说,到现在连百来号陪嫁的仆婢都塞过来了。 陆修琰虽说接受了赐婚,但对此也不会一点脾气都没有,坐视他们任意妄为。 结果国公府那位大少爷一副纨绔样子,嬉笑的目光中夹杂着不屑,以及一丝威胁的意味,“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么多。” 那时陆修琰才真正第一次近距离面临元勋权贵成国公府的压力。 已被仕林清流所厌弃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的他,也只能低头了。 姚景本就是个颇为清高傲气的人,当即不快道,“这是圣上御赐给你的状元府,宅院布置怎能由别人作主。” “那放在别人眼里,岂不就成入赘的了。”姚景下意识脱口而出,想到京中早有传闻的成国公府出了名的骄横霸道,不禁对陆修琰露出了可怜同情的眼神。 陆修琰:“……”比起那些嘲讽贬低的话语,这种同情怜悯的目光更教他难受。 他端起茶杯掩去神色。 被安玄公退婚,被仕林清流排挤抵触,仕途前程遭受打击。 他的今时今日,一切都拜成国公府所赐。 齐人之福(我全都要) 作为昔日正道魁首的剑宗,自然不凡,山峰淩空,宛若浮云。 剑宗不似其他修真门派分支多弟子杂,贵精不贵多,所幸上下齐心,皆以修习剑道为首任,由掌门陵元长年坐镇门内,甚少参与其他门派相争之事。 在他们回来之前,越霁就已经用灵符传讯上报给了掌门师尊,将仙门择选大会上的事尽数告知。所以掌门陵元对发生了什么事是一清二楚,虽然不满他们出去一回就惹了祸端,但对越霁他们动用剑阵却是没说什么。 毕竟玄英道君竟对小师弟动了杀意,这点陵元也很不高兴。 他摆了摆手就让这些弟子先下去休整了,只留了司徒空一人在殿内。哪怕不显威压,但越霁等弟子在掌门积年累月的威势下连大气都敢喘一下,行礼后便退下了。 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的小师叔。 虽说掌门每次见小师叔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总是恨铁不成钢,但真正做出责罚的却是不多。谁都看得出来,掌门对唯一的小师弟甚为宽容。 这也能理解,要知道陵元年少时正处于剑宗繁盛,同代的师兄弟多达数十人,却都陨落在了正魔大战之中,唯有司徒空当时刚入门,尚且年幼还不会握剑,连道号都没有被授予。 之后陵元继任掌门,大部分心力都在复兴宗门上,没怎么管教小师弟,结果放养着放养着就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剑宗乃至修真界的异类。 不重修炼成仙,更喜济世救人,斩妖除魔行侠仗义。 司徒空此时也心虚得很,比他八十多年前喝光了人家春江楼的酒,没钱赊账以至于人家老板来剑宗要灵石那回,还要心虚坐立难安。 陵元饮了一杯茶,轻轻放在桌上,“说说吧,你新收的那个徒弟。” 司徒空睁大了眼,随即端着他的那杯茶,神色有些紧张,眼神更是飘忽不定,“师兄,这你都知道了啊。” 陵元云清风淡道,“你一回来,全剑宗上下都说你从玄英道君手中抢了个徒弟。” 谣言传得比风还快,那些随行的弟子都听到阿洛叫司徒空为师父,漏了些风声传来传去便成这样了。 司徒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老实说道,“倒也不是这个样子,我对那玄英道君纯粹是看不顺眼,堂堂五六百岁的元婴修士了,众目睽睽之下强压着一个小姑娘给他低头做徒弟,这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修真界本就不是什么讲道理公义的地方,陵元没有在这事上与他解释争辩,只平静道,“你在外面待久了,连宗门规矩都忘了,这百年就留在剑宗陪我,不要出去了。” 陵元此话不止是处罚他随便收徒一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司徒空。昆仑仙宗和玄英道君丢了脸面,明面上陵元大可摆平,但私下难保不会有什么龌龊。 玄英道君被称为修真界第一人,这些名声也代表了昆仑仙宗的门面。而且陵元久不出山,也有听闻此人修道以来顺风顺水,一直是天之骄子,性情孤傲高冷,恐怕也不是什么豁达宽容的性子。 在司徒空成就元婴之前,陵元是不敢放他随便下山了。 陵元为这个小师弟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司徒空听着却是犯苦不已,他喜好自在逍遥,最怕受规矩束缚,别说是在宗门内待上百年了,就是半月他也受不住。 他的掌门师兄定下的宗门规矩中有一条便是不能饮酒,哪怕让弟子偷偷给他带酒最后也被发现没收了。 司徒空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掌门师兄神色严肃冷淡道, “至于那个孩子,你若是怕她得罪了昆仑仙宗没有容身之地,大可让她留在山下城池受剑宗庇护。或者我亲笔手书一封,送她去其他合适的门派。” 陵元深知他这个小师弟天资悟性都是极好的,就是太重情固执。换作他人,绝不会为一素不相识的稚女与元婴修士还有昆仑仙宗为敌,但司徒空却是认定了便会做下去,一条道走到黑,也绝不后悔。 不过小师弟缺点再多,也不是外人能欺负的。 陵元收到弟子的传讯后,就没想过向昆仑仙宗道歉,把人交出去好抹了此事。与维护同昆仑仙宗的关系相比,小师弟的脸面更重要。 这不,为了成全小师弟的善意,他都想好了被救下的那个小姑娘的去处。 然而提及阿洛,司徒空似乎比要关他百年禁闭还要紧张, “掌门师兄,阿洛这个徒弟,我是一定要收下的。” 司徒空在他面前多是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少有这般严肃正经的时候,熟知他脾性的掌门陵元一见便知他是认真的,这下眉头皱的是更发深了。 他沉声道,“师弟,宗门规矩你是知道的。不收女弟子还是创派祖师立下的规矩。” 和宗门规矩相比,昆仑仙宗那边的麻烦都是小事了。 “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难道就不能改一改么?” 司徒空一副拿师兄和宗门没办法的样子,气得掌门陵元眼角一跳,然后一如既往的刚肃严直,不容情面地斥道,“胡闹,宗门规矩怎么能任你心意,说改就改。我看这宗门规矩你回头也该抄写千遍,铭记于心了。” 司徒空异常认真道,“掌门师兄,我不是随便说说,阿洛的剑道天赋是我平生所见,不,是剑宗几千年来都没有过的。” 这也是为什么前两日司徒空还是犹犹豫豫嫌麻烦的态度,现在完全坚定站在了阿洛这一边的原因。就在回来路上,他趁弟子们休息偷偷御剑去喝酒,只无意间施展过几招剑法,却一眼被阿洛看出了其中剑意。 而且司徒空无比确定在此之前,她没有握过剑,没有修习过任何修真心法。可就是这样单纯的一张白纸,却表现出惊人的剑道悟性。 之后他又拿了几套剑法剑诀来试探她的悟性,不过并非出自剑宗,而是司徒空这些年在外,自己悟出的一些剑术。毕竟阿洛尚未入门,不好将剑宗的绝学教授给她。 但司徒空自认也称得上修真界一流的剑诀了。即便如此,阿洛领悟剑意也只在一息间。 仿佛再精妙复杂的剑法,在她眼中和一朵花,一根草般简单。 老实说,这种悟性不是凡人能拥有的,若非探过阿洛的经脉根骨,确认再普通不过了,司徒空都要怀疑是不是什么神仙妖孽了。 司徒空离真相也就一步之遥了。 系统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这所谓的剑道天赋,其实与司徒空他们认知的不同。 换成现代世界打比方,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孩子随随便便就能看懂大学高数题,自然见了惊为天人,认定了此子不凡,智商至少在一百八以上。但不要忽略了一件事,阿洛自诞生起就生活在仙界,换到现代世界,仙与凡人的差距,就相当于宇宙高级文明对低级文明的降维打压。 复杂高深的数学题对宇宙高级文明哪怕一个受教育不多的文盲来说,可能都比一加一等于二还要简单,而司徒空的剑术在阿洛眼中也是如此。 即便阿洛从未握过剑,学过剑术,也会自带高屋建瓴的视角一眼就能看明白其中奥妙,表现出来便成了司徒空心目中远超众生的剑道天赋。 司徒空还在为发现了一个剑道天才苗子而感到惊喜,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孩子若坚持修习剑道,未来的成就不止会超越他,甚至会在掌门师兄之上。 要知道在他心中,就连那被誉为修真界第一人的玄英道君也比不上他敬重的掌门师兄。 听了司徒空的话,陵元紧皱着眉,许久不言语,小师弟虽然平日有些不着调,但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 陵元沉默半晌才道了一声,“等我见见她吧。” 司徒空闻言便知掌门师兄这是松了口,此事就好办了,忍不住笑了笑,结果迎来陵元淡淡的一瞥,“此事暂且搁置,说说你此行犯下的诸多过错吧。” 从他带弟子到达白玉城第一天起,把任务扔给越霁自己甩手不管,整个人泡在酒馆里,到在其他门派面前不知收敛,有失稳重等等,司徒空被迫承受着来自亲爱的掌门师兄说教训斥长达整整两个时辰。 * 司徒空在那边受苦受难的同时,这边阿洛在剑宗门内也是引来了无数围观。 要系统形容的话,大概跟现代社会动物园看国宝一样稀奇惊叹。 说起来剑宗不仅不肯收女弟子,另外即便弟子成家,女眷也不得居于悬空山上。然而修为低的弟子需在山上日日苦练,一年到头除了历练任务,根本没机会下山。所以剑宗的弟子们要么一心在剑道上,早早做好了单身无牵无挂的准备,要么等修为达到金丹以上才敢娶妻成家。 以致于一听闻小师叔出门一趟带回个女娃娃,剑宗直接干脆轰动了。 众多弟子们起初是震惊,然后都忍不住过来瞧上一眼,来了之后更是炸了,这小姑娘居然叫司徒师叔为师父。 小师叔不会被掌门失手打残吧,不少弟子们纷纷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至于这小姑娘的来历,掌门没有封口,越霁等弟子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听完后剑宗弟子看阿洛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这个小师妹真不是一般人。 我滴个乖乖,直接和玄英道君正面刚,整个修真界能有几个人呢。 小师妹好样的,不要那什么玄英道君,昆仑仙宗,反而看上了他们家小师叔还有剑宗,绝对好眼光。 当然这小师妹也只敢在心里叫上一叫,怕被掌门听见了罚抄门规几千遍。 比较聪慧的弟子想着哪怕阿洛不能留在剑宗,但这回来路上好歹当了几天司徒师叔的徒弟,自然与剑宗有一份香火情谊的。日后在外历练时遇见了,也合该照顾一些。 这不也就凑热闹围观的一会儿工夫,摸头捏脸不敢,宗门规矩在那摆着,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但是什么灵丹,符箓,连某位成家的师兄连给儿子准备的剑器都送给了阿洛。 这么大阵仗的轰动,等到掌门陵元一出现,瞬间变为安静。 原本笑嘻嘻的剑宗师兄们迅速变脸,一个个都凛然不已,端正严肃,纷纷躬身向掌门行礼。 待见到掌门身边的司徒空时,众弟子不禁暗叹道,小师叔不愧是小师叔,这样都能安然无恙。 陵元面色淡然,情绪不见有半点起伏波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有人回道,“回禀掌门,是未时。”亦是平日练剑的时间,宗门规矩,习剑一日都不可懈怠。 众人背后一凉,纷纷低头恭谨道,“弟子知错。” 陵元淡淡道,“今天每人加练基础剑术五千遍,练完后方可用晚膳。” 原本在此处聚集的剑宗弟子们迅速散了大半,陵元这才看向阿洛,见她眸子空灵清澈,仿佛不知世事般,不由得一怔。不知是这数百年来见过的风雨血腥,人心险恶太多,难得见到这样纯净干净的眼神,连刚出世的孩童也不如她特别。 陵元心情有些微妙地沉声问道:“听师弟说,你想入我剑宗。” “我想拜他为师,他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阿洛虽觉得剑宗是个不错的地方,但她更喜欢的还是司徒空这个师父。 仙门择选大会上,那些宗门凡间修士的为人嘴脸,她尽收眼底,什么品性她也心里有数。就算没有司徒空出现,她也不会认可玄英这样的人做她的师父。 寻个机会逃脱了,哪怕随便找个地方自己修仙,也好过在这些所谓的仙门大派里待着。阿洛怎么说也是苦修千年成仙过的,有自己的傲骨,即便是为了这穿梭世界壁垒的机缘,也不会委屈自己去和这些人卑躬屈膝。 陵元听的出来她说的是实话,瞥过司徒空,还一脸莫名的骄傲。陵元顿时感觉自己方才在大殿对小师弟的说教仿佛喂了狗,他半句都没听进去。 他平心静气了一下,再望向阿洛,声音依旧那般严肃冷淡,“我剑宗有规定,不收女子入门。” 司徒空瞪大了眼看他,掌门师兄你不是松口了么。 陵元直接对他的智障眼神置若罔闻,仍是严厉审视地看着阿洛,似是在恐吓她。 阿洛眨了眨眼,“那我想拜师的话,需要做什么,或者有什么条件。” 陵元心中暗暗赞许,性子清透还有灵气,一点就通,难怪小师弟这般喜欢。 即便心中已有两三分满意,他面上仍是冷淡道,“若你执意拜入剑宗门下,便是打破我宗门祖训,除非你能在炼剑塔内走上一遭,并能得到我的认可,我便破例让你入门。” “好。”阿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连问也没问炼剑塔是什么地方。 陵元似乎不意外她的回答,点了点头道,“试炼就定在明日吧,你在剑宗好好休息一宿。” 说完后也不顾司徒空还想说什么,转身化光离去。 没多久工夫,司徒师叔带回的小师妹需通过炼剑塔,才能破例入剑宗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宗门上下,再次引发了极大的轰动。 “天哪,这考核也太严苛了吧。那炼剑塔没有灵气修为的人进去了,遭受的可是万剑穿心之苦啊。” “小师妹实在太不容易了。往年弟子通过试炼入门也没有这么难啊。” “掌门一向如此,不可能轻易打破宗门规矩的,许是想令小师妹知难而退吧。” 在众多的议论中,不知不觉地剑宗弟子们对阿洛的称呼都变成了小师妹,主要是第一个敢这么叫的人没有被掌门拎出来练剑,便是一种默许了。 阿洛住的地方是越霁师兄给安排的山上一处单独小院,还让人送来了膳食和修真界的丹药。阿洛之前因为玄英的威压而受的那些内伤在路上就已经好了,这次灵药明显更好。 用完后还没等入夜,就有人偷偷来找阿洛了,不走正门还爬在墙头上,一点也没个做师父的样。 “徒弟啊,我看那炼剑塔还是别去了,咱们师徒俩下山,去外面逍遥自在吧。” 司徒空语气故作轻松的,但眉头紧皱依旧,似乎这炼剑塔比玄英道君更为可怕,也更令他慎重。 他深知炼剑塔的凶险,一招不慎,阿洛可能就毁了无法再修行剑道。虽然不理解掌门师兄为何提出这种几乎难以完成的严苛要求,但司徒空想了想,还是决定带徒弟先跑为上。 尽管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司徒空却是真心有了收徒的想法。宗门规矩什么的,哪有宝贝徒弟重要。等在外头待个百十年,再磨一磨掌门师兄不就好了。 再说了,现在不跑还要被掌门师兄拘在这悬空山上百年,想想都可怕。 司徒空想得很美好,阿洛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提醒他,“师父,掌门就在你后面。” 于是阿洛就见证了她的未来师父被掌门师伯逮住拎回去训斥的场面,而且日后的数十年,这一幕常常上演。 齐人之福(怨偶) 听说朝臣们弹劾贵妃, 始作俑者贵妃的娘家成国公府也被喷成了筛子,纷纷力主打压此等权贵的嚣张气焰,以平天下仕林清流还有世家的怒气。皇后心下舒服得很, 外面那些流言也是她让承恩侯私下去推动的。 贵妃被禁足倒也不愿意坐以待毙,支使身边的宫女去说动,想着召辛氏女入宫, 加以安抚劝说, 也许就能了了此事。 好在被皇后身边的人盯着及时发现,禀报给了皇后。 而皇后先是去告诉了皇帝,又缓声劝道安玄公正卧病在床, 留孙女在身边侍疾尽孝心。皇家就这么急匆匆地宣召入宫中, 未必脸面太难看,传出去了还不知道会被说什么样子, 误以为皇家威逼欺负弱质女流。 皇帝听了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不但去了寿安宫同太后说一声, “这些事还请母后暂且不要再管了。” 顺便还延长了贵妃的禁足时间, 让她安分一点,好好反思己过。 传召辛盈无果后,皇后非但没有加以责难, 还派人赏赐了不少东西,包括各类珠玉珍宝还有许多内库的珍贵药材。 这样一来既不失皇室体面,又表现了对安玄公这位德高望重大儒的敬重关怀。 皇帝也觉得皇后行事周到,颇有大家风范远胜过贵妃。 而在皇后身边的人也有不解, 何不等太后和贵妃将辛家姑娘传召入宫, 事情闹得更大些再去阻止,好唱个红脸, 也能让贵妃更没脸一些。 皇后嘴角微弯,笑意间却带着讥讽和寒意,贵妃最蠢笨的一点,是还不知道得罪了安玄公和天下士林意味着什么。 打从辛家姑娘退婚开始,成国公府和安玄公就结下了不可化解的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就给了承恩公府拉拢示好安玄公的可能。 她为辛家姑娘挡下来自皇室的麻烦,一来感谢因为她退婚引发的风波,而给了皇后和承恩公府打击削弱贵妃以及背后势力的机会,二来也是给安玄公施以人情,而这份人情日后便能用得上。 皇后相信以安玄公疼爱孙女的表现来看,想必一定会记住她的真心善意的。 * 最后安玄公‘撑着病体’上表陈情的一篇辞赋,更是掀起了此次赐婚风波的最高.潮。 安玄公是受世人景仰的学问大家,通经史也极善辞赋。他这一篇《悯幼》寥寥数百字,却是字字如泣血般,令人潸然泪下。 文章先是自叙了一下出身往事,辛氏虽是历经数百年的诗书礼仪大族,但到他这一代已然人丁凋零,门衰祚薄,年少时更是茕茕孑立,没有父兄旁亲扶持。好不容易在学问上有所作为,又成婚生子,人到中年,发妻与独子儿媳就早早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孙女与他相依为命。 可怜他孙女如他一般福薄,外无叔舅挡风,内无父兄遮雨,孑然一身犹觉单薄。 写及此处,安玄公笔锋一转,又说道老夫的孙女年幼时起便十分孝顺贴心,令他得以承享天伦之乐,为人又聪慧灵秀,实在是个世间少有的好姑娘,故此他辗转反侧也想为孙女找个好归宿。 奈何为人所误,生出许多是非毁誉来,实在不是老夫所愿意看到的。 文末安玄公言辞间表露心生黯然退意,自觉人已老迈,病体不堪,打算带着孙女回江南祖宅养老,安度晚年,也好远离这些是非纷争来。 凡是听过看过这篇文章,无不大生同情,怜悯之意。 字字句句可见安玄公的舐犊之情,令人万分动容,甚至泪湿巾衫。 安玄公名满天下,受世人景仰,立学授道数十载,这个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世人唯独忘了他也只是一个年近七十,膝下只有一点骨血的可怜老人。 这篇《悯幼赋》不就帮忙提醒了一下世人。 虽说是有意卖惨,但其情其意却是真的,何尝不是安玄公心中的担忧呢。 而安玄公的孙女辛盈,也成为了世人眼中清白无辜,才貌出众又极为孝顺的女子。 在这个古代世界,一个‘孝’字就能压过所有的不是来。 大众舆论往往是偏向于弱者的,若说先前他们是为安玄公受辱而愤慨不平,那么现在就是直指成国公府仗着权贵身份,宫里还有贵妃娘娘撑腰,欺凌孤寡老弱。本就淡泊名利的安玄公也被逼得要离开京城,回江南安守残生。 而赐婚的皇室也相当于成国公府的帮凶。 这篇辞赋文章感人至极,不说传世,但至少本朝终结之前,都会有人记得。也就是将成国公府长长久久地钉在了耻辱柱上,这个仗势欺人夺人夫婿的污点再也洗不掉。 别看安玄公平日和蔼可亲是个温厚的老者,但真的狠起来足以杀人诛心。 这篇辞赋一出来,本来还在头疼摇摆的皇帝,当即下了狠心在朝堂上发作了成国公府一通。贵妃不敬皇后,御前失仪,禁足半年静思己过,免去成国公五年俸禄,并革除其嫡子身上官职以儆效尤。 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皇帝将安玄公请到了御书房,让成国公当面亲自给他老人家赔礼道歉。 那日御书房里,即便没有旁人在,成国公脸色也涨红如猪血一般,心下暗恨极了。可又碍于陛下的警告,连贵妃也给他递了消息,务必向安玄公低头服软赔礼道歉,否则连她在宫中的位份都会受到影响。 为了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成国公咬咬牙,“是我成国公府做了混账糊涂事,对不住安玄公还有辛小姐……” 而‘病好了些’的安玄公拄着紫檀木拐杖,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含笑地接受了成国公的低头道歉。 皇帝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 若说私情,成国公府与皇帝自然关系要亲近,有着贵妃和三皇子作为纽带。但现在皇帝直接当面毫不留情大义灭亲了。 只因为一点,安玄公拿住了公理大义。 他贵为天子不假,但他和身后的皇室想要天下归心,也必须与天下万民心中的公理大义站在一边。 皇帝本来还想对辛氏女封赏个郡主县主之类的爵位,或是再赐一桩好婚事以表示补偿安抚,但都被安玄公婉言谢绝了。 安玄公做足了谦虚恭顺的姿态,悠悠叹息道,“多年不归江南故土,实在是思念不已,尤其是年纪大了身体越发不好,便想着有朝一日落叶归根。” 一句话表明态度,老夫的确不想待京城了,要带孙女回江南了。 至于皇家赐婚能有什么好的,说不定还不如他之前挑的陆修琰呢。 没能把安玄公留在京城,少不了继续有人非议他,但皇帝又能如何。面对快七老八十,身份影响力都非同凡响连碰一下都怕坏了的安玄公,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实在心塞塞。 而回到辛府后,安玄公与阿洛说了这些事,能压着成国公低头赔礼道歉,也算是为孙女讨了个公道,他心里自然是畅快的。不过那些封赏爵位,他没有代孙女收下,也同她仔细说道了一下。 所谓的郡主县君看着光鲜尊荣,却并不一定有什么好处。 旁人知道了便会当安玄公被皇家拉拢收服了,连唯一的嫡亲孙女成了皇家郡主。无论是安玄公还是阿洛都会受到皇家的挟制甚至管束。 安玄公一心在学问上,但也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清楚。他与世家关系淡淡,不亲不近,一方面是他自己不喜世家作风,另一方面,以他在天下士林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再同世家亲近,只怕皇家就真的要怀疑忌惮他了。 “祖父真是大智若愚。”阿洛眸色明亮,带着真心笑容夸赞道。 安玄公听了也是心中极为舒服。 阿洛当然不会在意所谓的封赏爵位,她若想要什么,自己取来便是,何必要他人施舍垂怜。 而另一边的成国公回到府上后,则是又怒又气狠砸了不少东西,还需妻女在一旁安慰劝说,才稍稍平复下来。安慰自己道好歹这女婿还是争到手了,以后也不用在京城碰见安玄公那个老头子和辛氏的人,旁人还敢拿今日的事说道么。 ***** 半月后九月十五,正是黄道吉日。 满京城都知道了今日是成国公府嫁女,只是在这喧闹声中又夹杂了不少鄙夷轻蔑的议论。笑那国公府千金不知廉耻强求赐婚,也笑那状元公陆修琰贪慕富贵,没有半点风骨气节。 成国公府既是宠爱这个娇娇嫡女,也是想借着这场喜事好洗一洗先前丢尽颜面的晦气,所以办得极为盛大隆重,甚至不比金枝玉叶的公主出嫁差。这一路鞭炮雷响,鲜花铺满道,铜锣震耳,丝竹悠扬,金铃声声,彩旌飘扬。 孟琳琅身着凤冠霞帔坐着花轿从国公府抬到了状元府,满面桃花,欢喜无限。 而此时心情与她仿佛是两个极端的人就是新郎陆修琰。 他内心如坠冰窟,面上脸色也难看至极。满座宾客竟无一人是他曾经的同窗故旧,也不见他的恩师和未来翰林院的同僚。放眼望去几乎都是成国公府邀请来的亲族附属官员。 一场婚礼成国公府全包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入赘,而非嫁女呢。 此次婚礼过后,若说他没有被打上成国公府的烙印,旁人也不可能信了。 夜晚婚宴过后宾客散去,陆修琰来到了婚房,他冷冷一笑,“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原本坐在婚床上一身鲜红嫁衣艳若朝霞的孟琳琅,没想到她爱慕的如意郎君,与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般,脸色瞬间白了,咬着下唇不说话。 他是在怨她强求赐婚么,还是说他心里依旧爱慕着辛家姑娘,所以不肯接受她。 挑完喜帕饮了合酒走完这些名分程序后,陆修琰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新房,往西边院子的书房那去歇息了。 对着那一张满是欢喜娇羞的少女漂亮脸蛋,陆修琰却只觉得恶心至极。像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他,她的所有如意,都是他陆修琰的不幸。 陆修琰一走,孟琳琅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其他嬷嬷婢女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本该是她最幸福的一天,却独守空房看着红烛泪干。 至于待到三朝归宁回门时,孟琳琅又是如何忍不住同母亲哭诉,惹得国公府大怒,那就是后话了。而阿洛与祖父安玄公已经远离京城纷争,踏上去往江南的归程了。 齐人之福(医书) 说是回江南祖宅, 其实是一路游山玩水,倒是极为闲适。 在东芜河上泛舟垂钓,在江淮梨花山上赏景, 又或是云州湖心亭中看日落彩霞之景。 而这一路行来的经历,阿洛也真正见识到了祖父安玄公在天下间的影响力,每到一处地方, 必有乡绅官员出来迎接。 安玄公虽然无官无爵, 但他学识的渊博却早已闻名天下,不少州府还表达了希望安玄公能在此讲学的恳求意愿。被安玄公以身体有疾婉拒了也不敢强求,还推荐了当地的风景名胜。 在回绝了当地官吏陪同接待后, 安玄公就带着孙女, 还有好友卢神医,观赏游览这些湖光山色, 风物人情。 当然身边也少不了仆婢护卫。 不然两个老人和一个弱质少女,万一遇到劫匪山盗了呢。虽然阿洛与这词沾不上边, 但发生危险, 她能护下所有人又如何解释她的一身武力怎么来的呢。 卢神医本来也有意往江南去, 在好友的邀请下也欣然应下一路同行了,顺便还教几天他新收的便宜弟子辛盈。 说是便宜弟子,可相处越久教授越多, 因阿洛的聪颖灵慧,卢神医倒是真动了心思想当作亲传了。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自己这个想法,世人都以士农工商为准,好友孙女出身诗书门第, 能学些医卜之术已是好友本人开明了, 但让她外出去给人医治却不大可能,在外界眼里也是自降身份平白轻贱了。 世人皆称他卢隐为神医, 但这世上医术精湛之人又何止他一个,只不过在成名之后多是为皇室权贵世家所服务。卢隐少时多见民生疾苦,更希望一身医术能够济世救人帮助更多贫苦百姓。 撇开这些无谓的心思,卢神医对阿洛却是不吝传授自己的医术学识的。他本就不是藏私之人,爱才也惜才,而且辛盈是好友的孙女,又品性难得,他也会放心。即便是将医术教给她,也是能让她自保,而不会去故意害人性命。 而阿洛进展这般迅速也是有缘由的。 起初阿洛对医术的确是一窍不通,但别忘了,她曾看过剑宗的所有绝学典籍并都记在心中,连陵元都对她的悟性天赋自愧不如。 作为那个世界的顶尖修真宗门,绝学典籍包罗万千,除大多数是与剑道有关典籍,其他也不乏医书符道乐道等等。只是阿洛那时专修剑道,没有顾及这些旁门杂学,现在倒是有空捡了起来。 与卢神医教授的知识相比,修.□□的医道典籍可能更为精妙玄深,但有不少药理相通之处。 二者皆有可取甚至互补之处。 譬如出自修真界的医道典籍,对内息经脉丹田了解更为透彻,在滋养肉身,人体再生造化上。怕是卢神医穷尽一生也难以触及的存在。而这个世界普通凡人的医学也并非粗陋不堪,甚至形成了一种朴素而独特的智慧。 卢神医游遍天下,救治的多是穷苦的百姓,他便常常研究用普通廉价的药材进行替换,经过不断反复的试炼炮制,终于找到了合适份量比重的药材搭配,对于病人也能达到救治的功效。 * 阿洛在不断深入学习摸索的过程中将二者融会贯通,为助祖父调养身体小小尝试了一下,在已有的方子上又进行了改进,最后,她看着呈现出来的药方,沉思了一下,还是果断拿去给卢神医先看看了。 毕竟她以前也只握过剑,没医治过人。 才学了一段时间的医术,阿洛还不至于自信满满到冠绝于世了。这以修真界超出凡俗的医道所改良的方子究竟有没有用,她也不确定,贸贸然给祖父用上了。 以祖父对她的疼爱绝不会拒绝这一片孝心的,但要是吃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不想卢神医盯着药方一会陷入沉思,一会面上露出迷惑不解,最后惊叹不已,异彩连连。 方子上有些看不透的地方,卢神医也不以师长自称,而是主动平辈与阿洛交流。 “这方子真这么厉害?” 安玄公见到这般很是惊讶,他这个好友的医术本事他是极为清楚的,哪怕为人再谦逊,但这世上就他所知晓的,医术上能胜过卢神医的人不足五指之数,更别说让卢神医虚心请教了。 卢神医捋须点了点头,认真并郑重道,“这药方中隐含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可以进补元气,修补身体缺陷之处。若按这个方子来,长寿延年,寿过百岁恐怕也不是难事。” 安玄公没有为自己可能活过百岁高兴,而是先笑叹道,“看来我辛氏要出一位医学大家了。” 他一生立学立言心满意足,比起寿数延长,显然后嗣出色更让他欢喜。 阿洛轻笑道,“卢师父过誉了,这只是我从一本医书古籍上看到的。” 又不是没有原书作者,只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医修大能罢了,阿洛还不至于夺他人之功,安在自己头上。 卢神医听了很是激动,想再问那本古籍在何处,又猜测到许是辛氏家学典籍,外人不宜探知,遂为自己的失态和越矩有些不好意思。 阿洛摇了摇头,随口又编了个理由道,“是以前在京城坊市中随手淘换的一本,十分老旧残破不堪了,那医书现在已经不在了。” 见卢神医面露失望,她又笑道,“但内容我却是都记着的,卢师父若是想看,我可以默出来。” 她这话也没什么问题,安玄公长年在外传道授业,孙女年少又是女孩不方便随他常出门,而是待在家中由仆婢照料,只是辛盈受祖父熏陶也是个爱书之人,私下收集一些残书古籍也是常有的事。 单从这个方子看,就知道那本医书古籍的价值不可估量,尤其是对卢神医这样的学医之人来说,若是不能一观,难免心中遗憾不已。 “我这几日在路上也默写了一些,卢师父大可以拿去看。” 阿洛唤来婢女,从随身马车上的箱物中找出一叠手稿,随即卢神医视若珍宝地接了过去。 只见墨迹尚新,的确是阿洛最近一段时日所默的。 在跟卢神医学习医术的这些天,阿洛便将修□□的医道典籍写出来了不少。只是并非全部,写了一小部分,大多需要修真界的天才地宝,丹炉炼制的就是写出来了,在这个灵气稀薄的世界也没什么用处。 卢神医看的是这笔记上字字珠玑的医道知识,安玄公在旁边看了半天,终究忍不住拿起来一张稿纸,结果就迎来了卢神医仿佛珍宝被夺的怒目而视。 安玄公嘴角抽了抽:“……”我就看看怎么了,跟要了老卢的命似的。 看在安玄公是阿洛的祖父面子上,这些手稿又都是阿洛默写出来的,卢神医只好忍痛割爱让了一张手稿给他。 安玄公对医术不甚了解,看的却是这手好字,脸上忍不住满是赞叹神情,即便是在颠簸的马车上,孙女悬腕而书也能写出如此漂亮的一手字来。 只见字迹枝梢落处,竟真的隐隐能见金石之意,这等字中风骨极少见。 明明是清透妍丽的簪花小楷,偏偏被她写出了金钩银划的大气凌冽之感。 假以时日,他这孙女未必不能成就一代书道大家。 以字可以观人,在安玄公看来,一路南下远游后,孙女不仅身体强健了许多,心性也较之过往坚韧豁达,丝毫不见阴霾之色。这比孙女在医术和书法都表现出优异才能,更令他为之欣慰。 这还得归于阿洛受此世身份限制,暂时拾不起昔日的剑道来。 练不了剑,她就练字。 从穿成辛盈后,若说练字一开始是为了熟悉原身的生活,久而久之,阿洛也习惯了这个方式,她所坚持的道可以通过剑意表现出来,书法也一样。 练字更能让自己静心,去适应这个世界。 哪怕在颠簸行走的马车上,阿洛也可以悬腕静神,练习着簪花小楷。时日一长,不止心境有所增进,便是书道也长进不少。 随后几日阿洛又陆陆续续默写了一些笔记,送去给卢神医,待临至江南故土时,已有厚厚一沓纸了。卢神医仿若着了魔似的废寝忘食地研究这些笔记,不见疲惫反而年轻了几岁,精神焕发的很。 最后还深深对阿洛躬身行大礼作了一揖。 阿洛避开这一礼,眉眼清丽,唇角含笑微微笑道,“卢师父对我有教授之恩,只这一本医书不算什么。” 卢神医摇了摇头,朝闻道,夕可死矣。 这里面包含着的不仅仅是医学医术了,而是可以称作为接近医道的一本笔记,也不知是何人所作,堪称当代医圣。连学医六十载的卢隐在这医书面前,也只感觉自己不过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只觉得字字玄妙,仿佛许多曾经困惑不解的地方都豁然开朗,更是指明了医学一道往上攀登的全新方向,若是钻研透彻了,医术必定更上一层楼。 “你看的是这医书,但方子却是你自己改的。” 有这等悟性天赋,还有这等绝妙医书,她以后的医术必然超越于他。 卢神医又望向好友安玄公,郑重道,“单单是这本手札,就足以让你孙女名传于世了。哪怕并非出自你孙女之手,天下间所有医者都会对她感恩戴德的。” 齐人之福(两章合一) “老太爷和小姐回来了。” 自辛氏的车驾出了京城, 辛氏祖宅的管家奴仆就翘首以盼了,结果苦苦等候,日日打扫最快半月的路程, 老太爷和小姐慢悠悠地走了三四个月,如今见到人才放下心来。 说是祖宅,其实相当于一座庄园了, 占地极广足有数百顷。两侧高墙内隐隐可见的树色已泛出淡金, 更远的亭台楼阁则只能探见几叶高瓦飞檐。高大的乌漆铜环门前,管家笑容可掬,对着从车驾下来的三人躬身行礼。 园内水榭楼台, 亭台雅致, 楼阁玲珑,浑然天成清韵雅致, 当季的园中各色花卉粉的白的开得正艳,也是精心修剪照看的。 待安玄公回来之后, 辛氏祖宅立刻便收到了来自世家高门大族络绎不绝的拜帖, 还有求学士子希望能得安玄公垂青所送的行卷辞赋。 这些安玄公都没有理会, 而是先吩咐管家一件事,将孙女默写的那本医书手札刊印出来。 既然能舍得赠与给好友,自然也不介意公布天下, 也能为阿盈赢得一些美名赞誉。 那日卢神医与他说那句话时安玄公便动了这个心思。 辛氏先辈哪怕并没有什么擅长经营的,数百年积累下来门下产业数不胜数,庄园田地商铺作坊等等,其中也有书局和印书的作坊。不过两三日的工夫便弄好了, 一经出世, 世家大族也看得出来安玄公在为孙女营造名声的意图,但也是有底气才敢推的。不说这医书, 光是这上面已隐隐自成一派风格的好字,辛氏女的书法,用不了几年就可成一代书道大家。 看来哪怕经过一次失败的婚约,安玄公并不急着再为孙女寻觅良婿。这让他们许多想要上门推销自家青年才俊的心思都落空了。 辛盈的名声也在江南逐渐传播开来,所携带的光环不仅是安玄公的孙女,还是卢神医的高徒。 这本无名氏所著,辛盈整理编撰的医书也在江南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各豪族世家不缺名医大夫,只要看上一眼便知道,其中养生之法的珍贵。 世人对于长寿延年之法向来都是不吝钱财权力的追逐向往。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走卒,谁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希望能活得久一些呢。这本医书几乎是有多少卖多少,而且有辛氏门下的书局售卖,至少在江南之地,还没有哪个商人敢假冒印书。 对于天下医者则无异于奉为圭臬至宝,启发他们对医学一道更深入的探索理解。 虽不至于引得洛阳纸贵,但辛盈的名字的确渐渐流传开来,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知道。 大多人都相信此书出自辛氏的传承绝学,不愧是传家数百载诗书礼仪的大族,许多世家高门心中羡慕不已。但能舍得拿出来也实在是肯下大手笔了,暗叹道安玄公对这个孙女是真的疼爱不已啊。 * 阿洛此时正与祖父走在辛氏藏书室,原身年幼在祖宅居住,这里也是常来之地。 据传辛氏先祖在先秦时是王室藏室的主管官吏,那时天下百家典籍都汇聚在王室藏室之中,后来在王朝覆灭时藏室内大部分书籍被陪葬或毁于战乱之中,辛氏先祖冒着危险私下抢救保住了一部分残余典籍竹简。 辛氏又花费了数代心血精力整理这些典籍,以保住这些凝聚前人智慧学说的知识不至于失传。这些藏书也成为辛氏日后跻身顶级世家大族的根基。 可以说辛氏积累数百年的那些田地商铺园林等财富,都比不上这一千多卷藏书。 安玄公也曾问过阿洛是想要成为名医还是书道大家,若是都感兴趣也无妨。以辛氏的家财底蕴也绝对是供养得起的。 别小看了这些,除了天分之外,学医也需要接触到大量的药材去试手,其中不乏珍贵稀有的,而书法更不用说了,简简单单的的一套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便足以江淮地区普通的平民一家吃用个把月了,更别说临摹名家字帖,请名师大家指导。 这趟离京一路南下出游,安玄公也带阿洛看到了许多民生疾苦。 辛盈名门大族出身,又有祖父疼爱,所享受的各方面待遇可以说是这个时代顶级的了。 她若想走书法一道,安玄公本身也是书法大家,精于书法,擅篆、隶书,尤以隶书造诣最深。 若是学医,还有卢神医在一旁尽心指导。自从那本医书出世,卢神医为答谢她更是倾囊相授,甚至打破自己以往行事规矩,留在辛氏祖宅,准备待她全部学完教无可教之后再离去。 就连这藏书室内也有不少与书法医药有关的典籍,阿洛可随意取出观看。 这藏书室看起来外表寻常普通,没什么精雕细琢,华彩重妆,但所用的清漆的木料到染的香味药物无一不是精心特制,所花费不下万金,为的就是保护这些典籍藏书。即便如此也要时不时晾晒一番,清扫灰尘。 望着这满室藏书,安玄公微微叹了口气,“我辛氏这几代人丁凋零,这些藏书典籍也在此被埋没荒废了。” 阿洛心中忽动,出言道,“祖父可是觉得这些书留在这藏书室,有些失去了它应得的价值。” 安玄公听到她这话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阿洛微微笑了,“书写出来便是给人看的,这些先人圣贤在留下自己著作时,恐怕也是希望后世更多的人能看到吧。” “祖父是否想过建一座书楼,用来陈列这些书籍,供更多的学子观阅。”阿洛明亮的目光直直地望进安玄公心里,似乎是看透了他所想。 安玄公沉默半晌,“我的确有这样想过,只是……” 他看向如冰雕玉琢一般灵秀的孙女,摇了摇头,“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容易,但总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去做,不就是因为它值得么。而且知难而退,这也不是祖父教导过我的道理。”阿洛轻轻道。 安玄公很早便有建书楼的想法了,而在原故事中辛盈出嫁后,安玄公便回了江南故土,经过几年后有感于天下寒门学子求学之苦,于是便拿出家中所有藏书建了一座书楼,供天下学子阅览。 此举一度震惊世人,但可惜的是,书楼建立后没半年就因为失火,大量藏书典籍损毁。安玄公也由此大受打击一病不起,本就年迈孱弱的身体甚至没能坚持到辛盈赶回江南见他最后一面,便去世了。 阿洛不觉得因为自己改变了原身的婚事,而影响到这些事的发生,祖父安玄公绝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这个决定。 在这个古代世界待的越久,阿洛越能体会这个时代知识的可贵性,祖父安玄公因为学识渊博而受世人敬仰,辛氏因为那些先人圣贤的藏书而崛起。 在这方世界里,书籍不仅是一种财富的象征,更是一种身份的屏障。 而安玄公的决定无异于打破这道屏障,第一个不满的便会是世家大族,他们不会愿意看到知识的垄断被打破,会用尽手段阻止破坏,这些系统也给阿洛分析过,她认真听完后只问了一句,“那这样做能得到大量的名望么?” 系统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坚定道,【绝对能。】 这份功绩足以流芳百世了。 阿洛毫不犹豫道,“那就够了。” 能满足原身心愿完成任务的,阿洛为什么不做。至于危险,阿洛眸中闪过一丝冷酷的杀意,“那又如何?” 系统默默缩了起来,它忘了宿主在上个世界是被冠以‘杀星’之名的,尸山血海杀过来都不带眨眼的,这等世俗间的权力争斗还不足以令她惧怕。 而在祖父安玄公面前,阿洛则露出最乖巧体贴的笑容,“祖父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 系统:【……】 虽然说的好像差不多也对。 在阿洛的这句话后,祖父安玄公果然大为感动。他原本顾念着孙女有些踟蹰,难以下定决心,不曾想善解人意体贴的乖孙女竟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还这般支持他。 “不过建立书楼不难,难的是如何长久的维持经营下去,不让祖父的心意白费。”阿洛又认真道。 安玄公听她的话陷入了沉思,按他的心愿所打造的书楼为天下学子开放,显然不会有多少收益的,反而年年都需要不少人力财力投入。 阿洛顺势提出另一个建议,“祖父,不如我们再建所书院吧。” “书院可以代代相传,那就可以让书院的人和学子经营维持书楼,相辅相成共存下去。” 她不但笑容真挚,言辞恳切,且有理有据。 系统惊呆了,这话说的建个书院跟建个小玩意似的,【宿主,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阿洛没有否认,她想要在这个世界有话语权,便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目前又不能做出太超出这个身份能力范围的事,根据原身的记忆,阿洛思来想去最合适的方式就是建立书院。就像修真界的各大门派一样,有了名声和根基,就可以源源不断招收弟子,并培养成自己的势力。 尚不知道孙女内心可怕想法的安玄公,大为欣慰,只觉得阿洛句句戳中他的心思。 他素来淡泊名利权力,喜爱教书育人。年少时四处求学拜师名家大儒,后来几十载游历天下读书讲学,成立自己的学说。现在回归故土江南,却不怎么想动了,晚年若是能建立一所书院教书育人,此生也是真的圆满无憾了。 安玄公更高兴的是唯一的孙女也愿意支持他。 于是系统就看着安玄公几乎没怎么反对的就答应了下来,而且在阿洛的继续游说下,欣然将建立书院和书楼的事都交给了她来办。 这可不是什么小工程,从选址到花钱建立,还有请先生用人经营方方面面,全都是问题。 安玄公也不是疼爱孙女到脑子糊涂了,除了出于满满的信任之外,安玄公也认为让阿盈先练练手也好,也有管家在旁边辅助,真要是出了什么麻烦不还有他这位祖父么。 往日安玄公曾以为给阿盈寻个良人托付终身便是对她好了,但回江南于游玩的路上,他试探着询问过孙女可有再觅如意郎君的意愿。 而她只沉思了一下,然后问祖父,“是否女子若想立于世间,就非要倚靠丈夫儿子不可。” 安玄公仍记得她那时的眼神沉静湛然,干净的如一汪清泉,就像是简简单单的困惑,想要询问他一个答案。 而他的回答也许会影响到她以后所行的道路。 而安玄公又怎么忍心点头,他的孙女这般聪慧灵秀,经历如同毁灭性打击的婚事磨难后,也未曾折了她的傲骨自尊,反而平静如常,背脊也是挺直的,神采傲然越发坚韧,亦有胸中沟壑。 这世上又能有多少人的心性资质,及得上他孙女。 想起自己在《悯幼赋》中所写的那句外无叔舅挡风,内无父兄遮雨,安玄公心里万分难受。这些年若不是他这个祖父护着,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他的孙女克夫克母,福薄命浅又晦气。 这也是为什么安玄公一直想为孙女找个好归宿,盼她成婚生子。不就是希望在他辞世后阿盈还有夫君和儿女护着么。 然而自以为睿智的他也会看走了眼,更别说人心易变。 既然阿盈想以女子之身堂堂正正立于这世间,他就是撑着这把老骨头,也会帮他的孙女好好立起来。哪怕他不在了,也不让任何人看轻了她。 待书院和书楼建立好了,绝对是一份不普通的基业,而他辞世后必然是交给阿盈打理,也能为她谋得一安身立命之处。 前方便是有什么困难障碍,他这个做祖父的也会为她一一扫除。 安玄公暗地里如此思量着,然后等啊等,一直没等到乖孙女来求助。 事实上,这些事务虽一开始有些不熟悉,但阿洛很快就得心顺手起来。 别忘了,在上个世界阿洛可是被剑宗掌门当成继承人教导的。能够将凋零衰落的宗门重新振兴起来,陵元掌门的手腕能力丝毫不弱,而对于他寄予厚望的阿洛更是用心教导。 安玄公预料到了其中困难,都准备好一年半载的时间慢慢来了。 结果仅仅一个月,管家就告知他书院和书楼已经万事俱备,即刻便可动工了。 阿洛做事向来认真,哪怕建藏书楼只是为了获取名望,她也不会敷衍了事,反而尽善尽美,除了辛氏的藏书之外,她又组织了百来名人手在天下各地去搜集藏书,甚至不惜耗费重金。 可以说花钱如流水,但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 安玄公心中赞叹叹不已,过往真是小看了孙女,也忽视了许多,只将她在深闺中娇养着,不曾想一旦不再拘于闺阁之后,竟有这般风采。 与此同时书院所需的教书夫子先生,这反而成了最简单的事,安玄公列了个名单,都是当世各有所长的名士,并逐一写信邀请。阿洛再一次感受到祖父安玄公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听闻是安玄公建立的书院需要教书夫子,无一人拒绝。有的收拾收拾了行李就赶来了。 * 阿洛在江南筹备着办书院建书楼,而京城的纷争是非却从未真正停歇过。 成国公府虽在名声体面被狠狠削了一顿,又失了往日的圣心隆恩,但好歹兵权根基尚在,也不至于元气大伤。 宫里的贵妃就不同了,禁足大半年后后宫中又出现了不少年轻鲜妍如花的各色美人,而她在陛下那里的宠爱也不复往日盛景。 没有了圣宠,好歹还有儿子,贵妃刚自我安慰了一下,就听说皇后嫡出的二皇子入学启蒙,却不是以往尚书房的学士,而是请来了当世大儒宋镜。初见时宋镜先生便赞扬二皇子性诚秉顺,聪敏好学。 这样一来年幼虚岁不过六岁的二皇子就开始在仕林清流之间树立了好名声,哪怕只是一点点,但以后越逐渐积累越来越多,甚至传播开来。 贵妃气得咬牙切齿,大皇子为低贱宫人所出,向来不被她放在眼里,而二皇子本就占了嫡出的名分优势,三皇子与他只隔了半岁,本来还可以徐徐图之,但照这样发展,两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于是贵妃立刻传信给娘家成国公府,想要效仿皇后所为也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为三皇子开蒙。然而成国公费心尽力,结果却不如人意。 如安玄公,宋镜先生这等地位超然世人景仰的学问大家,连天子下诏也不一定能请得动他们出山。何况成国公府早已在士林清流中败坏了名声,哪怕他们奉上珍宝钱财登门相求,也都被那些大儒名士赶了出去。最后能请来的也都是才华名声一般的学士,还是被成国公府以重金利诱来的。 皇后嫡出的二皇子能得到当世大儒启蒙教学,而她的三皇子却只配区区一个普通学士,传出去岂不是让宗室命妇笑话看轻了她。 贵妃这才意识道,得罪安玄公一事,最后竟被皇后占了便宜。 不止是皇子开蒙,待日后长大入学上课接受尚书房太傅教导,想想也知道那些文官清流不会为她的三皇子说多少好话。这样的话,平日忙于朝政的陛下还有宫外的人怎么知道三皇子是否资质优秀,有明君之相。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侄女看上了辛氏女的未婚夫。 贵妃明艳的容色微微狰狞,心中对过去疼爱的侄女孟琳琅也多了几分恨意。和皇儿的前程还有自己未来当上太后的机会相比,无论血脉相亲的娘家还是侄女都不值一提。 而如愿以偿嫁给心上人的孟琳琅婚后生活也没有过得很好。 从新婚之夜起整整三日,夫君陆修琰就不曾踏入过她的房门半步,都宿在了书房,任她身边的嬷嬷侍女再如何示意,想尽办法制造机会,陆修琰也无动于衷,待她极为冷淡。 孟琳琅本就是个极为天真率性的女子,自小被家人娇宠着长大,肯对陆修琰低三下四也不过是因为喜欢他罢了。待到归宁的时候就不管不顾地扑进父母怀里哭诉了。 成国公府上下立刻对陆修琰怒目相视,得知女儿受的冷落委屈后,二话不说拉到府内演武场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泰山大人小舅子教训教训女婿妹婿,哪怕下手重点旁人也说不得了什么。 不止是皮肉之苦,就连陆修琰的仕途也遭到了强权打压。 堂堂国公府想拿捏打压一个新进官员容易得很,尤其是陆修琰本就在士林间受到排挤孤立,没有谁为他出头撑腰。 至于皇帝,更是早早将这位他曾经欣赏喜爱的青年才俊抛之脑后,说不定一辈子就丢在翰林院的旮旯角里再也不起用了。 成国公府也是看清这点,行事更加无所顾忌了。 面对成国公府的强势威逼,陆修琰只能忍气吞声,开始虚与委蛇顺着国公府的要求对孟琳琅好。 不信任他的国公夫人还派了身边心腹大嬷嬷到状元府照顾女儿,以及盯着这对夫妻的生活,但凡陆修琰敢对小姐有半点不妥帖的,这嬷嬷就会出头护着小姐教训姑爷,张口国公府闭口国公府。 国公府收拾女婿的事也没有藏着掖着,旁人听了都当笑话八卦,而官场上的人则暗地里轻视嘲笑陆修琰是个吃软饭的。 仕途被拿捏,连男人尊严也被践踏的陆修琰,只能将对成国公府和孟琳琅的以及恨意厌恶深深隐藏在心里,只静待着一朝爆发。 身在后宅的孟琳琅也知道夫君是因为自己的娘家威逼才与她欢好,心从来都不在她这里。可她生来顺遂如意,怎么忍受得了被丈夫冷落独守空闺的凄清日子,所以哪怕知道陆修琰仕途上被打压,吃尽了苦头,孟琳琅也装作鸵鸟只当作看不见。 孟琳琅想着嬷嬷和娘亲的话,等时间一长她怀上了孩子,夫君也就会真正的回心转意,守着她过日子,再也不会念着别人了。 齐人之福(第一更) 书院的选址最后定在城郊十里青阳山, 那里方圆附近几座山头都是在辛氏名下的。 阿洛也去看了,青阳山风景极其的好,清幽秀丽, 林木繁茂,照着规划书院可依半山而建,依山势盘旋而上。山巅有流泉可以如练垂落, 流经整个书院, 待建成之后必然清韵雅致。 相比起来藏书楼建在城中,却不那么引人注意。这年头有权有势的世家高门富贵人家兴致一来,就会时不时建楼阁修园子, 旁人只当辛氏也是如此。要论名声那当然还是有安玄公坐镇的书院风头更大, 不过掩于书院的光芒下未必不是件好事。 阿洛一边筹备着建立书院和藏书楼的事,一边不忘看书练字, 日子过得也充实。 这月繁忙之余还收到了外面的一些诗会帖子,便是这其中出了些小插曲。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阿洛被江南世家公子小姐圈子给微妙地排挤了。 像安玄公这样的大佬是与各高门大族家主, 而阿洛作为安玄公的孙女, 按规则来说也理当与江南众世家的公子小姐认识来往。然而自阿洛随祖父归来后,可以说得上深居简出,这么久了, 还没有人见过这位辛家小姐一面。 虽初时有那编撰医书的声名,却极少出席世家公子小姐圈子里的聚会。 一开始他们还抱着交好的念头,下帖邀约宴请,结果送去的帖子无一不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能有实力呼朋唤客在这锦绣江南举办聚会的本就不是一般, 放在圈子也是顶端少数的那一撮年轻人, 见辛家小姐屡次拒绝,不肯露面自然暗恼。 时间一长, 圈子里都传开了,都知道这位架子真大一点面子都不给,谁下帖都请不来。 再加上家中长辈还对辛氏女夸赞不已,夸完了整理古籍医书的美事,就赞誉其已自成一派笔墨派风的书法,最后连打理辛氏井井有条颇有手腕,都要赞上一声。 那些个个自诩才貌傲气非凡的公子小姐,自然不爽快了。 一个不肯融入他们的交际圈子的异类,还是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哪怕她的祖父是名闻天下的安玄公,也挡不住这些世家公子小姐对辛盈的不满排斥。 渐渐便传出了些许流言,说道安玄公的孙女,也不过如此。许是才学浅薄,所以不敢显露人前。也有说这辛家小姐太过傲气,目下无尘。 这事一出来,管家便立刻禀到了阿洛这里,安玄公早有吩咐,一切事都由小姐做主。 原身在京城也参加过类似的文园诗会,甚至传出过才名,但显然这边自认江南最是文采风流,未必看得上眼。 阿洛也记得似乎管家也曾拿帖子来问她示意,当时她正规划着书院和藏书楼的事,无暇理会这等琐碎小事,随口拒绝了,还道若是再有此事也不必拿来打扰她。 阿洛对于外人如何评价她,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是不得不顾及辛氏的名声。她代表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辛氏以及日后的书院和藏书楼。身在俗世中,又怎么可能完全超然物外呢。 “有多少帖子?拿来给我看看。” 管家依言拿来了雕花锦盒,里面足足有厚厚一沓纸笺,少说还有二三十场宴会,就这还是近期的。 系统:【……】换成自己是下帖子的人,也会气得要死。 阿洛神色倒没什么变化,“既然他们想让我去,那我去一趟就是了。” 管家也没有反对,外人有意贬低小姐的才华名声,堂堂正正的打脸回去这也实属应当。 阿洛从这一叠纸笺邀约中,随手抽出一张来,眸子扫过上面的字,‘清弦诗会’。 系统还以为宿主不屑参与这些,毕竟就是太平盛世年间一群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小姐成日无聊谈风弄月,整出来的玩乐事。说不定还对宿主各种挑刺,降智配角恶毒嘲讽。经历诸多轮回世界的系统表示看过了太多太多套路。 阿洛轻笑了一声,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受委屈?” 事实上,这诗会气氛比系统想象中要平和的很,没有什么明晃晃的恶意嘲讽,孤立排挤。流言归流言,见了真人可就没人敢那么放肆了。 阿洛的家世身份摆在这里,哪怕再不喜欢她,也没人敢随随便便踩她,除非家世比辛氏更高,长辈比安玄公更有名望,整个诗会上基本上很难找到了。 不过阿洛觉得系统有句话说得对,这文会是没什么意思的,有这时间她宁愿在书房小轩窗边静心练几个时辰的字。 认为无趣的阿洛却不知自己也成了这诗会上的一道绝无仅有的风景。 衣华如锦,人美如玉。 她身边仿佛与其他格格不入,她坐的那处安安静静,旁人既不敢靠她太近,也不敢高声语。 便只是那么随意一坐,也不见丝毫失仪,神色清淡,背脊挺直,宛如画中神仙人物一般,衬得他们如同凡尘俗物一般。 辛家小姐在京城退婚的事,他们也有耳闻。在前段时间也有人排斥不满辛盈时也曾忍不住恶意揣测,是否她容貌不堪,未婚夫才会与国公府的千金先勾搭上了。 可这般容貌气度,那个被安玄公看中的状元是瞎了眼不成。 就是这样一身风华清濯如皎月的少女,不自觉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但这清弦诗会终究是要论才的,很快便有人出声想请教她一番。 阿洛也早有结束这次诗会之行的打算,而且为了彻底免除以后类似这样的事,她决定速战速决。前面诗词部分,以原身的才华就绰绰有余了。 隔着带纱并竹骨的帘子后,每人都以诗会要求在兰花纸笺上赋诗一首,待到最后再拿出来评论比较。 这数月以来阿洛皆以练字代练剑,于心境修行也有所突破,于这纸笺上题诗时的心境笔意恰好到了某处,稠黑的笔尖在如雪般的宣纸上快移缓钩,挥笔即就。 待到这时,清弦诗会,自然与乐相关。 所奏之琴声初时曲调趋缓,按弦荡音,柔转声律,气息清和,但随即便响如乱雪,似无声又似迷狂。琴声如激流奔川海,哪怕尽敛杀气,也足以震慑住了这群养尊处优金玉锦绣中的世家公子小姐。 为免这些人以后再来下帖打扰自己,阿洛甚至用了一篇出自魔门的乐谱。 手下败将之物,阿洛用起来也就不客气一些。 此乐名为斩龙七律。 即便没有灵气可以引动,但魔门音律本就擅长操控人心情绪,一曲奏罢,满园众人大喜大悲似癫似狂,犹堕无边幻梦中,竟不知身在何处,连阿洛起身离去也无人察觉。 仅此一曲,名震江南世家。 尽管那一曲仅是在园中所奏,却又令人无法形容。连那日在场的琴艺大家简仁美,也自愧不如,被问及时沉思许久,最后只以十二字评价, “似神似魔,似仙似妖,似人似鬼。” 恐怕就连这世上最庄重肃穆的高僧,也会被这绝妙琴音乱了心魄。 那位举办文会的世家公子不久更是恭恭敬敬地将那尾名琴送到了辛氏祖宅,称能被辛小姐奏过非凡间之乐后,若是再被别人碰,无异于是污了此琴。 阿洛最先所留的题诗也被人从花笺篓中寻出。那纸笺上的诗词文采上佳,但最为不凡的是此墨已凝意入迹,观之竟有种神妙之感,已至书道大家,甚至被诗会的主人好好装裱了一番。 自那以后,外人便为她冠以琴书双绝的称号。 事后系统不禁感叹,它家宿主果然是去欺负人的。 阿洛一点也没有欺负小朋友的羞愧,见原身和辛氏没有名声损失,自己也少了麻烦,这不就够了。 然而按理说因她一曲而留下深重‘心理阴影’的众世家公子小姐,非但没有对她敬而远之,反而竟疯狂地追捧起了她。一个个跟疯魔了似的,还大言不惭地道,“琅琊王家七郎算什么,辛小姐才是当世琴艺第一人,谁敢不服。” “若是能再听一曲辛小姐所奏琴曲,此生无憾矣。” “虽不知辛小姐当日所奏为何曲,但想必以后再无人能模仿此等琴音。” ………… 系统在心里吐槽道,这些人怕不是受虐狂,被宿主的琴音在心理上虐了一把,居然还哭着喊着还想要。阿洛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修真界的东西拿到这世俗中引发的威力,以后还是慎重些比较好。 安玄公没想到自家孙女还在外面传出了这般大的名声,唤阿洛过来。阿洛自然不好拿乱人心魄的斩龙七律来弹给祖父听,怕吓着老人家,而是择了一曲原身记忆中比较和缓轻柔的《塘上月》。 无法书道,还是琴艺,一旦境界到达了足够的高度,便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了。何况原身的底子就不差,换成她自己,这种诗会也能应付得来。 只是阿洛对这种没什么价值的事比较不耐,便一次性下了狠招结束罢了。 齐人之福(第二更) 待好友到来之后, 安玄公掩饰不住的炫耀起了自己的孙女。 哪怕是个女子也胜过许多世家大族吹捧的麒麟儿,精通医道书法琴艺不说,谁能一手创建书院和书楼, 而且办的这么漂亮。 众好友也祝贺他后继有人,不用担心以后无人撑起辛氏。 书院建成后,由安玄公取名为无涯书院, 意为学海无涯。在于云集天下才学之士, 不分贵族寒门,只选超卓学子。 因为安玄公的盛名,想要入书院的天下学子络绎不绝, 包括江南的各大世家高门, 也想将家中子孙送进书院受安玄公教导,何况还有诸多其他大儒名士。 然而书院初创时, 阿洛便如剑宗立下了许多院规,因地制宜删改些许后也足足有一千多条。 比如入书院者不得携带仆婢女, 一切事务都由自己所做。光是这点便足以将大半纨绔子弟刷下去了。 阿洛有意将书院作为她培植的势力, 自然是希望能纳入各色各样的人才, 而非那些无所事事的膏粱子弟。 这也正合安玄公的心意,他也希望自己的书院是个教书育人的清静地方,能为天下间更多出身贫苦而有才学之人提供一席读书之地。 不但如此还有极为严苛的入学试, 层层筛选,到最后书院第一届仅有七十九名学生达到标准。 而藏书楼一公开,更是震惊世人,安玄公竟舍得将辛氏一族所有藏书拿出供世人任意观阅, 这是何等心胸气魄。 先不说谁有安玄公这份心胸和决心, 单这份财力底蕴便世间少有。也就是辛氏人丁凋零,能作主的不过安玄公与辛盈二人, 如何对待辛氏藏书也是自己的意愿,旁人无法置喙。 晋阳翠竹林间, 王九郎和好友蓝衣文士议论起藏书楼和书院之事,他以折扇敲手心,真心感叹道,“不愧是安玄公,此举必定名传后世。” 蓝衣文士摇了摇头,“这你倒是说错了,并非安玄公一人功劳,我听说这书院和藏书楼皆由安玄公之孙,辛盈辛小姐一手创立打理。” 王九郎惊讶了一下,闻此言也不免对那位辛小姐生出好奇之心来。 “辛小姐实乃当世奇女子也。”蓝衣文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笑道,“听闻你琴绝的名声已然被辛小姐夺去了。” 王九郎俊眉微抽了一下,“不过是些虚名罢了。” 蓝衣文士心下忍笑,分明是在意的很,哪怕王九郎再放浪不羁,但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领域被别人超越了过去,也不会无动于衷的。不过这次蓝衣文士也是来与王九郎告辞作别的。 “听闻无涯书院初创,正是缺用人之际的时候,我已经打包好了行礼准备启程前往。” 蓝衣文士不禁露出一丝崇拜之色,“即便不能聘上书院的夫子,我也希望能拜访一下安玄公。” 王九郎心念一转,也想去看看那对天下人开放的藏书楼会是何等模样。 * 而经过建书院和书楼的事后,安玄公放手任她所为,辛氏的资源人脉几乎也都交到了阿洛手上。 阿洛还准备让书院开设武课,通过辛氏的势力寻找合适人选。 当世楼观道传人苏雾,字鸿雪。听闻自幼天资聪慧,被楼观道观主收为弟子,年纪轻轻剑术便冠绝于世。 阿洛看到这不免起了兴趣,她也很想知道这个世界剑术最高层次是什么样的。再说了,这不正是她所需要的人选么。 那奉命收集情报的辛氏下属汇报时,却是迟疑了一下,“苏雾出身楼观道,且备受重视,连权贵都难以请动。小姐若是想将他聘来书院,恐怕不一定能成事。” 当今朝廷对佛道二教态度都比较好,楼观道更是现在道教第一大派,源远流长。 辛氏是很壕气不错,但是数朝都为皇室供奉的楼观道会缺钱么,也不会为普通的名利所动。 难以打动啊,那不知道真揍一顿能不能把人拖回来,阿洛在心里想道。当然她也不便真动手,怕破坏辛盈的人设。 阿洛只好暂搁下心思,转而挥笔写了一份道经心法以及邀约书信送到楼观道,以此作为聘请为武课老师的厚礼。 几日后, 一年纪不过二十,身着深蓝色道袍的青年便来到了无涯书院门口。他的衣衫和佩剑都很朴素,但气质淡泊宁静,隐含高华气度,姿容清俊无垢,就算一身平常的布衣,由他来穿,也令人望之忘俗。 就凭阿洛送去的道经心法,别说苏雾了,就是楼观道的观主,都能引过来。不过阿洛也没有听说,楼观道观主的剑术比他徒弟高。 人弄来了,一方面是可以充当武课的先生,另一方面也是为阿洛自己展露剑术寻到了理由。 楼观道观主若是知道阿洛是这般想法,恐怕早就哭晕在观内了。 要知道阿洛命人送来的那本手抄道经心法,在楼观道内部掀起多么惊天动地的风浪,经再三确认,乃是正统玄门正宗的无上道经心法,其珍贵程度不可估量,以致于观主不得不将自己心爱的徒弟忍痛送了过来。 其实当书院的武课先生,倒也没什么,虽然对于道教第一大派楼观道的传人来说是大材小用了些,但真正令观主忧心忡忡的是,写这份邀请书信的乃是一位女子,还是安玄公的孙女。 听闻有才又有貌,善医术且琴艺书法双绝,这样一位窈窕淑女,突然来信还准备了如此珍贵让人无法拒绝的厚礼,点名要让他生的清俊光风霁月的天才弟子去书院授课。 这不免让楼观道的观主脑补了些,一边教内对这份正统玄门正宗的道经心法视若珍宝,甚至还想着辛氏这样传承数百年的大族,会不会还有不少。 另一边观主在送徒弟临行前不断明示暗示给他灌输修身持正,年轻美貌女子最为可怕需当远离这样的想法,免得这个天赐的修道苗子一去不复返,动了心不愿出家修道了。 阿洛还不知道自己随手所为,还引出了不小的事来。 顺便楼观道还帮忙搞定了皇家那边对无涯书院和藏书楼的态度,官面上的关系几乎一路畅通。加上苏雾腰间佩剑,一头乌发在头顶挽了个发髻作道士打扮,看打扮与上世的剑宗弟子有些像。这些令阿洛对书院新来的剑术师傅,稍稍多了一丝好感。 “苏道长。” 青年亦拱手行了一礼,“苏雾见过辛小姐,家师还让我转达一声,感谢辛小姐赠书之恩。” 他音色朗润,气度飘渺, 阿洛微微笑了笑,“能请到苏道长来授课,也是书院之福。” 她原不过想找个剑术先生,现在看来苏雾此人可用的价值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苏雾自幼在山上长大,对于人情世故其实一点都不通,好在他素来说话少,别人也不会轻易发现。 想起来之前师门长辈的教诲重托,他微抿了抿唇,如何能得到更多的道家典籍呢, 苏雾想了想,在书院尽心尽力好好表现应该可以吧。 听闻当代楼观道传人苏雾也被请入了书院,担任剑术师傅,世人更加轰动了。有安玄公坐镇,又有众多大儒名士,连武课都是苏雾苏道长这等级别的人物。 建立不久的无涯书院迅速成了天下学子心目中的向学之处。 * 而另一边王九郎与好友也来到了江南。琴绝名号被夺一事,他嘴上说的洒脱,心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毕竟他还未曾真正听过那位辛小姐的琴音。 可若直接登门拜访或是邀约比斗,难免有失君子风度,思来想去,他最后琢磨出了一种特别方式。 数日后,王九郎在让人打听过后,特意在辛府去往书院的必经之路郊野处,芳草萋萋,夕阳西下,背对着道路抚琴一曲。 他弹奏的是先辈名家的琴曲《龙泉吟》。 琴音清透不散,韵味悠长,古有名剑坠泉,如明珠蒙尘一般,世间宝物沉寂悲鸣,等待一朝拂拭,尘尽光生。 前音犹袅,后音继至,仿佛流水疾徐相继,泠泠铮铮。 与此同时,一架印有辛氏家族徽记的马车远远扬鞭驶来,王九郎身边侍立的奴仆张望着,面上露出喜意。 公子要等的人到了。 可是那车驾听到这郊外动人琴音,竟无半分停留,车轱辘滚滚径直从旁边过去了。 奴仆眼睁睁地看着,一时竟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再看向公子,仍俯首低眉,闭目拨弄着琴弦,自我沉浸在意境之中。 公子最不喜欢别人打断他的琴音,奴仆忍了许久等到王九郎一曲终,才敢弱弱道,“公子,辛小姐的车驾已经远走了。” “……”王九郎卡壳了,这和他想象的以琴会友场景不一样啊,才反应过来的确四周无人,“你说什么。” “那她有没有停下来?”王九郎试图再自我挣扎安慰一下,说不定人家是有要事,所以遗憾不能听完他的琴音就先走了。 奴仆看着他黑沉沉的脸色,终究是不敢说谎,“……没有。” 王九郎:“……” 比起一较琴艺高低胜负,更让人挫败的是,他焚香沐浴精心准备甚至超常发挥地弹奏一曲,而对方停也未停地便走过去了,这般无视,无疑是对他的最大羞辱。 羞愤不甘等种种情绪交织之下,王九郎竟往无涯书院追了过去,心中满是意气,想要问一问那位传闻中的辛小姐,他的琴音难道就那般不堪入耳么。 也不知道王九郎是不是心情激动之下,连骑马的速度都快得吓人,竟生生在无涯书院外赶上了辛氏的马车。 车驾停在书院门口,一如雪凝霜的手掀起帘子,亦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清澈沉静如水,仿佛能照见万物。 王九郎对上她的目光,脑袋“懵”的一声,人也是僵住了,这位就是传闻中的辛小姐。 他白皙如玉的脸庞,以一种清晰可见的速度,“唰”的红了个彻底。 阿洛探身走出车厢,眉目清淡,看向他问道,“你是谁?” 因骑马赶来显得样子十分狼狈,声音也随胸腔中咯噔直跳的心,变得磕磕绊绊起来了,“在――在下王九郎。” 阿洛倒听说过琅琊王氏有个王九郎,看年纪样貌也许就是眼前人,秉着世家虚伪的交往礼仪,阿洛态度还算友好地问了一下,“那你是有何事?” “我……琴艺不错,可不可以进书院?”王九郎脑子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齐人之福(第一更) 当晚王九郎的所有资料包括今日做过的事都出现在了阿洛的书房桌案上。 那路过的琴声, 阿洛坐在车驾里是听到了,但压根就没在意。现在再回想起来,以原身自带的鉴赏水平来看, 也称得上顶尖一流了。 书院若想要长久经营下去,对于人才的需求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一个无偿教授琴艺,而且水平的确过人的先生, 为什么不收呢?当然王九郎要是资料上带着他那一身的洁癖毛病脾气进书院, 阿洛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扔出书院,再换个好琴师的。 阿洛并没有在书院里担任哪门课程的先生,哪怕如今她已是成名的琴艺书法乃至医道的大家。但众人也都知道她会是下一任院长, 且都是敬佩得心服口服。 安玄公年高德劭, 坐镇书院偶偶讲一讲学还行,再多操持些事务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幸好还有他的孙女辛盈辛小姐主持。 哪怕外面有些拿辛盈是女子的事来说,但明显也没什么用, 且不说辛盈是安玄公的孙女, 自带一层光环免去许多尖酸刻薄的指点言论, 另外无涯书院和藏书楼的建立也证明了她足以傲视群雄的才能。 甚至她还能将楼观道传人苏雾,世家王九郎这两位请入书院担任授课先生,令众人无不惊异佩服。 同时, 众人也对书院和藏书楼能长久的经营维持下去更有信心了。 * 若说苏雾入书院,是楼观道的要求还赋予了他重要任务。那么王九郎的决定,则是真的惊掉了亲朋好友所有认识他的人一地眼球。 连他亲爹收到消息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就王九郎这素来洒脱不羁爱自由的性子, 居然有朝一日会愿意进书院当先生教书育人, 还要受无涯书院那上千条规矩的束缚。 唯有与他同来的好友,知道他是见了辛家小姐一面就改了主意, 不由得笑着打趣他道,“原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九郎强撑着不承认,只道,“不过是想请教琴艺罢了。” 好友笑笑不再挤兑他,更没有拿他当初回绝王家意欲将他推出去与辛小姐相亲一事,提起来挤兑他。错失了机缘的酸苦反正自己心里清楚。如今再有什么心思怕是难了,连他最引以为傲的琴艺也被辛小姐比了下去。 好友忍不住为他在心里默哀了一番。 再说回来,无涯书院一开学后,最先在江南本地大大扬名了一把的,就是书院中制定的极为严苛自律的规矩。 仅仅不到半月的工夫,书院就因为严重触犯院规开除了数名新进学子。此外还有几位出身高门大族的子弟不堪忍受书院清苦艰辛,愤而退学。 如今书院就仅存六十五位学子了。 那些或主动或被动退学的学子背后的家族没少闹腾,非议书院规矩太过严苛,甚至软硬兼施想要动用一些势力关系想让书院开个方便之门照顾些,好让人重新入学。 奈何来硬的,不说书院背靠安玄公和辛氏,连本朝被皇家供奉的楼观道也拉到了书院一边,可以说后台相当雄厚。 而来软的就是走各种各样的人脉,连安玄公的那些好友都找了,有姻亲关系的,合作关系的。 然而到了安玄公这个地位,早已可以无视这些虚情假意的东西了,而且书院管理早已交给了阿盈,她所定下的规矩,安玄公也不会去破坏。 于是书院方面对此无动于衷,冷漠拒绝。然后又加了一条规矩,无涯书院每年只有一次入学试,且宁缺无滥,哪怕有缺口也不对外额外招收学生。 这令想将趁机将家中子弟塞进去的家族心也凉凉了。 而事实上闹出来的反对声音也没多大,别忘了在这个世道,知识何其可贵。对于那些金马玉堂出身豪富的人家,读书的机会唾手可得,但对天下近九成的学子来说,求学漫漫难如上青天。 寻常学子想在乡野之地连寻个好先生都不容易,更别说是无涯书院这等有着众多大儒名士良师教导,拥有丰富典籍藏书资材雄厚的地方了。 院规再多再严苛又如何,也多的是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要进去。 因第一次招生,天下各地的学子很多还来不及赶上,加上条件优渥名门出身的学子,学习基础也打得更好些,论才学普遍更具优势。以至于最后于进入书院的学生,寒门学子仅占了三成。 这也是为何初入学便敢闹出这般幺蛾子。 那些出身显贵的学子一方面自视天资聪颖才华过人能通过严格的入学试,一方面不屑与寒门子弟来往,自己所在的群体圈子人多势众,一不小心就飘了起来,连院规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现在书院毫不犹豫地开除触犯院规的学生,就很好地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没看到那些贵族子弟迅速安静如鸡了,而寒门学子也越发珍惜在书院求学的机会,贵族子弟被退学了还能回家请别的先生学习,而他们可没有什么退路了。 无涯书院的院规虽极为严苛,但有一点对于通过入学试的学子很优待,并不收取束,提供食宿和笔墨纸砚院服等一应学习生活用具,家境贫寒的学子还可以通过去藏书楼抄书赚取生活费。 藏书楼开放之日,书院也给他们放了假。 无论先生还是学子,都不约而同齐齐纷拥至藏书楼。 只见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大部分在一楼二楼,而三楼以上放置的是辛氏典籍还有在尽力购置得来的各类藏书,包含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乃至奇闻杂谈。 四楼五楼还有许多空置的书架,听闻辛氏和书院以后会源源不断收集购置填满这些缺处。 书院的辛小姐便说过一句话,“藏书楼,自然是藏天下之书。” 即便多年后,他们也不会忘记这一日自己所见的场景。哪怕入楼前先生就告诉过他们书楼的规矩不禁阅读,但真正踏入此楼,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书脊,原先的激动炽热一时间化作了茫然无措,恍若一座巨大的宝山突如起来的出现在眼前,许多曾经梦寐以求的,还有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珍贵书籍。 不止是书院的学子,其他外面的人进来后也都感觉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连出身世家的王九郎都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消化掉心头莫名的震撼。他似乎看到一条极为豁达开阔的前路,世家也无法阻挡它的出现,不断往前延伸。 *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王九郎躺在摇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自从入书院这三月以来,他难得能有这样的闲暇时光。七天有五天的琴艺课都排得满满的不说,还时不时被拉去充当劳动力帮忙代课,比如哪位大儒身体不好,哪位先生有事暂离一下,结果都是由他顶上。 谁让书院教课内容众多包含文韬武略政治历史天文地理星象琴棋书画等等。 王九郎其实对教学生毫无兴趣,他自幼便是神童,出口成章吟诗作赋,出类拔萃到现在也受尽众人崇拜。自恃才慧,也就傲慢不已,对天下大多数人都视若蠢物看不上眼。 往日连家中小辈都不愿意教导,如今整日对着一群学生,要让他忍住不能太毒舌嘲讽这些学生的脑子蠢笨,这有点艰难,但也着实磨出了他不少耐心,以往的性子也收敛了。 不过这大好春光之时,也有少不了傻呆呆的人跑过来打扰他。 一十四五岁模样穿着蓝白院服的俊秀少年,期期艾艾道,“小舅舅,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啊?” 王九郎有个姐姐嫁到了江南豪富纪氏,这个少年就是她出嫁后所生的嫡长子纪子陵,逢年过节也时常被带回王家,与王九郎也有一层舅甥关系。然而王九郎毫不犹豫地道了两个字,“不能。” 他淡淡瞥了这个外甥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是什么事。 “冤枉同窗,甚至聚众欺凌,再多犯一条规矩,你们就不用待在书院了。” 这事还要推说到前日,纪子陵的世交好友同他一起考进了无涯书院,上次放假归家,回来后还带了一样名贵的紫玉笔。 书院规矩虽然是所有学生同等对待,衣食住行完全一致。但偶尔私自带些名贵喜好用具,倒也没有完全禁止。 但就在这两日他的紫玉笔不见了,思来想去便怀疑到了同住一宿舍的学子程钰头上。 程钰出身寒门,且家境清苦,还有寡母和幼妹需要照顾,为人一向清高孤僻,与纪子陵的好友素来不合,甚至有过数次矛盾。 纪子陵的好友认定了是程钰偷拿走了紫玉笔,便拉上纪子陵和其他几个熟识朋友,在一次经史课后将程钰拦住了质问他此事。后来闹大了证实那东西是不小心被落下了,而非程钰所窃。 此事报到管理书院的辛盈那里,便处罚了参与其中的几人。虽未逐出书院,但处罚得也极重。 有之前那批学子被开除的前车之鉴,这几人也不敢也不敢让家里给他们撑腰,怕一不小心就被逐出书院了。 其他受罚的学生听说纪子陵的舅舅就是在书院担任琴艺教习的先生,私下商议了一下就想着让他来求求王九郎,好减轻他们的受罚。 “我们也不是有意的,而且程钰他自己都已经接受我们的道歉了。” 听着来自舅舅的嘲讽,纪子陵青涩的脸庞有些羞红,仍努力解释道,他自认是少年心性,一时冲动为朋友出头便失了分寸。再说了他们也没动手欺负人,查明真相后他们也很懊悔,还主动赔礼道歉了呢。 王九郎略带嘲讽地轻哼了一声,“他原谅你们是一回事,而你们触犯院规也是另一回事。” 辛小姐对书院的管理极为严明,王九郎也看不上这几个小辈所为,觉得让他们吃个狠教训也好。 “一千三十九条院规,这么多怎么一下子记得住。”少年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王九郎鄙视了他一眼,这算什么。想他入书院不过一日工夫便可倒背如流了,这些小兔崽子入学三月了居然还记不住,脑子真笨。 见王九郎不肯理会,纪子陵顿时急了,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舅舅,那你可不可以跟辛先生说一声,别把我们受罚去菜园子挑粪的事告知全书院啊,比如让我们晚上去。” 他说的辛先生不是院长,而是辛盈,后者虽未授课,但书院下无一人敢对她不敬,故而亦称呼她为先生。至于去菜园子挑粪,也是处罚中的一项。 这要说到书院一个特立独行的规矩了。 书院除了在对待安玄公这些德高望重年纪又大的老先生方面稍微照顾一些,其余学子包括年轻教书先生,都需自己洗衣打扫整理。甚至有的时候还要下地务农,去书院的菜园子劳作,美名其曰体验民生疾苦。 祖父安玄公显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他性情本就喜好简朴,且学子来书院是为了求学上进,而非呼仆唤婢享受富贵。而且考进书院的学生,以后多半是会走仕途的,安玄公不求他们通达显贵,但求他们为一方父母时,能体贴了解百姓之苦。 而阿洛就单纯是觉得种些花花草草,有些浪费了,便在书院里开辟出了一个菜园子,专门用于供应书院灶堂。 毕竟建书院和书楼挺烧钱的,阿洛现在还组织了辛家的人手不断到天下各地重金收购藏书,能节省一些是一些。这不连藏书楼的维持经营还经常使用书院学生这些劳动力。 待长期这个模式下去,养成固定良好习惯后,书院不说开源节流,但至少能自给自足了。 但对像纪子陵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少爷,就宛若一个晴天霹雳。 待在书院光是生活清苦已经够了,现在居然要去菜园子挑粪,若是传出去了不知道会被怎么笑话,可能成为他一生的黑历史。 王九郎终究是耐不住外甥的苦苦哀求,走了一趟。 齐人之福(第二更) 结果到了第二天下午, 无涯书院后山的菜园里,王九郎鼻口处蒙着洁白的布巾,坐在一边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下, 监督着他们挑粪浇菜。 纪子陵和其他学生都看得惊呆了。 这还是他那个满身洁癖的小舅舅,世家有名的如玉君子王九郎么。 纪子陵心中忍不住泛起深深的愧疚,好像他们连累了小舅舅。 他刚想上前去道歉时, 王九郎被布巾遮挡着只露出一双狭长的清透凤眼, 里面满是嫌弃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不要和我说话”“不要靠近我”。 就在昨日正在练着簪花小楷的辛小姐,听完他的话后,笑眯眯地对他道, “你与这些学生既然关系好, 便由你去监督他们吧。” 连为他们说话的先生都沦落成这样了,纪子陵和其他受罚的学生也只好埋头苦干了。 这种劳作处罚还持续七日, 路过菜园看到这一幕的学生也不少,不过因为书院规矩, 也没人敢随意笑话议论。其中也有因他们而被冤枉偷窃受害的学子程钰。 说他心里不气愤怨恨那是假的, 所谓的接受道歉也不过是担心会被以势压人罢了, 他虽在书院读书,但家人还在外面,不敢连累了她们。 可现在见到这些少年受到了书院处罚, 顶着烈日炎炎,在田地里辛苦劳作,那脸不知道是晒红的还是羞得面色通红。 程钰心里那些芥蒂也不知为何都在瞬间消散一空了。 处罚结束后,纪子陵等人一看到绿油油的菜叶子就忍不住想到某样东西, 脸色发白发青。 此事过后, 众学子更加严守规矩了。贵族学子和寒门学子虽不至于迅速变得有说有笑融洽相处,但在严格的规矩和书院所有师长一视同仁的待遇之下, 渐渐都互相尊重,平等相处了起来。 不过让纪子陵庆幸的是,他们虽是第一批被处罚去菜园子挑粪的学生,但却不是最后一批。触犯院规者,轻则抄书,重则劳作,若是屡教不改者即可逐出书院。 从此以后,抄书和种菜便成了无涯书院对付学生的两大杀器。 ………… 安玄公还有几个老头,也是在书院授课的大儒名士,聚在湖边悠闲钓鱼,其中就有一位感叹道,“这帮学生最近都安分了不少,个个乖乖上课,也不搞什么拉帮结派了。” 那些贵族出身的子弟自幼受熏陶,擅长各种交际往来,一个脑袋瓜里不知长了多少个心眼,哪怕到了一个陌生地方也会习惯性划分等级。 比如商户家出身和世家子弟就不会凑到一块去。而寒门农户出身的子弟更是被排斥在外,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得罪了有背景权势的同学,只能默默抱团,如饥似渴地抓住学习机会。 现在被阿洛这么一处罚,个个都守礼守规矩,不敢闹事起纷争。 不说心里面怎么想的,面子上总是乖巧安分的,那些贫寒子弟也不再只能闷不吭声低头读书了,照样能昂首挺胸,亮亮堂堂的与人来往。 另一位蓝色儒士服的老先生也捋须点头,对安玄公道,“你孙女这个主意不错,让他们好好吃个苦头。” 士农工商,农为国之本,抄书更是能修身养性,与学业有益无害。所以让受罚的学子抄书劳作,便是传了出去也挑不出什么不是。 阿洛笑了笑,目光清透又认真,对此事的评价只有两句,“人心百态,不可能个个要求完美无缺,但书院也不会放任他们傲慢自大,骄矜偏见的缺陷。” “弱小和无知并不可怕,傲慢和偏见才是。”这也是她遇到系统后认识到的发生最多的事。 * 辛氏建藏书楼的事引得世家极为不满,但碍于安玄公的声名还有楼观道不知为何出面保驾护航,皇家赞誉等等,暂时潜伏忍下来。 还没等他们搞出什么动作来,辛氏和无涯书院竟然联合弄出了新的印书技术,这下再怎么做也阻挡不了了。 更让各世家大族感到可悲的是,若他们还是数百年前的光景,早在藏书楼出现之时,便能用上强势碾压的手段让它湮灭于世上,而无需顾忌任何人任何势力,甚至是皇家。 这所传递出来的信息只有一点,世家已经不行了。 世家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与皇室共治天下,高高在上尊贵的地位了。 在书院和藏书楼的事上,楼观道帮了不少忙,而在书院里,阿洛与苏雾苏道长相处得也很愉快。至少比起被压榨劳动力的王九郎,苏雾所受到的待遇更好一些。 阿洛第一眼见到苏雾的时候,就看出此人是不错的道修之材,可惜了在这个灵气稀薄,道法传承断绝的世俗界,最高能达到的层次不过是先天而已。 不过道修苗子好不好,和她一个剑修有什么关系。 不仅如此,他还是阿洛预定的重要工具人。 穿越到这方世界后,说不想重拾剑道修行那是假的。阿洛虽有用微薄的灵气慢慢调养身体,洗筋伐髓,但也不敢贸然重新修行,怕一个不慎把这副身体给毁了。 在灵气少有无法炼气筑基的小世界里,哪怕是最基础的修真功法对于普通人的体质来说太过猛烈,难以承受以致走火入魔甚至溃散。 若是在出生时便含着一口先天之气或许尚能有机会超脱天人之境。如今根骨已成型,体质孱弱,可以说是很难了。 连系统也告诉阿洛,这个世界是不可能修仙的。 但让阿洛放弃修行是不可能的。 而在经过将修真界的医道典籍简化改成世俗界可以用于普通人的医书之后,阿洛从中得到启发,既然医道可以,那么修真功法剑道总纲是不是也能简化类似的武学心法。 系统为宿主的脑洞惊呆了,这还真的是坚持不懈执着于修行的一任宿主。 虽然在那之后,阿洛就一直忙着建立书院和书楼的事,但同时也没有落下这点想法,细细琢磨着。于是也就有了她特地请来这个世上剑术最出色的人,楼观道的传人苏雾。 既可以充当书院的剑术师傅,为她学习剑术展露才能作为理由。还有就是作为阿洛将剑道功法简化为武道绝学的合适实验者以及参照者。 阿洛很满意自己对苏雾的充分利用,至于与楼观道交好帮助书院书楼进展顺利,这只是意外的好处罢了。 系统:【…………】 把它当初那个不知世事天真单纯的小仙子宿主还回来。 阿洛看过了苏雾的剑术,毕竟想将剑道功法简化为武道绝学,那也需要许多世俗间的凡人武学样本参考。就像她抄写医书,若是没有卢神医初时的教导,她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所以苏雾教授剑术课时,阿洛时常去观摩,甚至提出学习苏雾的剑术。 苏雾也无不可应下了,之后在定期给师门的回信中汇报日常中,还提到此事,并由衷夸赞辛小姐天资过人,修习剑术一点就通。就这还是阿洛扮演着较为普通寻常的速度,免得引人疑窦。 苏雾也不会知道他师父,楼观道观主看到信后都险些炸了,徒弟亲手教那位辛姑娘剑术,岂不是朝夕相处,极为亲近,这也太危险了吧。 冷静下来想想又不好直接召回徒弟,便只好在回信中斟酌着言辞告诫苏雾男女授受不亲,要顾惜女子名誉。 然而楼观道观主的信还没有送出去,阿洛已经观摩完了样本。她对自己所要传的武道功法心里差不多有数了,也就不愿再浪费时间跟苏雾学习了,老实说他的剑术真的看一遍其实就会了。 阿洛开始尝试着将剑道功法,正式简化改为凡人所能学的武道。 * 而少了阿洛的‘打扰’之后,苏雾似乎又有点不自在了,甚至感觉日常有些冷清。 许是与辛小姐相处的太愉快,还时常交流一些道家学识。 辛小姐虽然年轻,但学识渊博得仿佛超出她这个年纪了,苏雾有时忍不住暗暗惊叹道,生而知之者可能也不过如此。 而她的思维似乎与常人不大相同,极为飘渺灵秀,却能于种种问题山穷水尽中看见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山清水秀。偶尔她的随意点拨信手拈来所讲的一段道理,似乎比观主师父还要令他豁然开朗,感到明悟。 在书院所待的半年时光仿佛抵得上他在楼道观的十年修行。 总得来说,苏雾为能结识辛小姐而真心感到愉悦,书院的生活也因此美好了许多。 阿洛前段时间对于苏雾苏道长的亲近,书院的人也都看在眼里。除苏雾之外,还不见她对另一人这般关注。王九郎心里难免有些蠢蠢欲动,某日书院放假,他便拉了苏雾到城中说是带他领略江南风貌,好好游玩一番。 苏雾虽然性情纯良,但也不是不聪明,看出了王九郎的来意。 像辛小姐那般出色的女子,应该很难让人不动心,慕色少艾也属正常。 苏雾微微矜持一笑,“王公子误会了,在下是出家修道之人。”不知为何说这话时,竟有一丝微妙的失落。 齐人之福(第一更) 自那日后, 不知为何苏雾对辛小姐就有意无意地避让了起来,有时候他也为自己不够清静圆满的心境而感到羞愧。 在旁人看来倒没什么不对劲,就是苏道长在书院授课表现得越发尽心尽力, 认真尽职得堪为表率,让人肃然起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察觉到。 跟随他学习剑术的卫轻就曾问他,是不是喜欢辛先生, 那为何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苏雾沉默良久, “正因为是出家修道之人,所以不敢多看她。” 能有幸结识,已是最大的缘分了。不敢逾越, 不敢多求。 卫轻是阿洛外出时随手捡回的小孩, 后来放在书院养着。小小年纪就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旁人都未发现的事情, 他一眼便看出来了。 譬如看起来光风霁月的苏道长喜欢辛先生一事,卫轻自幼在风尘之地长大, 见多了人们丑陋充满欲望的一面, 所以不明白这位苏道长小心翼翼到了如此地步。 虽然即便他说了, 也定然会被辛先生拒绝的。 如辛先生那样的人,万事万物入眼不入心,对所有人和事物也是一视同仁的, 所以哪怕苏道长,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卫轻莫名地认定道。 卫轻对苏道长这个回答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讨厌,就是单纯觉得至少没有亵渎了辛先生。 卫轻敬重辛先生, 胜过这世上任何人。 他年纪小身世孤苦, 便是安玄公听起来也不免心生怜惜。 不知是那个眠花宿柳的世家子一时纵情留下的,母亲在烟花之地可怜又可悲的死去后, 他便成了孤儿,还是为所有人厌弃鄙夷的娼妓之子。父不详,顶着这样的出身以后也难以出人头地,所以别人视他为野种,践踏欺凌起来也更加无所顾忌。 若不是机灵聪明,用一身脏污掩去了极为漂亮俊秀的容貌,不至于被卖去低贱的地方。不然也等不到阿洛遇到他,把他捡回书院。 而小小年纪的他学什么都快,过目不忘,十分聪敏,连安玄公都认可他是块璞玉,然而这块璞玉就被阿洛随意丢在了书院一角落里抄书练字,还一抄就是整整数年。 安玄公见了都气得吹胡子瞪眼,觉得阿洛是在糟蹋了这份良材美玉。纵然以后不能入朝为官,好歹也能留在书院教书育人。然而卫轻也更听辛先生的话,哪怕阿洛不曾教他天文地理文韬武略诗书琴棋任何一点,只让他抄书练字。 刚开始抄书,卫轻难免会心浮气躁,而时间一长,又觉得清苦难耐,一心全凭自身的毅力坚持下去。 直到某日阿洛看过他抄的书后,微微颔首,然后给了他一张纸笺,让他可以学习上面的心法,其余的并没有多说。 因为卫轻抄了许多道家典籍,那心法并不难看懂,似乎是一种静心冥想法。 事实上,系统也没有想到,宿主居然能在这种灵气稀薄的世界弄出凡人也可以修炼出精神力,相当于伪神识的功法来。 对此阿洛表示她也研究过了,最终发现在无法筑基的前提下,凡人的体质是难道打破桎梏极限得以超凡脱俗的,那么她就有想到另一种辅助方式,凝练精神力。人乃万物之灵,未必没有优势,比如生来就具有的意志。 不过这些年她弄出来东西也不止这一篇静心冥想法, 这还是比较温和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用于普通人身上究竟效果如何,阿洛也不知道,卫轻便是她选中的小白鼠之一。 反正卫轻在书院抄的书一天比一天多了。 * 苏雾止于礼时,而书院的另一位王九郎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在一次为贺祖父安玄公寿辰,阿洛难得抚琴弹了一首,在书院青树之下悠扬散开,万籁俱静,众人惊叹不已。只道此曲的确非人间所有,昔日简大家的十二字评价不假也。 而自那以后,王九郎的那些心思就消失了。 听闻那晚王九郎在自己的院子里弹了整整一夜的琴。若非弹得还不错,书院上下都要举报他扰民了。 他弹了一夜的琴,拨弄着弦,却怎么也找不到辛小姐信手拈来的琴声里所达到的那种极为动人的气韵,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秀逸与高旷。 王九郎在琴艺上的造诣在当世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可正因如此,透过这琴音,他才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辛小姐之间的差距。也许技巧手法也分毫不差的模仿,但她所拥有的境界,却是他难以达到的。 王九郎苦笑了一声。 她心中的那个广袤无边无际世界,对他来说,太高也太遥远了,也被间隔得太厚太虚无缥缈,毕其一生恐怕也不可能触碰得到。这无论是对他心中的爱慕,还是他自以为傲的琴艺,都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打击。 连王九郎也想不到,他因琴艺之名而对辛盈一见倾心,却也因琴声而了断情思。 当好友问他缘由时,他只淡淡道,我不如她矣。 王九郎也没有离开书院,反而在辛盈带给他的极大压力之下,不断凝炼提升着自己的琴艺。但凡听过他琴声的人,都会发现他已然进入了更高的境界,更加投入忘我。 一个君子守礼,一个对她越发敬重。 至于阿洛,其实不太在意这个,反正都是工具人而已。 不到三年时间,无涯书院便成为了大宁朝最富盛名的书院。 第一届的无涯书院学子结业后,除了部分心甘情愿留在书院继续学习或是担任教书工作的人,其他学生参加朝堂科举取士,无一人落榜,连头三甲状元榜眼探花之名,都占了三分之二。唯一非无涯书院出身的榜眼乃是丞相之子。 这等非凡成果,引得一时天下轰动不已,此后想入无涯书院的多如过江之鲫。 待书院走上正轨后,阿洛仿佛沉寂了下来一般,这是在外界看来的。事实上,阿洛在书院里的生活相当逍遥自在。 书院和书楼都已培养了足够的人手,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管理的井井有条,除非发生什么大事否则也不用她操心。她的日常也就是看看书练字,私下完善着武道功法实验,偶尔外出游历一段时间购置藏书。 * 短短几年间发生的事情不少,就连京城的局势也是风云变化, 边关久不起战事,朝内重文轻武之风渐起,成国公府在军中的势力渐渐被削弱,其他武勋也是如此,受到文官势力打压不说,子孙中也没有出现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便开始没落下来。相比起来成国公府还算是好的,至少还有宫里的贵妃娘娘和三皇子在,依旧是武勋权贵中的领头羊。 而贵妃早些年惹了陛下厌弃,之后费了好大的心力才重新将圣宠笼络过来。因着整日在皇后的打压下如履薄冰,贵妃的脑子也越发警醒了,明白娘家成国公府是他们母子在外朝重要的倚仗势力,不容有缺。 所以一度冷淡生疏的关系又继续亲密了起来。 不仅如此,眼看着娘家子侄个个纨绔不成器,贵妃心里也跟着万分着急,于是便注意到了侄女婿陆修琰。想当年他能受到安玄公和国公府两方青睐,哪怕其中更多是孟琳琅的骄纵任性,但也不可否认他自身的优秀才能。 若换成一个普通人或是乞丐,孟琳琅就是闹着要上吊,国公府也不会答应她。 这些年在名声尽毁又被岳父家拿捏打压的处境下,陆修琰离了翰林院再调到户部从一七品小官干起,竟也做出了不小的成绩。 国库一年到头也没有余粮,户部常年扣扣索索,为财政和各方要钱发愁。陆修琰就靠着一手精明的理财能力将账面做得极为漂亮,还能余下不少银钱来。 户部的顶头上司也不是不知道他很多都是走的偏门,但做出了政绩功劳,他这上司能占大半,还因为挪出充裕的银两给陛下修今年的新园子,得到圣口赞誉,也就没有在意了那么多。 哪怕知道陆修琰名声不好,但见他会做人钻营又有能力,上司在升职时还是推荐了他。 陆修琰仿佛终于摆脱了霉运一般,仕途开始走上坦途。 好事成双,成国公府在宫里的那位贵妃娘娘也打算扶持他,成为以后在外朝的助力。 因为贵妃娘娘的命令,成国公府上下倒是正眼看起了他陆修琰,对他态度好了许多。除此之外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孟琳琅终于怀孕了。 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成国公府也终于将陆修琰当成了自家人。要知道之前孟琳琅一直怀不上,成国公府还以为是陆修琰身体有问题呢。 见到国公府的态度变化,以及转达贵妃的意思,陆修琰在心里冷笑,他能有今天全是靠一路靠自己,不知忍受了多少鄙夷嘲笑,无视了多少轻蔑目光,辛辛苦苦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国公府还是那样高傲,以为他会低头站在国公府和贵妃这一边,凭什么,他恨不得送整个国公府下地狱。 孟琳琅一怀孕,陆修琰也有理由不再留宿她房中,要么在户部衙门忙于事务不回来,要么晚上回来了就直接去书房留宿。孟琳琅满心处于做母亲的幸福期待中,却发现夫君对他们的骨肉漠不关心,当即就忍不住闹了起来。 嫁给陆修琰以来,她知道夫君不喜欢她,便一心想要生个孩子将人栓住,为此她不知喝了多少求子的汤药,这才怀上了。 孟琳琅想起这些来就觉得分外难受委屈,加上孕妇本就敏感多思,发起脾气来也就越发大。 要放在之前,陆修琰还不得不忍让她,但现在他在户部做事为陛下效命,甚至做出的成绩都挂上号了,成国公的手再也伸不了那么长。 再者贵妃娘娘还想用他呢,不然难道指望孟琳琅那几个四肢发达空有脑子的纨绔蠢货兄长么吗? 孟琳琅闹完了就哭,陆修琰却始终无动于衷,还冷冷道,“你想要的孩子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孟琳琅满面泪痕,看着他拂袖离去,一如当年新婚之夜的样子,竟没有丝毫改变,心中酸楚不已,她要的是夫君的宠爱,对她的一心一意啊。 孟琳琅的委屈再报回娘家时,这回国公府虽然气愤,却也不好随便教训陆修琰了,否则一个殴打朝廷命官的帽子甩不掉,御史言官可是整天盯着从他们这些勋贵身上扒层皮下来呢。 国公夫人心疼女儿,也担忧这陆修琰不是良人,得势后便待女儿冷淡了起来,与成国公商量了一下就进宫向贵妃告状。 然而贵妃却是轻描淡写道,让侄女忍让一下,不要再那么骄纵任性。 “琳琅三年才怀孕,陆修琰又不曾纳什么姨娘通房,已经算不错了,让本宫说,还是你与大哥太娇惯她了。已经是嫁为人妇为人母了,怎么还整日耍小脾气,夫妻之间一点别扭就闹个天翻地覆,本宫听的都头疼。” 说完还拿起了旁边桌上的茶盏,已是不愿再多留国公夫人了。 国公夫人脸色青了白,白了青。 原想让贵妃出手压制陆修琰,但贵妃哪里愿意,她还想着多抬举一下呢。 在国公夫人走时,还听见贵妃悠悠的声音,“前段时间修皇家园林的事,陛下还夸赞陆郎中有巧思,布置的很合圣心。” 在贵妃看来,既然陆修琰在仕途上有晋升的机会,国公府就该好好笼络他。她的三皇子也快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能入朝参政了,到时候陆修琰正好能做他的帮手。 她那个侄女实在是不争气,当年强求了赐婚,几年时间下来却连个男人的心都留不住,尽是给她添麻烦,想起来贵妃就忍不住露出厌烦嫌恶的神情。 贵妃的意思说的这么明显,成国公府除了警告陆修琰一顿要他善待自家女儿之外,其余也什么都做不了。 等到孟琳琅肚子五个月大时,又再次闹出了一桩事来,陆修琰去赴户部尚书的宴会,回来时竟带回了一个容貌姣好清丽身段袅娜的少女。 那少女穿着月白色襦裙,对她盈盈一拜,声音婉转清越,“容吟见夫人。” 陆修琰介绍说这是尚书赐给他的一位歌姬,让人安排个院子住。孟琳琅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记得那少女自称姓名,不是吟诗的吟,而是辛盈的盈。 这如同重重大锤击中了她那被嫉妒愤怒吞噬的心脏。 孟琳琅好似魔怔了一样,愣愣地望着容吟,觉得那女子的眉目像辛盈,鼻子也像她,嘴唇也像她,竟无一处不似她。 陆修琰真正喜欢的,心里永远的白月光,辛盈。 陆修琰见了她这样子也不以为意,自她怀孕之后有哪一天不是脾气古怪非哭即闹的。 然而等第二天他从户部官衙回来,就见府里的奴仆婢女个个战战兢兢,不敢看他。他心里一咯噔,厉声质问管家才知道,孟琳琅发了疯,亲手用一碗毒药灌死了他带回来的歌姬容吟。 孟琳琅本还想瞒下此事,在夫君面前辩白,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控制不住心中嫉妒恶念杀了那个勾引陆修琰的女人。 陆修琰初时震惊,但语气很快变得冰冷若霜,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孟琳琅,你果然是个恶毒如蛇蝎的女人。” 陆修琰也一点都没有为孟琳琅遮掩的意思,很快外面便知道陆侍郎的妻子,成国公府的女儿是个毒妇,怀孕期间还毒杀陆侍郎的侍妾,并且传得沸沸扬扬,引得众人包括陆修琰的上司都同情他不已。 宫里的皇后也借此发落了贵妃一顿,侄女闹出这般事来,实在有失妇德。 孟琳琅无法阻止陆修琰对她的厌恶冷待,而有贵妃和成国公府在,陆修琰想与她和离也绝无可能,两人就成了一对撕破脸皮互相折磨的真正怨偶。 齐人之福(学生) 春去秋来, 安玄公将书院院长之位传给阿洛之后,就过上了悠闲逍遥的晚年生活。 不过据祖父所说他准备编纂一部书,集他此生所有学识于书中, 等编好后就刊印放入藏书楼中,也好让后世人也能看到。 书院一代新人换旧人,现在即便不依靠安玄公的声望也能吸引到许多的俊才。 王九郎依旧在书院里磨练他的琴艺, 试图去摸索道的层次。在书院不再缺剑术先生之后, 苏雾也回到了京城楼观道。 楼观道观主见弟子归来,依旧道心无垢灵台清明,不免大感欣慰。 再随意一考较之下, 大大吃了一惊。观主不禁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徒弟不是去书院打工授课的么,怎么感觉像是进修了一番似的, 对道法的修行领悟更为精深,都快敢超他这位师父了。 苏雾便不假思索地提到了如今无涯书院的新院长辛盈, 称她见识智慧乃至眼光都远超世人, 哪怕在道法还是剑术修行上, 苏雾也远远不及她。 世人对她的了解还有那些传闻不过是冰山一角。 在以往的书信中,楼观道观主就常听他这徒弟对那位辛院长的夸赞溢于言表,也因如此他险些怀疑苏雾是不是妄动了情思, 才会这般赞美一女子。 但见到苏雾明显的变化,在道法修行上的巨大进步,楼观道观主也忍不住陷入沉思,最后长捋胡须道, “听你这么一说, 为师也想见一见这位辛院长了。” 楼观道观主所说的见面,自然是亲自去江南无涯书院一见。 虽说他是道教第一大派的观主还深受皇室供奉, 又一大把年纪了特地跑过去,在别人看来有些屈尊。 但他心里清楚,光是当年辛院长所赠的那份正统道门心法,楼观道花了这么些年,集众人之思,也没参悟透十分之一。 相比起来才把弟子送过去教些课,且还获益不浅,修行也进步了很多,已经是他们楼观道占了大便宜。 他还曾经担心对方拐了自己的宝贝徒弟,想到这楼观道观主也忍不住有些脸红,堂堂道教第一大派还是要些节操的。 不久后,楼观道观主亲至无涯书院,与辛院长谈玄论道整整十五日。 这一次论道也在日后影响了整个道门乃至天下的局势走向。无论后人如何评价这次论道,都不得不承认楼观道观主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也为楼观道抓住了这个时代最好的机缘。 而在现在,仅仅是引发了书院和江南的轰动,众人对这位新院长越发敬畏。 此次见面结束之后,书院的人也知道楼观道送来了众多道家典籍和其他各类藏书,最后都是放入书楼里。 * 卫轻依旧在书楼角落里抄书练字,故而哪怕书院的学子换了一轮,他的生活依旧是平淡安静的不起眼,哪怕新入学的学子一开始知道他是辛院长捡回来的,算半个学生,时间一长又把他给忘了。 明明他生得极为漂亮俊秀,几度春秋过去也根抽条了的柳树似的纤瘦修长,人美如玉。但长期沉闷寂寞的抄书时光似乎压下了他所有的光芒气韵,乍一看仿佛平平无奇。 卫轻学习了阿洛给他的静心冥想法,很奇怪的一件事便是那纸笺上的心法他都看得懂,但只要一放下纸笺,脑海里就会消失一空,每个字都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明明他过目不忘,别说一张纸,就是一本书给他半日时间便能倒背如流。 而这张簪花小楷的纸笺却莫名的玄妙,不止如此,单单是看着它盯上一会儿,开始还好,时间长了,眼中的墨迹仿佛就变得模糊起来,而且渐渐洇成一团一团的墨污,哪怕他拼命地睁大眼睛盯着,也只是令眉心还有脑袋疼痛起来。 若非无比的信任先生,卫轻都忍不住怀疑这张纸是不是妖精鬼怪所化的。 他拿着这纸笺去寻先生时,阿洛坐在窗畔手里握着笔,写的也是一张纸笺。 认真听了他的叙述,记下这些修炼静心冥想法时可能发生的症状后,阿洛微微颔首,又对少年笑了笑,“若是你觉得难受,便不必再看了。” 阿洛研究的这份冥想法只能保证不会真正伤害身体,但会吃什么苦头,她就不知道了。 对于阿洛来说,能够修行拥有有强大的实力,许多艰苦是可以忍受的。但别人不一定像她这样,她也不会要求他人。 少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坚定又认真道,“若我能记住上面的东西,能否成为先生的学生。” 阿洛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 卫轻却越发专注于学习这张纸笺,而抄书练字也没有落下。与此同时,书院还多了一个与他同龄的小伙伴,唐狗蛋。 听闻他也是先生带进来的,卫轻一开始还有些敌意,结果这位成功以自己的名字冲击到了他,皮肤微微黝黑,笑容干净灿烂的少年还是大大方方地跟他自我介绍,姓唐名狗蛋。 唐狗蛋是藏书楼掌柜推荐给院长的,据他说,这小孩有些特别,常跑来书楼看书。 尽管这些年藏书楼的书籍越发丰富,但进入藏书楼阅览的大多还是读书人,像他这般年纪小的少年实在少见,而且看的还不是经史子集,而是兵法战略。 近些年来大宁的风气偏向重文轻武,朝堂之上也是以文人为贵,武人为轻。就连平民百姓都是希望家中子孙读书上进,好考上秀才举人,前途无量也能令全家衣食无忧。 掌柜见这少年资质并不算优秀,但胜在勤奋。 他开酒楼的叔叔婶婶待他并不好,常呼来喝去打骂支使他做事,但唐狗蛋总能省出些许时间来书楼看书抄书。字迹也不好歪歪扭扭的,能看得清楚,抄了便带回去看。 后来打听了才知道,他与爷爷原本住在边陲之地的小村落,后来被蛮人北下的一小支队伍血洗劫掠了。 唐狗蛋是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来迟一步的边军觉得这小孩可怜,便托付给过路的商旅来江南投奔亲戚。 唐狗蛋的梦想,就是入军营当兵好去和蛮人打仗。听说藏书楼的书不禁任何人阅读,他便常常来。 他脑子倒会转,知道懂得越多的人更会打蛮人。就是一根筋,哪怕掌柜劝他努力进学,考书院走文途,他也不改变当兵打蛮人的念头。 阿洛听完掌柜的话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是看中了这孩子。” 掌柜笑道,“小姐真是聪明,老奴想收他为义子。这孩子心性难得,不怨天尤人,他叔叔婶婶待他严苛,他也不放在心上。又肯努力上进,日后定会出人头地,若能收下这个孩子,也是老奴的福气。” 藏书楼掌柜是辛家的旧仆了,为辛氏忠心了一辈子,不然阿洛也不会让他负责管理藏书楼。他的这一点心愿,阿洛也不会不愿意满足。 至于收养唐狗蛋也不是件难事,掌柜只花了些银钱,唐狗蛋那对贪钱刻薄的叔叔婶婶就将他卖了,还签字画押写了再无关系的契约,若是以后再来闹事便是要吃官司的。 卫轻以为自己的身世已经够悲惨了,但听了唐狗蛋故事,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唐狗蛋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伤心,现在不用干那么多活,还能天天干活,甚至在书院里学习武功,他已经很满足了。这世上只有爷爷是他的亲人,像叔叔婶婶他们,没有什么感情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抛弃而难过。 “那你为什么还能天天笑的开心?”卫轻不知为何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唐狗蛋露出一口白牙的笑容,简直要闪瞎了卫轻的眼,“因为等我把蛮人打跑了,爷爷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卫轻抿了抿唇,忍不住道,“你就没有别的名字么,除了狗蛋。你难道不觉得太……普通了点么。”他尽可能用一个不太贬义的词语来形容了。 “可是我爷爷就叫我狗蛋啊。”唐狗蛋眨了眨眼,完全没懂他的意思,还强调道,“义父也觉得很好。” 卫轻觉得唐狗蛋是个莫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傻瓜,但很快他又忍不住羡慕起了唐狗蛋,因为竟然是院长单独教授他课程,而且据他自己说好像是一种叫武技的东西。 和院长给他的那张纸笺一样,都是这世上不曾出现的东西。 然而唐狗蛋只在书院待了半年就走了,说是要去入伍从军。 卫轻有些气愤不忍想劝阻他,他才不过十三四岁,还没什么家世背景,入军中不过是一小卒罢了,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沙场还默默无名。 唐狗蛋目光坚定又认真道,“这是我一直梦想要做的事,没有早也没有晚。” 卫轻沉默了,不再说什么。 听说他走的时候,院长还是让他改了名字,补了半年文化课的唐狗蛋,认真思考憋了半天,最后道,“那我以后就叫唐飞星。” 唐飞星,这个名字比叫狗蛋好多了,卫轻在心中默默想道。 在唐飞星走后,卫轻反而认识到了自身更多的不足,越发沉下心来练字,学习纸笺上的东西。在这日复一日的练字冥想中,身上的无数棱角,曾经的自卑不甘戾气似乎一点点被磨没了。 而无涯书院新开学,难得一次迎来了通过入学试的女学生。 齐人之福(重生者) 阿洛成为院长以后, 无涯书院的规矩便多了一条,招收名额不变,却不拘男女。 大宁朝少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 越是高门大户贵族家庭便更重视女儿教育,识诗书,明礼仪, 教养的越出色传出好名声, 日后也越能给家族增光添彩。 不过这种多是为权贵世家官宦所服务而开创的女学。 但如无涯书院这般,广集天下名师,还能同男子一起学习儒家经典, 还有天文地理兵法韬略乃至数科律学等等, 实在少有。 可仅仅是辛盈的声名,便足以吸引到许多江南大族将家中女儿送过来, 他们图的不是无涯书院的学生之名,而是辛盈的弟子名分。 他们想着女儿家再出色也不可能封侯拜相, 建功立业, 但有个好名声却是于未来的婚事还有家族有大助益。 放在当今天下, 辛盈辛院长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无涯书院的院长,与楼观道交情匪浅, 藏书楼的拥有者,还继承了安玄公和辛氏所有的人脉资源。 若能成为她的亲传弟子,那也可以称得上是一朝成名天下知。 其中还有不少阿洛的拥趸,冲着她琴艺书道冠绝当世, 也希望能让自家女儿从偶像身上沾到一两分才气。 然而想得再美好, 也改变不了书院入学试一年比一年难的现实。不问家世出身,不问年纪男女, 只择超卓学子。 甚至某家的年轻公子见到父母打算送小妹和自己一同参考时,几欲吐血,忍不住气道,“我都考了三年已经够难了,居然还让小妹和我竞争。” 然而他气度高贵优雅的世家夫人母亲冷笑道,“你也说了你都考了三次都考不上,指望你还不如指望你妹妹能成为辛院长的学生呢。” 当年辛院长在清弦诗会上的那惊艳一曲,至今令人难忘。 他父亲也觉得有道理,再说了儿女都去参加无涯书院的入学考,说不定能中的机率更大些呢。 这个新规矩一出来,当年想考入无涯书院的学子几乎个个都发奋图强,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没办法竞争的人实在太多了。 头一年入学试结果出来,并未出现女学生,并非有负责考试的先生存在偏见故意刷落女子。 而是哪怕参加考试的多是世家贵族的女子,不似小门小户大字不识,但所习的也多是诗书琴棋,经史子集尚且还学过一些,但天文地理兵法韬略这些却要求过高了,连接触都未接触过。 不像有的学子为了备考连整本大宁律法都背了下来,随便一个案子都能结合情理分析得头头是道。 难不成无涯书院还想出个女状元不成,不少人在心里腹诽道。 入学考结束后,一些娇娇弱弱的贵女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实在是太难了。她们倒也不是非入无涯书院不可,只是失败落榜有些丢脸罢了。 不过哭的也不止她们,即便书院已经扩招,每年最多只有八十个名额,却是天下各地成千上万的求学之人在竞争。落选者远远比通过入学试的人要多。 这届入学考的试卷评判中,也有出现些比较偏科,才气逼人的女学生,令一些先生觉得惋惜,还向院长建议,不如适当对女学生放宽入学标准。 阿洛直接拒绝了这个建议,无涯书院自创立以来定下的规矩便是对待所有学生皆一视同仁,无论家世出身,不拘年龄,如今性别也是一样。 哪怕饱受非议争论,阿洛也不会动摇这个想法,也没有必要动摇。 之所以男女学生都招收,也是为阿洛以后传下武道做准备。否则只有卫轻,唐飞星这些人,可不够实验阿洛所创武道的效果。 到了第二年,许多江南贵族人家提前做好了准备,也让家里的女儿专门应对无涯书院的入学试做准备,但短短一年时间学习这些也不是那么容易赶上那些佼佼学子的。 便是这样,这一届出现了两位通过考核的女学生,也更加引人注目。而且消息披露出来,这两位女学生都是出自吴兴沈氏的嫡出堂姐妹,沈明缨和沈云L。 虚岁才十三岁的年纪,便胜过了成千上万报考无涯书院的学子,成绩还是名列前茅,一个第十,一个第十九。不知教多少排在她们后面的同窗自惭形秽。 吴兴沈氏也是大大扬了一番名声,不过他们更期待的是,辛院长能出面亲自将这两个资质优秀的小姑娘收为学生。 然而入学当日,辛院长仅是露了个面,淡淡扫了一眼因成绩而坐在前列的沈云L和沈明珞,略做勉励便离开了。这不免令吴兴沈氏的人失望不已。 这就不得不提到沈氏的图谋,尽管擅长经营几代下来家族豪富,也有不少族人在朝中为官,但到底是底蕴不足,与那些顶级权贵高门大族不能相比。 要想迅速上位便少不得走一些捷径,比如从龙之功或是成为皇亲国戚。 前者风险大,收益还不如后者。沈氏便早早就琢磨起来精心培养家中的女儿了。 这不得不说,沈氏野心还挺大的,这国本太子人选都还未定下呢,他们就先想着未来国母太子妃之位了。 沈氏意欲日后将长房嫡女沈明珞送去参选太子妃,来无涯书院不过是为了镀一层金。 太子妃之位乃是未来国母,多少人肖想着这份尊荣,但要想从中脱颖而出,除了家族的背景实力,那就是自身的优秀名声了。娶妻娶贤德,只要名声营造好了,哪怕尊贵如皇家也会青睐。 穿着素色襦裙眉目清丽的豆蔻少女,目光也有些黯然,忍不住望向辛院长离去的身影。许是她还不够出色,所以辛院长看不上她。 而坐在她前面两排的堂妹沈云L,眸子里的情绪则是要复杂许多。 前世根本不存在什么无涯书院,也没有这位名满天下的琴艺书道大家,书院院长辛盈。 * 而这边结束开学之后,系统有点小激动:【卧槽,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重生者。】 经过上个世界顾玉珑的事,阿洛倒是了解穿越和重生的意思了,听系统这么一说不免轻笑道,“是沈明缨还是沈云L,总不会两个都是吧。” 那她这个书院还真是出名了,什么人都能吸引来。 系统回道;【沈明缨不是,重生者是她身边的沈云L。】 对于方才其实并没多仔细注意这届学子的阿洛,还得用心回想了一下,“入学试为第十名的沈云L。” 负责评考的先生还曾特地将她的几份试卷给阿洛看,不仅书法上佳,辩义策论亦是难得的好,对颇具智慧与见识眼光。 相比起来,沈明缨虽然答卷也做得很好,但还是差了些。所以一个第十,一个第十九。 但现在再来看,原来是满号装萌新欺负人啊,而且作为重生者知道天下局势的未来走向,也不奇怪,这算是考试作弊了。 系统原以为宿主知道真相后会将沈云L逐出书院,结果阿洛只淡淡道了一句,“她既然能入书院,我又何必赶她走。” 阿洛其实不是很在意这点小事,笑了笑,“能留下的人终究会留下,而留不住的也迟早会走的。” 书院每年因为触犯院规等各种各样被开除出去的学生也不少,沈云L也只是稍稍特别一些而已。若是她有足够的能力留下来,并表现出被阿洛看中的价值,阿洛也会很高兴的。 “留待以后再看吧。”阿洛最后随口道,就没有再多管了。 无论是吴兴沈氏的谋划也好,还是沈云L重生知道诸多事,阿洛都不关心。 入了她的书院,就要守她的规矩。 沈云L还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发现了,她还在困惑着重生归来后,怎么许多事发生了变化。前世不曾有出现过什么天下第一书院无涯书院,藏书楼。 据说这位辛院长出身辛氏,是安玄公的孙女,但沈云L只记得安玄公的孙女嫁了人,还是后来平步青云炙手可热的陆相。 在沈云L有机会随长辈去看望东宫中的太子妃堂姐时,还听那些官宦命妇提起嘲讽过,陆相的这位夫人体质不堪,且德行有亏,还被送去庄子上养着了,好像还病死了。 而这一世安玄公毅然退婚,还带着孙女回到江南开办书院建立书楼,如今更是成了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连家族都一心想让堂姐拜辛院长为师。 沈云L是半年前重生回来的,前世她嫁得虽是衣食无忧的江南富贵人家,却要忍受夫君三妻四妾,婆婆刁难,连身子也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惹人笑话。一日晕倒后忽然发现自己竟然重回到尚在闺中娇养的少女年华。 恍惚过后,她便立下决心来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过得那般不如意。这半年来沈云L不断在家族中崭露头角,一扫往日庸俗之名,令家人大为改观。 沈氏也十分高兴,原以为唯有长房嫡女沈明缨是颗明珠,想不到三房的嫡女沈云L也不差,各方面也是出众。 这其中缘由沈云L心里清楚,不过是占了多活了十几年的便宜,重活一世后,她也不希望自己如前世那样比不过出色的堂姐。 齐人之福(第二更) 说起她这位堂姐, 沈云L不是不羡慕嫉妒的,上一世处处顺遂,样样俱全无人不夸她好, 还凭着名声被皇后看中选为太子妃,之后传出的也都是完美贤良的名声。 哪怕同样是没有儿子,也没人笑话贬低她, 朝野内外后宫宗室命妇反而都称颂她有德行风范, 照顾庶出子女打理东宫井井有条。哪怕到后来陛下因为重病,猜疑打压多次处罚太子,也没有说过太子妃半句不是。 沈云L重生前虽未看到皇帝驾崩, 但太子地位稳固, 她的这位堂姐也必然是能登上母仪天下的位置的。 上一世,沈云L除了少时闺阁中的姐妹相处, 之后的人生就是一直仰望着沈明缨。 偶尔从母亲家族长辈中听说太子妃的事,她那刻薄严苛的婆母提起太子妃来也是恭恭敬敬的, 让沈云L与太子妃多联络感情, 连她进京入东宫也要向沈明缨行君臣之礼。 可重生回来后, 沈云L看堂姐沈明缨,不再有了曾经高不可攀的仰望心态,在她眼中, 才十二三岁的沈明缨只是个稚嫩勉强比较优秀的女孩罢了。 而她占了多活一世的优势又够刻苦努力,未必比不上沈明缨。就像这次无涯书院的入学考,她的成绩便排在沈明缨之前,连家族都大大吃了一惊, 也让她的父母好好在长房那边狠狠炫耀了一番。 听闻大伯母还为此责罚了堂姐沈明缨身边的仆婢。 说沈云L心里没有一点虚荣得意是假的, 她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沈家就将沈明缨送去了最富盛名的蘅芜女学。 只是这世出现了无涯书院还有辛院长, 沈家为了更好的给沈明缨抬身价改变选择也属正常,又因为沈云L表现优秀,所以多加上她一个,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却想不到两人都通过了,倒不可谓不是个惊喜。 沈云L也是知道无涯书院和辛院长在当世的地位,虽不知是安玄公还是这位辛院长发生了改变,但若能拜辛院长为师,自己的名声还有在家族中受到的重视也会更上一层的。 做了多年当家夫人的沈云L很清楚,像她们这种出身的贵族女子,在家族中的地位就决定了日后的婚姻。所以她才要力争上游,才不会被随便嫁给不够出色不合她心意的夫婿。 前世她与堂姐沈明缨的婚事天差地别,不就是因为如此吗? 堂姐沈明缨备受家族重视,倾尽全力培养她,为她营造出德才兼备的好名声,被皇后听闻后召入宫中相看,最后成为太子妃。 沈云L也没想过要当太子妃,她这世盼着找个一心一意对她的良人,后宫佳丽三千她也不愿意沾染,但这么大的好处摆在面前,总不能不争一争。 虽然刚入学没能让辛院长看中,但以后有的是机会。沈云L不信自己多活了十几年的见识,各种擅长的东西打动不了辛院长。 “二姐姐也想拜院长为师吗?”沈云L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少女,忽然想知道她的心思问道。 听到这话,沈明缨先是微怔了怔,低头莞尔一笑,“我喜欢辛院长的书帖。” 当年阿洛在诗会上题了诗词的那张纸笺,其中神妙笔墨真意引得一时传颂,后来被吴兴沈氏高价拿到手,这次为了让沈明缨拜入辛院长门下,也让她学习琢磨还迎合辛院长的喜好。 沈云L不经意撇了撇嘴,她这位未来太子妃堂姐还真是虚伪,明明就是家族的意思罢了,却会说这种讨人喜欢的话。 难怪当年择选太子妃时,家世权势胜过吴兴沈氏的贵族小姐众多,皇后却独独看中了沈明缨。 * 无涯书院中多了两位女学生,一开始是显眼了些,但两三日热度过去后也没什么了。 实在是书院课程太繁忙了,难怪都说从书院出来后,哪怕是块朽木都焕然一新生出花来了,何况能通过考试的都是一等一的天才,为了不落于人后,只能更加刻苦努力了。 连多活一世的沈云L都有些吃不消了。从清晨到宵禁课程作业排得满满的,除了吃饭如厕的时间之外,没有任何的断续空隙。此外还没有仆婢伺候,许多事都需自己来做。 尽管因为沈云L和沈明缨是这届唯二通过入学的女学生,单独被分到了一间宿舍,但衣食住行的待遇显然不能与在家中金玉锦绣温床软枕的生活相比。饶是沈云L前世所嫁的夫家也没有这般清苦,需要她亲手打扫铺床,准备笔墨纸砚。 若非看着沈明缨毫无怨言,且做的一丝不苟,沈云L也不会咬牙坚持下来。 无涯书院一向不禁止学子自愿退学,连沈云L的母亲听说书院众多清规戒律后也忍不住私下同她说,若是受不了就让家人接她回去。 沈云L有微微动摇过,可是若是她从书院退学,而沈明缨还在书院求学,别人知道了不知该如何耻笑她。 若想改变在书院的生活,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辛院长的学生,身份地位自然就不同一般了。可沈云L在书院这么久了,很少见到院长。 不过她却意外发现在书院一角楼里抄书的少年,卫轻。 沈云L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气质衣着极为普通的少年,仿佛扔到人堆里一眼就会被遗忘的人,会是未来几乎一手遮天声名狼藉的权臣。 在前世,卫轻的名声很大,大到连在后宅深院的沈云L也听过他的恶名。 听闻他生就七窍玲珑心,又听闻所有曾经轻贱过他是娼妓之子出身的人下场都很惨,有的甚至被千刀万剐,抄家灭族。 天下百姓唾骂他,文官清流弹劾他,连太子也十分厌恶他,若不是皇帝护着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所以也有传闻说卫轻其实是皇帝的私生子,所以皇帝才会那么宠信起用他,甚至不顾他娼妓之子的出身。 不过前世已成为太子妃的沈明缨曾私下告诉过他们,传闻是假的,而卫轻,是皇帝手中的刀。 沈云L那时不懂,后来想了很久才琢磨明白了。 皇帝想削弱世家,打压权贵乃至外戚,但又爱惜名声不肯自己动手,便需要如卫轻这种合适顺手的刀去杀人。朝野之中也唯有卫轻这种人出身微贱连科举都无法参加,只能依靠皇帝的宠信,可以扶起来,用完了丢弃也容易。 而那时是太子妃的沈明缨是希望沈家离这把刀远一些。 沈云L呆呆地望着坐在窗畔握笔的少年。前世这个时候据说是在某世家里为奴为仆,因为过于聪慧而为侍奉的公子所厌弃打压受尽屈辱。而待他登临高位后,那位公子所在的家族也被他所罗织的罪名所诛杀流放了。现在他却在无涯书院里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因为卫轻前世的恶名,沈云L不敢贸贸然去认识他。 而窗畔练着簪花小楷的少年似乎屏蔽掉了周围的一切,始终安静专心如一的练字。 后来沈云L找书院的人打听了,原以为卫轻也是书院的学生,然而其他人告诉沈云L,他是院长带回来的孤儿,并没有入学,也没有上书院里的课程,平时院长都是打发他抄书,不起眼的很。不过有书院严明规矩在,也没人敢视他为奴仆,瞧不起他。 沈云L有些惊异,“他天天都在那里抄书吗?” 那位被她打听的师兄沉思了一下,“我入学以来,他就日日在抄书,似乎是院长有交待,无论秋冬夏日,风霜寒雪,都不可停下抄书。据说有抄几千卷了,书院里若有学生缺书的,还可以去他那寻抄过的。” 沈云L听后心里有些感慨,即便卫轻前世名声很不好,却也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这一世虽然不一定走上成为帝王手中刀的路,但以他娼妓之子的出身却依旧是很难出人头地的。沈云L便忍不住生出将他收入手下的念头。 这个想法一冒出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沈云L央求灶堂师傅给她做了些点心带着来到角楼,果然少年一日不落下的在这里窗边的书桌低头练字抄书。 “你天天这么抄下去,难道就不觉得累么?”她将点心盒轻轻搁在桌边上空处,小声问道。 卫轻不知是因为糕点盒子还是沈云L的声音,停下了笔,眉头微蹙抬起头来。 “我叫沈云L。昨天在窗外看到你在这里抄书,我觉得你可能会有一些饿,所以今天带了些糕点来。”沈云L露出了善意又温柔的笑容,试图和卫轻打好关系。 卫轻摇了摇头,“我不饿。” 他又道,“你若是也想来寻书的,可以说书名,我告诉你在哪里。” 沈云L有些哑口无言,只好随意报了一本书名,而卫轻也不假思索地回道,“在丙字书架第三排顺数第十六本。” 说完便又继续拿起笔低头抄书,回到先前安静专心致志的状态。 沈云L也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卫轻看似温和,实则难以亲近起来。 齐人之福(第一更) 在沈云L的认知中, 卫轻这个人生来野心勃勃,是不可能永远默默无名屈居人下的。 辛院长对他有恩,但却不教他什么东西, 而是打发他在这角楼里当个抄书杂役,着实浪费了卫轻这番好资质。哪怕有再多的恩情,心里难免会有些不甘心吧。 然而在她这样小小暗示之下, 卫轻却极为平静地看着她道, “我不觉得抄书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你这么聪明,不应该荒废时间在这种小事上。”沈云L一双眸子晶莹,注视着卫轻。 少女姣好的面容在透过窗落下的日光中散发着青涩稚嫩的美丽, 微微成熟的神韵间又有增添了一份别样的动人中, 让她无论何时何地都显眼特别,然而眼前的少年目光却平淡得无动于衷。 沈云L忍不住道, “卫轻,你难道就不想出人头地, 大展宏图, 谋个一官半职成为人上人么?” “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卫轻淡淡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想要什么?” 沈云L被怼得哑口无言。 卫轻盯着她,又寒声地道了一句,“院长乃是书院所有学生的老师, 妄言尊长,当抄院规五百遍,是你自己去执法教习先生那里领罚,还是我送你去一趟。” 见他这般, 沈云L竟有些被吓到了。 待角楼重新恢复安静后, 卫轻又继续拿起笔,他幼年时的确有过追求成为人上人的心思, 不想让任何人再轻贱嘲笑他娼妓之子野种的身份,有时候甚至憎恨得希望让这个让他的人生充满悲惨的世间天翻地覆。 究竟是什么发生改变呢,是第一次遇见院长,一袭青衣恍若神仙中人的她伸出手,将他带入书院。 还是他在这书楼一角抄书练字开始起。 以前卫轻不明白院长的用意,如今却是懂了。 院长是以抄书磨去他心头的戾气,而不是放任它滋长蔓延,到最后连自己都迷失其中,越陷越深。一个连自己的心魔都控制不住的人,即便再天纵奇才,也是受人利用摆布的份。 * 被拒绝离开后的沈云L有些气愤,又有些可惜,前世那个满腹心窍搅弄朝野风云的人物,现在在这酸腐书院生生被教成了个只会抄书甘心平淡沉寂的书呆子。 这样看来,那位辛院长空有名气也没什么本事。原本沈云L还想拜她为师的心思也歇了不少。 至于卫轻说的那五百遍院规,沈云L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第二日他便告到了执法教习先生那里。沈云L只能接下这五百遍院规抄写的处罚,一连几个晚上在寝舍点灯熬夜,抄得她手腕都酸痛不已。 堂姐沈明缨倒是好声问道要不要她帮忙分担一些,她一向精于书法,也能模仿沈云L的字迹,不易分辨出来。 但沈云L本就嫌受罚抄书丢脸,心里又隐隐抱着一点不愿意受沈明缨帮助的念头,随意应付了几句拒绝了。 沈明缨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早午晚膳还有上课时多多照顾了她一些,身为长姐,便有照顾弟妹的责任,也要时时维护沈家的名声,这是自小家族给她的教育。 进入无涯书院成为辛院长的弟子,也是家族的要求,却也是她心里的夙愿。 沈明缨很早的时候就听说过辛院长的事迹了,虽为女子之身却能承继祖父志向,创立藏书楼与无涯书院,为天下人所敬仰。那时沈明缨在心中猜想的是一位不同寻常风采卓绝的女子,直到真正看到她的字帖。 她自幼学习书法,见过无数名家笔墨,却第一次在观看字迹时生出这样与众不同的感觉。 仿佛这方狭小的世界也盛不下这寥寥数十字。 沈家花了万金才拍下这份独一无二的兰花笺,但沈明缨知道家族在意的是辛院长的盛名,买来以此讨好她的工具,而这其中的笔墨真意,他们并不在乎。 沈明缨却似着了迷一般,她忍不住去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胸,写出这样的字句来。 * 阿洛平日闲散,看书写字下棋,但书院里的事哪怕一花一草也瞒不过她。 沈云L既然特意亲近卫轻,那看来在她之前活的那一生里,卫轻应该是个有名的风云人物。系统在旁边分析道,它也不知道宿主随手捡回来的还是个未来的名人。原身前半生困于后宅,后面直接软禁在深山别院了此残生,也就不会知道外面天下发生的事。 阿洛初见他时,也只觉得这孩子戾气太重,或许可以实验一下她所创的静心冥想法。 卫轻在交他最新所抄书时,还提了一下沈云L,“她心思似乎不纯,我担心她会对书院不利。” 卫轻虽一直安静待在角楼里抄书,但也有耳闻沈云L在书院里的名声。像她这样生得美貌又有才情魅力的女孩子,总会吸引到很多的年轻公子。而且她眼里总是有太多轻浮的机巧心思,感觉打扰了书院原本有的清静。 加上初识没多久,她就与卫轻抱怨院长不该让他抄书浪费天分这样的话,让卫轻对她隐隐有些不悦。 阿洛微微颔首,不同的是,她听许多授课先生夸赞沈云L,无论在琴棋诗书,还是策论辩论课上,沈云L都表现亮眼,尽管并非最卓越优秀的学生,但也名列前茅了。说她是个有天分又聪慧勤奋努力的好。孩子。 两种说辞,却并不矛盾。 尽管掌握着重生的优势,也不可掩盖沈云L自身的天分,展现好的一面,同样还有抓住更多未来机会的急迫欲望,人本就是这样复杂的。 阿洛看了他一眼,笑道,“卫轻,你讨厌她么?” 卫轻刚想点头,就凭沈云L对院长不敬这点就足以让他不喜了,但是阿洛清淡如水的目光仿佛让他想到什么。 沈云L,聪慧过人天赋异禀,善于卖弄机巧心思等等。卫轻忽然心头一震,这种种特点,不正是当初刚入书院的他么。卫轻又认真回想,若是换成那时的他,听见沈云L的话会不会受诱惑,甚至离开书院随她而去。 答案很可能是的。 若是没有长久的沉寂,在书院角落里抄书冥想,他的心境还会变得这般平和么。 恐怕只要肯给他一个机会,哪怕是脆弱的稻草他都会拼命地想要抓住,再聪慧他也不过是个会被名利声色所诱惑的俗世中人,挣脱不开。 这日,书院学生们难得见到了他们的院长授课。 课上学生们提出各种各样的书院生活学习疑难,阿洛都能解答,而且还能讲述其中的道理。众学子专心致志地听着,发现许多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在院长的简单点拨之下便顿时豁然开朗了。 连沈云L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院长的学识渊博到了极点,只是见她对所有学子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偏爱哪位,不禁有些懊丧。 入学以来她在课堂上也出了不少风头,甚至有几位鸿儒名士提出想收她为学生。但沈云L总忍不住想选择最好的,名气最大的。为何院长就是没有看上她呢。 不过让她稍稍平衡的一点,她那兰心蕙质似乎还崇拜院长的堂姐沈明缨也没有入这位大名鼎鼎的院长的眼里。 看来辛院长是不可能收弟子了。 “院长,我想问一个问题。”沈明缨清雅柔和的声音响起。 作为沈云L的堂姐,但在入学后仿佛被堂妹的光芒掩盖了一般,但若真的看她各科的成绩评价,会发现也居于中上且相当平稳。沈明缨提出的是她剑术课上的疑难。 书院的人听闻过院长曾向苏雾,也就是如今的楼观道新观主学习过剑术,但不曾显露于人前。一听这个问题,有的还忍不住以为沈明缨在质疑刁难院长。 也因为她的问题太抽象了,“为什么我的剑术总是学不好?” 但院长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阿洛目光淡然微笑道,“因为,剑本就是杀人的剑。” 明明只是一句话,不知为何从院长口中说出来令人遍生寒意。 正处于太平盛世,这里的大多学子以后也是要步入朝堂,走仕途之路的。而像沈明缨,沈云L这类贵族女子,以后更是不可能有握剑的机会。院长这话似乎说的没有什么意义。 许多学子即便听了,也都没将这句话放入心里。 沈明缨沉默了一瞬,又认真轻声道,“谢谢院长,我记住了。” 阿洛看着底下的学生,回到了随意平常的微笑,“好了,解答疑难到此为止,今日书院额外增加一次考试,最终成绩亦算入年末考核中。” 听到院长这话,满座学生脸色几乎都白了,简直猝不及防。 无涯书院有规定,一年三次考试,成绩评分计入年末考核,若低于优良者,则以退学论处。 * 翻过卫轻最新抄过的《南华经》《太上无为道经》后,阿洛看了他一眼,“那篇心法你已然入门了。”这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 卫轻点了点头,他已知道那篇心法的非凡绝妙,也更感激院长传给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令院长对他失望。虽修行了那篇无上心法,但此时面对心中崇敬的院长,卫轻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紧张。 阿洛忽然道,“出去走走吧。” 卫轻听到这句话就怔住了,院长这是不愿将他留在书院了。 阿洛笑了笑,看着他目光平静道,“书院并非困住你的地方,你也在书院待很久了,是时候该去看看别的地方了。” 卫轻沉默半晌,最终深揖行礼,对院长恭谨说了一句话,“谨遵先生的话。” 第二日的清晨,卫轻收拾了简单的东西,包袱里只带了一些物品和几本书,便无声无息地走出了无涯书院。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不舍,但也明白这是院长对他的认可,才会让他出去历练。 天下之大,东南西北该选择哪个方向呢。 卫轻想了想,决定先去寻找唐飞星了。院长教授过他武技,那么他应该也不会轻易死在战场上。 齐人之福(第二更) 沈明缨与沈云L在书院待了半年便被沈家接回去了。 一来是见这么久了, 成为辛院长的亲传弟子有些无望,沈家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了。二来便是他们期待的一件大事,朝中终于确立下了太子人选。 正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 论身份名正言顺,且这些年来名声不错,在几位年长皇子中稳居上风。御史在百官谏言应早立太子稳固国本之下, 皇帝经过慎重考虑颁布了圣旨。 等到册封太子的典礼过后, 下一件事必然就是入住东宫并择选太子妃了。 这中间少不了一年半载的时间,正是沈家下工夫培养家族中女儿的机会。 离开书院,沈明缨心里有些依依不舍, 但这是家族的命令, 她向来不会违背。对于沈云L来说,就轻松多了, 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清苦难熬的书院。 太子之位确立,连像沈家这种远在江南的家族都会被影响, 更不用说斗争漩涡中心的京城。要说打击最大的自然是贵妃和三皇子, 还有成国公府。 在百官奏立请封太子的时候, 成国公拉着一帮武勋权贵上蹿下跳的,没少费劲,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扶持流着自家血脉的外甥三皇子坐上太子之位, 圣旨一下来,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成国公府的笑话。 贵妃也觉得自己娘家没用,连个承恩公府都比不过。 大局显然已定,但叫贵妃放弃半生的野望, 只能看着自己的三皇子日后被封为藩王打发到某个可能偏僻的州府去, 自己在后宫余生仰皇后鼻息生存,她实在不甘心。 然而没等贵妃振作起来, 准备继续战斗将太子拉下马时,更具毁灭性的打击来了。 朝堂上爆出一桩西北军营兵器案,直指成国公府在统领西北军营期间有私通外敌,买卖兵器导致并州大败的嫌疑。这一下迅速将成国公府推上了风口浪尖,连贵妃和三皇子也受到牵连,被禁足于后宫和皇子府。 这个大案经六部联合彻查,闹得朝野内外沸沸扬扬。 成国公也没少跳出来大呼冤枉,一众武勋权贵也都支持他,上奏还他清白。 而最后将成国公府推入深渊的竟是成国公的亲女婿陆修琰,交出了一本证实此事如同重锤的暗账,上面注明了买卖运送兵器的来历和去处,证明大量的兵器销去了军营兵器坊铸造的标记,被送到了北方蛮人手上,完全等同于资敌。 私通外敌这等大罪,足以抄家灭族。 最终成国公与其儿子被斩首示众,而三族之内其余女眷和未过十二的家族男丁被流放边地充军服徭役。 贵妃被废黜,贬入冷宫。而三皇子这边,皇帝终究还是对自己的儿子难下狠手,只让三皇子去往西南一州府就藩为王,且永不得归京。 此事中唯一没有受牵连的便是‘大义灭亲’的陆修琰,不但平安无事,还荣升为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哪怕旁人都在心里鄙夷不耻陆修琰踩着岳父家的白骨上位,但因为皇帝没说话,而最大的得益者又是皇后和太子,一时间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世上也多得是趋炎附势的人,哪怕陆修琰名声再差,如今也是正三品的高官,恭贺他升官的人也都将陆府的门槛快踩破了。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难坎坷之后,陆修琰也觉得自己总算迎来了扬眉吐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报复了曾经践踏侮辱他的成国公府。唯一稍稍破坏他美好心情的,就是府里那个恶毒的女人,孟琳琅。 闻讯她父兄被斩首后,便陷入了疯癫中,整日哭闹。 陆修琰已经不需要再忍受孟琳琅了,便让人将她捆了锁在府里偏僻的一处院子里,完全不顾她是他的结发妻子以及长子生母。因为孟琳琅这些年的毒妇名声,在这时候再传出一个失心疯也不算什么了。 而那个孟琳琅生下的孩子也被陆修琰随手交给乳母养着了,平日也懒得看上一眼。对于这个孩子,陆修琰同样只有厌恶的心思,也认为他像他的生母那样刁钻恶毒,为不可教之材。 在初听闻国公府出事后,孟琳琅就抱着孩子苦苦哀求丈夫出手帮一帮,没想到陆修琰非但没有救国公府,反而成了压垮国公府最后的一根稻草,还借着大义灭亲的功劳得享荣华富贵。 孟琳琅从没有一刻这么怨恨陆修琰,也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执意要嫁给他。 若不是她一意强求,也许国公府就不会落得现在这般凄惨的下场。 被关在院子里之后,孟琳琅日日夜夜都在咒骂陆修琰,骂他是个小人,是狼心狗肺薄情无义的男人,甚至诅咒他不得好死。那些负责看管她的仆从听得不耐了,就把她捆起来用布巾堵住嘴。 国公府一倒台,加上陆修琰毫不掩饰的厌恶冷漠态度,这些仆婢也不拿孟琳琅当夫人了,动辄打骂不说,连饭食都克扣她。 孟琳琅受仆人欺凌,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甚至都没有力气骂陆修琰了,而是思念起了她的儿子。 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开始放下曾经国公府千金的自尊高傲,甚至求起了那些仆人,想见一见抱一抱她的孩子,但却无人理会,甚至嘲笑作践她。 某天夜里,孟琳琅在梦中似乎听到一阵幼儿的啼哭声,她忍不住惊醒,发了疯似的拍打着被锁住的门窗,她感觉她的儿子出事了。 而第二日,孟琳琅的孩子因为发了高烧,乳母照看不力,孩子年幼一时没挺过来,便夭折了。 陆修琰知道后,也没多伤心,发卖了那个犯错的乳母后让人将孩子简单安葬了,就不再管这些事。而没过多久,下人再次来报,孟琳琅在知道孩子的死讯后,上吊自尽了。 * 系统感叹道,【陆修琰可真够狠的。】 “他们不应该是一对恩爱夫妻么?”阿洛搁下笔,微微吃惊道。 这些年她也没怎么关注过京城的事,若非是一国继承人确立这等大事,辛氏的情报渠道也无需特意禀报她。连带着成国公府倒台,贵妃三皇子一系这些大大小小的事。 系统忍不住抽了抽,【宿主,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陆修琰和孟琳琅这不明摆着互相折磨的怨偶么。 阿洛认真想了一下,她对他们的印象其实大多来自于原身辛盈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陆修琰和孟琳琅之间的感情纠缠来纠缠去,衬托得原身像是戏台上的配角一样憋屈难受还没什么存在感。 既然如此,当初她退婚之后,不也是相当于成全了这两人么。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辛盈的存在,他们应该从一而终恩爱情深才对。 现在孟琳琅死了,陆修琰怎么能独活。 听到这话系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关键是宿主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她还担心这会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任务,万一因为这件事原身的怨气反而变大了怎么办。 阿洛虽然这些年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书院和研究武道功法上,但她还是记得任务的,这可关系到以后的升级世界机缘,谁也不能阻碍她完成任务。 于是,就在孟琳琅和孩子头七之日, 升官发财死老婆的陆修琰,还没有享受几天荣华富贵,忽然就暴毙在了家中,还查不出什么原因来。 所有人忍不住看向了皇后和承恩公府,这杀磨卸驴速度也太快了吧,连皇帝和太子也是一样的心理。 谁不知道陆修琰就是投靠了皇后,反水把岳父家给卖了,生生搞掉了贵妃和三皇子,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这才得以荣升三品侍郎的。 太子视陆修琰为小人,厌恶他的品行名声,但也觉得母后做得有点过分,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吧。 皇后心里冤枉,陆修琰不过是颗比较得力的棋子,想用便用了,不想要丢了便是,何必将人弄死了还污了自己的名声。 虽然私下猜测议论众多,但也没人会为死得莫名的陆修琰出头彻查。 陆修琰在官场混迹多年一路往上爬,也没有多少好人缘交情,有的只是利益之交,他得势时趋之若鹜,死后则无人问津凄凉不已。 连家底钱财都被官府没收,余下的被仆人卷的卷,跑的跑。比妻儿下葬时还要简单落魄。 因很多人怀疑是皇后除去了陆修琰这个卖岳父以求荣的奸臣,完全无人联想到远在江南的无涯书院院长辛盈身上。 系统也想不到宿主说弄死陆修琰就真的弄死他了。 也就一句话的事,不至于让阿洛出手,自武道功法完成后,阿洛就私下培养出了一批人,实验这些功法的效果。这些手下的实力还不错。送陆修琰去地下与孟琳琅做夫妻,也不是多难的一件事。 户部侍郎陆修琰突然暴毙身亡,京城也就议论了一阵,很快就被新的惊天大消息盖过去了。 不是皇室准备择选太子妃的事,而是边关传来大捷,还是前所未有的大捷。 飞星将军率军接连攻破北蛮五大部落,不但覆灭其中三族,还将蛮人军队驱逐出阴山玉关之外,创下了足以留名青史的战绩。 仙侠文中的女配(赔礼道歉) 翌日, 景阳备好了厚礼来到清阙宫。 浮玄仙尊虽下令禁止灵曦公主踏入宫中一步,但没有说拒绝接见天族太子景阳,宫中仙侍不好阻拦只好将其迎了进来在殿中等候。 仙侍毕恭毕敬道, “还请太子殿下稍等片刻,我等这就去禀报仙尊。” “劳烦了。”景阳笑了笑,神态间一派高雅从容。 其态度让清阙宫的仙侍不由得心中感叹, 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但与那位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总是无理取闹的灵曦公主相比,温良有礼的景阳太子实在是好太多了。 仙侍进来禀报时,浮玄仙尊正手把手教徒弟白汐练字。 浮玄淡淡道, “近日是不是又没有坚持练字了, 不然字迹怎么还是这般轻浮,有失稳重风骨。” “被师父你发现了啊, 阿染找我去她家玩了,碧海那里好美啊, 还有好多鲛人唱歌鼓瑟。”白汐声音清清脆脆的, 却偏偏带了几分孩童独有的软糯, 墨黑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煞是可爱。 浮玄仙尊将她带回天界后,便助她脱胎换骨,修成仙身, 因而生长也更缓慢些。在天界的几十年过去,白汐也只是从七岁的幼女长成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模样。 白汐口中的阿染是她最近新结交的好友,东海水君之女梨染。 浮玄仙尊微微皱眉,他不愿拘束徒弟的天性, 只是―― “若师尊不在, 你还是少离开清阙宫。”他沉下声道。 白汐瘪了瘪嘴,低下头白嫩的手指忍不住卷着碧绿的丝绦带子, 像是委屈极了,“可是我在天界又没什么朋友,整天待在宫殿里好无聊啊。” 天界众仙都听说灵曦公主极为讨厌白汐,还多次找她麻烦,哪里敢与她亲密来往,生怕得罪了天帝爱女。 浮玄闻言面上清冷,但已心有不忍,毕竟白汐还是个孩子,喜欢玩乐乃是天性,故叹息了一声,“你修为仙力尚且低微,若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来不及报出师尊的名号怎么办?” 闻言白汐立即笑逐颜开,虽然老是待在清阙宫有些无趣,但师尊说这样的话也是重视在意她。白汐眸子里带着些许狡黠,笑靥甜甜道,“那以后师尊带我去外面玩好不好?那就不怕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浮玄仙尊微微颔首,轻声道:“嗯。” 身为六界的唯一至尊上神浮玄仙尊,在其他人面前永远都是清冷淡漠,但对于唯一的徒弟,那眼眸中总有那一抹温柔。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日日在清阙宫的仙侍怎会察觉不到。 所以在殿外见到这一幕时,仙侍也不敢妄自进入。 浮玄眉目微敛,声音清冷道,“有何事?” 仙侍禀报景阳太子前来拜见仙尊,似是为昨日灵曦冒犯触怒仙尊一事来谢罪致歉。 白汐有些好奇,拉上师尊的衣袖,“景阳太子是谁啊?他为什么要来道歉?” 她来仙界还不足百年,也不怎么熟悉众仙神,故有此一问。 浮玄对她向来耐心有加,解释道,“景阳太子是灵曦公主的兄长。” 这也正常,昨日他是下令不许灵曦公主踏入清阙宫半步,事情还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了解内情的人会知道是因为灵曦公主伤害他徒弟在先,故而他才会不留情面。但外界不知晓的人乍一闻,就容易以为是他清阙宫与天族一脉生出隔阂,甚至决裂。 于他还是天帝而言,都不是件好事。但也不可能让天帝天后道歉,毕竟他们与浮玄仙尊同为上神地位相等,亲自道歉有失威严,也会将这小儿争闹之事拿到台面上惹人非议。 此事由天族继承人景阳太子来表示歉意,最合适不过了。 浮玄素来也不喜灵曦公主的痴缠,无奈对方是天帝之女,明面上又不好发作狠了。但这次灵曦公主险些伤了白汐,触及他的软肋。浮玄才这般不客气。 其中缘由有些复杂,浮玄也没打算让年幼单纯的徒弟知晓那么多,只是简洁明了道,“灵曦公主昨日险些伤了你,他这做兄长的心有愧疚,便过来道歉了。” 一听灵曦公主的名字,白汐就有些不高兴。她初到仙界的时候,一切都像是活在梦里,好吃的食物,漂亮的衣裳,最重要的是待她温柔的师尊。 灵曦公主就像是闯进这个五彩梦境的大恶人,哪怕那时她是白汐见过的最美的仙子,但却一脸倨傲之色,看她如同是蝼蚁微尘般,还说她不配留在师尊面前,要将她丢下凡尘去。 若说白汐心目中最讨厌的人是谁,排第一的绝对就是灵曦公主。 即便有一段时间她态度软化,送了不少仙丹灵器想示好白汐,让她在师尊面前说好话,白汐才不理呢,回头就跟师尊告状了。 灵曦公主还骗她说师尊心里是有她的,以后还会与她这位天帝之女结为仙侣,不然百般宠爱的徒弟名字中还会与她有一个字相似呢。 这话令已经视师尊为最重要之人的白汐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才与师尊解开误会,明白一切不过是灵曦公主自作多情罢了。 白汐仗着宠爱自己的师尊在身边,说话也有些无所顾忌,“那个公主是坏人,她哥哥肯定也是坏人,师尊我们不要见他好不好。”她拉着浮玄的衣袖摇来摇去撒娇道。 浮玄对她一向心软,但这等关系天族与清阙宫颜面的事,浮玄却是由不得爱徒任性的。 今日若是不见天族太子,传出去恐怕就真的要流言满天飞了。 浮玄顿了顿,“景阳太子肯定带了不少礼物,都是送给你的,而且你不想灵曦公主对你道歉吗?” 了结了这桩恩怨也是件好事,灵曦毕竟是天族嫡公主,若是他不在的时候,汐儿对上她讨不了什么好处。 浮玄倒是想将汐儿永远拘在身边,不离开他庇护范围一步,但汐儿天性烂漫不受拘束,这样做怕是难得很。所以在天界树敌众多不是件好事。 白汐察觉出师尊话中的认真意味,不想让他不高兴,于是点了点头。而且像师尊说的,让灵曦公主那个傲慢恶毒的坏女人给她低头道歉,想想也是出了一口恶气。 浮玄轻轻抚过徒弟用浅色纱绫绑着的环髻,心中欣慰,汐儿虽年幼,却比许多年长千岁的神仙要懂事得多。 * 景阳见到从殿内出来的师徒二人,先上前作揖行了一礼,“天族太子景阳拜见尊上。” 尽管不像妹妹三百年来百般痴缠围着浮玄仙尊转,但景阳也是见过这位在六界盛名无双备受敬仰的上神几面的,如印象中一袭白衣清冷如画,姿容清逸,神情冷峻。 不止令他妹妹灵曦公主一见倾心,仙界中无数神女仙子都对他爱慕不已,这点景阳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他又望向浮玄身旁的白汐,露出笑容道,“这位便是尊上的爱徒白汐仙子吧。” “听闻灵曦曾为尊上添了许多麻烦,还险些伤了你,我亦替她向你道歉,望你见谅。” 仅仅三言两语,便被他说出了温润和煦之感来,如清风拂面,荡涤人心。本来因为灵曦公主而对他怀有偏见的白汐,不消多时,偏见恶感便散去了大半。 景阳一生下来便封为天族太子,待人接物自然非同一般。 就在白汐对他好感大涨时,殊不知景阳也在暗暗打量白汐。 自家妹妹痴缠了浮玄仙尊三百年之久,也没见仙尊拿她如何,顶多冷淡不理会罢了。而近些年来在清阙宫的屡次吃亏都是与浮玄仙尊的徒弟有关,甚至不惜打了他们天族一脉的脸面也要维护爱徒。 这不免令他也生出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引的孤高冷漠数万载的上神浮玄仙尊如此厚爱珍视。 只是观察许久后,景阳心底微微失望,论资质白汐哪怕修成仙身也不过泛泛,灵力与天界随随便便一小仙相比都不如。 论容貌气质,莫说与灵曦相比,放在美人如云的天界也毫不出众,唯一稍微特别的可能是她身上有种略显稚嫩莫名令人怜爱的气质罢了。 景阳没有多想,一边温言以待,一边将一方通体碧绿的锦盒递到白汐面前,微笑道,“听闻白汐仙子来天界不久,根基尚浅,这株千年紫芝灵草可助修行,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心魔障碍。” 白汐眼睛微微一亮,也不会掩饰面上露出的几分喜色。她知道自己法力低微,惹得不少人私下嘲笑,言及她师尊怎么收了一个这么资质愚钝的徒弟。可是她再怎么努力这修为就是上不去啊,现在能凭借外物增长修为法力也是好事啊。 这位景阳太子真是大好人,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她。 “灵曦平日也是被我们惯坏了,才会失了分寸,在尊上的清阙宫里出手,昨日她已闭门静思己过,以后定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景阳睁眼说起瞎话来也是厉害,明明关门生气也被他说成了思过。 浮玄心知灵曦公主那性子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但天族主动给了台阶,景阳太子又是全了礼数赔礼道歉,他也不好驳了面子,微微颔首面色淡然,情绪不见有半点起伏波澜,只道,“既然灵曦公主知错,此事便罢了。” 景阳心底一喜,“那我现在就让人唤灵曦前来,当面向尊上和白汐仙子请罪。”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要是早早带灵曦来,以尊上的禁令不让她进怎么办。等他这边谈妥说和了,再让灵曦过来低个头说几句,此事便了了。 景阳想的是很美好,做的也很好,往事俱备,只欠东风。奈何事情偏偏出了意外。 他在清阙宫待了大半个时辰,做出温柔知心体贴的样子还陪着尊上的爱徒白汐仙子聊了许久,等来的却是他派去的亲信仙侍的一句颤颤悠悠的话,“公主一早就外出了,人不在疏香宫。” 景阳脸上温和矜持的笑容当即就僵住了:“……” 哪怕仙侍是对景阳太子附耳所说,但浮玄修为何等高深,轻而易举便听到了。他本就对跋扈骄纵的灵曦公主印象不佳,如此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浮玄仙尊睫羽微阖,神色冷漠,雪色的广袖轻甩负手而立道,“看来灵曦公主也不是真心实意想道歉,以后还请令妹莫要再到本君的清阙宫来了,汐儿,我们走。” 白汐也听话乖乖地跟着随师尊进殿了。 景阳见状又是尴尬又是苦笑,叹了口气还是离开了清阙宫。 出了三十三重天后,他揉了揉眉角,对身边仙侍问道,“公主现在人在哪里?” 仙侍惶恐回道,“已问过了疏香宫的仙娥,只知道公主用过早膳后就出去了,也没人知道公主去了哪里。” “难道就没有仙侍跟着,就让公主一个人出去了?” 景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凛冽之色,显然是不满宫人失职伺候不力了。 仙侍心惊胆战又是苦着脸道,“好像是公主坚持自己一人出去,不愿意带仙侍,她们也不敢问公主要去哪里。” 灵曦公主性情骄纵是天界出了名的,三天两头的闹脾气,她宫里的人又哪敢阻拦询问,不要命了么。连仙侍都为在疏香宫伺候的宫人感到同情。 景阳却是沉下了脸,声音冷冽,“不知道公主去了哪里,那还不尽快禀报给本君,还有速速派人去找,便是将整个天界都翻一遍,也要找到公主。” 他眉头紧皱,有些担忧灵曦这次是闹脾气下界了。 仙界众人皆知她是天帝之女,再怎么任性恣意也出不了事,而人间与鬼界气息浑浊驳杂,不适合神仙停留太久。他最怕的是灵曦不懂事,跑到了另外两界。 妖界与魔界虽无主,但并不完全服天界管教,更有不少穷凶极恶的妖魔,灵曦即便有上仙修为,但战力浅薄真遇上了怕是会有危险。 幸好就在景阳忧心忡忡之时,没多久,仙侍就寻到了灵曦公主的踪迹, 有仙人见到她往乾元阁去了。 仙侠文中的女配(不关您的事。...) 阿洛不习惯身边有太多仙侍伺候, 连出个门都要准备华盖随扈这样大的排场,挥了挥袖子就拦下了想要跟随的仙娥,一人出了疏香宫。 原身虽很少去乾元阁, 但乾元阁在哪里怎么走她还是知道的,绕过九重渊阁,亭台楼宇, 路上有遇到驻守重重天门的天将, 但都熟知灵曦公主面容身份,皆持长戟行礼不敢阻拦。 最后阿洛来到了一座古朴的殿宇之前,门前守着的仙侍正在打盹, 听到声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见到阿洛面色大惊,当即伏地行礼, “小仙拜见灵曦公主。” 天哪真是夭寿了,灵曦公主居然会跑到这冷冷清清的乾元阁来。 见着年轻小仙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阿洛感叹原身在天界的名声究竟凶神恶煞到了什么地步, “起来吧, 我想进去看看。” 进入乾元殿后,又有几名仙官仙侍过来行礼,平日来乾元阁的人不多, 这里驻守的仙侍多是负责清洁打扫的,也不用担心出什么事,好歹也是天宫重地,布置了防守抵御的顶级阵法。 至少不用担心灵曦公主一时不高兴把乾元阁给拆了, 仙侍们心里想道。 乾元阁藏书甚广, 阿洛一眼望去也不知该从何下手,所以还是把此处的仙官唤来, 指明要记载上古时期的典籍卷宗。 在原身的记忆里也只是隐约知晓有天柱支撑相连天地,却不知有太昊伏羲阵,连她贵为天族公主也不知,恐怕此事是上古隐秘了。 阿洛想着,无论天柱和太昊伏羲阵都是上古时期的神o所建,那么在有关的典籍卷宗中也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乾元阁的仙官们虽对灵曦公主的要求疑惑不解,但也都照做了,十几位仙官仙侍共同努力下,才从偌大的乾元阁藏书中找了一些不知落了多少年岁青灰的典籍卷宗。 仙官欲讨好灵曦公主,正想提待将这些泛黄发旧的典籍卷宗细细清理复原后送到疏香宫,只见华贵无双的天族公主丝毫不顾及衣裙是否会被经年的灰尘弄脏,将那些书册置于平地之上摊开来,低头翻看起了那些典籍卷宗。 还不忘跟他们说一句,“你们先退下吧。” 阿洛一直待在乾元阁,景阳让人去疏香宫自然找不着她了。 她低头细心地翻阅着陈旧的记录,其中一篇名为《山海经》,粗粗看也就是,“千万年前,天地初开,众神o于混沌中诞生,与天地同寿,不死不灭,长生不老,神力深厚,亦创造了仙妖人鬼魔五界,又过去了数万年光景,才渐渐演化出如今的众生灵。 那时的神族才是真正的天地主宰,统御治理众生,因而神界在六界之中最为尊贵。然而不料混沌之劫降临,神界陨落,上古众神也随之消失,不复存焉,自此后世间唯有五界。” “上古时期的魔与现在的魔族并不是同类,而是被逐出神界的堕神,神天性创造万物,而魔,则心性凶残,毁天灭地。” 阿洛翻了二十多本卷册,才终于在其中一页找到提及的重要寥寥几笔,“相传神堕后化成的魔,会成为神的死敌,他们的精血可以玷污一切神界至纯至净之物……” 阿洛记得故事里白汐的真身便是上古神魔后裔,虽然不知道这两种相互克制的血脉如何能在她体内保持平衡,甚至丝毫不为外界所发现,但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她能破坏上古众神所建的太昊伏羲阵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页记录上古神明建立天柱,布下太昊伏羲阵一事,阿洛更是一字一句的认真仔细看, “天柱即支天之柱,又名昆山玉柱,取自昆仑山神石,上古众神合力所建,方才有天地分开,日月轮转,潮汐变移,此后众神又费心数万年光景,创造六界…… 因天柱维系天地安稳,故众神借助河洛图书,演化出太昊伏羲阵,守护天柱屹立不倒…… 每隔千年便有四位真神驻守太昊伏羲阵,以防被魔族侵入……” 神堕后化成的魔,脑子大概也不正常,也可能是与天地同寿长生不老活腻了,有的也会生出报复社会毁灭世界的念头,好在上古时期的众神也不傻,始终防着的。 混沌之劫毁灭的不仅是上古众神,还有魔。 现在的魔界生灵不过是上古魔族的附属,也没有那么强大能与神抗衡的力量,更不用说毁掉神布下的阵法了。 自从上古众神化为虚无后,自然也就没有神族看守太昊伏羲阵了,也无人想到数万年后会出现一位上古神魔后裔,还因为他人嫉妒算计谋害而误打误撞进入了阵中,引发灾劫导致六界蒙难。 而守护稳固天柱的太昊伏羲阵也在这数万年间成了六界禁地,阵法所携带的护界灵力强悍无匹,任何仙妖人鬼魔,一旦踏入必死无疑。 可惜将乾元阁的卷宗书册搜寻了一遍,找到的寥寥无几的典籍中,关于太昊伏羲阵的记录少得可怜,想来即便放在上古时期,这道攸关天地六界苍生的阵法也是绝密,又怎么放任随意流传下来呢。 阿洛叹了口气,却突闻上方传来一道轻笑声。 她一抬眸,就见到一位水蓝色衣衫,乌眉水眼,清俊雅润的仙人,在记忆中翻找了一遍,竟认出了这位的身份,天界中另一位身份尊贵的上神,明i仙君。 他虽不比浮玄仙尊是六界唯一的上神至尊,但却是上古至宝混沌青莲化身,相传他万年前在虚空海底诞生之日,天地间肆虐的地水火风一瞬间便迅速平息,各归其位生生不息。 因其地位超然,原身的父亲天帝让明i在仙界中任意挑选神职,他随手一指便选了个水神之职,于是这万年来他都掌领东西南北四海的水域,亦是六界的至高水神。 而在未来发生的故事中,他也是天柱断裂,灭世之劫降临后,最先陨落的众仙神之一,为了阻止天水倾泄毁灭六界生灵而以身挡之。 即便白汐献出补天石印记拯救苍生后,那些早先在灭世之劫中陨难的神仙也未能复生,无论是明i仙君,还是天族太子景阳。 阿洛屏退了乾元阁的仙官仙侍,独自在这里翻阅,原以为不会有人来打扰。却疏忽了那些仙官仙侍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却也不敢阻拦一尊上神要进来。 明i也是偶然到天宫乾元阁一回,外面守着的仙官还支支吾吾道灵曦公主在里面不让人打扰。明i心中不由得讥笑,真是好大的架子,早就听闻天帝爱女性情骄纵傲慢的名声,但一个天族公主还不足以让他见而退让。 再说了这乾元阁乃天界海纳百川包容万象的藏书之处,难道是天族一脉的私物不成。明i当即便无视了仙官,进入了乾元阁。 他进来不久便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卷祁山水图,正欲走时却无意瞥见,乾元阁某处快要被周围一堆堆厚重的书卷给埋了的小公主,引得他不禁为之停驻。 本精致的衣衫沾染了些许灰尘,发髻上的流苏发钗欲坠不坠的,但脸上那双眸子依旧清亮, 明i三万年前化形,论仙龄才一千多岁的天族公主在他眼中的确当得一个小字,听闻好像因为真身为一尾应龙,还在圆滚滚的龙蛋里待了两千年才破壳出来。 龙族向来骄傲追求体面,容貌心气无一不高,这位灵曦公主私下里席地而坐埋头苦读,这般毫无仪态的模样,难怪要仙官在外面守着不让人进来了。 阿洛继承了原身的法力和记忆,但也只是上仙修为,与明i上神的差距犹如天堑,加之她一心寻找和天柱太昊伏羲阵有关的卷册,就更不易察觉到其他动静。 若非明i仙君主动出声,阿洛也不会发现有其他人到来了。 明i整瑕以待这位天族公主会如何羞恼尴尬时,对方只是扯了扯有些凌乱的淡粉色薄纱披帛,像是想起要整理一下仪态,然后抬手微微行礼,“明i仙君有礼了。” 不愧是天族的掌上明珠,这礼行的还真是够敷衍的,连起身都未起,像是临时见到打个招呼。 明i还来不及不高兴,就先看见了小公主秀丽白皙的两颊和鼻尖沾了些灰尘,应是翻了许久的书所致,看着灰头土脸实在有趣,明i不自觉掩袖轻笑了一声。 见她还浑然不觉,明i竟起了心思抬手施法为她拂去。一察觉这个念头他就怔住了,随即按捺下来,对自己的心情突兀变化有些不解。 明i微微皱眉,再看向阿洛时,不自觉声音微微冷了下来,“灵曦公主求学上进是好事,只是姿态未免有失雅观,若让人见到了也不好,恐有失天族颜面。” 阿洛沉默了一下,然后极为客气礼貌地道了一句,“不关您的事。” 明i眉眼微挑,没想到这小公主还嘴上不饶人的,心里反倒气笑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时,小公主已经不再搭理他,继续翻书去了。 他方才望见她就是眉心微皱,神情专心致志,又十分庄重,似是面对什么天大的难题。 堂堂天族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能遇到什么难题,无非就是些小女儿家的风花雪月之事罢了。 明i忽想起曾无意听见他宫里仙侍私下议论天帝爱女灵曦公主痴缠浮玄仙尊的事,为此还屡屡针对浮玄仙尊的爱徒。 他右手拿着早早寻好的那卷水图书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左手上,看不出在想什么,但不到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仙侠文中的女配(太昊伏羲阵...) 阿洛已经将这些记载有关上古时期的典藏书卷几乎都翻阅了一遍, 有用的东西不多。恰逢明i仙君问了那么一句,她本懒得理会的,但刹那间恍然思及明i仙君乃是上神, 真身混沌青莲又是上古时期就已诞生,也许会知道些隐秘。 这样一想,她的态度迅速好了许多, 甚是端庄有礼地求教道, “敢问明i仙君,可听说过太昊伏羲阵?” 明i听她这么一问有些惊讶,现在六界之中知道太昊伏羲阵的人少之又少, 这位天族公主从何听来的, 又怎么会突然对它起了心思。 明i心中种种疑惑,但对上阿洛仿佛求知若渴般清亮又认真的眼眸, 一瞬间便消下去了大半,反而耐下心来指点了几句。 他说的与卷宗上大致差不离, 只不过还多了一样, 上古神o中有女娲神族造补天石, 倾注万年神力于其中。 据闻与太昊伏羲阵一样,是对天柱极为重要之物,但如何运用补天石, 传说中也只有女娲神族才知道。而且随着神界毁灭,像补天石神农鼎这样的神器大多也都随之消失了。 这些都涉及到明i真身混沌青莲的传承记忆了,这六界之中除了他怕是再无一人知晓这些上古隐秘了。 今日却对着一个才千岁的小姑娘说了出来,明i自认是见她稍稍顺眼, 何况这些秘密也不过是过去古老岁月留下的残屑罢了, 六界之中又找不到补天石这样的神器,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不知道的是, 阿洛还真知道补天石在哪里,就在白汐身上。 在预知的未来中,正是白汐在最后唤醒了体内的补天石印记,选择献祭才拯救了苍生。 阿洛既已成为了灵曦公主,也就不可能再做出陷害白汐引她入六界禁地的蠢事,但太昊伏羲阵这么容易被破坏,未免太不牢靠了,要不要想办法加固一下。 就在阿洛思索时,一道大力重重推开了乾元阁的大门,“灵曦,你可真是会找地方,让我找遍了大半个天界啊!” 是景阳的声音,他的火气可不小,一方面来自灵曦今日没能去给浮玄仙尊道歉,一方面便是满天宫匆匆寻找她的担忧。景阳怕她私自离开了天界遇到危险,吓得不行,结果却被告知她就在乾元阁待了一上午,这叫景阳怎么能不恼。 但在推门后他的怒气冲冲顿时卡住了,见到自家妹妹和明i上神共处一室,景阳下意识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愣了愣,“……明i仙君?”怎么也在这里? 明i神色不变,扬了扬手中的卷册,“祁山水脉近日有变,本君便来乾元阁取历年水脉图一观,意外遇到灵曦公主也在此处看书。” 他又看了阿洛一眼,“既然两位殿下有话要说,本君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景阳拱手微微行了半礼,他虽贵为天族太子,但也还只是上仙修为,见到上神还须恭谨行礼的。 “皇兄。”阿洛的声音倒是温柔小心的,似是敏锐察觉到景阳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你……”景阳抬袖指着她,但见到她难得扬起出乖巧软哒哒的笑容,终究是泄了怒气,重重一叹气,“我昨日不是和你说好,去清阙宫给浮玄仙尊道歉,让他免了你的禁令么。”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阿洛认真回想昨日的记忆。 只是她穿越来不久,景阳就在她耳边唠唠一大堆,有的也没怎么听清楚。再者阿洛知晓乾元阁有记载天柱和太昊伏羲阵的典藏卷册后,一门心思都在这上面了,哪里还记得景阳的什么叮嘱。 “对不起,皇兄,我忘了。”阿洛认起错来也非常迅速。 刚走出门外不久,听见两兄妹只言片语对话的明i脚步微微一顿,复又走了出去。 景阳拿她也是没法子,以为她是性子傲气不愿意去给浮玄仙尊的那爱徒白汐道歉,想想灵曦生来天之骄女,何曾受过什么委屈。他这做兄长的也已代她送了赔礼,道了歉,也无需她再走一趟了。 只是怕这阵子别扭完,他这痴情不改的妹妹又眼巴巴地一心往清阙宫跑想见浮玄仙尊了。 那到时候可就别怪他这兄长没有帮过她了,景阳在心里笑叹着摇摇头,又想起一件事来,“方才你与明i仙君在这乾元阁里……” 他那一双漂亮凤目忽地严肃起来,“你对明i仙君没有什么失礼之举吧。” 阿洛呆了一下,“……”原身在她兄长心目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其实也不怪景阳会这样怀疑,灵曦性情骄纵,爱使小性子,也容易迁怒他人,正值近日在浮玄仙尊那受了气心情不好,真发起脾气来才不会管别人是何身份呢。 “自然没有。”阿洛认真地回道,“只是请教聊了几个问题而已。” 闻言景阳略松了口气,灵曦已然得罪了浮玄仙尊,要是再招惹一位上神,便是她贵为天帝之女,也承受不起。他也没问阿洛请教了明i仙君什么,相比起来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瞧着明i仙君走时淡然平静的神态,应该也也如灵曦所说。 景阳也丝毫没联想到什么男女之情上去,实在是灵曦对浮玄仙尊情根深种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令他一点也不会觉得灵曦哪天会改了心思移情别恋。 * 明i身为上神,在三十三重天也有一处自己的单独宫殿,兰晏宫。 见上神回来,仙侍们皆恭敬迎上来。 待入殿后,明i忽又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对那天帝之女灵曦公主可知道多少?” 仙侍们皆是一愣,心底都暗自讶异,仙君性子天生惫懒,除了会处理神职司属事务之外很少出门,不知仙君怎的突然提起天族公主了,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不敢有拖延,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关于灵曦公主的事都说了出来。 其中有好有坏,大多是外界传闻。好的无非是灵曦公主身份尊贵,美貌无双。至于坏的么,那就是为人傲慢自视甚高,娇蛮任性了。 别人碍着天帝天后不敢说什么,但他们是明i上神身边的仙侍,这又是在兰晏宫,说起灵曦公主那些事也就无所顾忌起来了。最多的事莫过于灵曦公主痴缠浮玄仙尊了,闹得整个天界都人尽皆知。 有仙侍又说道,“听闻昨日灵曦公主嫉妒尊上爱徒白汐仙子,还险些出手伤人,幸而被尊上及时赶回,还严厉叱责了灵曦公主,下令禁止她再踏入清阙宫半步。” “是啊,今日景阳太子还带着厚礼去清阙宫赔罪呢。”其他仙侍也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天宫这地方消息传开的速度也极快,上午发生的事,就连三十三重天的仙侍都知道了。 因着明i与浮玄仙尊同为上神,往来交情还算不错,宫里仙侍的态度也偏向清阙宫些。同样觉得灵曦公主无理取闹,嫉妒成性,还心狠手辣对尊上不足百岁仙龄的徒弟下手。 明i顿了顿,眉一挑,摆了摆手,“好了,不必再说了。” 听过仙侍们所言后,他本来在乾元阁生出的那点些微好感,又迅速消退了。这等娇蛮任性妄为的女子,若是沾染上了实在麻烦,以后还是远离些吧。 * 那日从乾元阁回来后,阿洛就一直待在疏香宫,继续整理那些卷宗书册,企图再寻到些许相关记载蛛丝马迹。 这个世界的历练任务很明显,就是阻止灭世之劫。 一开始阿洛便想着从天柱和太昊伏羲阵本身入手,若它们本身没有问题,更不易毁坏,或者想法子加固阵法,那也许就不会出现未来的灭世之劫了。 可惜上古时期距今已然很遥远了,其中秘法难寻,阿洛叹了口气,只好暂时放下了这事。再回想导致未来六界灾祸的关键人物,她穿的人物灵曦公主算一个,另外两人便是白汐和浮玄仙尊了。 “灵曦,你最近怎么总待在宫里不出去?”阿洛一听声音,就知道原身那位极关心她的兄长来了。 景阳身为天族太子,平日处理的天宫事务不少,也不能日日来疏香宫探望心情不快的妹妹,但有些珍奇异宝新奇玩意却是没少送的,阿洛也渐渐习惯了这位兄长的真心关怀。 景阳这次来,是提起一件事,天后要举办瑶池仙宴,邀请诸天仙君。 阿洛穿越以来这几日,除了乾元阁和疏香宫还没有去别的地方,也不曾见过天帝天后。不过有原身的记忆在,她倒也不怕什么,只是听了景阳的话后,下意识问道,“浮玄仙尊和白汐呢,他们会来么?” 景阳微微一愣,眼角余光瞥过宫里伺候的仙娥,众仙娥顿时惶恐地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叮嘱过他们,公主近日心情不佳,尽量不要在公主面前提及清阙宫及其有关人等之事。 阿洛疑惑又惊讶,抿了一下唇,眸子依旧清透,“怎么了,我有什么不该问的么?” 这些天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天柱和太昊伏羲阵的事上,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在意。 景阳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又表现出温润和煦的笑容,“母神也给清阙宫发了帖子,只是……” 他小心观察着阿洛的神情,顿了顿,再缓缓道,“浮玄仙尊带他徒弟去了灵山雪海游历,没有些时日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而且即便回来了,浮玄仙尊也不让灵曦再踏入清阙宫半步啊。 放在之前,灵曦一听准要闹起来,她最看不惯浮玄仙尊对其他的女子百般好,哪怕那只是他年幼的徒弟。但这次景阳只见她脸上流露明显的失望之情,抿了抿唇,却没有说什么。 与她过去的无理取闹娇蛮任性比起来,反倒更令景阳心疼了。 阿洛垂下眸,心里着实有些可惜,本来穿越第二日便能见到的,现在倒是错过了。 若她没猜错的话,浮玄这次游历应该是为了寻找方法给白汐逆天换命。 他对这个唯一的徒弟是真的好,当初测算天机算到六界将迎来灭世之祸,浮玄在人间找到白汐这个命定的应劫之人,却不忍下手杀她,反而将其带回天界悉心教养,试图为她改天换命,消弭灾祸。 【到最后天柱断裂,六界即将归于混沌,浮玄宁愿自己牺牲也不愿让白汐去补天。 那时两人的感情也的确超越了师徒之情,到最后还成了被六界称颂感动的一段爱情。】系统甚至充满感情抑扬顿挫地说道。 阿洛:“……系统,后面这句就不用念了。”对她的任务没什么意义的事情,阿洛毫不关心。总不会让她去促成这段绝世爱恋吧。 仙侠文中的女配(仿佛耀眼夺目的让人想把她...) 见不到决定着未来六界存亡的两位主角, 但天后举办的瑶池仙宴还是要去一趟的。不仅如此,宴会当日一早,阿洛便被仙娥们叫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仙娥梧桐观着明镜中的公主殿下, 端得是华贵瑰丽,仙姿超逸,只是比之以往神色多了一层冷淡疏离, 许是因为浮玄仙尊的缘故罢。闹得这种地步公主心里不知有多难过, 她在疏香宫侍候了近千年,还从来没有看到这个集天帝天后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这样子过。 待来到瑶池后,宫门前候着的仙侍仙娥一见她, 立即躬身盈盈下拜, “陛下和娘娘早就等着公主来了。” 阿洛回想起原身的记忆,稳了稳心神, 一进去,就远远见到天帝天后就端坐在巍峨高座上。天帝容貌与景阳有几分相似, 气势上更为威严庄重, 天后一身金凰锦衣, 上面绣着的祥云飘曳,五彩凤凰更是栩栩如生,端得是雍容华贵, 尊贵典雅。 天后见到爱女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灵曦,快到本宫身边来。” 仙娥将阿洛引到离天后最近的主位座上,刚坐下阿洛就听见天后关切地问她, “本宫听景阳说, 你这段时日都将自己关在疏香宫里闷闷不乐?” 同时淡淡的目光略扫过阿洛身后的仙娥一眼,吓得后者尽数跪地战战兢兢, 不敢言语,“可是你们侍候公主不够尽心?” 阿洛在心里斟酌着言辞,回以笑容道,“父帝母神不用担心,我只是在宫里看看书罢了。” 原身在旁人面前骄横跋扈,但在尊贵的父母面前还是表现乖巧惹人疼爱的。阿洛也自知在疏香宫的一举一动瞒不过景阳还有天帝天后他们。 “我儿可是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天后目光一冷,她身为天后在三界自然有不少耳目。想到近日天界不少仙君仙侍私下议论,天后随即浮现些许怒意。 一群碎嘴的仙人,她的掌上明珠灵曦公主是何等身份,当得三界最尊贵的神女,却被人说心思狠毒骄横跋扈。在天后看来,传出这话的人分明是其心可诛。 她神情慈爱中又带着些许高傲,“你是天族嫡公主,无论做下何事自有本宫和你父帝护着,看谁人敢非议。” 阿洛一脸茫然,“……”其实她什么也没听到啊。 事实上换个神女仙子,被浮玄仙尊斥责拒之门外,早就丢尽了脸面,成了三界笑话羞于见人,但谁让她是天后的心尖尖,纵然有仙人私下说些不中听的话,也不敢到灵曦公主面前提,那不是招天后仇恨么。 阿洛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同时也知道原身那骄横跋扈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了,因为生来便只听得到称赞,以为凡事只要她想要就能得到,才会无所顾忌胆大妄为,甚至到最后愚蠢无知地犯下了弥天大罪。 在天后旁边的天帝也开了口,沉声道,“梓潼,此事灵曦也有过错在先,怎能在清阙宫里动手伤人呢,若非尊上宽宏,她一个冒犯上神之罪怕是逃不了。” 天后眼一横,她偏心爱女,对那个尊上爱徒白汐自然无什么好感,但她在天后位置上近万年,也不是什么愚蠢的女人,知道此事重点在于不能得罪了浮玄仙尊。 浮玄乃六界至高上神,虽与天帝天后同级,但论修为法力甚至威望都在他们之上,所以连身为三界主宰的天帝天后也需敬让三分。 “景阳已经去清阙宫赔礼道歉了,你看灵曦这阵子多乖巧安静,也定是知错了。”天后随即语气婉转道,显然是在为女儿说话。 天帝看向阿洛,也觉得她不同往日高傲骄纵,心底也升起一丝柔软。 天后怜惜女儿,他也同样疼爱灵曦,只是口头说几句罢了,免得她不知事,日后惹下什么大祸。 天帝心中叹息,本来想让女儿以后少去清阙宫的话咽了下去,转而温声道,“前日钟山帝君献上一枚玄水真珠,无惧五行阴阳与神兵利器,又适合水系修行,堪称至宝,就赐给灵曦护身吧。” 阿洛从原身的记忆中可得知这玄水真珠珍贵不已,便是做上神的法器也就足矣,她这两天还思量着原身修为不高,想着如何提升呢,当即起身谢过父帝。 听见此话,天后也总算满意了些,点了点头露出笑容。 她与天帝伉俪情深,也只有景阳和灵曦一双儿女。而且她怀灵曦时正逢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她险些遇到危险,还是腹中胎儿的真龙灵息显现护住了她。 这也导致生下灵曦后,先天不足只是一个未破壳化形的龙蛋,蕴养了两千年才出世。这种种原因令天后对她无比骄纵宠爱,几乎捧上了天。 天后又对阿洛温言道,“今日瑶池宴会来了不少仙君,灵曦你可以多结交认识一下。” 这话里牵姻缘红线的意味显而易见。 天后一开始对女儿倾心浮玄仙君也是乐见其成的,论容貌修为地位,尊上都是无可挑剔的人物,完全配得上灵曦。况且若两人结为仙侣,天族主宰三界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只是这三百年过去了,浮玄仙尊对灵曦的爱慕之情都是无动于衷,没有表现出一丝青睐。 天后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儿,她也是过来人,经历过少女情思爱慕难舍的时候,但有时当断则断,不能继续自苦下去。 阿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也知道天后一片爱女之心,遂点了点头,当是同意了。 宴会上,仙乐阵阵,香风四溢,宾客往来不绝。 阿洛在天后处饮了一些琼浆玉露后,屏退仙侍独自走了出来。在瑶池此处云巅之上,放眼望去,好似就能看到远在天边之处的昆仑山。 【六界皆知,昆仑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圆如削。】 这是阿洛所看过的其中一篇上古典籍的记载。 受母神之命来寻的景阳,远远望见阿洛,心中不知为何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滋味。 因着莫名些许不安,景阳放缓了步子,轻声笑道,“灵曦,你怎么不参加宴会,反倒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阿洛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天边,莹润似玉瓷的脸颊,不需施一丝粉黛,便在日色霞光中显出几分艳绝来。她的语气似是有一点点迷茫疑惑,“皇兄,你说天柱有一天会断裂么?” 而这场历练中,她真的有那样的本事阻止灭世浩劫么。 “你脑子里究竟装着些什么东西?”景阳伸手点上阿洛的额间,他脸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难道是最近把自己关久了,人也糊涂了?” “又是从哪看来的荒唐之言,天柱怎么会断呢,自上古众神建立起已有百万年了,而你又才多大年纪,莫要胡思乱想了。” 这话叫旁人听见了也不好,要么以为她痴傻,要么就当是妖言惑众了。景阳没有多想,便将其当成了儿戏之言。凡人常以‘山无棱,天地合’起誓,便是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灵曦这般异想天开,倒像是幼时化形化到一半抱着银白龙尾哭闹着说收不回去一样了。 阿洛嘴角微弯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虽远在天边之处,然而距离未来的灭世之劫不过短短几百年,身后的仙界却宴饮不休,一片歌舞升平。阿洛不禁心中感叹,连浮玄都能算到灭世浩劫,天界却没有半点忧患之心。 这也是为何阿洛方才没有跟天帝提起天柱和太昊伏羲阵的事,即便说了恐怕众仙神也没有一个会相信自天地初开便建立的天柱有朝一日会断裂,六界将归于混沌吧。 放在她所在的世界,她也不会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 这方天地安逸祥和太久了,又有多少人还记得数万年前毁灭神界的混沌之劫呢。 就是说了有何凭证呢,说白汐乃是上古神魔后裔,本不该存于六界之人。 以浮玄仙尊在未来为他的爱徒百般维护宁愿担下一切罪责的行为看来,只怕他宁可与六界为敌,也不会牺牲白汐的性命,或者寻个理由借口将其关押以保证不让她有机会为祸苍生。 浮玄修为法力居六界之冠,他要做的事谁又能阻挡,众仙神也会妥协吧。 阿洛沉浸在思索中,在旁人看来一副略带清愁惆怅不语的样子。 景阳只当她是把自己关在疏香宫关久了,整日翻书都快把自己看傻了,这些也是源于浮玄仙尊的事导致她郁郁寡欢,不得笑颜。 他忍不住又多劝道,“你也别老是惦记着浮玄神尊了,天族有那么多青年才俊任你挑选,何苦为难自己,又丢了脸面。” 这话似曾相识,好像不久前还在天后那听过。 阿洛也就发呆恍神了一小会,就见景阳笑眯眯地拉了位年轻俊逸的神君过来给她介绍,“这是东华帝君座下弟子青垣神君……” * 明i仙君也收到了天后举办瑶池仙宴的请帖,他不似浮玄仙尊那般冷傲不凡,不屑天界的交际应酬,除非涉及大事,一般他是愿意给天帝面子的,毕竟天帝是天道定下的三界之主,维护天地秩序,制定仙神律法。 不似昔年的上古众神,过于强势霸道,亦有强大神力掌控众生,最后也毁于天道降下的混沌之劫。 明i已经很少会忆起上古时期的事了,更别说这些还是他未化形尚为混沌青莲时残存的记忆,也太过久远难以追寻了。也许是前段时间听那位天族小公主提起天柱与太昊伏羲阵,勾起了他的这么一丝回忆。 想起那位天族小公主,应该也在这瑶池仙宴上吧。 明i目光淡淡扫了一圈宴会,却没有发现踪影,心下更加没了什么兴致,已在宴上饮了两旬,该给天后的面子也给了,是时候可以回去了。 他正要离开瑶池仙宴时,途经素兰阁时却听见几个神女娇声笑语。 “我跟你说,我方才看见青垣神君与灵曦公主二人在华净池独处相会。” “青垣神君与太子殿下素来交好,也是天界有名的青年才俊,太子会在其中牵线也不奇怪。” “天后前两日还发落了几个私下说灵曦公主闲话的仙子,你们还敢乱说话,怕是玉酿饮多了吧,快快住嘴吧,小心被人听到了。”几位神女对天后威严一向畏惧,立即噤了声。 明i也不知怎么的,抬脚转变了方向往华净池那边走了去,远远便见到这一幕画面, 少女花容月貌,华贵端庄,年轻男子风姿清逸,翩然若鸿,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壁人,佳偶天成。 明i看着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其实真实情况也并没有那么好,阿洛纯粹是为了照顾天后和景阳的关爱之情,所以在此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聊天。 对方也同样温和有礼,不曾逾矩。 对于阿洛的冷淡疏离,青垣神君自认是理解的,三界皆知灵曦公主倾心浮玄仙尊,除他之外,眼里再容不下他人。不然以她身份尊贵,亦有瑶华之貌,纵然脾气再恶劣,天界的仰慕者也不在少数。 他知道公主无意,也早早断了心思,只聊着些景致奇闻的话题以求这次见面圆满结束,以免招致天后不满。 当望见明i仙君不远处而来,青垣有些讶异,但很快躬身行礼道,“见过明i仙上。” 明i承天界水神之职,所以众人多以‘仙上’称呼。 明i清冷的目光掠过他,落在后面的阿洛身上,但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微微颔首,淡道:“可是我扰了二位相会?” 青垣莫名觉得背后一凉。 阿洛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遂对青垣微笑道,“皇兄怕是也等久了,青垣神君先过去吧。我也有些累了,待会就回疏香宫了,还请青垣神君替我转告皇兄一句。” 青垣松了口气,又向明i行了道礼告辞,莫名感觉对方看他的眼神更冷了些。 难不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得罪了这位上神。 按理说,明i听了宫中仙侍那些关于灵曦公主的传闻,以其行为举止便可知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都已存了应当远离的心思,但不知怎的见到她与别的仙君说话,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这位天族公主今日的打扮与那些宴会上的神女仙子一般无二,艳丽富贵姹紫嫣红的,明i惯来不喜欢这些颜色,觉得太过艳俗。可偏生见她穿来却觉得风姿楚然,仿佛耀眼夺目的让人想把她藏起来。 便是莞尔一笑起来,也比这华净池处的水芙蓉还要好看。 待青垣身影消失后,阿洛再看向明i,“仙上找我有什么事么?” 她又不傻,明i仙君出现在这里还说出那样的话来,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只是除了上次乾元阁说过几句话,她想不出自己和明i仙君有什么交集。难不成真像景阳说的那样,她得罪了明i仙君,所以来找麻烦的? 撞上她一如当日模样的清亮眸光,明i瞬时心下一慌,又不好言说自己的那点心思,便随意找了个话题,“上次听你提起太昊伏羲阵,似是很感兴趣……” “确有此事。”阿洛眨了眨眼,难道是被明i仙君发现了她的意图? 明i只觉得自己被她眸中的微光撩拨的心动,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但面上仍故作淡定,并顺着她的话迅速找到了个合适的借口,“本君对太昊伏羲阵不甚了解,但是本君宫中有河图洛书,也许能满足公主所求。” 闻言原本犹疑的阿洛,眸子立刻亮了起来。 仙侠文中的女配(龙公主与他这司水之神自然...) 兰晏宫的仙侍见到自家上神回来, 身边还多了一位绯红华裳的少女,看清了模样,竟是天族的灵曦公主, 众人仿似不敢置信一般睁大了眼。 等到两人身影越来越近,仙侍们才略有些慌张地跪地行礼,“恭迎仙君, 灵曦公主。” 明i微微颔首, 然后毫不避讳地带着阿洛进入殿内。 阿洛正是听闻明i仙君藏有河图洛书,所以才特地来的。能探寻太昊伏羲阵秘法的机会,她不可能放过。 众仙侍悄悄打量之下, 将目光投在了灵曦公主身上, 又是惊诧又是惶恐。前段时间他们才在仙君面前说过灵曦公主的恶劣骄纵名声,今日仙君竟然就与她联袂归来。 没人会认为明i仙君是受了天帝或天后之命, 才让灵曦公主到这来的,要知道他们家上神外表看似温和, 实则骨子里的傲气, 绝不输给浮玄仙尊。怎么说也是上古时期就存活下来又由先天灵宝化形成为上神的人物。 他不想做的事, 天帝天后也休想强迫他,所以此事必定出自他情愿。 仙侍们心里哀怨,仙君您怎么能这样。 简直是在给他们挖坑, 早知道仙君的态度,他们也就不会傻乎乎的说灵曦公主坏话了。 明i直接无视了众仙侍们幽怨的目光,甚至还觉得他们有些多余,挥了挥手, 留下两三人准备茶果仙露, 其余人就不用待在殿内了。 阿洛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河图洛书乃上古神物, 明i能应下她的要求给她一观,已经让她很意外惊喜了,就是再有什么其他规矩她也不在意。 据上古典籍记载,天柱初立时,清浊二气依旧混杂天地,六界不稳。于是太昊神族和伏羲神族齐心协力共同研究河图洛书千年,从中创出一道绝妙阵法,用以镇守天柱,稳固六界天地。 此阵便是太昊伏羲阵。 仅仅是观上一眼河图洛书,阿洛便觉得四象变化,无穷之妙都在此图显现。 太昊伏羲阵是从河图洛书演化出来,根据后天之数所创。全阵是仿照上古时期六界的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布局而设,里面森罗万象,星罗棋布。 当阿洛的心神深入其中时,便能看到上古时期的大河大川,海洋天空,鸟兽鱼虫,演化上古世界的变化。 而且身处其中不知时间流逝,能看到雪山变成海洋,沧海变成桑田,河图之上的幻象,一生千万,一刹那的生灭消长,好似过了亿万年之久,也似过了无量量劫数。 直到阿洛的元神感到一阵刺痛,似有什么力量将她拉出。 迷糊间睁开眼只见明i俊逸清华的脸上,眉头紧皱了起来,“幸好有本君在旁边守着,否则你只怕元神精魄都要融了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他手下也不停,扶着她并一道清越灵气及时输入阿洛体内,缓解她体内仙力险些枯竭之状。 明i以为这天族小公主只是没见识过河图洛书这等神物,好奇一观罢了,谁能想到不管不顾整个元神都进去了。 阿洛脸色微微苍白,气息虚弱,华丽繁复的裙摆下忽然幽蓝光晕一闪,竟幻化出半截漂亮的银白龙尾来。 应是因为龙元损耗,致使她有些维持不住人形了,故而显现出真身来。 阿洛穿越后就尽快掌握了这副身体的法力灵气,心念一动一掐诀,便迅速收起了龙尾。 明i看得一时失神,但想到还要为她输灵力,迅速压下了别的想法,专心为她疗伤。源源不断的水灵之气,涌入阿洛的身体,再传至四肢百骸。不消片刻,她面色就恢复了红润,精神也好了许多。 再看明i,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损耗的那些仙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阿洛不由得感慨,上仙和上神之间的差距果真犹如天堑。 “多谢仙君为我疗伤。”阿洛真心实意地感谢了一番。 明i偏过头去,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无妨,只是些小事罢了。” 明i在心里回想着她龙尾显现的那一瞬,只觉得她的尾巴可真好看。可惜收得太快了,没能多看上一眼。 若是哪天能多看到一些便好了,明i脸色有些薄红,仿佛掩饰般抬袖轻咳了几声,“河图洛书玄妙无比,非上神之力不能掌控,你修为尚浅,也不可多观。” 阿洛乖巧地点头,然后就听他说,“日后有我在时,你方可来兰晏宫一观河图洛书。” “多谢明i仙君,灵曦感激不尽。”她欢喜至极道。 对此阿洛心下自有一番理解,河图洛书可不是乾元阁里的那些典籍书册可以相比的,若非昔年明i仙君的真身相护,只怕也要陨灭在混沌之劫中了。这样的至宝神物,便是天帝天后都不敢随便索要,当然不能让阿洛带回去自己研究了。 毫无疑问,她要是想多了解太昊伏羲阵的构造,就得多来兰晏宫跑几趟了。 * 疏香宫的仙娥们欢欣鼓舞地发现她们家公主终于不再关在宫里闭门不出‘郁郁寡欢’了,开始出去走动了。只是这常去的地方竟成了明i上神的兰晏宫。 而且公主去的次数极为频繁,几乎三天两头的去,日出后去,日落后才归。 实在奇哉怪哉。 阿洛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容易引起非议,但为了研究太昊伏羲阵只能当没听见了。而且为了以防明i仙君哪天不高兴了,不给河洛图书给她看了,她还是抓紧些时间机会比较好。 有了初次的教训,每次观想河洛图书,阿洛都谨慎地控制着心神,最多一两个时辰,也就不至于再出现上回那样,损耗元灵虚弱狼狈得险些显现出真身来了。 另外在兰晏宫的时候,那些仙侍不知为何对她尤为恭敬,阿洛在心里嘀咕着难道原身的名声已经凶神恶煞到这种地步了。 偶尔观想完河图洛书后,还见到明i仙君在旁边看书,还让她一起饮茶用点心,或者手谈几局。 在自身修炼上,明i对她也多有指点。阿洛真身为应龙,修得也是水系法力,司掌天下水系的水神,明i仙君自然是最好的老师了。 天帝送给阿洛的那枚玄水真珠,本意是给她护身之用,但明i告诉她与其借助外物保护,不如提升自己的修为。 阿洛听从他的建议炼化了玄水真珠,修为也立刻上涨了一大截,原本上仙初期的修为,在短短时日内已然突破到中期了。 这也不奇怪,原身自恃身份尊贵,平日不在意修炼之事,反倒有些浪费了这么优越的修炼环境。再者生来仙胎,顺风顺水,在心境上也没什么历练。阿洛不过是弥补了缺陷,水到渠成罢了。 阿洛自觉厚着脸皮日日往兰晏宫跑,兰晏宫的仙侍们却发现自家上神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这日众仙侍又在庭院树下议论八卦, “仙君这样子好像有点奇怪,对灵曦公主太好了些吧,不拘她每日都来宫里,一待便是两三个时辰。” “前些时日,仙君还让我去疏香宫小心打探灵曦公主的饮食喜好,喜欢喝什么茶水,吃什么糕点。上回灵曦公主吃的不多,仙君还说我不用心,办事不力,嘤嘤嘤。” “不止如此呢,仙君还特地让我准备了千年的凝芷仙露,每次灵曦公主来后都会奉上去,还不让我说出来。” 说这话的仙侍还颇为心疼,凝芷仙露这东西实在珍贵,可滋补仙体,凝神汇气,便是上神珍藏也不多,平日就是浮玄仙尊这等人物来了,仙君也不随便拿出来。现在却是吩咐她每回都不能少了。 这样一总结起来,已经很明显了。 兰晏宫众仙侍们内心沉痛地确定下来,他们家单化形便已万载的仙君,貌似眼神有点不好。 在天界比灵曦公主更貌美,性情更温柔贤淑,修为更高的神女也不是没有,怎么偏偏看中了这么一位主。现在就这般迁就宠溺,那以后若是迎娶入兰晏宫,感觉他们的日子怕是要暗无天日了。 在一众哀哀切切中,忽然一位小仙娥壮着胆子羞怯出声道,“好像灵曦公主性情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坏吧,我上次不小心将仙露漏洒在了她的宫裙上,她也没有发脾气,连句责怪的话都没有,施了个清洁术便让我退下了。” 众人一听便愣住了,他们长年待在三十三重天,与这位天族公主接触并不多,对她的传闻多是听其他仙侍道来。 另一位稍年长的仙侍轻笑道,“仙君有情,灵曦公主也未必无意吧。她在我们兰晏宫这些时日,从未显露出什么骄纵无礼来,不似传闻中那般,这恐怕是她在意我们仙君的表现。” 众仙侍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他们还不至于认为是天族公主畏惧上神之威,要知道这位骄纵任性起来,连浮玄仙尊的爱徒都敢伤害,又何须在他们面前装什么样子。 隔着窗子已停驻许久的仙君,听见这些话心绪也忍不住紊乱了起来。 自认识阿洛以来,明i就一直心底犹如浮絮摇摆,不大清明,但被这些几百岁千岁的小仙侍们三言两语,仿佛点破了一般,豁然开朗。 * 阿洛觉得今日的明i仙君有些不同,似乎脾气格外温和些,有问必答,指点修炼上问题时更加细心。 “水者,至刚至柔也。……” 明i抬袖轻轻一挥,幻化出水灵之力,缥缈如丝带,绕至阿洛周身,她轻轻以灵力一相触,就发现那道水灵之力一丝破绽也无,自己的灵力欲探入进去仿佛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并不是因为明i以上神修为压制,而是他的水系法术实在玄妙绝伦。 即便不是为了河图洛书中关于太昊伏羲阵的秘法,在明i上神这里学习水系术法修行,对阿洛也是受益匪浅。 灵山雪海, 这段时日几乎是白汐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她最敬爱的师尊向她许下了带她‘朝游沧海暮苍梧’的承诺。他们一起游历六界,看过人间的五光十色,山海风光。 白汐在心里默默地想道,要是能永远都在师尊身边那就好了。 浮玄收到一枚灵力幻化的纸鸢,是明i仙君的回信。 他曾向明i求问过有何上古秘法,能替人洗筋伐髓好修改命格。明i却回应道说一人命格自出生起便已天注定,难以改变。 不想这次他又回信向浮玄建议一个地方,神农遗宫,那里或许有可能。 明i听说过浮玄爱徒资质平庸,连灵力也聚不齐,哪怕有幸被浮玄带上仙途,日后万年也难以突破上仙,甚至连天界的一般仙人不如。他只当浮玄想为他的宝贝徒弟改变资质,重塑仙基,这药也只有曾经的神农神族才有可能造出。 不过浮玄和他徒弟能否寻到,这就要看运气了。 明i有此一举,也只是想拖些时日,他既已明了自己的心意,那浮玄还是在外面待久一点比较好。 他目光落在对侧,少女专心看书恬静柔美的容颜,垂下的眼睫扬起,双眸似月光般清冷,发间流苏被微风吹动摇曳,乌发披肩尚有一缕落在肩头。 忆起那惊鸿一瞥的银白龙尾,明i煞有介事地在心里想到,龙公主与他这司水之神自然是相配的。 仙侠文中的女配(放弃河图洛书...) 看着师尊指尖的金色灵鸢消散, 白汐眨了眨眼,“师尊,我们不回天界了吗?” 浮玄淡淡点头, 神情清冷而淡漠道,“嗯,我们暂时不回去了, 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神农遗宫虽有些遥远, 且神秘莫测,但若能为白汐改换命格,也值得冒险一试。 白汐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回天界, 那里虽然很漂亮, 但也有很多人讨厌她,尤其是那个灵曦公主, 师尊一不在,就总有人来欺负她。相比起来, 她更喜欢这种待在师尊身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 最好只有他们两个没有旁人。 所以白汐笑容甜甜道, “师尊在哪里,汐儿就在哪里。” 浮玄眼里浮现一抹柔意,轻轻抚去她的头上飘落的雪花。 仙人不似当年的上古神o与天同寿, 长生不老,便是修为再高的仙人也终有仙寿殆尽的一日。浮玄的师尊在归寂前将维护六界安宁太平的重担交托给了他,他也始终秉持着心怀苍生,悲悯世人的正道之念。 那一日师尊留下的天机镜异动, 浮玄从中观之, 预感到五百年之内,六界将迎来一场无法抵挡的灭世灾祸。 他在人间寻觅数年, 才找到应劫之人白汐。 只一眼他便看出她命格有异,天生煞气,内含玄机,为护天下苍生他本应当机立断,抹杀这个本不应存于此世之人。 但她只是个七岁的孩童,还经历过父母双亡夭折之苦,颠沛流离,受尽欺凌,实在无辜。浮玄终究不忍下手,选择了封印白汐的命格煞气,让人看不出什么异样,又将她带回天界,留在身边抚养,由他来看管她一生一世,自然就不会有六界灾祸发生。 数十年相伴终究生了真心情谊,他当初封印白汐的命格煞气,同时也阻了她的仙途,永远不可能聚成灵气,更遑论修行。但让浮玄惊异的是,天机镜中的命轨生死线始终未变,未来的灭世之劫也并未化解,白汐依旧是那个冥冥之中注定的应劫之人。 彼时人间初见的时候,浮玄就不忍对白汐一稚童下手。现如今两人已成师徒多年情份,浮玄就更不可能伤她半分了。 他不忍在苍生和徒弟中做出抉择,只能竭尽全力都护住。 于是浮玄从此就操碎了心,一边悉心教导关爱徒弟,唯恐她生出祸害苍生的心思,一边则想着如何为爱徒逆天改命。 不止明i上神,但凡是修为高深的仙神,哪怕是隐世不出德高望重的前辈大能,他都一一求教过,旁人知道了只感慨浮玄仙尊对徒弟宠溺照顾到这种地步。 同时也引来了更多人对白汐的嫉妒。 清阙宫就很快收到了浮玄仙尊的回信,原以为尊上不过一月半旬便归来,但看信中的意思还会在外多逗留一段时日。 尊上计划有变,仙侍们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依着规矩守好清阙宫。 但在某些人眼里就不是滋味了,“尊上难道就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在清阙宫里说话皱眉的是一位紫衣神女,不仅容姿明艳,且气质淡雅,见之忘俗。而能随意进出清阙宫,且得仙侍们恭敬对待的,足见其身份不一般。 仙侍恭声回道,“尊上在信中未提及,若有什么不决的事务,丹珠上仙自行处理便好。” 这位丹珠仙子也算出自他们清阙宫一脉,其父苍成神君曾经是浮玄仙尊手下最得力的部属,后来在三千年的仙魔大战中牺牲战死。 年幼失怙的丹珠仙子还曾一度被接入清阙宫,蒙浮玄仙尊怜恤,亲自教授过几年仙术。所以清阙宫的仙侍也当她是自己人,连尊上的书信内容也没有隐瞒她。 丹珠仙子却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沉下脸来,端正严明道,“尊上肩负重担扶持苍生正道,维护八方安宁,何其重要,哪有那么多闲暇时间陪她一个小孩子游玩,白汐未免太不懂事了。” 对神仙来说,一段时日也许是三五年,也许是百年,这都说不定。 仙侍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许是见多了尊上平日里对白汐仙子的纵容爱护,这点小事貌似也算不得什么了。 丹珠心头翻涌起一股深深的嫉妒情绪,藏在袖里的指甲都快嵌入掌心了,她如何不知道尊上对白汐是怎样的宠溺偏爱,连她见了都要行礼不敢冒然得罪的天族公主,尊上为了白汐都能不顾与天帝一脉的重要关系,叱责禁止其踏入清阙宫半步。 这便是尊上徒弟的待遇么?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却被区区一个凡间孤女得到了。 曾几何时她还在清阙宫受尊上教导的时候,也幻想过会被尊上收为弟子,名扬六界,但始终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丹珠对浮玄仙尊唯有仰慕敬重,不敢有半分怨恨亵渎之心。尊上那样孤高绝世的人,怕是谁也入不了他的眼。她资质又非绝顶出众,如何能成为尊上的弟子。但这样的自我安慰在数十年前,尊上从凡间带回一孤女,昭告六界收为弟子的盛大典礼中被打破了。 明明那个凡间孤女资质愚钝不堪,修行上也不够勤勉,整日贪玩喜乐,心性不定。不似她,即便离了清阙宫也努力修行晋升上仙,还担任天界要职兢兢业业,更是一心向着清阙宫,向着浮玄仙尊。 为何尊上看不到她呢,连她在下界努力积累功绩名声,满心欢喜期待来到清阙宫,想要得到尊上的一句称赞都没有。 而白汐,她凭什么得到了所有。 丹珠心里充满了嫉妒的恶念,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后,再睁开眼来依旧还是那个高贵温雅,窈窕动人的神女了。 旁人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只听她缓声笑道,“那等尊上归来后,我再来清阙宫。” * 外界的一些小小纷扰,似乎也影响不了兰晏宫, 现在兰晏宫里的仙侍们把准了明i上神的脉,对灵曦公主的喜好也都烂熟于心,每次来时必定要上的几样黄金栗蓉糕与玛瑙白玉糕,还有凝芷仙露或是九九归元茶等等。 灵曦公主经常出入明i上神的兰晏宫,这天界传的八卦也少不了,天后就有所耳闻。 这日与天帝商议完天界事务后,她似是不经意提起此事来。 天帝勤政,每日忙于六界政务,对于天宫的一些流言知晓得并不多,一听便有些惊诧,“灵曦与明i仙君?不会是弄错了吧。” 他记得女儿一心痴恋浮玄仙尊,为此还闹出不少事端来,怎么转眼间又与另一位上神扯上关系了。以天帝对女儿的性情了解,不像是容易移情别恋的,不然有不会执拗纠缠了浮玄仙尊三百多年也不见罢休,大有一副钻进牛角尖不出来的架势。 天后含笑道,“我问过景阳了,明i仙君指点了不少灵曦修行上的问题,她现在修为都已经突破到上仙中期了。” 天帝微微颔首,面露温和之色,“这倒是件好事。” 儿女上进出色,做父母的都会为之骄傲,哪怕地位尊贵如天帝天后也不例外。 景阳身为天族太子自幼被他们悉心教导,他本人也努力修炼如今也是上仙巅峰期修为了。而灵曦得天后偏爱娇宠,天帝对她要求也不严格苛刻,以她身份,三界之中都无人敢欺她,所以修为一向平平,如今肯发奋起来,实属难得,天帝对明i仙君的好感也大大提升。 “他二人不曾越礼,在兰晏宫也只是指点修行上的事,下下棋弹弹琴罢了。”天后微微一笑,似是神态不明,“但我看明i仙君,未必没有这个意思。” “你是说……”天帝似是不敢相信,但也知道天后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言。 天后虽不好手伸到三十三重天上神居所打探消息,但也能听到一些风声,光是灵曦日日去兰晏宫拜访,明i仙君不仅没有拒之门外还好生用心招待着,便能瞧出些端倪来,天后又不是那等不懂情爱的少年人。 明i上神自万年前化形以来,也素来洁身自好,天后曾有意为他牵红线,他却道嫌弃情爱麻烦,不愿沾染。这万年来,还未见有哪位神女仙子能得他厚爱重视过。 天后抿了抿嘴角,笑了起来,有一丝得意和自傲。她视若珍宝的爱女,就算被浮玄仙尊拒绝冷待,也不缺人喜欢。 “若如你所说的,那也是一件好事。” 天帝微感欣慰,灵曦与明i仙君若能成,不仅是爱女觅得良配,对天族统御三界也大有助益。明i上神不似浮玄仙尊那般不好相处,但为人处世更加滑不溜手,但无论是上神修为,还是从上古时期就存活下来任何一点,都足以天帝对其重视不已。 就在天帝天后有意撮合阿洛和明i仙君,甚至暗暗吩咐了底下一些仙侍。另一主人公明i也遐想着如何与她多多相处,细水长流好令她知道自己心意。 阿洛却在这日观想完河洛图书后,对明i郑重行礼,神情认真道,“仙君,明日起我便不再来了。” 明i素来那清朗俊逸的笑容,当即微微僵住了,“为何?” 他抿起唇,难道是宫中有仙侍怠慢她了,还是有哪里做得不好令她不喜欢。 明i心中正纠结烦躁时,阿洛给出的答案却是一本正经,“河图洛书乃上古神物,其中玄妙,非我等小仙能观之一二。这段时日是我不懂事,叨扰仙君了。” 简而言之,她对河图洛书已经失去了兴趣。 阿洛本来抱着借助河图洛书研究出太昊伏羲阵的奥秘,看能否弥补其中缺陷或是加固阵法,以避免未来有朝一日被毁。但三月努力下来,她已经彻底放弃了。 阿洛十分平静地在心里对系统道,“我没有太昊伏羲的智慧。” 就是再看上个百年千年,也从中悟不出来什么。 论智慧,哪怕是数十万年后的神仙以及众生灵,也不能与上古太昊伏羲两大神族圣者相比。 这段时间学习河图洛书的过程,彻底都杜绝了阿洛想从中找到加固太昊伏羲阵的念头,实在是太难了。阿洛自认不是个蠢笨愚钝之人,但每每研究观想到最后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智商,只觉自己如沧海一粟,渺小不可言,一片茫然无知。 好在阿洛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她想得开,若太昊伏羲阵的缺陷能够弥补或者加固,上古时期众神早就已经做完了,不至于留到现在,她也只是试一试罢了。 河图洛书在明i手中待了万年,他自己也是精通阵法卜卦的人,但阿洛曾试探着问他有没有可能再造出如太昊伏羲阵那样的大阵时,他直言道没有个几千年时间推演是不可能的。 挽救太昊伏羲阵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但在兰晏宫待的这段时日也不算白费。 阿洛眉眼弯弯,眸光清透又认真,带着真心实意地感激道,“多谢明i仙君这几月的教导,灵曦深感过往岁月荒废疏懒修行,自觉惭愧,所以决定闭关静心修炼一段时日,以期提升修为。” 明i见到她清澈如水的眸子,一时不知该心软还是气短胸闷,抿紧了唇道,“那便随你吧。” 仙侠文中的女配(上神劫) “你说什么?”天后听见底下仙侍回禀, 也不免愕然。 疏香宫里也不少天后精心挑选的人,时时照顾着灵曦公主,这位回禀消息的仙侍就是其中一位, 她毕恭毕敬地垂首回道,“公主一回去就闭关了,而且说这次闭关时间会比较长, 少则数十年多则百年, 让人不要打扰。” 天后揉了揉眉角,她这个宝贝女儿可真是令她头疼,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她刚想着让灵曦和明i仙君两人多多相处, 好凑成一对良缘, 灵曦居然就抛下对方想着闭关了。 若说女儿在明i仙君的帮助下突破修为,天后倒还相信, 但静下心来闭关修炼,她却是全然不信。 灵曦就不是那种肯吃苦的性子, 定是还有什么别的缘由。 天后又问道, “明i仙君那边如何?” 仙侍摇了摇头, 明i仙君乃是上神之尊,他们如何能揣测,只是――“兰晏宫那边有仙侍私下过来询问公主闭关之事, 但是否代表明i仙君的意思,还未可知。” 天后稍稍放下心来,宫里仙侍惯来会看主子脸色心情行事,既然兰晏宫有人来询问, 就意味着明i对灵曦依旧是关切上心的。只要不是灵曦与明i仙君闹了矛盾就好。 景阳也是随后才知道妹妹闭关修炼一事, 等他赶到疏香宫时已是迟了,连灵曦一面都见不上。 阿洛特地嘱咐了不许人打扰她, 除非有突破否则她不会出关的。 景阳与天后的心情差不多,灵曦从小到大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养出来的娇气惫懒,哪里会辛辛苦苦修炼。对此他颇为不解,还来到了母神居所云华宫询问。 天后扶额轻叹,她方才查问了疏香宫仙侍仙娥一圈,问近日公主有什么不对劲,或者问了什么特别的事。 结果得知除了日日去兰晏宫拜访请教之外,灵曦还特地问了仙侍一件事,浮玄仙尊和他的徒弟白汐什么时候回天界。 浮玄仙尊携徒弟游历六界归期不定,这在天宫也不是什么隐秘。再者公主询问,那些仙娥仙侍也不敢有所隐瞒。这刚好就发生在灵曦决定闭关前两日,时间这么凑巧,天后不能不怀疑二者有关联。 比如按照女儿过往的作派,听了定是要嫉妒闹起来的。 景阳听后面有些惊疑,脱口而出道,“难不成灵曦是想在修为上有所进益,好能配得上浮玄仙尊?” 他自顾自地脑补了一圈,甚至还觉得合情合理。 浮玄仙尊和白汐仙子不在天界,灵曦就是嫉妒也做不了什么,加上还有之前的事,灵曦若还是没能因为尊上的冷情而放弃这段痴恋。难保不会想别的法子接近尊上,比如提升修为好名正言顺站在尊上身边。 想到景阳一时间倒也不知道是该高兴为好还是该生气为好。 若是真的,那么灵曦在闭关修行定是会认真下狠心的,但景阳又不忍她陷入这段看不到什么结果的情爱苦痛中,越陷越深。 天后听了他的分析,也是头疼,最后叹道,“这些猜测你就不要对你父帝说了,就当灵曦难得勤勉,想要好好提升修为吧。” 传出去未免不好听,她也不愿意见到天帝对女儿失望。 “唉,我原本还想着她与明i仙君……”高坐在上方的天后微微一蹙眉,随即暗自叹了口气。灵曦这一闭关不知要多久,说不定就此错过了明i仙君这段良缘。 后面一句话虽轻,但景阳还是听了个清楚,他不禁睁大了眼睛,明i仙君和灵曦? 天宫最近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竟是真的,连母神都这样说,他不可能不信。 难道是因为灵曦痴缠了浮玄仙尊三百年,都未得其一丝青睐,令他低估了自家妹妹的魅力值,景阳忍不住自我怀疑道。 * 阿洛还不知道景阳和天后脑补了那么多,不过说她决定闭关修炼,与浮玄有关系也是真的。 但不是因为原主那点私情私爱,而是她知道浮玄此行不会单纯是带徒弟游玩,更有可能是冒险试图为白汐逆天改命。 阿洛更知道,浮玄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成功。 在原身的记忆中,浮玄就曾耗费无数重宝仙药,尝试过诸多方法,皆是无果。 若是成功了,就不会有未来的灭世之劫了。世人命格一出生便由天道定下,难以脱离五行六道之外,尤其是像白汐这样的应劫之人,想要改变其命格就等同是逆天之举,何其困难。 同样阿洛也不觉得少了一个心生嫉妒任性妄为的原身,白汐就不会意外破坏太昊伏羲阵,致使天柱断裂了。 灭世之劫若是这么轻易就能阻止,那就太小看天道,这天地六界之间运转的天命大势了。 在系统看来,这个世界就像一台正常运转的电脑。天道便是服务器,昔日被毁灭的神魔就相当于电脑承担不起或对电脑伤害太大而不得已卸载的软件。而白汐这个本不应存于六界之人,也同样是一个BUG,甚至是病毒漏洞,她的存在就危及了这个世界,迟早会令这台电脑陷入死机无法再重启。 要么清除抹杀掉白汐这个病毒,要么强化优化核心,建立更坚固不可摧的保护屏障,使其不会被病毒破坏。 后者阿洛便是从太昊伏羲阵下手,但显然是走不通的,不得不另寻其他方法。 阿洛想再多也需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没有足够的修为实力,她就是想做些什么也做不了。 ………… 兰晏宫最近的气氛急转直下,冷得就像个冰窖似的,就如同他们家上神的心情,让人心里直打寒颤。众仙侍们心里都知道这与一个人离不开关系――灵曦公主。 得了空闲仙侍们又聚在一起八卦,说起明i仙君近来种种怪异行为。 比如前些时日一仙侍没有奉上黄金栗蓉糕与玛瑙白玉糕,仙君还皱了皱眉质问她为何没有。 那仙侍斗胆回道,那些是灵曦公主平日喜好的吃食。 结果仙君拂袖微怒道,“她不来,难道我就不吃了么。” 可整个兰晏宫伺候的仙侍都知道,明i仙君不喜甜食,连碰都不碰的。但既然仙君发了话,仙侍们只能在厨房里做了端上来。 最后仙君自己一个人吃完了所有的糕点,然后撑得连晚膳都没用,当然以仙君的神力轻易就能化解腹痛,但是那晚有仙侍看到仙君在庭院的沉碧池漫步了许久。 似这般与众不同的举动还有不少,灵曦公主仅来了兰晏宫三月,这一走,上神好像就处处不习惯了似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家上神将那位天族公主放在了心上,所以才处处念着。 故而有仙侍就为自家上神打抱不平很是不满道,“这灵曦公主说闭关就闭关了,丝毫不顾忌仙君的感受,简直没把仙君当回事。” 已经习惯了听墙角的某仙君暗自点了点头。 又一位仙侍出言道,“既然灵曦公主想提升修为,那不如在我们家仙君这里学习,仙君是六界司水之神,修为深厚,与灵曦公主同修水系法术,岂不是更容易。” 某仙君再次点了点头。 他当时听阿洛说不再来兰晏宫了,一时气恼受了刺激忘了,后来想起时却已经晚了。他哪里料得到,阿洛一回去就闭了关,还言不突破就不出关。 他也感受得出来,相处的这三月来,阿洛并未对他生出多少情意来。她似乎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也许是因为在阿洛面前的是他明i,而不是浮玄仙尊。 这个认知,让明i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冰凉,一时间有些难以喘过气来。 自有记忆起,他就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受情所苦, 正如凡间有一句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明i抿着嘴苦笑起来。 * 天界百年时光匆匆易逝,依旧一片安宁平和之象。 这日,九霄云殿上,天帝正与众仙议政,忽然天边雷鸣,风云荡开,下一刻众人便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似在某处传来,让整个天宫为之震动。 不仅天帝面色一顿,停了下来,往九霄云殿外看去,众仙也纷纷面露惊诧,这灵力波动分明是……有人要渡劫。 而且瞧着动静竟不是一般的雷劫,而是晋升上神所须经历的九重天劫。 近几千年来六界之中还不曾有人成功渡劫晋升上神。这雷劫又恰好发生在天宫,不知是哪一位天赋异禀修为卓绝的神君,仅仅一瞬间,天帝和众仙心头闪过几位人选的猜测。 不管是谁,天帝和众仙还是要去看个究竟的。要知道天族现在也只有天帝和天后两尊上神坐镇,若又出了一位上神,势必会影响各方势力平衡。 但出了九霄云殿后,谁也没想到九重天劫汇聚之处竟是天帝爱女居所――疏香宫。 当天帝化光来到宫殿前时,天后已经在了,她的寝宫离此很近,这么快赶到,天帝并不奇怪。但为何待在三十三重天的明i上神也来了,天帝还无暇细想,便被即将降临的九重天劫那庞大而恐怖的威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天际上空电闪雷鸣,轰隆之声缓缓传来。天道降下的威压形成了一大片黑如泼墨的厚重劫云,紫色的雷劫在云层间闪烁,竟有种毁天灭地的威严感。 在确定是女儿灵曦在渡上神劫后,天后面上又是惊喜又是担忧,若是知道爱女要渡劫,她定然会做足了准备。 为何六界之中上神寥寥无几,只因这九重天劫之下九死一生,真正渡劫成功的太少太少了,更多是就此失败陨落,魂飞魄散。一想到这个可能,饶是一向高贵倨傲的天后也不禁脸色苍白,面露惊惶来。 天帝只能揽着天后温声安慰她,心里却也不敢肯定结果如何。 当第一重天劫落下时,宫殿上方惊现巨大的金色灵力幻影,似龙似凤,在为其承受了第一重天劫后便破碎消散。 众仙都认出了那是天帝天后给女儿留下的护身印记。 见此天帝天后不喜反惊,九重天劫向来一重比一重凶险厉害。这第一重天劫便动用了遇到生死之危才会引发的护身灵力屏障,后面的天劫就只能靠灵曦自己承受了。 哪怕再担忧女儿安危,天帝天后却也不能以身代之。代人受劫乃逆天之举,违背天道规则,便会承受更大的代价。天帝天后二人神职命理关系三界,一招不慎便会引起三界大乱,故而更不敢轻举妄动。 观着雷劫的景阳也是紧张忧心不已。 宫殿里正在渡劫的阿洛,心里却是一片平静如水。她闭关不过十年,便已经修至上仙后期大圆满。但在这上仙遍地走的天界,不入上神根本干预不了天命,阿洛只得冒一冒险突破上神。 好在阿洛修行时间虽短,但其心净无垢,没有一丝业障,令众仙神畏惧胆寒的九重天劫也丝毫动摇不了她的道心。 转瞬间又落下五六重天劫,厚重的惊雷声已经一道道传来,连绵不绝,仿佛永无止境,缓缓朝三界蔓延而去,令人为之震撼。 雷劫滚滚之下终惊现一道龙吟,飞掠的龙身在半空中划出银白的虚影,哪怕在那雷劫之下,依旧可见那粼光之芒,耀眼非凡。 整个天界的仙君们还不曾见过灵曦公主的应龙真身,更想不到有朝一日龙飞九天,如此风华。 修为稍弱的上仙神君竟是不由自主,骤然跪俯下来,不敢直视这威势。 但天帝天后却注意到在接连承受数道天劫后,那应龙真身虚影已经隐隐坚持不住,濒临破碎,银白鳞片也在层层雷电之下渐渐黯淡,伤口血痕累累。 他们深知论灵力修为,灵曦根本还不到晋升上神的地步。还有最后两重天劫,灵曦便是强行硬撑过去,形体仙基也会被雷劫损毁。 就在天后心焦之下,不管不顾欲强行出手时。一旁的明i仙君竟先祭出了自己的真身混沌青莲,散发着浓郁的灵光,主动迎上去将天道降下的第八重雷劫团团包裹起来收回体内。 明i仙君本人也因此闷哼一声,嘴角逸出血迹,面色变得苍白起来,只目光死死盯着宫殿上方的天劫。 混沌青莲乃上古先天灵宝,自有化劫之效,但却再无动用第二次的可能。 阿洛还不知有人为她挡劫,纵然感觉到自己可能身死道消,她依旧坚定平静地抬头迎接属于自己的天劫。 第九重天劫如划破苍穹般悍然落下,仅仅一瞬,阿洛却在这天劫幻象之中看见了一幅幅上古时期沧海桑田的画面。从天地鸿蒙初开,到众神创造万物生灵,建立六界秩序,又因数次神魔大战导致生灵涂炭,最终天道不容降下混沌之劫,毁灭神界。 又是数万年过去,阿洛见到了浮玄仙尊从天机镜中观得灭世灾劫,于人间与白汐初遇。 后面的故事画面一如原身的记忆般, 白汐误入六界禁地,她身上带有煞气的神魔之血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整个太昊伏羲阵。 天柱断裂,天水倾泻,无一生灵能够苟活。 六界即将归于混沌。 阿洛就像旁观者,见到了白汐在最后一刻醒悟自己的使命,也愿意为了她挚爱的师尊,舍身献出补天石,阻止浩劫挽救苍生。又经过漫漫数百年,浮玄仙尊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回白汐魂魄,并助其重塑躯体回归神位,此后便是一对六界称颂敬仰的神仙眷侣。 原来这就是天命,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取一线生机。 阿洛闭了闭眼,心中终于明悟。但虽知天命所归,她道心依旧清明。 我之道,不死亦不屈,谁也不能阻我。 最后一重天劫消散,天上奔腾的雷电劫云瞬间消失,一切归于宁静,同时随之而来的,浩瀚的灵力向四周蔓延。 向天地昭示着上神已成。 仙侠文中的女配(大概……是我糊涂了。...) 灵曦公主渡劫晋为上神已经过去了数日, 天界众仙们还在乐此不疲地议论着那日惊天动地的渡劫景象。 近几千年来都无一人晋升上神,如今出了位新上神,怎能不引得三界瞩目。 灵曦公主, 不,现在应该尊称一声灵曦上神,近来更是受到众仙诸多恭敬称颂。 “灵曦上神不愧为天帝之女, 那应龙之姿当真是世所罕见, 令人心慕臣服。”道出此言的仙君神态间带着隐隐的感叹。 “何止是姿颜无双,风华绝代,还天资出众。听说灵曦上神百年前闭关之时还只是上仙中期的修为, 不过短短百年时间便突破到了上神, 这等速度怕是这数万年来最快的吧,天界无出其右。” “你还未瞧见那日, 明i仙君竟祭出了混沌青莲为灵曦上神挡下雷劫。” “明i仙君?不是说以前灵曦上神一心爱慕浮玄仙尊么。” 另一位仙人似是见多了男女情爱之事,摇头晃脑地评价道, “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 今时不同往日, 而且明i仙君也同为上神,容貌性情修为皆是出众不凡,又肯倾尽全力舍身相护, 灵曦上神哪怕是铁石心肠,也会为之动容吧。” 既瞧见了灵曦公主的应龙真身承受雷劫,又见到明i上神祭出混沌青莲相护。这场上神劫委实是惊心动魄,最后还成功渡过了九天玄雷之劫, 亲眼观望过全过程的众仙们无不惊叹和难以置信。 同样但凡眼睛不瞎的人, 都看得出来明i仙君这一番情意。 听说天劫结束后,明i仙君就回到了兰晏宫养伤。天劫之威, 哪怕是混沌青莲也消受不起,更不用说明i仙君还是代人受劫,遭受的反噬只会更加严重。 天帝天后亦是感激不尽,源源不断送了众多仙材灵药补品到兰晏宫。 天界的神仙活得悠久,日子又过得太.安逸祥和,更少不了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灵曦上神和明i仙君是什么时候有了瓜葛,竟能让明i仙君不惜损耗真身也要在天劫之下护住她。年轻的仙人们根据这一幕早已脑补出了不少缠绵悱恻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来,没多久便传得三界皆知。 * 阿洛渡劫成功后,又在宫里闭关静养了一段时日,以稳固仙基修为。 等到终于结束闭关一出来,就见宫中众仙侍仙娥皆神态恭敬,齐齐倒退了几步躬身行礼,“恭迎上神。” 阿洛倒是很快适应了这一身份的转变,又细细询问了宫中仙侍这百年来发生的事。当听到明i仙君以真身为她挡下第八重天劫时,阿洛实打实的惊讶,“他为我挡劫?竟有这等事?” 没想到明i仙君是这般好的人,不过三月相处的情谊,就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看来明i仙君真是一等一的君子,阿洛由衷感叹道。 系统:“……” 它该说它家宿主实在太专注于成仙问道上,对儿女私情压根一点心思都没有。 宫中仙娥观她神色,哪怕是发觉不对,也不敢随意说什么,指点自家主子在感情.事上的问题。 阿洛又听天帝天后也极为关心她渡劫一事,她点了点头,也不好忽略了原身亲人的关爱照顾,于是便起身换衣出门往天后宫殿去。 云华宫的仙侍见到她同样极为恭敬,弯腰执礼。阿洛心知肚明过往众人对她恭敬畏惧,皆因为她天帝之女的身份,而如今却完全是因为她的上神之尊,凭借着自身实力而非依附他人。 天后见到女儿到来,自是满心欢喜的。 她感觉到阿洛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上神威势和那满身的清冷尊贵,不得不说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但哪怕不似以往天真烂漫,骄纵可爱,天后也只当是晋升为上神后的改变。 上仙与上神的差距犹如天堑,好比仙凡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若女儿还是那般不知事娇蛮性子,天后反倒还会觉得头疼。如今一看显然是女儿长大了,不再是受他们的庇佑的孩子,反而能成为整个天族的助力。 如今天族有三位上神坐镇,主宰地位固若金汤,众仙对她和天帝的敬重也与日俱增。 但想起渡劫时那惊心动魄的凶险来,天后还是忍不住疼惜道,“你这孩子,若要准备渡上神劫,也不提前先告知我和你父帝,好让我们为你多准备些护身法器和渡劫丹。若是有个万一,你陨落在那九天雷劫之下,岂不是教我有剜心之痛。” 所谓渡劫丹乃仙界至宝,以天地灵气炼化,传闻仙君晋位上神时,若有此丹护住灵脉,则九天雷劫定保无忧。 当然传闻还是传闻,渡上神劫必经的九天雷劫是容不得侥幸或者走捷径的。渡劫丹没有那个奇效,但却可以保住渡劫者即便失败也无损性命,不至于魂飞魄散。 只是单单炼制就需要数百年时光,阿洛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只能冒险一试。 好在成功了。 但她也能感知到天后真情实意的拳拳爱女之心,阿洛不作任何辩解,郑重地行了一礼道,“是灵曦之过,让父帝母神还有兄长担忧了。” “罢了罢了。”在询问过阿洛渡劫之后灵脉根基稳固,没有留下任何隐患,天后遂放下心来,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面上浮现骄傲的笑容。 “我与你父帝打算在半月后在九重天宫为你举办上神宴,邀请三界众仙来参加,以贺你晋升上神之喜。” 对于阿洛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不过是些外物浮华,但瞧见天后脸上的笑容,细细一想便知道这宴会不仅仅是单纯为了炫耀天族多了一位上神,更是向三界昭显威势。 于是阿洛点了点头随意道,“一切由母神和父帝决定就好。” 天后忽又想起一件事来,语重心长道,“灵曦,明i仙君那日为你以身挡劫,你也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番情意。” 别人不敢对阿洛说什么,但天后则毫不犹豫地点破了此事。 明i仙君那日祭出青莲真身挡下雷劫,连天后也为之震惊动容。她曾经猜测明i或许对灵曦有情,但却想不到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情之一字,果真动人,天后感叹道。 阿洛听了却是有些懵。天后这意思是,明i仙君会为她挡劫,是因为对她有了男女之情。 这是哪里弄错了吧,瞧着天后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阿洛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天后缓缓道,“浮玄仙尊在天庭初立之前便成就上神之位,已然超脱万物,便是你再中意他,他也不会为你驻留。有些事若是强求,反而伤及自身。” 若是没有灵曦意外晋升上神和明i仙君以真身为她挡劫之事,天后可能还不会说这些,甚至会为满足女儿的心愿尽力争取她想要的东西。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灵曦已经不再是一个任她娇宠保护的孩子了,成为上神承担的责任意义都远远大于一位天族嫡公主,她的一言一行举足轻重将影响天族更多,也容不下受一己私情所左右。 所谓上神,位极天地至尊,受世间万民朝拜,所享有的从来不只是尊荣而已,责任重于泰山。这些天后从未告诉过女儿,是因她尚且年幼,也不曾料想她这么突然便晋升上神,如今倒是要好好教导了。 阿洛微微拧眉,先按下明i的事不提,“我与浮玄仙尊早已没什么关系了。” 倾心痴恋浮玄的是原身,与她自然是无关的。 天后见她坦然自在,不似作假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又含笑道,“那这份上神宴的请帖就由你亲自送去兰晏宫吧。” 别说让一位上神亲自送请帖有失身份,但单单是明i以真身为她挡劫这一份恩情就不是随便能承受得起的。 阿洛也没有拒绝,应了下来,出了天后宫殿后,就往三十三重天去。 ………… 百年未见,兰晏宫的仙侍们似乎还犹为熟悉她,见了她还都露出欢喜之色来,但也不忘改换称呼恭敬行礼道,“见过灵曦上神。” 阿洛被他们迎入宫中后,问道:“明i仙君伤势可好了些?” 仙侍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其中有一位年轻仙侍急急出言道,“若灵曦上神能多来看望我们家仙君,那仙君的伤势肯定好得快些。” “住口。” 明i缓缓从殿内走出来,不轻不重地说了刚才那一句。 整个殿内瞬时安静了下来。只见他一身雨青衣衫,颀长俊逸,也掩不去那仙家风华,面色淡然,容颜俊逸,清淡隽永,看上去似乎丝毫不受伤势的影响。 其实他的伤势说严重不是很严重,但好也没好到哪去。混沌青莲乃上古先天灵宝,有化劫之效,但是他拦下第八重天劫,以自身灵力相抗,然后将精雷之力引入身体,深深受了一番苦楚,修为也是折损了不少。哪怕是休养的这段时日,也时时刻刻感觉得到未化的劫雷在丹田中窜动,如针扎骨髓的刺痛般。 自从万年前化形以来,他还从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明i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那样冲动了,但眼见着天空上方那尾银白应龙承受不住雷劫,他也不管不顾地祭出青莲真身。原以为能为她挡下所有雷劫,却不料那天劫太过厉害,最后一重还是要她自己渡过,好在她终究无事。 他面色看似淡然随意漫不经心,实际上恨不得多看阿洛几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成上神,她身上的气质更多了一抹沉静和内敛,也没有贵为天族公主时那般华服锦帛装扮,团簇花色珠钗璎珞点缀,长发随意挽起,仅以一支白玉簪别着。但明i依旧觉得她钟灵毓秀,他平生所见的世间六界山河春秋一切繁华景致也及不上她半分颜色。 不过是离她稍近些,心里头那悸动就越发明显。 其实无论是三个月,还是百年,对于仙寿漫长的他来说没什么不同,明i既因为短短一瞬而心中有了她的痕迹,也不会因为又一短短一瞬而抹去忘情。 阿洛不知他心中所想,微微行了半礼,“明i仙君。” 同为上神,她本无须向明i行礼的,但这礼也是为了特地感谢那日渡劫相助之恩。 没多久明i就屏退了其他仙侍,只留他二人在殿内面对面坐下,宛如百年前一般无二的相处。 案几上青绿色的茶盏通透至极,兰晏宫的仙侍都知道那是明i仙君最喜爱的一套茶具,从不轻易拿出来。此时却眉眼间沁着温和笑意,慢条斯理优雅从容地细细泡茶。 茶香氤氲,翠色络叶浮游其上。 阿洛知道明i仙君是个很懂生活情趣的风雅全才,无论医术、机关、易经、天文、还是茶道琴艺都有涉猎,人品德行更是一等一的好。 想到他以真身挡下雷劫之事,神色气息虽看不出什么不妥来,但阿洛还是侧着头关心地问了一句,“仙君可好些了?” 明i面上一派淡然,“不过是些小事,无碍。” “那毕竟是九天雷劫,稍有不慎,折损仙基也会影响以后修行。”阿洛眉心微皱,右手幻化出一个青色玉盒,郑重道,“这是我母神让太上老君炼制的九转金丹,希望能助仙君休养疗伤。” 他轻笑地摆了摆手,“怎么说本君也痴长了你几万岁,小小雷劫还不被本君放在眼里。” 明i此时满心满眼里都是阿洛,哪里还记得这些时日饱受雷劫之苦。他也不好时时盯着她看,只能在说话间偶尔瞧她,见她眉眼清澈见底,又是为他真心担忧关怀,便心神荡漾,怎么移不开视线了。 见他这样说,阿洛便暂且信了,而且九转金丹疗伤效果上佳,天宫珍藏也不过一二枚,相信能助明i尽快修复伤势的。 放下这件事后,阿洛犹豫片刻,又望着他开口道,“近日天界有些流言蜚语,可能有损仙君名声。” 明i手微微一顿,还是将泡好的茶盅轻轻放在她面前,看着她轻声问道,“什么流言?” 阿洛略有些尴尬,但还是很直白地道,“许是当日渡劫,仙君仗义相助之举,令人误会与我有男女之情。” 在来兰晏宫的路上阿洛就认真思考了这件事,觉得天后和其他人应该是有什么弄错误会了。 她与明i仙君真正相处加起来也不过三月,若说有教导的半师之谊那还差不多,但变成明i倾慕于她,阿洛是不信的,还觉得有些玷污了明i仙君的名声。 毕竟她刚穿来那会,原身的诸多传闻可是不怎么好听。 爱慕浮玄仙尊那是原身的锅,阿洛不背。可也不能让一个对她有恩的人因她受了连累,被三界众人误会。众口铄金,若不早些解释,对明i仙君也是不公平的。 瞧着坐在对面的明i仙君听后脸色很不好,似是隐隐愤怒的样子,阿洛更加心生同情愧疚了。人家好好一个高洁端华的仙君,却被扯进这种风流绯闻之中。 “你以为这是误会?”明i的清透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的心剖开来看看,有些咬牙切齿地道。 阿洛小心翼翼地道,“那就是……中伤陷害?” 那这传播流言背后之人要对付的是她,还是明i仙君呢,阿洛不免往阴谋诡计方面去联想了。 明i则是要被她气得七窍升天了,猛然站起身来,哪怕知道她对他可能一丝情意也无,但也没想到她能迟钝到这种地步。明明过往对浮玄,她能不顾公主尊位大胆追求示爱,闹得三界人尽皆知也不在乎。 而对他却是无情也无意罢了。 明i心中的怒火忽地瞬间消散,转而是一片黯然,连带着面上神采也淡了。 他别过脸去,轻叹一声,“公主请回吧。” “那既不是什么谣言,也不是什么陷害,大概……”他垂眸低声道,“是我糊涂了。” 仙侠文中的女配(上神宴) 自阿洛离开后, 明i就一直坐在案几边,静静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 兰晏宫的仙侍们在私下小声议论着, “为何灵曦上神来了一趟后,仙君反而心情更不好了。” 众仙侍摇了摇头,大为不解, 感觉自从结识了灵曦上神, 仙君的情绪比起下界的晴雨星雾还要起伏不定变幻莫测,让人看不明白。 等明i回过神来,外面天色已暮, 案几上的清茶也都凉了。 想起一开始见到她的欢喜到最后的失落黯然, 内中情绪千丝万缕,复杂至极, 滋味亦是苦涩难当,连心中情意都一时难以启齿, 恐被她以为自己是个挟恩求报的人。 他难道什么时候成君子了? 明i叹了口气, 唤仙侍进来收拾茶具。 仙侍觑着他的神色, 见其沉静淡漠,又忍不住小声提了提,“灵曦上神临走前, 还留下了一份请帖,说是三月后天宫举办上神宴,邀请仙君届时前往。” 明i微顿,沉默了半晌后, 清冷如月的嗓音低低的道, “将请帖给本君拿过来吧。” * 阿洛出了兰晏宫,思考了一路直到回到自己的宫殿, 也想不明白明i仙君的态度怎么忽然变了。 既然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她还有个S级的特殊世界任务在眼前悬着呢,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研究别人的心理状况。哪怕这人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结交的第一位友人。 阿洛暂时谢绝了外界各方众仙的恭贺拜访,一心巩固上神修为以及熟悉运用高等水系术法。就在这段时间里她还得知了另一个重要的消息,浮玄和白汐回天界了。 要说这百年时间,浮玄和白汐游历六界的经历也是不寻常,在神农遗宫中浮玄就为护她的宝贝徒弟受伤中毒,后去往青丘休养了一段时日,听闻白汐与狐君家的儿女又纠缠了一段,险些闹出生死来了,最后还是浮玄出面维护爱徒,与狐族闹了很大的不愉快。 这么一折腾,浮玄的伤势不但没养好,反而还加重了。 丹珠上仙一听到这消息,就立刻放下手中事务,赶到了清阙宫,满是担忧关怀道,“尊上,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浮玄面色十分平静,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一旁的白汐泪眼汪汪,明明在青丘的时候师尊还好好的,还为她狠狠惩处了欺负她的狐族少君,但一出青丘后,师尊就吐血了,幸好师尊的坐骑碧眼麒麟带着他们回到了三十三重天。 丹珠上仙一见到她就有些来火,尊上不仅因为她中毒受伤,还得罪了青丘狐族这一方势力。枉她为尊上弟子,却处处拖累尊上,当即厉声质问了起来。 白汐少见这般凛冽强势的神女,一下子就被吓坏了,躲到浮玄身后。 浮玄微微蹙眉,沉声道,“青丘之事,此事过错并非在于汐儿,你不要怪罪她了。” 那狐族少君生得俊美,性格却风流多情,荒唐好色,私下里染指了不少女仙,竟还将主意打到汐儿身上,试图引诱她。也是他做师父的保护不够,险些让汐儿受到伤害。 浮玄一怒之下,便断去狐族少君三尾,并永久不能再复生。 历来青丘只有九尾方能统领狐族,那狐族少君便是这代唯一出生便有九尾的子嗣,狐王自然溺爱纵容不已。浮玄仙尊下此狠手,哪怕事情过错在于狐族少君,也免不了生有怨怼。 碍于此事关系汐儿的清誉,浮玄便没有多说一笔带过,狐族那边理亏更不会宣扬内情。 于是在丹珠听来,便是尊上有意偏袒白汐了,心中酸楚与嫉妒不断翻涌着,但在尊上面前还是强行忍下了,她微咬了咬唇,面露清丽之姿,“是丹珠心急妄言了,有失分寸,还望尊上恕罪。” 浮玄微微颔首,丹珠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时心焦急切,也是可以理解的。 浮玄这次受伤那么久还未好,是因为不仅受伤还中了毒。这毒本来是白汐不小心在神农遗宫里沾染的,为了救白汐,浮玄不惜将毒渡到自己身上。上古神族留下的毒自然不一般,会慢慢侵蚀仙体,在青丘时未能及时养伤祛毒,又渗入体内不少,浮玄想将其去除也要费上不少工夫。 丹珠出言提议道,“若是清阙宫里的灵药不够,不如向天宫相借。” 这话刚说出口,她便顿住了,按以往天帝天后必然不会拒绝的,但现在天族又多了一位上神,实力大增。若此时再传出尊上中毒受伤的消息,恐怕会人心浮动,引来觊觎。 听闻灵曦公主在这百年闭关竟成功渡劫晋升上神,浮玄也有些惊诧,淡淡道,“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方机缘。” “灵曦公主当真是好命格,一生下来就是神女,连渡劫都有天帝天后,甚至明i上神以身相护,自然顺遂圆满,连九天玄劫也不算什么。” 丹珠眼眸微闪,说出这话别有一番意味来。 对于灵曦公主,丹珠明面上碍于她的身份只能敬着,但心里也是暗暗嫉妒的。对方身份尊贵又有父母疼宠,可以不管不顾地纠缠尊上,如今竟还成功渡劫晋升上神,与尊上平起平坐了。 丹珠在心中暗想道,上天真是不公平,她努力勤恳辛辛苦苦修行数千年,却比不过灵曦公主投胎好什么都有,还有白汐一个凡间孤女运气好得尊上宠爱不已。 浮玄未察觉她的心思,对天界多了一位上神之事也不在意,只是听丹珠话语间提及明i,微微蹙眉。 丹珠见状又将那日明i仙君以真身挡下雷劫,还有近来天界的八卦传闻一一说出来。 浮玄听了之后神色越发复杂古怪,不因曾经痴缠过他的灵曦公主,而是在于明i。 连浮玄初闻也觉得荒谬,更是震惊,他与明i相识也有万年,知其随意洒脱,万般不放在心上,未想到有朝一日也会陷入情爱之中,不惜做出那样的牺牲来,更想不到他属意的会是灵曦公主那样的女子。 若非知道上神姻缘不受月老红线摆弄,他都要怀疑其中是否有什么差错或有人恶意作祟了。 浮玄默然片刻后,淡淡道,“上神之事不可非议,以后你们不要再多说了。” 明i与灵曦公主皆是上神,随意议论情爱八卦,都无疑是对上神的一种冒犯。 丹珠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只是又提起另一件事。 “再过几日,天帝要在九重天宫举办宴会,以贺灵曦公主晋升上神之喜。” 丹珠秀眉蹙起,又出言道,“尊上需要养伤,上神宴不如别去了吧。只要派人代表清阙宫去就可以了,天帝天后也不会介意的。” 清阙宫除了一些伺候的仙侍,就只有白汐这个尊上徒弟,但若让一个修为低微的小丫头代表清阙宫无疑是丢人现眼的。那么最有可能的选择便是她了,若能代表清阙宫出席天宫宴会,那将是何等荣耀。 丹珠心里按捺不住地微微期盼起来。 浮玄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还是我去吧,我有一件事欲请天帝天后帮忙。” “还有什么事比尊上养伤还重要?”丹珠语气急切道,虽有些私心,但更多的也是对尊上身体的担忧。 丹珠与清阙宫关系密切,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后辈,浮玄也没有瞒什么。他看了白汐一眼,难得微微笑道,“我在神农遗宫寻得一张上古丹方,也许可助汐儿改变体质,但其中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就是聚灵珠。” “聚灵珠?”丹珠面露震惊之色,“那是天族至宝,乃仙界灵气本源,保天宫命脉,天帝怎会轻易借出。” “此事攸关汐儿修行,需我亲自前往与天帝商谈。”浮玄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无论是阻止未来可能发生的六界灾祸,还是为爱徒逆天改命,不管有多难,他都一定会做到的。 白汐感觉到师尊对她的爱护,更加开心起来,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比师尊对她更好的人了。 而丹珠亲眼目睹这一幕,心中也更生嫉恨。 * 天宫, 为贺灵曦公主晋升上神一事,天帝天后自半月前便广发请帖,甚至连一些不出世的仙神大能也受到了邀请,这个时候自是没人敢推脱天帝之邀,拂了天族的面子。 一时间,这场盛事三界尽知,并多以收到天宫请帖为荣。 在此之前,天后就再三嘱咐司礼星君,这场宴会容不得任何差错,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盛大无比,一扬天界之威。 宴会当日方清晨,来到九重天宫的仙人便已如流水般络绎不绝,送来的贺礼奇珍异宝更是堆满了宝库。任谁都知道,灵曦公主不仅深受帝后宠爱重视,又是天族有史以来第三位上神,地位举足轻重。 阿洛已经成为上神今非昔比,再无人提起当初灵曦公主娇蛮任性的名声来,只当是年少心性不懂事,仿佛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听闻天帝有意将月神神职交于灵曦上神。” “灵曦公主贵为天帝爱女,如今又已晋为上神,担当一方要职重任也是迟早的事。” 也有仙人望了一圈,诧异道,“怎么不见明i仙君?” 那日明i仙君祭出青莲真身挡下天劫还历历在目,整个天界已经无人不知这段八卦了。怎么上神宴不见明i仙君到来,难道是承受雷劫的伤势还未好。 天帝天后同样疑惑,按理明i仙君服用了九转金丹应该已经大好了,但结果明i仙君的确没来,只是派了仙侍送上一份贺礼。 天后微微皱了皱眉,她也有些看不懂了。以当日明i能为灵曦做到那种地步,想必对他而言,灵曦定然是不同的,也绝不会随随便便错过一场与灵曦有关这么重要的宴会。 浮玄携爱徒白汐,甚至不用出示请帖,便有司礼星官亲自接引进去。 朝云台上养着经年盛开的芙蕖,灵气弥漫,连绵百里,如叠锦铺霞般。这番难得的美景看得白汐目不转睛,甚至还拉着师尊的衣袖,好奇问道可不可以移栽几株养在清阙宫。 浮玄淡淡一笑,朝云台向来是举办天界重要宴会的地方,比如天帝天后寿诞大婚,否则轻易不开启。汐儿在天界才待了不到百年,自然没见过,这些莲花已经在朝云台养了几万年,若是要移栽,天后怕是不会愿意,汐儿若喜欢,他这做师父的可以向天后要一些种子来。 听师尊允诺后,白汐已经想象起了和师尊在清阙宫一起种莲花的画面了。 仙侠文中的女配(有些人的命就是好...) 阿洛并不喜应付众仙的恭贺寒暄甚至称颂讨好, 只因天帝天后看重这场宴会,她才没有早早离开。好在景阳一来,这些事就都能推给他了, 心下都轻快了许多。 景阳太子素来仁厚可亲受人敬爱,又是长袖善舞,应付了好一阵子后才抽出身来, 寻到正在饮用玉酿吃糕点的阿洛。 作为今日上神宴的主角, 即便阿洛再怎么不上心,天后和宫中仙侍也会为她盛装打扮,不堕上神之尊。 一袭霜色长裙, 其上绣着繁复的锦绣花纹, 又系着淡银色的薄纱披帛,似月华流光, 景阳知道那每一寸都是东海鲛人在月升星落时不眠不休抽丝织就的。 只见阿洛乌黑柔软的长发缀着细银流苏,如零星般坠落于额间, 除此之外身上无一饰物, 清冷疏离中透着淡淡的尊贵。 与过往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景阳也是看得一怔, 但很快想起了来意,来找她也是想问,明i仙君为何没来的。 他听母神说, 给明i的请帖是由灵曦亲自送去兰晏宫的。对方竟还只是打发了个仙侍送贺礼过来,不免有些下天族的面子。 景阳心情有些复杂,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他都做好明i仙君成为他妹夫的心理准备了。现在瞧着怎么像是出了什么变故, 父帝母神高坐在殿上受众仙拜见恭贺, 不好来问,他却是能来私下问问灵曦的。 阿洛歪了歪头, 很是直白,“明i仙君为何未至,我怎么会知道?” 要是景阳不说,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事。按理来说来不来是对方的自由。明i对她有恩,也不是什么一次不来宴会就能影响的。只希望她在结束任务之前,能还了这份恩情。 景阳微微一窒息,这分明就是你二人的事,别人不清楚,灵曦自己还能不清楚。 见她神色淡淡,似是一点也不在意,再对比三界如今皆知明i仙君为她挡劫的心意,不知道的还以为灵曦渡上神劫时修的无情道,方能如此漠然。 景阳不过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便被打消了,因为仙侍梧桐过来禀报,“殿下,浮玄仙尊和白汐仙子到了。” 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阿洛就起身来,声音如珠玉,听起来带着些期待,“那他们现在何处?” 景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心绪混乱至极,灵曦,浮玄仙尊,还有白汐仙子? 天哪,这都是什么事啊。 * 兰晏宫内一如既往的安静,但却弥漫着有些令人压抑的气息。 两名小仙侍扒拉着门窗,偷偷远看着在庭中琼花玉树下负手而立站了许久的仙君,身影竟有几分凄清寂寥。 他们转过头来小声议论道,“仙君真的不去赴宴么?这个时辰,天宫宴会都快要开始了。” 仙君这番态度着实奇怪,即便没有灵曦上神的事,以他往日为人处事,也不会拂了天帝天后的面子。 还有这些时日仙君寡言少欢,不会是对灵曦上神生了怨,不愿再相见吧。 小仙侍刚一说出她的猜测,立即被同伴驳了回去,“不可能。” 她瞧了仙君一眼,又压低声音道,“你是不知道仙君送了什么贺礼过去?” “什么贺礼?” “我听司管宝库的衡若仙官说,仙君取了那寒微剑。” “寒微剑?”另一小仙侍捂着嘴仍忍不住惊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起那寒微剑要提到几千年前,云海之滨一日忽然冰封数千里,令万千水族饱受其苦,苟延残喘。明i当时因是司水之神,便前往一探究竟,结果发现那海底生出一样奇宝,形似冰魄,非玉非石,坚硬不可摧,周身更是充满了灵气。 按理来说这样的奇宝应是众人争抢之,但奈何此宝奇寒彻骨,连上仙一旦触之被承受不住其中寒气侵蚀,损伤根基灵脉,更别说取出来炼成法宝了。 而明i却轻而易举将其收服,化解了云海之滨的冰封灾祸。也是那一次三界真正见识到了明i的实力深不可测。后来他们家上神也觉得将这方奇宝放着有些不好,很是用心花费了一段时间精力将其打造为灵剑,取名为寒微。 三界一向安逸祥和,很少有需要明i动手的时候,甚至区区一些法力便可以应付了,所以寒微剑一直被收藏在兰晏宫,也未曾送出过予人。 那仙侍还未说的是,仙君取了那寒微剑后还在宫中炼化了许久,将其原属于仙君的烙印除去,一并化去的还有剑器容易伤主的寒气。灵曦公主初初晋为上神,不比仙君修为深厚能够掌控寒微剑。仙君这些举动已是小心翼翼并尽力免除后顾之忧。 等装到盒子里时才会看上去平平无奇,只希望灵曦上神不要轻慢了仙君的这番心意。 再回到天宫宴会,许多仙人已经入席,交头接耳互相寒暄,热闹一片。 丹珠也在其列,而且还排在较前的宴席座位,不仅是因为她的上仙修为和天界职务,更因她与清阙宫有一层旁人比不得的亲近关系,令旁人对她都高看了一眼。 浮玄仙尊性子冷清孤高,素来不与其他仙人轻易接触,连天帝天后都需敬让他三分,又长年居于三十三重天清阙宫,地位超然,于他们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想打探清阙宫浮玄仙尊的消息还得在丹珠上仙这里入手,众仙更是为了能攀上一二关系而百般讨好。 毕竟他们可不是能随便出入清阙宫,得见尊上一面的人。 丹珠听着众人的钦羡声也十分受用,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面带矜持倨傲之色。 忽然一旁便有神女娇声笑道,“听闻百年前灵曦公主就倾心尊上,如今殿下已然晋为上神,与尊上亦是般配,堪称天作之合。” 丹珠闻言顿时皱起了眉,而在座其他人虽近来时日听多了灵曦上神与明i仙君的八卦,但对百年前那段纠葛也不是全无印象的。毕竟灵曦公主那时对尊上的爱慕几乎是昭告三界的,追逐了三百年可见其锲而不舍。 于是左右低声议论道,“这样说来,灵曦上神成为清阙宫的女主人,也不是不可能啊。” “虽说明i仙君一片情意令人动容,但若是灵曦上神旧情难忘,心有执念呢。唉,这男女情爱之事向来变幻莫测,令人琢磨不透。” 丹珠放下青玉酒杯,声音冷肃道,“上神之事岂是我等可以随意议论的。” 担心被告状到尊上那里,众仙不得不噤声。这才稍稍安静下来,就有仙人得知一个消息,浮玄仙尊携爱徒来了宴会,灵曦上神竟亲自过去相迎。 一瞬间,在座的仙人神君脸上都出现了吃惊好奇之色,唯独丹珠脸色微白。 别说听到这消息的人,就是在场见到这一幕的仙人们,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纷纷不自觉想起百年前的事来,神仙往往活得悠久,但知道太多记忆又太清楚,就不是什么好事。 见阿洛一身华贵长袍染着天界月色迤逦而来,白汐不由自主心头忽然生出一丝自卑怯弱来。 就像是第一次到天界,见到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灵曦公主时的惧怕一样,不过后来很快她就知道师尊根本不将这个什么天族公主放在眼里,她是师尊的徒弟,也用不着怕她。 但现在白汐却有些不安了,似乎是感觉她变得更可怕了许多。 阿洛面上十分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内心的情绪,也让见到她的人惊异于与过往恍若两人的气质模样。 不愧是能成功渡过九天玄雷劫晋为上神的人。 阿洛望着眼前之人,在心中却是感叹,可真是让她好等啊,终于见到这两人了。 如原身记忆中一样,浮玄总是一身白衣如画,仙姿秀逸,孤冷出尘,尽管在天界赫赫有名,但却是出乎意料的年轻,与明i一样,几万岁的神仙也容颜永驻,青春不老。 也的确有让原身爱慕并为之生出嫉妒的资本。 再望向他身边依偎着的女孩面容甚是清秀,年岁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但一眼看上去还带着几分孩童的懵懂稚感,着一身嫩绿色烟罗裙。 这便是天命中注定的应劫之人白汐了。 在周围人看来,灵曦上神这明显是冲着尊上师徒来的,都不带搭理别人的。 浮玄注意到她的视线,以及神识有意无意地在白汐身上扫过,微微蹙眉,将白汐往身后挡了挡,又淡淡道,“还未恭贺灵曦公主晋升上神之喜。” 阿洛难得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尊上和白汐仙子能来,就再好不过了。” 说不定她在这个世界能否成功完成的关键,就落在眼前这对师徒身上了。阿洛想着总不至于比河图洛书研究太昊伏羲阵还难吧。 这时,她身旁的仙侍梧桐忽然出声道,“白汐仙子还未向我家上神行礼呢。” 梧桐是灵曦公主的贴身侍女,又得天后吩咐,自然一心向着她,时刻维护殿下的威严。 白汐听到这话下意识又往师尊身后躲了躲。但今时不同往日,当初灵曦只是天族公主,浮玄仙尊与天帝平起平坐,他唯一的爱徒也勉强与灵曦身份相等,不必行礼什么的,天帝天后也不会在意。 现在灵曦已为上神,白汐见了她若不行礼,便容易被人挑刺了。 要知道无论是浮玄仙尊到来,还是灵曦上神出现,众仙都有躬身行礼。 天界等级规矩森严,论身份论修为。若非如此,白汐一个才修成仙身不过百年的小仙,哪能得众仙以礼相待。浮玄就是再不通人情,也知道不能让白汐成为众矢之的,于是低头唤了一声,“汐儿。”示意她先低头服软。 白汐有些委屈,她还记得灵曦公主欺负她的事,她也不愿意向一个讨厌至极的人行礼。即便她已经一百多岁了,但自幼就是在浮玄的保护下长大,论心性仍旧如孩童般懵懂单纯的很。 景阳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画面,正想打圆场时,阿洛已经出,言道“不用了,只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什么时候他妹妹脾气变得这么好了,渡个劫还能将人性子矫正不成,但下一刻景阳就知道他错了。 只见阿洛坦然地与浮玄对视,“听说令徒命格带煞,不知现在化解的如何了。” 她真心实意地微笑道,“若是还不见好,本上神也愿意相助一试。” 话音一落下,殿上顿时一片寂静,就连站在旁边的景阳内心都感到窒息,浮玄仙尊疯了,才会将他的宝贝徒弟交到灵曦手上。 阿洛自认为这话是体贴善意,但在旁人听来却更像是心怀叵测。 白汐命里带有煞气,此事在天界不是什么秘密。不然由浮玄仙尊亲自教导了一百多年,就是只猪都能修得成果了。而不似白汐法力低微,还比不上这朝云台上随便一个奉酒的小仙。 只能让人再次感叹,有些人的命就是好,偏偏得到尊上青睐拜入门下成为唯一弟子不说,还在为了能让她修行一事上费尽心血。 仙侠文中的女配(反派行径) 感叹白汐好命的人有之, 嫉妒心里不平衡的人也有大有人在,但却无人真心担忧她命格中的煞气。就像是一点顽疾而已,以尊上的能力还怕治不好。就算根除不了, 凭着尊上弟子的身份,白汐修为法力再低微,在六界也是横着走的。 谁也想不到覆灭苍生的灾祸便起于微末之时。 浮玄神情冷凝, 不置一言, 气质如雪山之巅高不可攀。灵曦虽已列为上神,但曾经险些伤害过汐儿,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她接近汐儿。再者汐儿身上隐藏的秘密, 最好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否则不知道会酿出什么样的祸事来。 白汐听见阿洛的话后,就忍不住紧紧拉着师尊的衣袖, 巴掌大的清秀小脸上写满了害怕,担心师父真的应了她。 浮玄一身冰寒之气更甚, 目光少见的锐利, 缓缓开口道, “不必了,多谢灵曦上神好意。本尊的徒弟,本尊自会相护, 还轮不到别人插手。” 天界众仙皆知,浮玄仙尊性情孤高,却少闻他护短。只因能让他在意并纳入庇佑之下的人,少之又少。今日却是见到了, 他对这个小徒弟可真是护得紧。为此对待新晋的灵曦上神都一点不给面子。 阿洛唇角扬起微笑, 说话却一点都不客气,“也许尊上做不到的事, 我可以做到。” 殿上气氛在灵曦上神和浮玄仙尊这两位几句话交锋之间,变得瞬时尴尬紧张起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少仙人冷汗都要下来了。 好在这时天帝天后传话宴会开席,众仙心中都不禁松了口气。 事实上还是景阳在赶来之前,担心会发生什么事,先让仙侍去告知了父帝母神一声。 浮玄有心为徒弟向天宫讨要聚灵珠,也不好在此就与灵曦上神起争端,于是先带白汐转身离开入座列。 景阳也立即拉住了阿洛,声音温润和气道,“今日是父帝母神特地为你举办的宴会,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阿洛收回了望着浮玄和白汐若有所思的目光,眨了眨眼,微笑道,“好吧。” * 不一会儿,天帝天后便在一众仙官仙侍的环绕簇拥中来到玉阶之上,高居朝云台上首,彰显天界风仪万千。哪怕有仙侍及时传递消息,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天帝天后依旧神态威严端庄,瞧不出有别的情绪来。 这场宴会盛大热闹,却又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景阳的心情也着实复杂,尤其是见到坐在身边的阿洛偶尔抬头,目光注视之处始终是浮玄师徒二人所在,更觉得心累。 他能发现,其他人也能发现,别忘了她可是今日宴会的主角,一举一动底下的神仙们可都看在眼里。 更别说开宴之前还险些闹了起来,不过众仙们也都极为默契的遗忘了,无一人提起来,哪怕是最嬉笑怒骂混不吝的仙人。毕竟要是说笑起来,得罪的可就是天帝天后,灵曦上神,浮玄仙尊,可能还要再加上一位明i仙君。 那在六界四海都混不下去了。 也有仙人暗自想道,幸亏明i仙君没来,若是来了更不知道会是何等场面。三尊上神要是闹起来,怕是连天宫都能掀翻。 整个宴会上一溜的称颂恭贺声,之后又有管弦丝竹,莺歌妙舞,一片其乐融融,安宁欢乐的气氛。 景阳面带笑容,心中却是叹气。灵曦今日这奇怪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已经放下了旧情执念的样子。无奈同时又有一点同情明i仙君,连他这做兄长的都觉得灵曦有些过分了。 还不知自己被贴上‘渣’标签的阿洛,依旧时不时打量观察那二人。 浮玄和白汐的出现的确占据了她的大半心思,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可是与他们二人息息相关。 阿洛回忆着刚刚与白汐的接触,一眼竟看不出来什么,即便用上神识也无法探查。 要知道白汐不仅是命格带煞,更是上古神魔后裔,何其特殊。阿洛晋升上神是不久,但这九重天上的神仙包括天帝天后在内都看不出来,应该是有什么遮掩住了。 可惜了若是能让她更近距离与白汐接触,也能研究更多她体内神魔之血的秘密,还有那救世的关键――神秘的补天石印记。 不过依浮玄方才的戒备冰冷态度,怕是一丝机会也不会给她了。虽同为上神,但她可打不过被誉为六界至尊上神的浮玄,而且真的逼急了,他将白汐往六界某个夹缝角落处藏起来,阿洛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找得到人。 浮玄此人看似孤傲冷漠,实则太过重情,甚至到了优柔寡断的地步。 他既想保护苍生,又想保住他的徒弟,什么都想要,也是一种贪心的表现,尤其是当后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代价。 系统感受到宿主的心绪波动,【你要杀了白汐么?】 以现在的情况看,似乎杀了白汐这个应劫之人,是最有可能阻止灭世灾祸的做法。 阿洛没说话,她没有点头同意,但也不否认这一可能在她的众多选择之中。要知道刚穿来时知道天柱断裂是因为几个神仙谈情说爱争风吃醋闹出来的,她都想过要不干脆将浮玄的脸毁了,那就不会有人嫉妒了。 如果有必要的话,别说白汐,就连浮玄她也会杀。 她的目光凝视着浮玄,在心底暗自估量着两人的实力差距,能否用其他手段弥补上。 反正阿洛也从不以正直善良为标准要求自己。 “你且收敛些吧。”旁边的景阳忽然轻轻搭上她的臂弯,俊朗秀逸的脸庞上挂了几分无可奈何。 “你再看下去,未来天界百年都是有关你的风月八卦了。” 阿洛回过神来看他:“……???” * 宴会已过打扮,即便阿洛这个主角离席也没什么关系,她对余下的歌舞恭贺也不感兴趣。那些真说起来,不过是借她的名头一显天界风光罢了。 朝云台后园又是另一方美景,天河处星辰若萤火之光,簇拥在其间,此处透过须弥环境还能看到六界凡尘诸地。 阿洛和景阳漫步其中,顺便领会一下他在宴会上那句话的意思。 听完后阿洛有些无语了,只觉得这九重天上的神仙们活了千年万年,日子过得太无聊了。不过一两件小事,便能脑补八卦到这种地步。但旁人也就罢了,怎么连景阳也如此。 阿洛摇了摇头,“我与浮玄……” 她微微一顿,有些事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我早已不喜欢他了。” 系统声音响起:【好像渣男言论哦。】 阿洛嘴角微抽了抽,却又听景阳继续严肃认真地提问道,“那明i仙君呢,你待他又是如何。” 阿洛尽力解释这只是误会,并让景阳不要牵扯明i仙君。若真要一个人来承担,她不要这名声也无妨。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不曾见过她与明i相处,一丝有关风月之事都没有谈过,怎么就偏偏认定了明i喜欢她。 一通聊天下来,景阳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的样子,阿洛也不是那么在意了,爱咋咋地吧。 两人又提起别的话题,比如今日的上神宴,景阳温和笑道,“母神和父帝都费心不少,他们都真心为你能晋升上神而高兴。” 阿洛也不是没见到朝云台上布置的盛景,流光生辉,无一处不美,感叹道,“怕是天界举办大婚盛典也不过如此了。” 景阳低声一笑,面色柔和道,“若你大婚,定会比今日更隆重十分。” “你本就应该得到最好的。” 无论灵曦喜欢的是浮玄仙尊,还是明i仙君,他都希望他的妹妹能得到幸福。 阿洛微怔了怔,笑容微敛,沉默了下来。 恐怕她在这个世界等不到那一日了。阿洛一直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完成任务,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基于原主而来,天帝天后还是景阳的宠爱,地位荣光,还有成为上神的机会。她也告知自己不可太留恋,任务最重要。而她所追求的也永远是不断攀升修行大道。 * 景阳还需回到宴席上为天帝天后招待诸仙宾客,阿洛却没什么兴致了,说自己先行回疏香宫。景阳也不拦她,还道会替她向父帝母神说一声。 就在回去的路上,忽然见到一紫衣美貌仙子,从转角处翩翩走来,对阿洛行了一礼,“丹珠拜见殿下。” 她笑容嫣然,似是早在此等候有意拦下阿洛。 阿洛微微愣住,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才想起这人,丹珠。与清阙宫浮玄有些关系,也是天界有名的貌美且修为高强的上仙。而在未来发生的许多事里也少不了她的影子。 丹珠见到阿洛,表现得很恭敬,盈盈笑道,“小仙还未恭贺殿下晋升上神之喜。” 阿洛眉眼一转,据她所知,丹珠对浮玄亦有爱慕之情,只是掩饰得很好。许多时候嫉恨白汐,自己不出面却喜欢挑动别人出手,比如有着尊贵身份又性情骄纵任性妄为的原主。 否则在原来的故事中,原主又如何能次次找准白汐的麻烦。 不过换成了阿洛,现在又改变了这么多,甚至还晋为上神。丹珠此次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安了什么好心。 阿洛眼眸微闪,略思索了一下,直接淡淡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丹珠垂眉低首,柔声浅笑道,“小仙想说的事与尊上有关,而且极为重要,最好不要让旁人听到,以免对尊上不利。” 此处并不隐秘,若是被往来的仙人或仙侍听到了什么就不好了。丹珠行事向来谨慎小心,她也仿佛笃定了浮玄仙尊在灵曦公主心中很有份量。这还得归功于今日上神宴出现的状况,不知让旁人误会了多少。 阿洛对景阳这样关系密切的亲人还会认真解释一二,换成丹珠这样的无关人等,就不会多浪费时间了。 不过她也想看看丹珠究竟想做什么,于是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疏香宫附近的绛紫池,灵气缭绕,因屏退了所有仙侍,四周也显得极为寂静。原身以前倒是养了不少灵兽神鸟,但阿洛闭关百年,对这些也不上心,就都送到御兽园去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阿洛神色淡然,更多是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重逾千钧,“你若是想要与我耍什么把戏,以后就不用留在天界了。” 丹珠心下顿时一咯噔,她来时没指望灵曦公主会像以前一样好糊弄,上仙与上神的差距犹如天堑,却也没想到灵曦公主变化如此之大,对她也是不假辞色。 真正令丹珠胆寒的是,如今的灵曦上神的确有这样的实力将她放逐出天界,当即知趣示弱般跪了下来。 “丹珠不敢,只是此事攸关尊上安危,我思来想去,唯有殿下能帮助尊上了。” 随后丹珠就道出浮玄仙尊在神农遗宫里中毒受伤未愈一事,又言为了给白汐改变修行体质需要天宫的聚灵珠,处处都在暗示浮玄待徒弟是如何好,付出了多少。 若是原主听了不知该有多恼火嫉妒,但对于阿洛,实在掀不起什么波澜来。 丹珠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她的神色,见阿洛冷静自持,浑然不像过往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却也不奇怪。上神向来喜怒不显于色,别看面上这般,其实心里定是有尊上的,不然在宴会上不会是那副作派。 她又故意说道,“若非因为白汐,尊上也不会对殿下那般态度。其实真说起来整个天界,除了殿下,论修为论容貌身份,还有谁能与尊上相配。白汐不过是一个资质愚钝的废物,却仗着尊上的宠爱仁慈耀武扬威,还占据了尊上那么多的心思精力,实在不堪。” 丹珠嘴上赞着天作之合,但当初灵曦被尊上拒之门外时,她也是私下笑话的众仙之一,甚至因灵曦公主身份尊贵却得不到尊上一丝青睐,对其幸灾乐祸轻蔑不已。 只是形势变得太快,令她不得不在灵曦公主面前更加伏低做小,甚至讨好恭维。 丹珠不愿意看到灵曦成为清阙宫的女主人,但对白汐的存在则更加碍眼,欲除之而后快。 “若是殿下能为尊上求得聚灵珠,想必能令尊上另眼相看。” 阿洛眸光微闪,丹珠此人心思机巧,先提聚灵珠一事求助她帮忙,再道白汐留在尊上身边祸害不浅。这是想一石二鸟,既要聚灵珠,又希望借助阿洛之手除去白汐,美名其曰还是为浮玄好。 “聚灵珠一事,我自有主张。”阿洛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勾,但那笑意未曾达到眼底, “那以后凡是有关……白汐的消息,你要随时告知我。” “丹珠定不负殿下之命。” 闻言丹珠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喜意,以为成功挑起了灵曦上神对白汐的嫉妒仇恨。当初面对天族公主的刁难欺负,白汐还有尊上相护,可现在厌恶她的乃是一尊上神,看她怎么还逃得过。 阿洛微微笑看着她离去,脑海里响起系统提醒的声音,【宿主,她是想利用你干坏事。】 阿洛轻轻眨眼,“我知道,她做的这么明显。” 不过也是送上门的机会,她还正想着如何对浮玄或是白汐下手,这就有一个主动找过来帮她探知情报的棋子了。 就在阿洛思索着如何反利用丹珠的价值之时,忽然似有所察,挥袖一道灵光朝某处打过去,瞬时化作万千波澜袭向那方芙蓉花树,却被一道冰蓝色的流云飞卷挡了下来。 似是异常熟悉的招式,同时那花树后还走出一个令她感到意外的人,明i仙君。 * 明i面上似凝了一层霜,眸子里沉着她有些看不懂的情绪,不复以往见面时的温润清雅之态,反而隐隐透着几分戾气。 阿洛恍然发觉,貌似刚才与丹珠的谈话,有许多容易让人误会的地方。 系统小声BB道,【“他肯定是误会你了。】 这点不用系统说,她也看出来了,也许还对她感到失望,阿洛在心里点了点头。 明i这等几万岁的上神修为根基深厚远甚于她,真收敛了气息,连她也察觉不到。恐怕在旁边早已听完了整个过程,回想起来分明就是与丹珠勾结窥探上神宫中之事,可能还要再加上一条,对上神弟子白汐怀有歹心意图不轨。 若是寻常宵小,倒是容易打发了,但明i乃是上神,地位还不一般,还真是让人头疼。 而且阿洛对上他总是有一点心虚气弱的,百年前明i就帮助了她不少,哪怕她最后放弃了研究河图洛书,也因他得益颇多。更别说晋升上神时,明i还为她挡劫。想来听见那些话,对她是十分失望的。 阿洛正想着如何解释时,明i已开了口,“你就这么喜欢浮玄?” 阿洛:“……???” 一抬眸却见他神色凌厉,仿佛一抹冰冷的月光落在雪地里,冷冽至极。 连阿洛也被这突如起来的迫人威势压得微感窒息。 仙侠文中的女配(嫉妒) 从上古时期至今, 仙妖人神魔,从来都少不了痴男怨女的故事,明i见过太多, 也不愿轻易沾染,陷入进去。 有道是,天劫易渡, 情劫难过。 明i以为自上次阿洛到他宫中来, 那般无情无心的态度足以斩断他本不该有的一点情丝。 饶是仙神,也有不能强求的东西。只是他一边不愿意放下自尊,让自己变得卑微到尘埃里。一边在送与祝贺她晋为上神的贺礼上用心几分, 甚至忍不住去想那寒微剑太过锋利冷冽会不会不合她的心意。也许她更喜欢美丽柔软一些的法宝兵器。 他辗转反侧心思百结, 却不知无论是人,还是东西, 一旦无情,就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情之一字, 实在太伤人。 从丹珠与她交谈开始, 明i一直静静地听着, 甚至有那么一刻,想杀了那个蛊惑唆使她的小仙。他从上古幸存至今,见识过的心眼多不胜数, 丹珠暗藏的那点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甚至不屑一顾。 但他见到阿洛抿唇轻笑,甚至能让人瞧见她微微扬起的嘴角。 不过几句花言巧语,她便那么喜欢了。 她难道就那么喜欢浮玄么?甚至愿意为浮玄做出令人不齿的下作行径, 喜欢到这种地步。这样因为嫉妒而显得丑陋的一面, 明i见了本应该是远远离去,但他心中却忍不住想着, 为什么不是为了他呢? 至此他才发觉,原来他对浮玄也是嫉妒的,甚至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却找寻不到,亦无法扑灭,越烧越烈。 “明i仙君,你怎么了?” 阿洛如清泉般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甚至险些生出心魔的情绪中唤醒来。 察觉到自己似乎吓到她了,明i收敛了气势,一拂袖转过头去,亦掩去了眼角的猩红。然后强忍着怒意和不可言说的嫉妒,“即便你再属意浮玄,也不该与那等小人为伍,平白辱没了你的上神之尊。” 阿洛微蹙了蹙眉,“还请仙君不要将今日所听之事传出去。” 若是让别人知道了,那丹珠这个合适的棋子也就浪费了。想到她心中方才出现的计划雏形,阿洛决定还是不作什么分辩了。 明i听了却是越发恼怒,以为她因为一己情爱昏了头,连他的劝诫也听不进去,竟还要庇护那个心怀歹意的仙子,顿时气急了道,“她与你说的话不过是包藏祸心,欺你太过单纯,想教唆利用你铲除异己……” “明i仙君。”阿洛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此事与你无关。” 她依旧是那副模样,清亮又漠然的眼眸,那样认真的神态,是明i最喜欢的模样,却懂得如何刺到他的心口上,狠狠地扎进去。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若说第一次是撩人心弦而不自知,这次便是难以言喻的痛楚绝望。 明i觉得自己的心现在冰冷得很,就如冬日里头冰面之下潺潺流水一般刺骨。在这一场单方面的情爱中,他竟是输的彻底,丢盔卸甲。 ―――― 见明i离去时受伤的神情,连系统都有些不忍,【宿主,你这说的话是不是太狠了。】 阿洛反问道,“不这样决绝一点,难道让他阻扰我要做的事?” 她也感受得到明i是好心劝阻,而那句话容易伤人心,恐怕这段交情是彻底要凉了。 系统心里嘀咕着,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借助别人的力量,尤其明i对它家宿主几乎表露出来的心思。 阿洛与系统也相处久了,即便它不说话,也能大致猜得到它在想什么。她轻笑了一声,“这件事我自有主意,而且……最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不止是明i,包括景阳,天帝天后在内也一样。 系统知道宿主不会轻易完全信任一个人,有的时候很多心思计划都是藏在心里不与人说。若是自己有足够的把握,就不会交托给别人。它叹了口气,又问起另一个话题,【那聚灵珠的事,宿主你真的要帮浮玄吗?】 阿洛摇了摇头,“不用我帮忙,浮玄也能拿得到。” 在预知的未来里也有聚灵珠一事,还起了不少波折,有原身私心作祟,但最后浮玄还是为他的徒弟取来了聚灵珠。 哪怕现在因为阿洛蝴蝶了不少事,但只要浮玄一心坚定,结果肯定是不变的。聚灵珠虽是天宫至宝,但只是借出一段时日,浮玄又是六界上神至尊,天帝天后还是会妥协的。 而且阿洛也乐意见到浮玄取得聚灵珠,若是真的能为白汐改天换命,也许就能顺利避免灭世之劫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极低,阿洛能感觉得到这次的任务怕是不那么好完成的。 这样想着,阿洛的心情也没多沉重,甚至回到疏香宫后,还有兴致拆起了礼物。 其实举办上神宴也挺不错的,还能收到这么多礼物。哪怕有原身天族公主的记忆打底,阿洛也觉得大开眼界,三界众仙一个个的怕是下了血本吧。 倒也不奇怪,毕竟是阿洛晋升上神后第一次送的贺礼,自然要重些。 贺礼还未曾入库,在偌大的殿内堆积成山,一应礼单由仙侍梧桐仔细整理,还在旁边面带笑容介绍念道,“太乙上仙送的离水之精。” “西海水君送千年夜明珠一盒和万年珊瑚树。” “云山山神送混元仙灵花三株。” ………… 阿洛看得眼花缭乱,目光瞥到其中的一方长盒,在众多光彩鲜亮的贺礼中,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这是什么?谁送来的。” 仙侍梧桐翻看了一下厚厚的礼单,恭声道,“回殿下,是明i上神送的贺礼,只是礼单上并未写明送的什么。” 阿洛有些讶异,她还以为明i没来参加宴会,贺礼自然也就没有了。随手一道灵力那长盒便落在她手中,仔细一探查,竟还是非上神法力打不开。天帝天后肯定没多余的心思还来看送她的贺礼装着什么,所以她还是第一个打开的人。 阿洛运起上神法力覆于长盒之上,不过瞬息,盒子便打开了。 里面是一柄如冰似雪的澄澈长剑,周身带着淡淡的幽蓝光晕,如皓月寒霜。一看便知乃是上品仙器。阿洛情不自禁被它吸引,抚上剑身,心中瞬间出现了它的名字――‘寒微’。 它仿佛有灵性一般回应着她,也不伤她。 此剑看似轻灵飘逸,实则散发着奇寒彻骨的灵气。 此剑寒气的可怕,连身为上神的她都会隐隐感到心惊,但不知为何在她手中温和得很,像是被炼化过,轻易就认她为主了。 阿洛步至后殿庭中小小试了一下剑招,只觉得寒微仿佛与她心心相印般,剑随意转,挥洒自如。 其威力亦不可小视,几剑挥下去,整个庭院包括绛紫池便在瞬息间被冰雪覆盖,玉阶上的霜雪在月光下泛出黯淡的青色,两旁的琼花玉树草木,都已被冻在晶莹剔透的寒冰之中。 阿洛站在这冰雪宫殿中,颇有种遗世独立仙姿超逸的气度。 宫里的仙侍仙娥早已避得远远的,那冰寒剑气太过骇人哪怕是沾上些许,都令她们禁受不住。 而阿洛心中却出现了小小的纠结。她对这寒微剑是极为喜欢的,这份贺礼的贵重程度甚至超过了天帝天后和景阳他们所送,但想到不久前她与明i说的冷漠决绝的言语,如今再收下此剑就有点亏心。 她占明i仙君的便宜貌似太多了些。 但让阿洛将寒微送还给明i仙君,她又有些舍不得,难得能遇到一样这么合她心意的剑器。 阿洛叹了口气。 * 三十三重天之上, 白汐最近不怎么高兴,因为她师尊忙得很,甚至无心顾及她,似乎是向天帝天后相借聚元珠却无果。 不就是一颗珠子么,天帝天后怎么这样小气,白汐在心里为她师尊打抱不平道。 师尊安慰她说此事会处理好,后来连着几日人都不在清阙宫外出了。 浮玄还特地吩咐了仙侍不让她离开清阙宫。好在有小伙伴梨染来了天界,白汐一下子就不觉得无趣了。 梨染一开始在这上神宫殿里有些拘束胆怯,她虽是东海水君之女,但父王有不少侧妃姬妾,儿女也众多,她在其间并不出众。还是因为和尊上爱徒白汐仙子结交,才被她父王高看了一眼。 在与白汐玩得久了,梨染也放开些性子,同时也感慨于白汐所受到的尊上宠爱,无论在清阙宫里怎么折腾都没关系。前天把后山的朱雀神鸟蛋烤熟吃了,昨天把三千年一盛开的婆娑牡丹给摘了。 梨染在旁边看着都心惊胆跳,但宫里的仙侍都不当回事。一百多年下来,早让他们知道白汐是尊上的心尖尖,这清阙宫里的小祖宗。哪怕改天放火把整座宫殿烧了,等尊上回来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但清阙宫再大,也有玩腻的时候。 梨染给白汐讲东海的一些风光趣事,白汐也告诉她上神宴会的盛景。东海水君倒是有幸赴宴参加,但梨染可就没那个资格入朝云台了。而那日上神宴之后天界传出不少流言八卦来,连远在东海的她也有所耳闻。 关于灵曦公主,与明i仙君还有浮玄仙尊三人的因缘纠葛,就在三界四海传得轰轰烈烈。 哪怕不敢在这三位面前提起,但私下没少议论。这简直是近万年来难得一闻的大八卦,甚至还有人猜测灵曦公主究竟会与哪位在一起。 “我师尊才不会喜欢她呢。”白汐愤愤道,觉得这些流言真是胡说八道,玷污她师尊的名声。将她师尊和那个女人放在一起,她光是听到心里都觉得百般不舒服。 梨染又好奇小心翼翼问道,“那明i仙君和灵曦上神……”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汐摇了摇头坦诚道,她在宴会上连明i仙君的人影都没瞧见,又怎么会知道。 但见到好友在提及明i仙君时俏脸微红,白汐顿时大感兴趣,眸中异彩连连,“难道你喜欢明i仙君?” 梨染脸色更红了,又是窘迫又是羞涩,“当然不是,我怎么敢喜欢明i仙君?” 明i是六界司水之神,四海水君也皆是他部属。而且因为数千年前解云海之滨冰封千里的灾祸,令天下水族都对明i上神心悦诚服。梨染也是自幼听着明i上神的传说故事,心里自然而然有几分仰慕。但她只是一介水君之女,怎么敢高攀上神那样尊贵的人物。 白汐却不会想那么多,既然好友喜欢明i仙君,那她自然是帮好友的。再说了,梨染可比那个高傲不凡刁蛮恶毒的灵曦公主好多了,明i仙君肯定不会眼瞎的。 在浮玄的护佑下,白汐被养得性子天真烂漫,大胆又肆意,这不兴致一来,她就拉着梨染去找明i仙君。兴许明i仙君见到了梨染,就不会喜欢灵曦公主了呢。 梨染有些胆怯犹豫,但始终还是禁不住能见到明i仙君一面的诱惑。不管如何,明i上神在她的认知当中,始终是难以企及的人物。 白汐又用了师尊留给她的护身仙器,与梨染结伴偷偷离开了清阙宫。 * 两人来到离兰晏宫不远处,就看见殿外有人在与仙侍说话,竟是灵曦公主。 “仙君说了,不见外人。” 那仙侍说话有些冷硬,这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如今在天界有不少流言甚嚣尘上,大多都是说灵曦公主晋升上神后依旧痴恋浮玄仙尊,白白辜负了明i仙君的一腔深情厚意。 哪怕那些仙人不明着说,但兰晏宫仙侍外出时,总能受到一些别有深意的目光。 他们家仙君自化形以来便是居上神之尊,司掌天下水脉,地位超然,何曾这般受人非议侮辱过。 所以兰晏宫的仙侍现在对阿洛的态度就好比是负心薄情人。仙君百年前就对她处处体贴温柔关怀备至,百年后还不惜以真身替她挡劫。这样一番真心竟被她如此践踏。 那日明i仙君回来时脸色可怕得吓人,至今还未说过一句话。 之后独自闭了关谁也不愿见。虽没有明指灵曦公主,但忠心护主的仙侍已经对号入座了,再见一次岂不是仙君又要伤心一次。 阿洛听了这话,倒也不生气,来之前她就预料到明i可能有的态度。 两人之间的这交情极有可能降至冰点了,拒之门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白汐没敢上前靠近,与梨染躲在了一旁聚仙池的灵树假山后。 她是讨厌灵曦公主,但师尊再三叮嘱告诫她要远离一些,知道灵曦公主也已经晋为上神,白汐心里也有些畏惧。万一她趁师尊不在又欺负她怎么办。 离得远两人也只隐约见灵曦公主和仙侍说了几句话后,便转身就走了。 白汐先入为主地认为定是明i仙君看清了灵曦公主的真面目,所以都没让她进兰晏宫,就像师尊一样,心下不禁欢呼雀跃。 可没过多久,就见宫门大开,明i匆匆走了出来,从玉阶上下来步伐甚至有些踉跄不稳,“灵曦她人呢?不是说她来了么。” 仙侍一瞬间哑口无言,内心仿佛日了狗,仙君不是您说的闭关谁也不见么。 明i这些时日说是闭关,其实是静心疗伤,但仅仅一句有关灵曦到来的音讯,就足以打乱他的所有心绪。 白汐拉着好友梨染连忙上前,从见到明i仙君起,梨染俏丽粉白的脸就泛出丝丝红晕,垂下头不敢多看,只恭恭敬敬行礼,“东海水君第十四女梨染,见过明i上神。” 明i却看也不看她们一眼,仍质问仙侍道,“难道是她走了?” 他的语气冰冷,还夹杂着些许恼怒。 仙侍已然被他严厉的口吻吓得直哆嗦,跪在地上回禀道,“灵曦公主命人送来些东西就走了。” “她有说什么话?”明i也不知怎的,心头萦绕的那些情绪千丝万缕,复杂至极只化作了这一句。 仙侍垂头恭声道,“灵曦公主说,多谢仙君送的贺礼,并为那日无礼之状向仙君道歉。” 听见‘道歉’二字,明i心里蓦地一软,原来她还是知道伤了他的心么。 白汐忍不住觉得这明i仙君好生无礼,以前在师尊身边也见过他一两面,都是温和清雅的。现在却是对她不理不睬,视若无睹,莫名其妙出来一下,转身就回殿了,没留给她和梨染半分注意力。 她有心像对待师尊一样拽住明i仙君的衣衫,却被一道凛冽的冰寒之气毫不留情推开。明i不过微瞥她一眼,白汐就觉得身上都起了寒颤,不敢再上前触碰。 明i冷冷地看着她,“你们还不走?” 白汐壮着胆子道,“我是浮玄仙尊的徒弟白汐,特地来拜访明i仙君。” 明i神色冷然,讥讽地勾起唇角,“你是浮玄的徒弟,与本君有什么关系。” 因灵曦之故,他对浮玄正是百般不顺眼的很,对他的徒弟更是妥妥地迁怒了。 望着很快合上紧闭的兰晏宫殿大门,白汐有些呆呆的,自从成为尊上弟子以来,尽管有一些人暗中嫉妒欺负她,但更多的仙人是对她和蔼可亲,或恭恭敬敬的,几乎不曾受到这样的冷遇。 沉默了许久的梨染拉了拉白汐的袖子,小声道,“我们还是走吧。” 她顿了一下,又低声道,“我觉得,仙君定然是极为喜欢灵曦公主的。” 而不是像她父王那般有着许多爱妃,从来不会因为少了谁而难过。 仙侠文中的女配(实施计划) 作为昔日正道魁首的剑宗,自然不凡,山峰淩空,宛若浮云。 剑宗不似其他修真门派分支多弟子杂,贵精不贵多,所幸上下齐心,皆以修习剑道为首任,由掌门陵元长年坐镇门内,甚少参与其他门派相争之事。 在他们回来之前,越霁就已经用灵符传讯上报给了掌门师尊,将仙门择选大会上的事尽数告知。所以掌门陵元对发生了什么事是一清二楚,虽然不满他们出去一回就惹了祸端,但对越霁他们动用剑阵却是没说什么。 毕竟玄英道君竟对小师弟动了杀意,这点陵元也很不高兴。 他摆了摆手就让这些弟子先下去休整了,只留了司徒空一人在殿内。哪怕不显威压,但越霁等弟子在掌门积年累月的威势下连大气都敢喘一下,行礼后便退下了。 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的小师叔。 虽说掌门每次见小师叔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总是恨铁不成钢,但真正做出责罚的却是不多。谁都看得出来,掌门对唯一的小师弟甚为宽容。 这也能理解,要知道陵元年少时正处于剑宗繁盛,同代的师兄弟多达数十人,却都陨落在了正魔大战之中,唯有司徒空当时刚入门,尚且年幼还不会握剑,连道号都没有被授予。 之后陵元继任掌门,大部分心力都在复兴宗门上,没怎么管教小师弟,结果放养着放养着就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剑宗乃至修真界的异类。 不重修炼成仙,更喜济世救人,斩妖除魔行侠仗义。 司徒空此时也心虚得很,比他八十多年前喝光了人家春江楼的酒,没钱赊账以至于人家老板来剑宗要灵石那回,还要心虚坐立难安。 陵元饮了一杯茶,轻轻放在桌上,“说说吧,你新收的那个徒弟。” 司徒空睁大了眼,随即端着他的那杯茶,神色有些紧张,眼神更是飘忽不定,“师兄,这你都知道了啊。” 陵元云清风淡道,“你一回来,全剑宗上下都说你从玄英道君手中抢了个徒弟。” 谣言传得比风还快,那些随行的弟子都听到阿洛叫司徒空为师父,漏了些风声传来传去便成这样了。 司徒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老实说道,“倒也不是这个样子,我对那玄英道君纯粹是看不顺眼,堂堂五六百岁的元婴修士了,众目睽睽之下强压着一个小姑娘给他低头做徒弟,这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修真界本就不是什么讲道理公义的地方,陵元没有在这事上与他解释争辩,只平静道,“你在外面待久了,连宗门规矩都忘了,这百年就留在剑宗陪我,不要出去了。” 陵元此话不止是处罚他随便收徒一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司徒空。昆仑仙宗和玄英道君丢了脸面,明面上陵元大可摆平,但私下难保不会有什么龌龊。 玄英道君被称为修真界第一人,这些名声也代表了昆仑仙宗的门面。而且陵元久不出山,也有听闻此人修道以来顺风顺水,一直是天之骄子,性情孤傲高冷,恐怕也不是什么豁达宽容的性子。 在司徒空成就元婴之前,陵元是不敢放他随便下山了。 陵元为这个小师弟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司徒空听着却是犯苦不已,他喜好自在逍遥,最怕受规矩束缚,别说是在宗门内待上百年了,就是半月他也受不住。 他的掌门师兄定下的宗门规矩中有一条便是不能饮酒,哪怕让弟子偷偷给他带酒最后也被发现没收了。 司徒空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掌门师兄神色严肃冷淡道, “至于那个孩子,你若是怕她得罪了昆仑仙宗没有容身之地,大可让她留在山下城池受剑宗庇护。或者我亲笔手书一封,送她去其他合适的门派。” 陵元深知他这个小师弟天资悟性都是极好的,就是太重情固执。换作他人,绝不会为一素不相识的稚女与元婴修士还有昆仑仙宗为敌,但司徒空却是认定了便会做下去,一条道走到黑,也绝不后悔。 不过小师弟缺点再多,也不是外人能欺负的。 陵元收到弟子的传讯后,就没想过向昆仑仙宗道歉,把人交出去好抹了此事。与维护同昆仑仙宗的关系相比,小师弟的脸面更重要。 这不,为了成全小师弟的善意,他都想好了被救下的那个小姑娘的去处。 然而提及阿洛,司徒空似乎比要关他百年禁闭还要紧张, “掌门师兄,阿洛这个徒弟,我是一定要收下的。” 司徒空在他面前多是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少有这般严肃正经的时候,熟知他脾性的掌门陵元一见便知他是认真的,这下眉头皱的是更发深了。 他沉声道,“师弟,宗门规矩你是知道的。不收女弟子还是创派祖师立下的规矩。” 和宗门规矩相比,昆仑仙宗那边的麻烦都是小事了。 “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难道就不能改一改么?” 司徒空一副拿师兄和宗门没办法的样子,气得掌门陵元眼角一跳,然后一如既往的刚肃严直,不容情面地斥道,“胡闹,宗门规矩怎么能任你心意,说改就改。我看这宗门规矩你回头也该抄写千遍,铭记于心了。” 司徒空异常认真道,“掌门师兄,我不是随便说说,阿洛的剑道天赋是我平生所见,不,是剑宗几千年来都没有过的。” 这也是为什么前两日司徒空还是犹犹豫豫嫌麻烦的态度,现在完全坚定站在了阿洛这一边的原因。就在回来路上,他趁弟子们休息偷偷御剑去喝酒,只无意间施展过几招剑法,却一眼被阿洛看出了其中剑意。 而且司徒空无比确定在此之前,她没有握过剑,没有修习过任何修真心法。可就是这样单纯的一张白纸,却表现出惊人的剑道悟性。 之后他又拿了几套剑法剑诀来试探她的悟性,不过并非出自剑宗,而是司徒空这些年在外,自己悟出的一些剑术。毕竟阿洛尚未入门,不好将剑宗的绝学教授给她。 但司徒空自认也称得上修真界一流的剑诀了。即便如此,阿洛领悟剑意也只在一息间。 仿佛再精妙复杂的剑法,在她眼中和一朵花,一根草般简单。 老实说,这种悟性不是凡人能拥有的,若非探过阿洛的经脉根骨,确认再普通不过了,司徒空都要怀疑是不是什么神仙妖孽了。 司徒空离真相也就一步之遥了。 系统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这所谓的剑道天赋,其实与司徒空他们认知的不同。 换成现代世界打比方,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孩子随随便便就能看懂大学高数题,自然见了惊为天人,认定了此子不凡,智商至少在一百八以上。但不要忽略了一件事,阿洛自诞生起就生活在仙界,换到现代世界,仙与凡人的差距,就相当于宇宙高级文明对低级文明的降维打压。 复杂高深的数学题对宇宙高级文明哪怕一个受教育不多的文盲来说,可能都比一加一等于二还要简单,而司徒空的剑术在阿洛眼中也是如此。 即便阿洛从未握过剑,学过剑术,也会自带高屋建瓴的视角一眼就能看明白其中奥妙,表现出来便成了司徒空心目中远超众生的剑道天赋。 司徒空还在为发现了一个剑道天才苗子而感到惊喜,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孩子若坚持修习剑道,未来的成就不止会超越他,甚至会在掌门师兄之上。 要知道在他心中,就连那被誉为修真界第一人的玄英道君也比不上他敬重的掌门师兄。 听了司徒空的话,陵元紧皱着眉,许久不言语,小师弟虽然平日有些不着调,但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 陵元沉默半晌才道了一声,“等我见见她吧。” 司徒空闻言便知掌门师兄这是松了口,此事就好办了,忍不住笑了笑,结果迎来陵元淡淡的一瞥,“此事暂且搁置,说说你此行犯下的诸多过错吧。” 从他带弟子到达白玉城第一天起,把任务扔给越霁自己甩手不管,整个人泡在酒馆里,到在其他门派面前不知收敛,有失稳重等等,司徒空被迫承受着来自亲爱的掌门师兄说教训斥长达整整两个时辰。 * 司徒空在那边受苦受难的同时,这边阿洛在剑宗门内也是引来了无数围观。 要系统形容的话,大概跟现代社会动物园看国宝一样稀奇惊叹。 说起来剑宗不仅不肯收女弟子,另外即便弟子成家,女眷也不得居于悬空山上。然而修为低的弟子需在山上日日苦练,一年到头除了历练任务,根本没机会下山。所以剑宗的弟子们要么一心在剑道上,早早做好了单身无牵无挂的准备,要么等修为达到金丹以上才敢娶妻成家。 以致于一听闻小师叔出门一趟带回个女娃娃,剑宗直接干脆轰动了。 众多弟子们起初是震惊,然后都忍不住过来瞧上一眼,来了之后更是炸了,这小姑娘居然叫司徒师叔为师父。 小师叔不会被掌门失手打残吧,不少弟子们纷纷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至于这小姑娘的来历,掌门没有封口,越霁等弟子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听完后剑宗弟子看阿洛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这个小师妹真不是一般人。 我滴个乖乖,直接和玄英道君正面刚,整个修真界能有几个人呢。 小师妹好样的,不要那什么玄英道君,昆仑仙宗,反而看上了他们家小师叔还有剑宗,绝对好眼光。 当然这小师妹也只敢在心里叫上一叫,怕被掌门听见了罚抄门规几千遍。 比较聪慧的弟子想着哪怕阿洛不能留在剑宗,但这回来路上好歹当了几天司徒师叔的徒弟,自然与剑宗有一份香火情谊的。日后在外历练时遇见了,也合该照顾一些。 这不也就凑热闹围观的一会儿工夫,摸头捏脸不敢,宗门规矩在那摆着,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但是什么灵丹,符箓,连某位成家的师兄连给儿子准备的剑器都送给了阿洛。 这么大阵仗的轰动,等到掌门陵元一出现,瞬间变为安静。 原本笑嘻嘻的剑宗师兄们迅速变脸,一个个都凛然不已,端正严肃,纷纷躬身向掌门行礼。 待见到掌门身边的司徒空时,众弟子不禁暗叹道,小师叔不愧是小师叔,这样都能安然无恙。 陵元面色淡然,情绪不见有半点起伏波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有人回道,“回禀掌门,是未时。”亦是平日练剑的时间,宗门规矩,习剑一日都不可懈怠。 众人背后一凉,纷纷低头恭谨道,“弟子知错。” 陵元淡淡道,“今天每人加练基础剑术五千遍,练完后方可用晚膳。” 原本在此处聚集的剑宗弟子们迅速散了大半,陵元这才看向阿洛,见她眸子空灵清澈,仿佛不知世事般,不由得一怔。不知是这数百年来见过的风雨血腥,人心险恶太多,难得见到这样纯净干净的眼神,连刚出世的孩童也不如她特别。 陵元心情有些微妙地沉声问道:“听师弟说,你想入我剑宗。” “我想拜他为师,他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阿洛虽觉得剑宗是个不错的地方,但她更喜欢的还是司徒空这个师父。 仙门择选大会上,那些宗门凡间修士的为人嘴脸,她尽收眼底,什么品性她也心里有数。就算没有司徒空出现,她也不会认可玄英这样的人做她的师父。 寻个机会逃脱了,哪怕随便找个地方自己修仙,也好过在这些所谓的仙门大派里待着。阿洛怎么说也是苦修千年成仙过的,有自己的傲骨,即便是为了这穿梭世界壁垒的机缘,也不会委屈自己去和这些人卑躬屈膝。 陵元听的出来她说的是实话,瞥过司徒空,还一脸莫名的骄傲。陵元顿时感觉自己方才在大殿对小师弟的说教仿佛喂了狗,他半句都没听进去。 他平心静气了一下,再望向阿洛,声音依旧那般严肃冷淡,“我剑宗有规定,不收女子入门。” 司徒空瞪大了眼看他,掌门师兄你不是松口了么。 陵元直接对他的智障眼神置若罔闻,仍是严厉审视地看着阿洛,似是在恐吓她。 阿洛眨了眨眼,“那我想拜师的话,需要做什么,或者有什么条件。” 陵元心中暗暗赞许,性子清透还有灵气,一点就通,难怪小师弟这般喜欢。 即便心中已有两三分满意,他面上仍是冷淡道,“若你执意拜入剑宗门下,便是打破我宗门祖训,除非你能在炼剑塔内走上一遭,并能得到我的认可,我便破例让你入门。” “好。”阿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连问也没问炼剑塔是什么地方。 陵元似乎不意外她的回答,点了点头道,“试炼就定在明日吧,你在剑宗好好休息一宿。” 说完后也不顾司徒空还想说什么,转身化光离去。 没多久工夫,司徒师叔带回的小师妹需通过炼剑塔,才能破例入剑宗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宗门上下,再次引发了极大的轰动。 “天哪,这考核也太严苛了吧。那炼剑塔没有灵气修为的人进去了,遭受的可是万剑穿心之苦啊。” “小师妹实在太不容易了。往年弟子通过试炼入门也没有这么难啊。” “掌门一向如此,不可能轻易打破宗门规矩的,许是想令小师妹知难而退吧。” 在众多的议论中,不知不觉地剑宗弟子们对阿洛的称呼都变成了小师妹,主要是第一个敢这么叫的人没有被掌门拎出来练剑,便是一种默许了。 阿洛住的地方是越霁师兄给安排的山上一处单独小院,还让人送来了膳食和修真界的丹药。阿洛之前因为玄英的威压而受的那些内伤在路上就已经好了,这次灵药明显更好。 用完后还没等入夜,就有人偷偷来找阿洛了,不走正门还爬在墙头上,一点也没个做师父的样。 “徒弟啊,我看那炼剑塔还是别去了,咱们师徒俩下山,去外面逍遥自在吧。” 司徒空语气故作轻松的,但眉头紧皱依旧,似乎这炼剑塔比玄英道君更为可怕,也更令他慎重。 他深知炼剑塔的凶险,一招不慎,阿洛可能就毁了无法再修行剑道。虽然不理解掌门师兄为何提出这种几乎难以完成的严苛要求,但司徒空想了想,还是决定带徒弟先跑为上。 尽管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司徒空却是真心有了收徒的想法。宗门规矩什么的,哪有宝贝徒弟重要。等在外头待个百十年,再磨一磨掌门师兄不就好了。 再说了,现在不跑还要被掌门师兄拘在这悬空山上百年,想想都可怕。 司徒空想得很美好,阿洛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提醒他,“师父,掌门就在你后面。” 于是阿洛就见证了她的未来师父被掌门师伯逮住拎回去训斥的场面,而且日后的数十年,这一幕常常上演。 仙侠文中的女配(夺取补天石印记...) 东方夫人正悬着心怕露出不妙痕迹时, 台上的魔修也生出了绝望。阿洛那一剑不仅揭露了他的真实身份,还将他的四肢经脉封禁住。这里又有众多正道大能在场,他再无逃出生天的机会。 “你是怎么认出我身份的?”那魔修十分不甘心, 自认为已经隐藏很好了。 阿洛微微笑了一下,“我杀了那么多魔修,你身上的魔门气息, 我一闻便知道。”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令在场众修士不禁遍体生寒,这得要杀了多少魔道中人啊。 魔修听到这话,眼中怨恨之色更甚。并非是出自什么兔死狐悲的同道情谊, 而是那日灵宝阁死于她剑下的半步元婴大能正是这魔修在门中的长辈。要不是失去了靠山, 他也不会被作为一个棋子安排来执行这个名为复仇实为送命的任务。 许是求生无望,魔修露出一抹阴狠扭曲的笑容, “能拉一个绝顶的剑道天才,堂堂剑宗未来掌门给我垫背, 我死在这也值了。” 他看着阿洛的眼神如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般渗人, “你还不知道, 你已经被我种下了魔种吧。” 此言一出,举众皆惊。 所谓魔种也是魔道最高深可怕的手段,凡是被种下魔种的人, 哪怕不沦为魔门手中的傀儡,也会被魔气侵蚀丹田,修为灵气尽毁,成为一个无法再修炼的废人。 可以说是相当歹毒。 在场几乎所有修士为魔道的手段震惊不已的同时, 看向阿洛以及剑宗的目光不免带上一些同情。 魔道煞费苦心潜入正道盛会就为了对这剑宗首徒下手, 还真是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凌宫主脸色难看的紧, 堂堂剑宗首徒,内定的下一任掌门在他天云宫主持的七宗会武被魔修所害,出了这种事,剑宗的陵元掌门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天云宫,他又该如何交代。 事后天云宫也会因混进魔修一事遭到各方宗门同道责难。纵然天云宫家大业大,只怕也吃不消。 东方夫人虽也担忧着事情闹大了会令天云宫受影响,但在听到阿洛很可能被种下魔种沦为废人之后,也不免心中泛起一丝得意,只是万万不敢表露在面上罢了。 若说这对身份尊贵的夫妇心思各异,凌清韶便是单纯的为她担心紧张了。 魔修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曝出此事,也是想让阿洛成为被正道围攻的对象。 想想上一刻还是万众瞩目的修真天才,下一刻便成为众人眼中随时都可能堕入魔道,沦为全身灵力逆行、神志失常、行为癫狂随性的魔修,这种摧毁美好的快感简直令人着迷。 阿洛淡淡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幻想,“你说的是这个。” 她抬起手,只见一道细若游丝,似魔似魅的黑气顺着她皓白的手腕缠绕攀附而上,似乎有生命和智慧一般想要蔓延深入她的血肉之中,也散发着恐怖邪异的气息。 众人见状,皆惊骇不已,看阿洛的眼神也不对了。 修士也多是趋利避害的,何况是魔种这等令人畏惧的东西。 唯独司徒空立刻飞至阿洛身边,丝毫不惧与魔种沾染上抓住徒弟的手腕,神情凝重又坚定道,“我带你回去找掌门师兄,他一定有办法。” 在他心目中,掌门师兄无所不能,便是这传闻中的魔种,也必定有法子祛除。 阿洛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师父,不用劳烦掌门师伯了。” 她只是心念一动,那黑丝就被抽离出来,无法入侵之下它似乎也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想要逃离,但最终只能被困在阿洛的掌心中,毫无半点逃脱的空隙。 这可怕令人闻之变色的魔种此时如同一个可怜的小东西一样,在阿洛手中任她把玩拿捏。 满座修仙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洛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魔修特地潜入七宗会武,会有什么手段。” “原来不过如此。” 她轻嘲的这一句无疑是对魔门以及这送死执行任务的魔修最大的打脸。 那魔修似是不敢置信般,双目猩红疯癫了一般怒道,“你怎么可能无事?” 这是他们魔傀宗老祖亲手炼制的魔种,别说阿洛一个金丹期剑修,就是元婴大能一旦被种下,也不可能拔除。 然而他不会知道阿洛身具仙灵六感敏锐,凡间修真界魔道的手段怎么可能侵蚀得了她的神魂。 早在看见这伪装成正道的魔修第一眼,阿洛就发现了他身上的违和诡异。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解决,就是等着他将准备的手段都用出来。 “区区魔种,又能奈我何。” 阿洛对这魔修已是有些不耐烦了,既没有别的更厉害的手段,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委实在浪费她的时间,还不如用于修炼。 其他人也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首座的元婴期修士目光下视,其威压令魔修喘不过气来。结果可想而知,带下去好好审问,必要时也可使用搜魂秘术,弄清楚这魔修是如何混进来的。 至于那魔种,众人虽还有些疑虑,毕竟修真界从来无人能这般轻易祛除魔种,但见阿洛无事也就没有再追问了。毕竟剑宗的元婴真君司徒空还站在这呢,总不好越过他去管教质问。 “师父不用担心,我无事。”阿洛对司徒空笑了笑,也安抚了一下其他的剑宗弟子。在场的众人中真心为她担忧,在意她安危的也许就只有他们了。 司徒空想想自家徒弟连晋升金丹都无需渡劫,就是再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无须奇怪了,他也相信自家徒弟。 司徒空随即又道,“这事还是得传讯给掌门师兄,好好跟他说一番。” 很显然,魔道这是盯上了阿洛了,这次是用上了魔种的手段没有成功,下回指不定还有别的招数。另外还需注意的不止是外患,甚至内忧。 司徒空虽平日随性些,但他不傻,这魔修能混进七宗会武显然不简单。 七宗会武是正道百年一次的盛会,汇聚各门各派精英翘楚,不乏以后会成为惊才绝艳的人物,正道未来的中流砥柱。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出了事,对正道势力的打击损失绝对不轻。 魔门会动心思意图不轨,正道众宗门也预料的到。所以每次主持的门派在布置审查时都会尤为谨慎小心。 这个魔修乔装打扮进入对战,目标直指剑宗首徒,还险些成功了,要说这其中没有问题,司徒空才不信呢。 其他人也不会信,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正道势必都会查下去,以防日后再出现这种祸事。现在首当其冲焦头烂额的便是紫丹宗和天云宫了。 紫丹宗的人与魔修一路同行朝夕相处,竟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已经足够令整个修真界嘲笑上几百年了。而天云宫主持七宗会武这等重要盛会的实力也会受到各方质疑。 阿洛和司徒空交谈了一番,但在陵元掌门未回信之前,也没有特别将此事放在心上。 该修炼的修炼,该休息的休息,偶尔在外面的城池坊市逛一下。 结果没两日,就传来消息,那魔修死了。据说是在被施展搜魂秘术时,神魂溃散而终。 关于此事,剑宗和司徒空必然是要个交代的,各大宗门齐聚莲花台,也算了结此事。阿洛正在庭院中练剑,自习剑道以来,未有一日落下过。 越霁师兄过来告知她这事,顺便传话让她去一趟莲花台。无论是受害者当事人的身份,还是剑宗首徒金丹修士,这种场面是不能缺席的。 阿洛收了剑,心里已有几分思量,点了点头。 待她正要出门时,却见外面有人等着她。 玉树下的少年身量修长,站如松柏,依旧是一身金色华服。 但他过于秀美的脸庞此时却少了往日的意气飞扬,反而带了些愧色。 凌清韶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因他对阿洛的事忍不住上心,所以天云宫和其他元婴修士彻查魔修时,凌清韶也在一旁暗暗关注,但他万万想不到此事竟与他那高贵贤淑的母亲扯上了关系。 凌清韶忍不住在心里为母亲辩解,那魔修胡乱攀扯一面之词岂能当作证据,也可能只是母亲一时失察。直到父亲当机立断处死了魔修,还有事后母亲明显可见的慌乱紧张,仿佛印证了一切。 母亲竟然纵容魔修混入天云宫对洛姑娘暗下毒手。凌清韶心里明白,母亲之所以会对洛姑娘有这么大的不满和恨意都是因为他,是他害了洛姑娘。 为此凌清韶甚至都没有脸面来见阿洛,但莲花台之会关系母亲的安危,他不可能眼看着母亲背上勾结魔修的罪名,名声尽毁。 凌清韶神色很是诚恳,“我代我母亲向你道歉,她并非有心这样做,只是过于爱护关心我,还望你能原谅她的一时糊涂。今后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阿洛看着他,表情一派淡然,语气极为轻描淡写道,“你又是谁,又凭什么来与我说这话。” 在师兄那得知,最后使出搜魂术并因下手过重致使魔修死亡的人是天云宫宫主凌淮奇后,阿洛就知道魔修混入七宗会武的事与天云宫脱不开关系了。 想来想去必定是天云宫身份尊贵又与凌淮奇极为亲近的人,这范围一缩小也就两三人了。 再见到凌清韶,阿洛觉得他还是没学会聪明识相。不过这也与她无关,她既不是这少年的师长,也非他的父母,如何管教他助他成长的事,自有别人来承担,只要别来碍了她就好。 说完阿洛便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走了。 仙侠文中的女配(受罚) 阿洛成为院长以后, 无涯书院的规矩便多了一条,招收名额不变,却不拘男女。 大宁朝少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 越是高门大户贵族家庭便更重视女儿教育,识诗书,明礼仪, 教养的越出色传出好名声, 日后也越能给家族增光添彩。 不过这种多是为权贵世家官宦所服务而开创的女学。 但如无涯书院这般,广集天下名师,还能同男子一起学习儒家经典, 还有天文地理兵法韬略乃至数科律学等等, 实在少有。 可仅仅是辛盈的声名,便足以吸引到许多江南大族将家中女儿送过来, 他们图的不是无涯书院的学生之名,而是辛盈的弟子名分。 他们想着女儿家再出色也不可能封侯拜相, 建功立业, 但有个好名声却是于未来的婚事还有家族有大助益。 放在当今天下, 辛盈辛院长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无涯书院的院长,与楼观道交情匪浅, 藏书楼的拥有者,还继承了安玄公和辛氏所有的人脉资源。 若能成为她的亲传弟子,那也可以称得上是一朝成名天下知。 其中还有不少阿洛的拥趸,冲着她琴艺书道冠绝当世, 也希望能让自家女儿从偶像身上沾到一两分才气。 然而想得再美好, 也改变不了书院入学试一年比一年难的现实。不问家世出身,不问年纪男女, 只择超卓学子。 甚至某家的年轻公子见到父母打算送小妹和自己一同参考时,几欲吐血,忍不住气道,“我都考了三年已经够难了,居然还让小妹和我竞争。” 然而他气度高贵优雅的世家夫人母亲冷笑道,“你也说了你都考了三次都考不上,指望你还不如指望你妹妹能成为辛院长的学生呢。” 当年辛院长在清弦诗会上的那惊艳一曲,至今令人难忘。 他父亲也觉得有道理,再说了儿女都去参加无涯书院的入学考,说不定能中的机率更大些呢。 这个新规矩一出来,当年想考入无涯书院的学子几乎个个都发奋图强,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没办法竞争的人实在太多了。 头一年入学试结果出来,并未出现女学生,并非有负责考试的先生存在偏见故意刷落女子。 而是哪怕参加考试的多是世家贵族的女子,不似小门小户大字不识,但所习的也多是诗书琴棋,经史子集尚且还学过一些,但天文地理兵法韬略这些却要求过高了,连接触都未接触过。 不像有的学子为了备考连整本大宁律法都背了下来,随便一个案子都能结合情理分析得头头是道。 难不成无涯书院还想出个女状元不成,不少人在心里腹诽道。 入学考结束后,一些娇娇弱弱的贵女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实在是太难了。她们倒也不是非入无涯书院不可,只是失败落榜有些丢脸罢了。 不过哭的也不止她们,即便书院已经扩招,每年最多只有八十个名额,却是天下各地成千上万的求学之人在竞争。落选者远远比通过入学试的人要多。 这届入学考的试卷评判中,也有出现些比较偏科,才气逼人的女学生,令一些先生觉得惋惜,还向院长建议,不如适当对女学生放宽入学标准。 阿洛直接拒绝了这个建议,无涯书院自创立以来定下的规矩便是对待所有学生皆一视同仁,无论家世出身,不拘年龄,如今性别也是一样。 哪怕饱受非议争论,阿洛也不会动摇这个想法,也没有必要动摇。 之所以男女学生都招收,也是为阿洛以后传下武道做准备。否则只有卫轻,唐飞星这些人,可不够实验阿洛所创武道的效果。 到了第二年,许多江南贵族人家提前做好了准备,也让家里的女儿专门应对无涯书院的入学试做准备,但短短一年时间学习这些也不是那么容易赶上那些佼佼学子的。 便是这样,这一届出现了两位通过考核的女学生,也更加引人注目。而且消息披露出来,这两位女学生都是出自吴兴沈氏的嫡出堂姐妹,沈明缨和沈云L。 虚岁才十三岁的年纪,便胜过了成千上万报考无涯书院的学子,成绩还是名列前茅,一个第十,一个第十九。不知教多少排在她们后面的同窗自惭形秽。 吴兴沈氏也是大大扬了一番名声,不过他们更期待的是,辛院长能出面亲自将这两个资质优秀的小姑娘收为学生。 然而入学当日,辛院长仅是露了个面,淡淡扫了一眼因成绩而坐在前列的沈云L和沈明珞,略做勉励便离开了。这不免令吴兴沈氏的人失望不已。 这就不得不提到沈氏的图谋,尽管擅长经营几代下来家族豪富,也有不少族人在朝中为官,但到底是底蕴不足,与那些顶级权贵高门大族不能相比。 要想迅速上位便少不得走一些捷径,比如从龙之功或是成为皇亲国戚。 前者风险大,收益还不如后者。沈氏便早早就琢磨起来精心培养家中的女儿了。 这不得不说,沈氏野心还挺大的,这国本太子人选都还未定下呢,他们就先想着未来国母太子妃之位了。 沈氏意欲日后将长房嫡女沈明珞送去参选太子妃,来无涯书院不过是为了镀一层金。 太子妃之位乃是未来国母,多少人肖想着这份尊荣,但要想从中脱颖而出,除了家族的背景实力,那就是自身的优秀名声了。娶妻娶贤德,只要名声营造好了,哪怕尊贵如皇家也会青睐。 穿着素色襦裙眉目清丽的豆蔻少女,目光也有些黯然,忍不住望向辛院长离去的身影。许是她还不够出色,所以辛院长看不上她。 而坐在她前面两排的堂妹沈云L,眸子里的情绪则是要复杂许多。 前世根本不存在什么无涯书院,也没有这位名满天下的琴艺书道大家,书院院长辛盈。 * 而这边结束开学之后,系统有点小激动:【卧槽,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重生者。】 经过上个世界顾玉珑的事,阿洛倒是了解穿越和重生的意思了,听系统这么一说不免轻笑道,“是沈明缨还是沈云L,总不会两个都是吧。” 那她这个书院还真是出名了,什么人都能吸引来。 系统回道;【沈明缨不是,重生者是她身边的沈云L。】 对于方才其实并没多仔细注意这届学子的阿洛,还得用心回想了一下,“入学试为第十名的沈云L。” 负责评考的先生还曾特地将她的几份试卷给阿洛看,不仅书法上佳,辩义策论亦是难得的好,对颇具智慧与见识眼光。 相比起来,沈明缨虽然答卷也做得很好,但还是差了些。所以一个第十,一个第十九。 但现在再来看,原来是满号装萌新欺负人啊,而且作为重生者知道天下局势的未来走向,也不奇怪,这算是考试作弊了。 系统原以为宿主知道真相后会将沈云L逐出书院,结果阿洛只淡淡道了一句,“她既然能入书院,我又何必赶她走。” 阿洛其实不是很在意这点小事,笑了笑,“能留下的人终究会留下,而留不住的也迟早会走的。” 书院每年因为触犯院规等各种各样被开除出去的学生也不少,沈云L也只是稍稍特别一些而已。若是她有足够的能力留下来,并表现出被阿洛看中的价值,阿洛也会很高兴的。 “留待以后再看吧。”阿洛最后随口道,就没有再多管了。 无论是吴兴沈氏的谋划也好,还是沈云L重生知道诸多事,阿洛都不关心。 入了她的书院,就要守她的规矩。 沈云L还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发现了,她还在困惑着重生归来后,怎么许多事发生了变化。前世不曾有出现过什么天下第一书院无涯书院,藏书楼。 据说这位辛院长出身辛氏,是安玄公的孙女,但沈云L只记得安玄公的孙女嫁了人,还是后来平步青云炙手可热的陆相。 在沈云L有机会随长辈去看望东宫中的太子妃堂姐时,还听那些官宦命妇提起嘲讽过,陆相的这位夫人体质不堪,且德行有亏,还被送去庄子上养着了,好像还病死了。 而这一世安玄公毅然退婚,还带着孙女回到江南开办书院建立书楼,如今更是成了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连家族都一心想让堂姐拜辛院长为师。 沈云L是半年前重生回来的,前世她嫁得虽是衣食无忧的江南富贵人家,却要忍受夫君三妻四妾,婆婆刁难,连身子也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惹人笑话。一日晕倒后忽然发现自己竟然重回到尚在闺中娇养的少女年华。 恍惚过后,她便立下决心来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过得那般不如意。这半年来沈云L不断在家族中崭露头角,一扫往日庸俗之名,令家人大为改观。 沈氏也十分高兴,原以为唯有长房嫡女沈明缨是颗明珠,想不到三房的嫡女沈云L也不差,各方面也是出众。 这其中缘由沈云L心里清楚,不过是占了多活了十几年的便宜,重活一世后,她也不希望自己如前世那样比不过出色的堂姐。 仙侠文中的女配(结果) 听见动静进来的侍女看见小姐的憔悴样子, 也是心疼担忧。 其中平日与原身最亲近的贴身婢女,忍不住忿忿道,“那成国公府实在可恨, 难不成女儿是嫁不出去了么,非要与小姐争夫君。巴巴地去求赐婚圣旨,宁愿当个惹人笑话的平妻也要强塞进来。” 阿洛没有作声, 原身在陆家后宅的确怨怼了孟琳琅十几年, 总想着要是没有她出现,自己和陆修琰便会是恩爱夫妻。 不过最后她却醒悟了,陆修琰的凉薄冷情才是真正毁了她一生的缘由。 婢女又劝慰着阿洛道, “未来姑爷心里定是有小姐的, 那成国公府的千金向来骄纵跋扈,刁蛮任性, 便是仗着有太后和贵妃宠爱,姑爷也不会瞧上她一眼的。” 这婢女一直陪着辛盈, 知道小姐有多喜欢陆公子, 还在定亲后帮着她与陆修琰传递了不少书信小玩意。 想着大局已定, 也总不能怨未来的姑爷太优秀招惹桃花。小姐便是再难受,也终是会同意嫁去陆府的。只好挑拣些好点的话来说。 阿洛点了点头,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说的这些,总归与我也没什么关系的,不过还是要了了此事。” 说完起身便要走出去,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阿洛问道, “祖父现在在何处,我好去找他。” 那婢女怔愣着, 怎么感觉小姐似乎变了些,连说的话都奇奇怪怪的,再一看小姐去往的方向正是老太爷的院子。 * 陆修琰,可以说是最近京城被讨论得最多的人物了。大宁朝开国以来,少有能年纪轻轻便三甲及第的人,陆修琰便是其中一个。如今他住的还是圣上亲赐的一座状元府,这两日更加门庭若市了。 太后的赐婚圣旨一下,状元公陆修琰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消一日的工夫,全京城都在议论这桩赐婚。 很快就有传言出来,那日状元簪花打马游街,成国公府嫡出的千金孟琳琅在楼阁上对其一见倾心。 这倒没什么奇怪的,状元公容貌生得俊,游街时香帕鲜花玉佩落了一路,不知有多少闺阁少女对辛氏女羡慕嫉妒,得了这样一个如意郎君。 但在人家婚事已定的前提下,还敢请旨赐婚的可别无二人了。 堂堂一品国公的嫡出孙女,便是做皇子妃也够格了,偏生看上了状元郎,宁愿顶着平妻这矮人一等的名分也要嫁给他,不禁令人惊叹国公家小姐的大胆任性。 有说成国公府这事做得不地道的,也有羡慕状元郎陆修琰的福气。 无论是先前定下的与名门辛氏女的婚事,还是这位权贵世勋家的千金小姐,旁人连攀都攀不上呢,状元郎却是被人争抢着要。 陆修琰父母早亡,带上京的也只有从小照看着他长大的管家福伯,此时是喜气洋洋,脚下带风。自家公子金榜题名不说,还得了两方高门垂青,都要将姑娘嫁给他,这可不是大喜事。 先前公子说要与辛家小姐定亲时,福伯不过打听了一下门第就惶恐的不得了,到这会脸上的笑容都快成褶子了,有道是一家女百家求,反过来不也一样,说明他们家郎君极受欢迎。 只可惜老爷夫人走得早,没个能张罗的亲族长辈,还好听说公子的恩师也在京城,还是个清贵的翰林官。 福伯问道,“公子,这给成国公府的聘礼该如何准备?是不是比照着给辛府的?什么时候好送过去啊。” 陆修琰这会正为赐婚的事头疼呢,听到这话又是叹了口气。 面对成国公府向宫里强求来的婚事,还有那位未曾逢面任性妄为的国公府千金,陆修琰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可是太后懿旨已下,又能如何改变呢,他无奈道,“就按福伯你说的办吧……” 就在这时,匆匆进来的下人打断了他的思绪,“公子,不好了。” “辛府来人了,说要退婚。” 一听这话,陆修琰顿时变了脸色。 ………… 就在半个时辰前的辛府,阿洛寻到了在书房的祖父安玄公辛直。 早在那荒唐的赐婚平妻消息传来后,他就待在书房里,并不是想着看书写字,而是负着手来回踱步,显然也在思量着这婚事该怎么办,可是关系到他孙女的终身啊。 纵然他桃李门生满天下,膝下却也只有这么一点骨血。 见到阿洛到来,这位头发花白,气度温厚的老者,立即露出了和蔼亲切的笑容,眼底还带有一丝歉疚难过,可以说是又愧又怒又气,成国公实在不当为人子。 而他误了自家孙女啊,令她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阿洛能感受到原身对祖父的濡慕敬爱之情,先是行了一礼,“辛盈见过祖父。” “好孩子,快坐下吧。”安玄公颔首,神情又明显的欲言又止,怕说的话伤了孙女的心。 然而阿洛直接开了口,“我来找祖父,便是想说一说婚事。” 在这个古代世界,婚嫁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身虽无父母,却有亲祖父尚在。可以说她的婚事是可以由祖父一言决定的。她贸然开口,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但安玄公却没有在意这些小事,他对这个孙女本就宠爱不已,更何况,“是祖父不好,误了你的终身。” 安玄公长叹道,在定亲之后,孙女与陆修琰那些可以说得上私相授受的小事,他怎么会不知道。若非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放任自流,以孙女的乖巧懂事也不会敢这般大胆妄为。那时他以为水到渠成木已成舟,让这对未婚夫妻多培养一些感情会是好事。 安玄公虽是名闻天下的大儒,但为人性情豁达开明,也一向不拘泥于礼教,抱着为孙女好的心态,没想到如今却是害了她。 若是直接退婚,既损及孙女的名声,又伤她的心。 可若是依婚约嫁过去,让他嫡亲的孙女去与人共侍一夫,便是以他的性命相威胁,安玄公也不会应下这样的事来。 而在原来的故事里,辛盈执意要嫁,祖父安玄公终究是应了她,哪怕因此赔上大半生的颜面,心中郁郁不已。 “此乃飞来横祸,怨不得祖父。”阿洛摇了摇头,又认真说道,“可我却忍不下这耻辱的。” 安玄公微微一惊,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却见孙女目光少有的清冷明亮。 阿洛轻笑道,“既然连太后都看好陆公子与成国公府千金孟小姐这对佳偶,也没必要再加上我一人,打扰了他们的如意姻缘。” “我看这婚约就此作罢吧。”她掷地有声地道, “好、好,好。不愧是我辛玄默的孙女。” 安玄公一连道了三个好,他这个孙女的性情因自幼失怙,哪怕被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也是有些纤细敏感。没想到这次的婚事上这般有主见。除了欣慰他更多的是愧疚难过。 他沉声道,“有祖父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论权势辛家是不比成国公府,但安玄公性情再温和仁慈,也绝不会放过那些害了他孙女姻缘的人。 * 既已决定下取消婚事,安玄公也不拖泥带水,立刻派管事拿着自己的名帖印章去陆家,指明了是要退婚。不仅归还聘礼,还有去官府销去婚书。从此以后他辛氏与陆修琰此人再无关系。 状元府外围观者甚众,观者更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百八十抬的聘礼由辛府下人送回状元府,这般排场架势怎么能不引人注目,一听这是来退婚的,还是女方要求退婚,围观者更是哗然一片,越发热闹了。 陆家的仆从也不好将他们驱赶离开。陛下赐的状元府所在之处也是上好的地段,而且周围街巷住的也多是仕林文官,说不定其中就是哪府的人。 而面对辛家来人退婚,陆修琰更是一脸错愕茫然。他料想得到这赐婚平妻的懿旨一下,原本定亲的辛家必然不高兴,但没想到安玄公竟这般决然果断,命人前来退婚。 陆修琰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辛府管事弯腰作揖行礼道,“太后赐婚之事并非我所愿,在下也不曾认识成国公府上的千金,还望转告安玄公与辛小姐一声。” 这是怕辛家误会他与成国公家千金早有私情,故意设这个局害得辛小姐入坑。辛家大庭广众之下来退亲,他要是再不作解释,只怕传来传去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的谣言了。 这辛府管事他以往也见过多次,每回待他都是恭敬亲热的,而现在却是冷淡至极,甚至丝毫不掩嫌恶倨傲之色。 “陆公子不必再多说了,快随我去官府销了婚书。我家老太爷说了,从此以后辛家与陆公子再无关系。” 这是恩断义绝的架势啊。 辛府管事可不管陆修琰是否无辜清白,他只知道自家老太爷捧在心尖上的孙小姐,被毁了婚事名声,连带着数百年名门辛氏的脸面也被作践侮辱了。在这种世家大族向来都是主辱臣死,他又怎么会对引发这一切的陆修琰有半分好脸色。 他陆修琰昔日不过是个小小的寒门举子,哪怕现在成了状元,辛氏女也是下嫁,而非高攀,没道理委屈了自己。 辛府管事一点也不怕众人围观,老太爷说了又不是他辛家心虚理亏,哪怕是来退婚,那也是退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来之前管事恭恭敬敬就问过了老太爷这退婚该如何行事。若是一般人,女子退婚总归是不好听的。 然而安玄公又岂是一般人,定要将这退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让世人都知道理亏的是毁人姻缘的成国公府。而他的孙女清白无辜,理应受到世人的同情尊重。 安玄公端着茶杯冷笑道,“他成国公府请了这赐婚懿旨都不怕人笑话,我的孙女受了委屈不平,又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怕人说道。” 他一生名满天下,受尽敬仰,难不成还要为了名声让孙女委曲求全,这可是他唯一的骨血。 而在听到辛府管事那句从此与辛氏再无关系的话后,陆修琰霎时脸色煞白。 要知道连提携教导他的恩师也是安玄公门下弟子,单是这一句话今日传出后,他的恩师要么弃师门,要么弃了他的学生。 周围旁观的人听后更是一阵议论纷纷,安玄公的大名在这个世道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单单是安玄公举办一次讲学,都能汇聚天下士林,少说也有上万人。所以在京城这天子脚下之地,连个平民百姓也耳闻过安玄公。 安玄公是何等德高望重的大儒,辛氏又是历经数百年诗书传家的大族,明进退,知仪礼,怎会让自己的嫡亲孙女接纳平妻。” “太后赐婚平妻这事也做得太不地道了,可不是在打安玄公的脸。” “这状元公说不认识国公府千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不定早就有暗通曲款,生有苟且了,不然人家金尊玉贵的小姐怎么宁愿做平妻也要嫁给他,就是可怜了安玄公的孙女,好好的清白姑娘,遇上这种糟心事。” “我看这状元公也是看上国公府的富贵权势,否则怎么不见半点文人风骨气节。” ………… 这每字每句都如同羞辱一般,令陆修琰极为难堪,连背脊都被压弯了两分。 仙侠文中的女配(天劫降临) 满心满意牵挂着师尊的宁窈窈回到昆仑仙宗, 迎接的却不是她想象中的宗门上下欣喜欢迎的待遇,反而是在山脚下就被拦住了。 守卫山门的弟子是前几年刚进来的新人,并不认得宁窈窈。 宁窈窈有些怔然, 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找到自己的玉牌,在渊岭待了那么多年,这玉牌已不复当初的莹莹润泽, 而是显得黯淡灰扑扑的。 那守门弟子冷淡地看过她的身份铭牌后, 更是毫不掩饰地惊讶嫌恶,“你是废人玄英的弟子。” “我我师尊是玄英道君。” 宁窈窈咬了咬唇,有些艰难的说出最后几个字。 她从未想过她敬爱的师尊有朝一日会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 还被旁人奚落轻贱。 “你在这等着吧, 待我传话禀过长老后,再说放不放你进来。” 随着风淡淡飘过的, 还有那远行弟子的一句随口嘲笑落进她的耳里,“什么道君, 不过是个堕入魔道败坏宗门名声的废人罢了。” 那弟子说是去传话, 却不知过去了多久, 其他守门弟子虽见她生的美貌柔弱,但在知道她是玄英的弟子后,都忍不住投以厌恶与轻蔑的神色。 宁窈窈孤零零地被隔绝在昆仑仙宗山门之外, 不时有宗门修士驭使法器经过,却无人看她一眼。 或者说压根不在意路边的尘埃,昆仑仙宗虽名声地位下降了不少,但仍是正道仙门庞然大物, 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人物想进就能进的。 比起冷落嘲讽更可怕的就是无视, 作为曾经昆仑仙宗最受宠的小师妹,习惯了无数目光围绕在自己身上的生活, 如今却是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 宁窈窈低着头,脆弱得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因为是魔修而不得不隐匿了气息身形,默默守在宁窈窈身边的谢斐,见了越发心疼不已,他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小姑娘,居然遭到这番冷落无视。 他眼底越发冷冽冰寒,窈窈心心念念牵挂不已的师门如此薄待她,伤她的心。 谢斐恨不得将这个宗门的人抽魂炼魄,来补偿窈窈今日流下的眼泪。 那些守门弟子也不知为何一股子迫人的冰寒从尾椎直蹿头顶。 虽然谢斐心里杀意翻腾,极为黑暗,但看向宁窈窈的目光却是柔软一片,他轻声哄劝道,“窈窈,既然他们不重视你,不如你随我离开吧。” 若是小姑娘随他回到魔域,那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宁窈窈却是摇了摇头,“不行,我要见师尊,我不相信他真的像外面的人说的那样” 她又勉强笑了笑,“阿斐,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而谢斐看着柔弱却表现坚强的小姑娘,心中越发坚定要护着她,若有人敢轻她辱她,必杀之。 而另一边,宁窈窈回来的消息也被告知到了掌教处,毕竟与废人玄英有关,其他人也不敢擅自作主。 掌教惊讶之余又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玄英心爱的小徒弟居然没有死,还活着回来。又忍不住埋怨若是她早些时候回来,或许玄英就不会生出心魔,最后堕入魔道这等万劫不复的境地。 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改变了。 这事也怪不得宁窈窈,能从渊岭那样可怕的地方回来也算她运气好,掌教摆了摆手,随口道,“就打发她做个普通外门弟子罢了。” 宁窈窈终于得到允许回归昆仑仙宗,来见她的人还是昔日的陆景师兄,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他们回的不是落英峰。 她一脸茫然不解地问向师兄缘由。 “落英峰已经不在了。”陆景低声道出了这个可悲的事实。 七宗会武仿佛还发生在昨日,他原以为败下场来被师尊逐出落英峰已是最糟糕的事,没想到随后不久便传来玄英道君在悟道台生死斗中入魔,最终被废去修为沦为凡人。 宗门因玄英的丑闻而名声尽毁,受尽责难。落英峰留着于宗门而言也是个耻辱,早已被封禁了。而属于落英峰的各种资源灵脉也被其他峰也拿去了。连分配到其他峰的弟子也都以曾出身玄英门下而倍感耻辱。 陆景作为曾经落英峰的首席大弟子,虽有着不俗的金丹修为,也只打发到执事堂担个清闲管事,其他弟子也不喜与他来往,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听闻小师妹宁窈窈活着回来了,他也是震惊复杂不已,但念着旧日情谊,还是来照顾她一下。 对于师门的惊变,宁窈窈茫然无措道,“那师尊现在在哪里?” 陆景面带苦涩,“他因堕入魔道伤害同道,辱及宗门声名,被掌教下令囚禁于伏魔洞中,静思己过,了此残生。” 宁窈窈听了这话,呆愣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在陆景的帮助下宁窈窈来到师尊被关押的伏魔洞,其实说难也不难,玄英修为丹田尽废,与凡人无异,又背负着耻辱骂名,宗门哪还有人想来看上一眼,甚至这伏魔洞外也没什么人看守。 只因这伏魔洞足有千丈深,里面漆黑犹如地狱,终年潮湿阴冷,虫蛇众多。 平常弟子就是在里面呆上一刻便要发疯,何况玄英现在还只是个废人。 宁窈窈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师尊,却几乎认不出他的样子来,这个苍老佝偻,蓬头垢面肮脏不堪的废人,怎么可能会是她那高不可攀清冷强大的师尊。 玄英也不认得她,在被阿洛一剑绞碎了心魔与元婴后,他经脉灵力尽废,神识也因承受不起重创而溃散失常了。 如今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在这洞里苟延残喘自生自灭罢了。凡人寿命本就不长,加之他身受重伤,也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宁窈窈活着回来的事,于偌大的昆仑仙宗,没有激起一点水花来。 这么多年过去,随着玄英沦为废人落英峰封禁后,谁还会去记得曾经集宗门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师妹。听到了甚至还会因为她是玄英的弟子而不耻嫌恶。 也不是完全无人在意的,至少有一人,因为偶然间听到宁窈窈的名字而重新燃起希望,那就是顾玉珑。 这近十年在昆仑仙宗的日子,顾玉珑过得十分艰难。 哪怕像掌教那些宗门高层早已遗忘了她这个小人物的存在,但她在宗门底层依旧不好过,受人欺凌也就罢了,关键是空有好灵根,修行资源却少得可怜。这么久了,与她同期进入宗门许多都已经筑基了,她却还在练气初期挣扎着。 顾玉珑知晓书中的许多秘境机缘,但她一个带罪在身的普通杂役,却根本没那么容易得到。 而出于现代人自保利己的心态,她也不敢和别人合作透露,深怕会遭到出卖,迎来宗门的搜魂术。 这十年来顾玉珑只能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活着,甚至都有些麻木了。就连玄英堕入魔道沦为废人这样的修真界第一热门话题,也与她的生活没有什么关系。 直到女主宁窈窈的回归,顾玉珑才从麻木中恍惚想起了离她已经很远很远的剧情。 她心里涌起一丝光亮,终究是不甘心就此在宗门底层挣扎无法出头,不能筑基最终就只能耗尽寿元而终。 那唯一可以抓住的机会便是女主宁窈窈了。 在顾玉珑的刻意接近下,她与宁窈窈很快成为了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这也是因为宁窈窈回到宗门后处境也不是很好。昔日地位崇高的师尊,落英峰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疼爱她的师兄师姐们这些都不在了。 那些听说了玄英是因为她而心魔缠身的弟子,也都避她如蛇蝎。平素看见宁窈窈,还会有一些带有恶意偏见的风言风语,“听说她和剑宗的洛真君长得很像?” “是啊,入魔的废人玄英当初就是因此强收洛真君为徒弟不成,反而结下仇怨的。” “她与洛真君相比差太多了,那位可是修真界最年轻的元婴真君。” “我看啊,这宁窈窈就是个灾星,和她沾上的人都会倒霉。” “那掌教长老怎么还将她留在宗门里,要是祸害了宗门怎么办?” 宁窈窈被这些言语挤兑得不行,头越发低了,眼圈也红了,忍着羞辱快步回到了自己在外门的小屋子。 不似她当初在落英峰独一无二的待遇,闺房是洞天福地繁花似锦珍宝无数,以普通外门弟子的待遇,就只有这么一间简陋没什么添置的小屋。而她本人平日能领到的分例灵石也是十分微薄。 她想起那些人嘲笑嫌恶的话,他们口中的洛真君,就是那个差点被师父收为弟子,最终却打败师父又废了他修为的人么。 宁窈窈咬了咬唇,素来天真单纯的她也忍不住对那位传闻中的人物多了一丝不满怨恨。 顾玉珑暗地里有注意到,那些欺凌过宁窈窈的弟子,在出任务历练后都没了消息,甚至有的在宗门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因为都是些外门普通弟子,执行外出任务出现伤亡也没什么奇怪的,所以即便有弟子私下议论,但也没有引起宗门上层的注意。 顾玉珑则是越发确定了,男主之一的未来魔君谢斐就在暗中保护宁窈窈,所有胆敢伤害他心尖上女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这,顾玉珑暗暗打了个寒颤,面上待宁窈窈却更加友善热情了 她看得出来女主宁窈窈哪怕在她的设定下,有着善良美好,坚强有勇气这种吸引人的性格,也不可能在这种宗门从上至下冷暴力孤立甚至欺凌的环境下长期待着。 这样的日子,宁窈窈的确饱受煎熬,甚至躲起来偷偷啜泣。 然而最先按捺不住的人是谢斐,他哪里愿意看着心尖上的小姑娘在这冷漠虚伪的宗门里多受苦一天。他也知道宁窈窈在意的是什么,不就是她师父玄英么。 在渊岭的时候,窈窈就总是同他说,她师父有多好。 现在出来了,而玄英不过是一介残疾凡人罢了,不值得窈窈对他这么好,甚至放在心上。 每代魔君都流着天魔血脉,即便没有任何人教过,谢斐骨子里就透着魔修的残忍。 既然现在玄英对窈窈来说是个拖累,也不配占据她心里的一处位置,那么他就替窈窈解决了这个累赘。 在原来的故事里,谢斐未必没有过独占宁窈窈的欲望,只不过那时的玄英道君还是修真界第一人,高高在上,凌清韶也是天云宫少主,身份不凡家大业大,才保持住了这微妙的平衡,共同守护在宁窈窈身边。 而现在宁窈窈身边能依靠的唯有他一人了。 玄英死了。 无声无息,也无人在意,只有宁窈窈哭得喘不过气来。 谢斐小意温柔地安慰她,“你师父已经不在了,这宗门也没有什么你可以留恋的了,随我回魔域吧。”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宁窈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仙侠文里的女配(补天完结) 说起来顾玉珑还有些郁闷,自己身为作者穿进来,不但没有什么金手指福利,连个剧情角色都难接触到,想进个昆仑仙宗也不容易。谁让内容是围绕着主角宁窈窈展开,她可是天命之女,连爱慕她的男人都个个身份地位不凡,要么是修真界第一道君,要么就是一统魔域的魔君,连男配都是出身尊贵的天凤宫少主。 以至于她在发现女配宁思后,才会这般激动。 在她的里,宁思就是个专门负责在宁窈窈归来后的剧情里负责不断作妖卖蠢被打脸的恶毒女配,在宁窈窈和各位男主展开修罗场期间做一下调剂或促进感情,简称工具人。 等发挥完作用后再为满足读者的需求,安排一个死得凄惨的结局,令所有人皆大欢喜。 但现在在顾玉珑眼里,又有了另一个作用,她可以借搭上宁思的机会进入昆仑仙宗。 自从顾玉珑知道是穿到自己写的后,就没少关注打听昆仑仙宗的事,按理说玄英道君会在一次外出中偶然发现流浪为乞的女配,因她容貌肖似宁窈窈,而被玄英道君收为徒。 至于现在怎么会出现在云仙城,顾玉珑疑惑了一下后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剧情微不足道的变动。但再怎么变,宁思肯定是能入昆仑仙宗,甚至拜在玄英道君门下的。 单凭她这张脸就够了。 一个负责打脸剧情的炮灰恶毒女配,顾玉珑自然不会给她安排什么百年千年绝无仅有的资质,那样的话就算搞事情也掀起不了什么风浪,无法成为反派大BOSS。毕竟她写的可是甜宠文,自然一路甜甜甜宠宠宠了。 至于阿洛这个名字,顾玉珑也没多在意,反正在遇到玄英道君后肯定会改的,这可是对女主宁窈窈的重要纪念。 系统因为能量不足,无法探测到顾玉珑穿书者的身份,但凭着丰富的经验便对她莫名其妙而来的热络起了警惕心,怀疑她有所图谋,不然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包下客栈来留阿洛住不说,还派仆从去置办新的衣物送给阿洛,对阿洛询问的有关修真界的知识也是无所不答。 看着阿洛一脸单纯没有拒绝还与对方聊了许久,系统都有些着急,生怕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人心险恶的宿主被坑了去。 阿洛拿着顾玉珑送的记录修真界常识的小册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耐心听着系统的劝说后,说道,“我没有感觉到她对我有什么恶意。” 虽然顾玉珑总用一些复杂的眼神打量她,其中莫名还夹杂些怜悯,但并不含有明显的敌意。 系统微微哑言,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玉珑的态度的确是很好,贸然冷言拒绝的确不妥,说不定还会与对方结仇。阿洛现在是修炼出了一些灵力,但对方身边还有筑基修士呢。倒不如静观其变,看她究竟有什么意图,想从阿洛身上得到些什么。 再看向阿洛,认真地看着修真手册上的一字一句。 降落到一方小世界,与仙界的风土人情全然不同,都是自己过往千年都不曾接触过的,但阿洛凭直觉行事,对方的喜怒哀乐,善意恶意其实很难骗过一位前身是仙人的灵识。 顾玉珑对阿洛的确没什么恶意,她还想着借阿洛这条线进入昆仑仙宗成为嫡传弟子呢。拉拢还来不及,怎么会害她。她身边的修士仆从倒是不解小姐为何对一落魄乞儿这般好,不过换上新衣物后发现其容貌清丽,气质灵透,令他们稍稍高看了一眼。 到了仙门择选的第一日,大会共有七日,有些宗门甚至还会姗姗来迟,七天时间也是给凡间求仙之人多一些宽裕时间。 第一日主要是测灵根。 一大早顾玉珑就敲响了阿洛的房门,阿洛醒得也早,晨曦微现便睁开了眼。 仙门择选的地点在白玉城内城的一处方圆两百丈宽阔无匹的广场上,可容纳上数千人,一眼望去,倒是分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块区域,分别是各大门派负责挑选弟子的地方。有男有女,有的身着道袍如清风白云。有的皆是女子花容玉貌,丝带飘飘,还有的儒生打扮,清雅端正等等。 顾玉珑似是有些紧张,握着阿洛右臂的手也有些用力,似乎这样能给她一些信心。她什么也没说拉着阿洛径直往昆仑仙宗的弟子那处去了。 她身后的筑基修士皱了皱眉,暗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这才第一日而已,让小姐见识见识有多少天才俊杰,就知道飞仙阁对顾家对她来说都是个好去处,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即便来得早,昆仑仙宗作为热门,也是排满了长队。好在没人敢在在众宗门的眼皮子底下插队,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轮到了顾玉珑和阿洛。 这也是因为测灵根并不麻烦,前面几乎筛下了八成的人,另外两成人也只是被录名送了玉牌,说明日再来参加昆仑仙宗的入门考核。 顾玉珑在顾家的时候就已经测过,这次也是从容地将手放在测灵根的法器之上,圆盘样的法器显现出淡蓝色纯净的光芒,足够耀眼。 许是检测了二三十人,总算遇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单灵根了,那原本面色不耐的弟子态度稍稍好上一些,在心中记下她的样貌,说道,“顾氏顾玉珑,单系水灵根,可入我昆仑仙宗。” 顾玉珑不以为意,面带笑容地领了下一道考核的玉牌后,就急急忙忙地把阿洛推过去检测灵根。 灵根资质是修真界的第一道门槛,无灵根者与仙途无缘。 这是修真界公认的,但却不是不变的真理,若万千世界皆如此,想她一滴朝露是怎么也不可能诞出灵智成仙的,在阿洛眼里虽觉得狭隘了些,想着入乡随俗也没有说什么。 那负责的弟子看着她是和单系水灵根的顾玉珑一起来的,以为资质也还不错,但见到法器上闪烁的驳杂三色灵光,嘴角立时撇了下去,看也不看阿洛,淡淡道了一句,“三灵根,与我昆仑仙宗无缘。” 闻言顾玉珑立刻就急了,不会因为她的蝴蝶,女配宁思都进不了昆仑仙宗了吧,那她计划好的事岂不破灭了。 阿洛面色平静,她本就没准备入昆仑仙宗,也就不打算争取什么。正打算转身就走,顾玉珑却与那弟子争执了起来,惹得那弟子恼怒,不屑道,“区区一个三灵根,连入我昆仑仙宗外门都不配。” 便是杂役外门弟子,也多的是修真家族挤破了头送人进昆仑仙宗,无需特地在此仙门择选。 这声音丝毫未收敛,不少人都听到了,周围各色轻视嘲弄的目光不一落到阿洛和顾玉珑身上,多是认为她们自取其辱。 注意到这番变故赶来的顾家修士连忙拦下她,还躬身作揖对昆仑仙宗的弟子道歉,“我家小姐年幼不懂事,还望仙长不要见怪。” 别看他模样比这位昆仑仙宗的弟子大了二三十岁,但修为气息却是差不多,这便是普通修士与出身名门大派弟子的区别。 顾家修士还瞪了阿洛一眼,知道她是三灵根的资质后也就不甚在意了,现在更因顾玉珑为了她与昆仑仙宗的人起了冲突,对她是毫不掩饰的恶感。顾家希望顾玉珑进入飞仙阁,却也不想她为了旁人得罪修真界的第一宗门昆仑仙宗。 “白樘。”忽然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面色倨傲的弟子一见来人,立刻毕恭毕敬行礼,低下头道,“禀陆景师叔,是这二人在此捣乱,明明不过是粗劣的杂灵根,也妄想入我昆仑仙宗” 陆景本是因为不好推辞白玉城主赠的青灵丹,便想着亲自送城主家的小公子来仙门择选录名,以此还了这份人情。以这位白小公子天灵根的资质,通过宗门考核不难,但有他在旁边照看,显然会更顺利些,以后入了宗门也有别的好处。 那弟子半晌没听见陆景师叔说话,抬起头来却见他看着那验出三灵根资质的女孩愣了神。 难不成是陆景师叔认识的人,那弟子心里一咯噔,陆景师叔可是玄英道君的亲传弟子,地位高出他不知多少,要是不慎得罪了,那可就糟糕了,那弟子嘴里都有些犯苦,原本还能继续说的告状贬低阿洛和顾玉珑二人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陆景看见阿洛的脸,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除了眉间那点红痣,她与窈窈年幼时仿佛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若非他知道小师妹自幼父母双亡,四岁时就被师尊抱回来亲手抚养收为弟子,他都要怀疑眼前人与窈窈有什么关系了。 他下意识问道,“你叫什么?”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温柔。 “她叫阿洛,我们一道来的,想拜入昆仑仙宗。”不等阿洛说话,顾玉珑便语气激动欢快地回道。 回到客栈,顾玉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果然借着宁思的女配光环能接触到更多的剧情人物。还照着她所想的,给陆景留下了一个仗义助人,正直善良的好印象。 她身边的顾家修士也是难以置信,玄英道君的弟子居然亲手送了玉牌给一个杂灵根的女孩,允许她参加后面的宗门考核。那态度竟比对白玉城城主家的小公子还要好。他们也同样怀疑陆景认识阿洛,或是有什么关系,不得不说实在令人艳羡。 好在他们家小姐也能从旁得益,能够结识修真界第一人玄英道君的亲传弟子,这对小小修真家族顾家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于是顾玉珑再坚持要入昆仑仙宗,这些顾家修士也没了话说,还立刻去信给顾家,询问是否全力支持顾玉珑进入昆仑仙宗,争取拜入内门一位真人门下成为嫡传弟子。 同样紧急传讯的还有陆景,一回到住处后,他静思片刻,便发出了传讯符给他的师尊,玄英道君。 在见到容貌肖似宁窈窈的女孩后,陆景的第一念头就是想将她带回宗门,不仅是对陨落的小师妹的思念之情,还为了解开师尊的心结。 自窈窈坠入渊岭,连命灯都破碎后,师尊就有了心结,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此后修为再无寸进,这也是为何这些年来师尊都在闭关静修的缘由。此事乃是昆仑仙宗的隐秘,除了掌门和几位师伯,还有他这位亲传弟子,再无人知晓。 若是让外界知道,修真界第一人玄英道君,因困于弟子陨落的心障,而修为止步不前,不知会引来多少非议和宵小,对凌驾于诸多宗门之上的昆仑仙宗也是不利的。 而在发现阿洛后,陆景震惊之余,很快便想到若是师尊见到一个和小师妹长得这么像的女孩,会不会解开一些心结。 此事关系师尊修行,实在重大,陆景不敢轻忽擅自作主,立即上报于师尊,还让人记下阿洛和顾玉珑的姓名和住所,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仙侠文的女配(番外) 习惯了天界长久安静平和的众仙, 表示哪怕是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也比不上这短短一两百年内吃瓜来得的精彩。 自那次上神宴就有传出灵曦上神对浮玄仙尊旧情难忘的流言,这八卦还没品味透,就又出了灵曦公主掳走尊上爱徒, 甚至动用私刑这样惊天的大新闻。 原本不至于传得这般迅速的,但谁让浮玄仙尊为了找他失踪的徒弟,一日之间几乎是将整个天界翻了遍。最后又急匆匆满是震怒怜惜地抱着生死不知的白汐仙子回到三十三重天, 这一路上可有不少神仙看到了。 此事一出, 天界不免议论纷纷,“灵曦公主这般作为,实在是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 堂堂上神, 竟这般心胸狭隘,嫉妒成性, 行事狠毒。”说此话的年轻仙人自恃刚直正义,又素来仰慕敬重护持苍生的浮玄仙尊, 自然对做出此事的灵曦上神痛恨至极。 仍有些仙君不敢置信, 觉着荒唐, “真是灵曦上神所为?” “哪还能有假,尊上前脚回天界,后脚灵曦公主就自己到天帝天后那承认罪行了。” “何止如此, 这两位上神还亲自上手打了一架,那阵仗可不小,极西之地的山脉都被寒冰封冻了。” ………… 虽然众仙吃瓜好奇心甚众,但此事牵连两尊上神, 他们也不敢多谈什么, 只是不知道会如何收场了。 外界议论纷纷,清阙宫内则是一片冷凝之气蔓延。 仙侍们个个战战兢兢, 不敢吭声他们伺候了尊上几千年,从未见过尊上今日这般惊怒。 当尊上抱着寻回的白汐仙子归来时,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尊上周身震怒的气息和威压,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许多仙侍噤声低头,心中惧怕会遭到尊上处罚。本来白汐仙子偷偷跑出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又有尊上赐予的护身仙器,他们也就没当回事。但直到入夜后也不见她回来,清阙宫的人这才发觉不对劲,但因尊上不在无人做主,于是不知道该怎么样为好。 丹珠仙子安抚他们说不宜闹大,免得失了清阙宫的颜面,她会请天宫的五方天将暗中细细搜寻,许是白汐在哪处宫殿桃花源贪玩累了歇息或是迷路了。丹珠仙子说的有理有据,也不失为好办法,众仙官仙侍便依她所言。 就这样一直拖到尊上提前从东岳山归来,他们也没寻到白汐仙子的踪迹。 如今他们才知道闹出了大事,要是尊上爱徒白汐仙子有个轻重伤失,他们这些失职的仙侍怕是也活不了。 而同样在清阙宫的丹珠脸色也微微苍白,似是在担忧正在闭关为爱徒疗伤的尊上,但实际上她心里情绪翻涌,难以安定。 明明已经拖住了这么久,白汐怎么可能还活着回到清阙宫。 她看得清楚,尊上怀中的白汐仍一息尚存,以尊上的法力修为,极有可能救得回来。 时间仿佛在煎熬一般,终于等到浮玄结束闭关出来了。他的脸色并不好,额头布满层层细汗,甚至气息都有些不稳。因催动天机镜,又为救治白汐,以及重新封印她的血脉命格,这些都消耗了浮玄太多仙力,恐怕没个千年时间都无法恢复完全。 其中救治白汐的时候动用了他的本源,几乎相当于他将自己的仙寿分了一部分给白汐。 白汐伤得太重了,不这样做,只怕他要送徒弟重入轮回了。 只是浮玄急于救白汐的性命,又唯恐她的血脉暴露,在回天界之前就匆匆封印灵根,也就没能察觉到白汐失去补天石印记之事。 “尊上。”丹珠率先迎上去,面带担忧,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晦暗,“白汐现在怎么样了?” 浮玄摇了摇头,“她已无事了。” 也不知灵曦对她究竟做了什么,令她受创甚重,若非汐儿体质特殊,不然恐怕都撑不到他到来。 想到这,浮玄眉眼间当即覆上一层淡淡的寒霜。他原以为灵曦公主晋为上神后,应该改了过往那骄纵恶劣的性子,料不到她行事越发狠毒,简直变本加厉了。 丹珠面上强颜欢笑,心下则暗恨道,那灵曦公主真是没用,连区区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 被浮玄不惜牺牲本源之力救治的白汐很快就醒了过来,而且迷迷糊糊间哭喊着要师尊,浮玄一听便立刻赶了过去守在床榻边上,被醒来的徒弟扑入怀中紧紧抱着。 浮玄因怜惜她,也没有在意这点逾越之举。 白汐除了幼年时在凡间吃些苦头,一直是在师尊的宠爱庇护下长大,何曾受过这般酷刑痛楚,如剜心剔骨一般。一见到师尊就抱着他怎么也不撒手,一声声喊着“好痛、好痛。” 浮玄听得越发心里难受,若非他不在徒弟身边,也不至于让她被灵曦上神掳去遭受此番劫难。 他眸色越发温柔,轻轻拍着白汐的背脊温声安慰道,“汐儿别怕,有师父在,师父会护着你的,定不让你再受伤半分。” 白汐终究是受伤太重,不一会儿就哭累了,在师尊的温柔安抚又输入不少灵力缓解痛楚下入眠。 侍立在一旁的丹珠掩下嫉恨之色,又抿起唇角,一副端正严明的样子对浮玄道,“那尊上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既然此事不成功,那就该是时候划清界限,免得沾上脏水了。 浮玄神色寒意凛冽,冷声道,“此事本君定会为汐儿向天族讨回公道。” 天宫这边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阿洛归来后就到天帝天后面前坦诚交代了此事,除了掩去补天石印记一笔。之后就静坐在天后的云华宫里,依天帝的话来说再放她出去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望着阿洛,天后眼底满是失望和痛惜,缓缓开口道,“我从未见你父帝这般生气,哪怕是当年妖魔界叛乱挑起大战。” 自从灵曦晋升上神之后,她和天帝就对女儿寄予厚望,甚至超过了景阳,结果她这般行事实在令他们生气失望。如天帝所说的,灵曦既已为上神,一言一行自当代表天族。她现在做出这种事,不仅令天族颜面尽失,更是深深得罪了浮玄仙尊,甚至导致天族与清阙宫关系决裂也不是不可能。 天界皆知他有多宠爱他那个小徒弟,当初灵曦只是险些伤了她,便要景阳亲自赔礼道歉才令浮玄仙尊满意。这次灵曦不仅掳走人还重创了白汐,简直是变本加厉。 “此事是我一意孤行,做的不好,让父帝和母神失望了。” 在低头认错这步上,阿洛向来做的既真诚又迅速,然而却丝毫打动不了天后。 天后冷着脸气道,“不过半日的时间,整个天界都已传遍了,你让我和你父帝如何处置。”就算是他们想悄无声息压下去,私下了了全当没发生都不可能了。 阿洛忽然笑了笑,风流秀丽的眉眼舒展开,十分坦然自若道,“父帝该怎么处罚,便怎么处罚吧。” 她知道天帝天后掌三界法度,亦不能在她身上徇私偏袒,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做。 天后闻言又气极道,“你让三界众人怎么看待你?” 只怕今日过后,三界四海都知道天族的灵曦上神是个心胸狭窄,欺凌弱小手段狠毒的女人了。空有上神之尊,却无上神之德,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这么认为。天后的声音带着一抹怒意和疼惜,她素来宠爱这个女儿,终究是不忍她受罚还名声尽毁。 阿洛淡淡道,“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 但凡她认定的事便会坚持做下去,任何人动摇不了她。 天后也算明白了,别看女儿一副乖巧安分的样子,但那执拗的性子依旧没变,想做的事怎么说也听不进去。天后见劝不了她,最后一摆手,叹气道,“你如今已是上神了,连父帝母神也管不住你任性妄为了。” 阿洛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她不是不知道此事会令天帝天后对她生气甚至失望。若是按照他们的心理期许,她应该安分守己,努力上进,成为名声德行俱佳,修为实力都出众的上神,让天族更加尊贵,主宰三界的地位更加稳固。 可惜她在这个世界的历练任务是阻止灭世之劫,而不是做天帝天后的好女儿。 她所选择做的事比他们的态度更加重要。 “你暂且好好待在这里静思己过吧,如何处罚我与你父帝自有定论。”天后最终发话道,显然是不希望后续处理的时候灵曦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阿洛也不好再伤天后的心,默然点了点头。 待天后走后,系统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说补天石印记的事?还有白汐的真实身份?】 若是说出来,那便是情有可原了,天帝天后也会理解她的所为。 阿洛摇了摇头,“说出来无论哪件事都会引起无数纷争觊觎,上古神魔后裔还是补天石印记,到时候乱的可能就不止天界了。” 她倒不是担心这些纷争动荡,只是她的所有心思都用于对不久后未来可能发生的灭世之劫充满警惕慎重以待。在此之前,阿洛还是希望六界能保持平静安详的稳固秩序。 至于浮玄,他更不可能说出来了,他比任何人都想保护好他的宝贝徒弟白汐。 【那不就是宿主你受罪了。】系统哭唧唧地道。 “慌什么。”阿洛无所谓道,再严重不过浮玄那次经历的三十三道天雷之刑。毕竟她这次犯下的罪名再大,还能大过盗取天宫至宝。当然阿洛更愿意领个什么任务,流放到蛮荒之类的地方戴罪立功。 系统觉得自家宿主这份淡定丝毫不在乎的样子超级飒。 说起来,她差点遗漏了丹珠,既然要论罪处置,可不能少了她。阿洛想了想,起身推开门走出殿外,就见到比平日增加了足足有四五成的天兵天将,连破军星君也在。 只见他挡在阿洛面前,执戟行礼,面容冷肃道,“天后有令,不许殿下踏出宫外半步。” 阿洛摆了摆手,语气很是随意道,“没事,我不出去。” 她唤来了一位比较熟悉的云华宫的仙官,从袖中取出一枚五彩斑斓的珠子,交给她让她给天后送过去。那仙官立即领命出了云华宫往太微殿去。转身回到大殿内时,仙娥又换上了新的糕点和清茶。 即便灵曦公主被禁足于此,也不是能轻易怠慢的。 荆棘之路(被毁掉的音乐天才...) 沈明缨与沈云l在书院待了半年便被沈家接回去了。 一来是见这么久了, 成为辛院长的亲传弟子有些无望,沈家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了。二来便是他们期待的一件大事,朝中终于确立下了太子人选。 正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 论身份名正言顺,且这些年来名声不错,在几位年长皇子中稳居上风。御史在百官谏言应早立太子稳固国本之下, 皇帝经过慎重考虑颁布了圣旨。 等到册封太子的典礼过后, 下一件事必然就是入住东宫并择选太子妃了。 这中间少不了一年半载的时间,正是沈家下工夫培养家族中女儿的机会。 离开书院,沈明缨心里有些依依不舍, 但这是家族的命令, 她向来不会违背。对于沈云l来说,就轻松多了, 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清苦难熬的书院。 太子之位确立,连像沈家这种远在江南的家族都会被影响, 更不用说斗争漩涡中心的京城。要说打击最大的自然是贵妃和三皇子, 还有成国公府。 在百官奏立请封太子的时候, 成国公拉着一帮武勋权贵上蹿下跳的,没少费劲,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扶持流着自家血脉的外甥三皇子坐上太子之位, 圣旨一下来,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成国公府的笑话。 贵妃也觉得自己娘家没用,连个承恩公府都比不过。 大局显然已定,但叫贵妃放弃半生的野望, 只能看着自己的三皇子日后被封为藩王打发到某个可能偏僻的州府去, 自己在后宫余生仰皇后鼻息生存,她实在不甘心。 然而没等贵妃振作起来, 准备继续战斗将太子拉下马时,更具毁灭性的打击来了。 朝堂上爆出一桩西北军营兵器案,直指成国公府在统领西北军营期间有私通外敌,买卖兵器导致并州大败的嫌疑。这一下迅速将成国公府推上了风口浪尖,连贵妃和三皇子也受到牵连,被禁足于后宫和皇子府。 这个大案经六部联合彻查,闹得朝野内外沸沸扬扬。 成国公也没少跳出来大呼冤枉,一众武勋权贵也都支持他,上奏还他清白。 而最后将成国公府推入深渊的竟是成国公的亲女婿陆修琰,交出了一本证实此事如同重锤的暗账,上面注明了买卖运送兵器的来历和去处,证明大量的兵器销去了军营兵器坊铸造的标记,被送到了北方蛮人手上,完全等同于资敌。 私通外敌这等大罪,足以抄家灭族。 最终成国公与其儿子被斩首示众,而三族之内其余女眷和未过十二的家族男丁被流放边地充军服徭役。 贵妃被废黜,贬入冷宫。而三皇子这边,皇帝终究还是对自己的儿子难下狠手,只让三皇子去往西南一州府就藩为王,且永不得归京。 此事中唯一没有受牵连的便是‘大义灭亲’的陆修琰,不但平安无事,还荣升为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哪怕旁人都在心里鄙夷不耻陆修琰踩着岳父家的白骨上位,但因为皇帝没说话,而最大的得益者又是皇后和太子,一时间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世上也多得是趋炎附势的人,哪怕陆修琰名声再差,如今也是正三品的高官,恭贺他升官的人也都将陆府的门槛快踩破了。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难坎坷之后,陆修琰也觉得自己总算迎来了扬眉吐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报复了曾经践踏侮辱他的成国公府。唯一稍稍破坏他美好心情的,就是府里那个恶毒的女人,孟琳琅。 闻讯她父兄被斩首后,便陷入了疯癫中,整日哭闹。 陆修琰已经不需要再忍受孟琳琅了,便让人将她捆了锁在府里偏僻的一处院子里,完全不顾她是他的结发妻子以及长子生母。因为孟琳琅这些年的毒妇名声,在这时候再传出一个失心疯也不算什么了。 而那个孟琳琅生下的孩子也被陆修琰随手交给乳母养着了,平日也懒得看上一眼。对于这个孩子,陆修琰同样只有厌恶的心思,也认为他像他的生母那样刁钻恶毒,为不可教之材。 在初听闻国公府出事后,孟琳琅就抱着孩子苦苦哀求丈夫出手帮一帮,没想到陆修琰非但没有救国公府,反而成了压垮国公府最后的一根稻草,还借着大义灭亲的功劳得享荣华富贵。 孟琳琅从没有一刻这么怨恨陆修琰,也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执意要嫁给他。 若不是她一意强求,也许国公府就不会落得现在这般凄惨的下场。 被关在院子里之后,孟琳琅日日夜夜都在咒骂陆修琰,骂他是个小人,是狼心狗肺薄情无义的男人,甚至诅咒他不得好死。那些负责看管她的仆从听得不耐了,就把她捆起来用布巾堵住嘴。 国公府一倒台,加上陆修琰毫不掩饰的厌恶冷漠态度,这些仆婢也不拿孟琳琅当夫人了,动辄打骂不说,连饭食都克扣她。 孟琳琅受仆人欺凌,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甚至都没有力气骂陆修琰了,而是思念起了她的儿子。 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开始放下曾经国公府千金的自尊高傲,甚至求起了那些仆人,想见一见抱一抱她的孩子,但却无人理会,甚至嘲笑作践她。 某天夜里,孟琳琅在梦中似乎听到一阵幼儿的啼哭声,她忍不住惊醒,发了疯似的拍打着被锁住的门窗,她感觉她的儿子出事了。 而第二日,孟琳琅的孩子因为发了高烧,乳母照看不力,孩子年幼一时没挺过来,便夭折了。 陆修琰知道后,也没多伤心,发卖了那个犯错的乳母后让人将孩子简单安葬了,就不再管这些事。而没过多久,下人再次来报,孟琳琅在知道孩子的死讯后,上吊自尽了。 系统感叹道,【陆修琰可真够狠的。】 “他们不应该是一对恩爱夫妻么?”阿洛搁下笔,微微吃惊道。 这些年她也没怎么关注过京城的事,若非是一国继承人确立这等大事,辛氏的情报渠道也无需特意禀报她。连带着成国公府倒台,贵妃三皇子一系这些大大小小的事。 系统忍不住抽了抽,【宿主,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陆修琰和孟琳琅这不明摆着互相折磨的怨偶么。 阿洛认真想了一下,她对他们的印象其实大多来自于原身辛盈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陆修琰和孟琳琅之间的感情纠缠来纠缠去,衬托得原身像是戏台上的配角一样憋屈难受还没什么存在感。 既然如此,当初她退婚之后,不也是相当于成全了这两人么。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辛盈的存在,他们应该从一而终恩爱情深才对。 现在孟琳琅死了,陆修琰怎么能独活。 听到这话系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关键是宿主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她还担心这会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任务,万一因为这件事原身的怨气反而变大了怎么办。 阿洛虽然这些年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书院和研究武道功法上,但她还是记得任务的,这可关系到以后的升级世界机缘,谁也不能阻碍她完成任务。 于是,就在孟琳琅和孩子头七之日, 升官发财死老婆的陆修琰,还没有享受几天荣华富贵,忽然就暴毙在了家中,还查不出什么原因来。 所有人忍不住看向了皇后和承恩公府,这杀磨卸驴速度也太快了吧,连皇帝和太子也是一样的心理。 谁不知道陆修琰就是投靠了皇后,反水把岳父家给卖了,生生搞掉了贵妃和三皇子,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这才得以荣升三品侍郎的。 太子视陆修琰为小人,厌恶他的品行名声,但也觉得母后做得有点过分,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吧。 皇后心里冤枉,陆修琰不过是颗比较得力的棋子,想用便用了,不想要丢了便是,何必将人弄死了还污了自己的名声。 虽然私下猜测议论众多,但也没人会为死得莫名的陆修琰出头彻查。 陆修琰在官场混迹多年一路往上爬,也没有多少好人缘交情,有的只是利益之交,他得势时趋之若鹜,死后则无人问津凄凉不已。 连家底钱财都被官府没收,余下的被仆人卷的卷,跑的跑。比妻儿下葬时还要简单落魄。 因很多人怀疑是皇后除去了陆修琰这个卖岳父以求荣的奸臣,完全无人联想到远在江南的无涯书院院长辛盈身上。 系统也想不到宿主说弄死陆修琰就真的弄死他了。 也就一句话的事,不至于让阿洛出手,自武道功法完成后,阿洛就私下培养出了一批人,实验这些功法的效果。这些手下的实力还不错。送陆修琰去地下与孟琳琅做夫妻,也不是多难的一件事。 户部侍郎陆修琰突然暴毙身亡,京城也就议论了一阵,很快就被新的惊天大消息盖过去了。 不是皇室准备择选太子妃的事,而是边关传来大捷,还是前所未有的大捷。 飞星将军率军接连攻破北蛮五大部落,不但覆灭其中三族,还将蛮人军队驱逐出阴山玉关之外,创下了足以留名青史的战绩。 荆棘之路(音乐天分) 习惯了天界长久安静平和的众仙, 表示哪怕是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也比不上这短短一两百年内吃瓜来得的精彩。 自那次上神宴就有传出灵曦上神对浮玄仙尊旧情难忘的流言,这八卦还没品味透,就又出了灵曦公主掳走尊上爱徒, 甚至动用私刑这样惊天的大新闻。 原本不至于传得这般迅速的,但谁让浮玄仙尊为了找他失踪的徒弟,一日之间几乎是将整个天界翻了遍。最后又急匆匆满是震怒怜惜地抱着生死不知的白汐仙子回到三十三重天, 这一路上可有不少神仙看到了。 此事一出, 天界不免议论纷纷,“灵曦公主这般作为,实在是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 堂堂上神, 竟这般心胸狭隘,嫉妒成性, 行事狠毒。”说此话的年轻仙人自恃刚直正义,又素来仰慕敬重护持苍生的浮玄仙尊, 自然对做出此事的灵曦上神痛恨至极。 仍有些仙君不敢置信, 觉着荒唐, “真是灵曦上神所为?” “哪还能有假,尊上前脚回天界,后脚灵曦公主就自己到天帝天后那承认罪行了。” “何止如此, 这两位上神还亲自上手打了一架,那阵仗可不小,极西之地的山脉都被寒冰封冻了。” 虽然众仙吃瓜好奇心甚众,但此事牵连两尊上神, 他们也不敢多谈什么, 只是不知道会如何收场了。 外界议论纷纷,清阙宫内则是一片冷凝之气蔓延。 仙侍们个个战战兢兢, 不敢吭声他们伺候了尊上几千年,从未见过尊上今日这般惊怒。 当尊上抱着寻回的白汐仙子归来时,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尊上周身震怒的气息和威压,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许多仙侍噤声低头,心中惧怕会遭到尊上处罚。本来白汐仙子偷偷跑出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又有尊上赐予的护身仙器,他们也就没当回事。但直到入夜后也不见她回来,清阙宫的人这才发觉不对劲,但因尊上不在无人做主,于是不知道该怎么样为好。 丹珠仙子安抚他们说不宜闹大,免得失了清阙宫的颜面,她会请天宫的五方天将暗中细细搜寻,许是白汐在哪处宫殿桃花源贪玩累了歇息或是迷路了。丹珠仙子说的有理有据,也不失为好办法,众仙官仙侍便依她所言。 就这样一直拖到尊上提前从东岳山归来,他们也没寻到白汐仙子的踪迹。 如今他们才知道闹出了大事,要是尊上爱徒白汐仙子有个轻重伤失,他们这些失职的仙侍怕是也活不了。 而同样在清阙宫的丹珠脸色也微微苍白,似是在担忧正在闭关为爱徒疗伤的尊上,但实际上她心里情绪翻涌,难以安定。 明明已经拖住了这么久,白汐怎么可能还活着回到清阙宫。 她看得清楚,尊上怀中的白汐仍一息尚存,以尊上的法力修为,极有可能救得回来。 时间仿佛在煎熬一般,终于等到浮玄结束闭关出来了。他的脸色并不好,额头布满层层细汗,甚至气息都有些不稳。因催动天机镜,又为救治白汐,以及重新封印她的血脉命格,这些都消耗了浮玄太多仙力,恐怕没个千年时间都无法恢复完全。 其中救治白汐的时候动用了他的本源,几乎相当于他将自己的仙寿分了一部分给白汐。 白汐伤得太重了,不这样做,只怕他要送徒弟重入轮回了。 只是浮玄急于救白汐的性命,又唯恐她的血脉暴露,在回天界之前就匆匆封印灵根,也就没能察觉到白汐失去补天石印记之事。 “尊上。”丹珠率先迎上去,面带担忧,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晦暗,“白汐现在怎么样了?” 浮玄摇了摇头,“她已无事了。” 也不知灵曦对她究竟做了什么,令她受创甚重,若非汐儿体质特殊,不然恐怕都撑不到他到来。 想到这,浮玄眉眼间当即覆上一层淡淡的寒霜。他原以为灵曦公主晋为上神后,应该改了过往那骄纵恶劣的性子,料不到她行事越发狠毒,简直变本加厉了。 丹珠面上强颜欢笑,心下则暗恨道,那灵曦公主真是没用,连区区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 被浮玄不惜牺牲本源之力救治的白汐很快就醒了过来,而且迷迷糊糊间哭喊着要师尊,浮玄一听便立刻赶了过去守在床榻边上,被醒来的徒弟扑入怀中紧紧抱着。 浮玄因怜惜她,也没有在意这点逾越之举。 白汐除了幼年时在凡间吃些苦头,一直是在师尊的宠爱庇护下长大,何曾受过这般酷刑痛楚,如剜心剔骨一般。一见到师尊就抱着他怎么也不撒手,一声声喊着“好痛、好痛。” 浮玄听得越发心里难受,若非他不在徒弟身边,也不至于让她被灵曦上神掳去遭受此番劫难。 他眸色越发温柔,轻轻拍着白汐的背脊温声安慰道,“汐儿别怕,有师父在,师父会护着你的,定不让你再受伤半分。” 白汐终究是受伤太重,不一会儿就哭累了,在师尊的温柔安抚又输入不少灵力缓解痛楚下入眠。 侍立在一旁的丹珠掩下嫉恨之色,又抿起唇角,一副端正严明的样子对浮玄道,“那尊上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既然此事不成功,那就该是时候划清界限,免得沾上脏水了。 浮玄神色寒意凛冽,冷声道,“此事本君定会为汐儿向天族讨回公道。” 天宫这边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阿洛归来后就到天帝天后面前坦诚交代了此事,除了掩去补天石印记一笔。之后就静坐在天后的云华宫里,依天帝的话来说再放她出去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望着阿洛,天后眼底满是失望和痛惜,缓缓开口道,“我从未见你父帝这般生气,哪怕是当年妖魔界叛乱挑起大战。” 自从灵曦晋升上神之后,她和天帝就对女儿寄予厚望,甚至超过了景阳,结果她这般行事实在令他们生气失望。如天帝所说的,灵曦既已为上神,一言一行自当代表天族。她现在做出这种事,不仅令天族颜面尽失,更是深深得罪了浮玄仙尊,甚至导致天族与清阙宫关系决裂也不是不可能。 天界皆知他有多宠爱他那个小徒弟,当初灵曦只是险些伤了她,便要景阳亲自赔礼道歉才令浮玄仙尊满意。这次灵曦不仅掳走人还重创了白汐,简直是变本加厉。 “此事是我一意孤行,做的不好,让父帝和母神失望了。” 在低头认错这步上,阿洛向来做的既真诚又迅速,然而却丝毫打动不了天后。 天后冷着脸气道,“不过半日的时间,整个天界都已传遍了,你让我和你父帝如何处置。”就算是他们想悄无声息压下去,私下了了全当没发生都不可能了。 阿洛忽然笑了笑,风流秀丽的眉眼舒展开,十分坦然自若道,“父帝该怎么处罚,便怎么处罚吧。” 她知道天帝天后掌三界法度,亦不能在她身上徇私偏袒,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做。 天后闻言又气极道,“你让三界众人怎么看待你?” 只怕今日过后,三界四海都知道天族的灵曦上神是个心胸狭窄,欺凌弱小手段狠毒的女人了。空有上神之尊,却无上神之德,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这么认为。天后的声音带着一抹怒意和疼惜,她素来宠爱这个女儿,终究是不忍她受罚还名声尽毁。 阿洛淡淡道,“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 但凡她认定的事便会坚持做下去,任何人动摇不了她。 天后也算明白了,别看女儿一副乖巧安分的样子,但那执拗的性子依旧没变,想做的事怎么说也听不进去。天后见劝不了她,最后一摆手,叹气道,“你如今已是上神了,连父帝母神也管不住你任性妄为了。” 阿洛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她不是不知道此事会令天帝天后对她生气甚至失望。若是按照他们的心理期许,她应该安分守己,努力上进,成为名声德行俱佳,修为实力都出众的上神,让天族更加尊贵,主宰三界的地位更加稳固。 可惜她在这个世界的历练任务是阻止灭世之劫,而不是做天帝天后的好女儿。 她所选择做的事比他们的态度更加重要。 “你暂且好好待在这里静思己过吧,如何处罚我与你父帝自有定论。”天后最终发话道,显然是不希望后续处理的时候灵曦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阿洛也不好再伤天后的心,默然点了点头。 待天后走后,系统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说补天石印记的事?还有白汐的真实身份? 若是说出来,那便是情有可原了,天帝天后也会理解她的所为。 阿洛摇了摇头,“说出来无论哪件事都会引起无数纷争觊觎,上古神魔后裔还是补天石印记,到时候乱的可能就不止天界了。” 她倒不是担心这些纷争动荡,只是她的所有心思都用于对不久后未来可能发生的灭世之劫充满警惕慎重以待。在此之前,阿洛还是希望六界能保持平静安详的稳固秩序。 至于浮玄,他更不可能说出来了,他比任何人都想保护好他的宝贝徒弟白汐。 那不就是宿主你受罪了。系统哭唧唧地道。 “慌什么。”阿洛无所谓道,再严重不过浮玄那次经历的三十三道天雷之刑。毕竟她这次犯下的罪名再大,还能大过盗取天宫至宝。当然阿洛更愿意领个什么任务,流放到蛮荒之类的地方戴罪立功。 系统觉得自家宿主这份淡定丝毫不在乎的样子超级飒。 说起来,她差点遗漏了丹珠,既然要论罪处置,可不能少了她。阿洛想了想,起身推开门走出殿外,就见到比平日增加了足足有四五成的天兵天将,连破军星君也在。 只见他挡在阿洛面前,执戟行礼,面容冷肃道,“天后有令,不许殿下踏出宫外半步。” 阿洛摆了摆手,语气很是随意道,“没事,我不出去。” 她唤来了一位比较熟悉的云华宫的仙官,从袖中取出一枚五彩斑斓的珠子,交给她让她给天后送过去。那仙官立即领命出了云华宫往太微殿去。转身回到大殿内时,仙娥又换上了新的糕点和清茶。 即便灵曦公主被禁足于此,也不是能轻易怠慢的。 荆棘之路(比赛) 陆修琰在辛府大门前跪了许久, 哪怕引人指指点点,他也浑然无所觉。 常言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对于士人来说, 能跪得唯有天地君亲师。就连他的恩师杨学士见他这般诚意,也消去了心中几分怒气。只得叹息,赐婚之事乃是成国公府任性妄为以势压人, 也怪不得他这学生。 辛府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陆修琰也终于见到了安玄公。 他自然是为了退婚一事来的,也不愿按辛府管事说的去官府销了婚书。 陆修琰很清楚,一旦退了婚依旨另娶了国公府的千金, 他从此以后都休想在仕林清流中做人了。世人也只会认为他是个背信弃义贪慕富贵之徒。 别说跪在辛府门前了, 陆修琰还准备了好一通辩白请罪的言辞在腹中。但安玄公却不想听他说什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便沉吟道, “让小姐过来一趟吧。” 就在等候的这片刻时间,陆修琰好似度日如年一般煎熬, 浑身都绷紧了, 目光忍不住投向外面, 心情复杂地在期待着。 花厅外的一条小小长廊,几丛菊葵幽放,数株芭蕉滴绿, 少女一袭素色长裙,纤腰如束,窈窕秀丽,如同空谷幽兰般令人心折, 缓步从容地走了进来, 好似染了外间幽雅清凉的气息。 陆修琰攥紧了袖中的拳头,他从未想过放弃与辛盈的这门婚约, 而且还是为了太后赐婚平妻这样荒唐的原因。 阿洛先是向祖父屈身行了一礼,面上带着微微笑意,“祖父唤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安玄公一见到孙女,脸色立刻缓和了许多,也带了笑容,只沉声道,“阿盈,你看看吧。” 他示意手边的案桌上正放着两份红色婚书,正是辛盈和陆修琰定亲时,两家各有一份婚书。 阿洛依言拿起来翻看了一下,眉心蹙起,似是不解道,“不是已经退婚了么,怎么婚书还在这?” 少女如冰雪一般清冷无情的声音落在这花厅中,也是打破了陆修琰心中最后的幻想。他原以为执意要退婚是安玄公的意思,却想不到这也是辛盈的意愿。也许她是误会了他与国公府千金有什么私情,才会这般冷漠态度。 “辛姑娘。”陆修琰心中一急,忍不住道。 阿洛这才侧首看向这花厅中的外客,淡淡掠过一眼,能让辛盈和孟琳琅两位出身不凡的千金小姐对他倾心,陆修琰也的确有这个资格, 天青色长袍衬出他长身玉立,俊秀挺拔的外形符合当下世俗美男子的标准,斯文儒雅的气质又带有翩翩风度。据原身的记忆,哪怕后来年过四十,当上相宰的陆修琰也依旧受众多女子欢迎。 陆修琰却是有些怔然,黑眸子对上她的目光,一时间话竟梗在了喉咙里。 甚至有种说不出来的心虚。 只见少女眸色湛然如秋水,神色平静,看他却如同一个十足的陌生人一样,甚至不放在眼里。 陆修琰曾毫不怀疑辛盈对他的情意思慕,每每见到他时的低头羞涩。 辛盈亦是他至今所认识的最美好的女子,容貌出众,有才识,性情温柔娴静,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祖父。 他也想象过以后他们琴瑟和谐,生儿育女的生活,所以与辛盈的婚约怎么也要争取挽回一二的。 陆修琰强自镇定下来,恳切道,“我对辛姑娘是真心实意,从未变过。” “即便不能违抗太后的旨意,在我心中,”陆修琰坚定又认真地道,“只此一生,绝无二人。” 这份承诺已然是不轻了,一旁的恩师杨学士听得也有些动容,倒是有些可惜这对原本天作之合的美满姻缘了。 阿洛却是轻笑了一声,看向他目光明亮,唇角的微笑似是讥讽, “陆修琰,你未免自作多情了一些。太后赐婚成国公府千金与你为平妻,还让我同日出嫁与她平起平坐。你何以认为我会忍受这般屈辱。” “我并没有那般喜欢你,非你不嫁。” “而你也是如此。”她眸光闪过一丝漠然。 此话落下后,阿洛当场将这两份婚书撕毁了,十分的干脆利落毫不犹豫,连杨学士和她祖父安玄公都惊讶到了。但后者在心里却是暗暗赞赏点了点头。 陆修琰更是震惊茫然,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来。 而随后他与杨学士便被请出了辛府,那辛府管事虽带着笑,态度却是冷淡疏离至极,“老太爷吩咐过了,既已恩断义绝,陆公子以后不要再来了,以免有损我家小姐的清誉。” 管事是安玄公的忠仆,更是看不上这陆修琰,既得了国公府千金的青睐,又何必再来纠缠他家小姐,恐怕就是想着做娥皇女英的美梦吧。 杨学士看着失魂落魄的陆修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叹道,“从今以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学生了。” 辛氏已与陆修琰义绝,他若是再认这个学生,便是背叛安玄公曾经的授道恩情了,注定会被仕林清流所唾骂。他与陆修琰的师生情份只能到此为止了。 秋风萧瑟中唯留下陆修琰孤零零的身影,许久之后他竟苦笑起来,笑声里充满愤懑压抑和痛苦。 退婚之事已差不多解决了,再命人拿着撕毁的婚书去官府做个公证便可以了。 安玄公却是将阿洛留下来说话,他语气温和地叹道,“先前是我看走了眼啊,陆修琰此人并非良配。” 他曾经十分欣赏陆修琰,不仅才华能力出众,且金榜题名少年得意仍能不骄不躁性情沉稳,有兰芳之华,相宰之质,便一心以为可以将孙女托付给他。 可经此变故,倒是让安玄公重新看清了陆修琰此人。 他又继续道,“我让管事登门退婚,对他也是一种羞辱。可他却能忍着羞辱前来负荆请罪,甚至跪在门前逼我不得不见他。此人心性实在不简单,善隐忍图谋。我若在世,还不用担心,一旦我离去了,只怕他未必能始终如一善待于你。” “还有宫中赐婚一事,虽是太后懿旨不可违抗,但陆修琰没有拒绝而是接下了,同样是为了他的仕途前程。在他心中,你不会比他的前途重要。” 系统听到这些忍不住感叹真真是人老成精,辛盈祖父的话在日后几乎都应验了。 在原身的记忆中,安玄公也劝过类似的话,但那时辛盈已然固执地嫁给了陆修琰,待唯一可以依靠的祖父去世后,她便是再无退路了。 说这些话的同时,安玄公也在心中暗暗叹息,若是陆修琰抗旨入狱,凭着这份风骨气节,安玄公就是拼上自己的老命也会将他救出来,也会更放心将孙女交给他。可惜他没有做到。 安玄公可以理解他出身寒门,十年寒窗苦读努力不愿意一朝丧尽还得罪了陛下和太后这些苦衷,人心世情如此罢了。 但安玄公膝下唯有辛盈这一点骨血,若她以后过得有半点不好,他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安玄公最后沉下脸来,重重道,“阿盈,你要记住,此人不值得让你伤心。” 阿洛点了点头,原身的确理解了祖父的话,但却是在很多年之后了。就像阿洛嘲讽陆修琰的喜欢不过如此,陆修琰若是真情实意,辛盈也不会不得善终,临死前连亲生子都见不到一面。 她当着陆修琰的面撕毁了婚书,也是让他死心,以后莫要再来纠缠她。原身的怨念还不知何时能了结,但心愿却是指明了要远离陆修琰的。 不管他是主动还是被迫,阿洛都会让这个结果达成的。 见她眼明心亮,安玄公欣慰地点了点头。他让孙女过来见陆修琰,就是担心阿盈对他尚有情意,即便狠心退婚,也难免会伤心难过。现在阿盈比他想象的还要洒脱决然,他也就放心多了。 另外还没有完,安玄公让人将今日之事传播出去,随即称病不见外客,还请了大夫来府上。 系统再次赞叹道,安玄公还挺会占据舆论高地的。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也知道如何利用名声。这一连串的操作下来,别说陆修琰,成国公府没脸,就是赐婚的皇室也落不到好。 果然宫里的御医很快也来了,“在下姓陈,是宫中太医院院正,奉陛下之命特来为安玄公诊治。” 但一见到正在为安玄公诊脉的大夫,陈院正神情立刻变了,“阁下是卢神医。” 那大夫看上去就是个老道士,面容慈和,微微一笑对他点头示意,“在我与安玄公是故交好友,听闻他病了便来为他看看。” “原来卢神医在此,我怎好班门弄斧。”那陈院正十分客气地道,卢神医可是有药王圣手之称,在杏林界堪称宗师级别的人物,几十年间踏遍大江南北,救死扶伤活命无数,广受爱戴敬仰。 没想到还是安玄公的好友。 在为安玄公诊过脉后,陈院正也没有逗留太久,而是回皇宫后就去和皇帝回话了。 皇帝也十分在意安玄公的身体情况,连忙急切地询问道。 陈院正恭恭敬敬回禀,“安玄公本就年过六十了,这一下气急攻心受刺激,难免伤身体。不过有卢神医在,应该修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闻言皇帝先是松了一口气,但余下难以收拾应付的事情又令他头疼起来了。 安玄公病倒的风声刚传出来,就有几份折子递上来了,无不是弹劾成国公府的,只怕明日早朝上的谏言奏疏只会更多,而且还会牵扯上皇室,毕竟这道气得安玄公病倒的荒唐旨意就是宫里赐下的。 哪怕太后是他的生母,皇帝此时也忍不住埋怨太后行事糊涂。 这时皇后带了参汤来到御书房,她也知道陛下正在为什么事情烦心,毕竟宫内外都在议论纷纷,今儿个陛下还心情颇为不好地从太后宫里出来,全后宫都听说了。 皇后温声劝慰道,“太后身在后宫,对于诸事内情,未必会知道的十分清楚。这事也是贵妃与成国公府做的不地道,若是告诉臣妾一声,也不会让太后随便赐了这道旨意。” 哪怕心里再怎么埋怨太后,皇帝也不希望听到旁人指责太后的不是,皇后这话正合他的心意。就是成国公府不顾体面任性妄为,还拉了太后这面大旗赐婚,这其中也少不了贵妃插手。 皇帝脸色迅速冷了下来,“贵妃真是越发恃宠生骄了,这公侯勋贵赐婚之事怎可越过皇后。” 即便皇帝心知肚明,太后下旨,皇后也不可能违抗,但早早告诉他一声,说不定这赐婚平妻的懿旨还能追回呢。不能怪罪太后,皇帝只好明晃晃地迁怒于贵妃了。 反正贵妃也不无辜就是了。 “贵妃心疼她侄女,许她嫁给如意郎君本是好事,但不该不知分寸,害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皇后盛出参汤来,又柔声道,“那安玄公的孙女,臣妾也听闻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实在是可惜了,这么一退婚,纵然人人都知道是成国公府强抢了婚事,于女子的名声而言到底是毁了,安玄公哪能不生气呢。” 她这话犹如火上浇油般,点明要害。 一普通女子的姻缘名声,皇帝也许不会在意。 但是如今是安玄公的孙女婚事名声毁了,安玄公因此气急攻心病倒了,安玄公要是有一个不好,全天下的士人都会指着皇帝的鼻子骂,纵容权贵仗势欺人,肆意羞辱名满天下的安玄公,不尊礼法德行有亏。 想到这些,皇帝心头涌出一股火气来,一把摔了手边的上好茶盏。 皇后微微垂首,掩去了唇角的笑意。 贵妃出身开国勋贵数代屹立不倒的成国公府,入宫后又盛宠不衰,甚至赶着她生下嫡子后,贵妃诞下了三皇子,只差了不到半岁。皇后一直视贵妃为心腹大患,没想到现在她将错处送上门来了,皇后自然不会放过。 收到陛下传旨训斥并禁足时,贵妃还在太后的寿安宫里,且也没落着什么好。 太后再怎么没见识,至少清楚一点,她的所有尊荣都是来自亲生子皇帝。她娘家有没什么能人,自己更没有什么本事,除了依靠皇帝还能依靠谁,甚至可以说皇帝要是早早驾崩了,亲孙子再继位待她那也是隔了一层的。 现在因为皇帝不高兴,太后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立马把贵妃叫来说话了。 不就是她撺腾着自己下旨赐婚的么。太后全然忘了平时被贵妃哄的有多开心,只把责任全都推卸于她了。与皇帝的心意不谋而合,只能说不愧是亲生母子。 作为育有三皇子且背靠成国公府的贵妃,仅在皇后之下,在后宫可以说是春风得意,权势煊赫,第一次这么没脸。 贵妃也有些懵,她哪里想得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孟琳琅是她的亲侄女,她瞧着那陆修琰也是连皇帝都看重欣赏的青年才俊,以后在朝堂上定有所作为,侄女又苦苦央求她,贵妃这才答应帮忙请旨赐婚。 她娘家手握兵权,她又有子有宠,连未来大位也有资格争一争。总不至于连赐个婚,太后和陛下也不答应吧。 堂堂国公府嫡出的千金去做平妻已经是够委屈了,也是让着先有婚约的辛氏女,给了她体面。怎知道那辛家的姑娘气性竟这般大,不顾损了名声也要退婚,以致于宫里宫外都议论纷纷,连太后也迁怒上了她。 当陛下身边的传旨太监奉命训斥并对她禁足后,贵妃眼前阵阵发黑,险些没晕了过去。 荆棘之路(恶意) 阿洛没有因为怕像原主那样展露过人才华引来嫉妒恶意, 而在比赛中隐藏自己的实力。扮猪吃老虎也要有足够的资格,以钟家的条件,阿洛只能倾尽全力, 每一场弹奏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不容有失。 其实可以说这是阿洛历练的世界中起点最低的世界,无法修行, 家庭环境的限制, 加上还要完成原主的心愿。 正因为起点太低了,所以每一次都要尽可能地跳跃,才有可能触碰到原本对于钟家来说触不可及的机会。 收获也是不小的, 阿洛的两场钢琴比赛表演几乎是碾压式的表现实力, 评委们不仅给出了高分,在比赛结束后还有不少艺术学校和音乐学院向她友好地递出了橄榄枝, 甚至给出了奖学金和减免学费这样丰厚的条件。 哪怕阿洛最后没能得到出国学习音乐的名额,也可以有机会进入国内更高更好的艺术平台。 其中还有于静在省音乐高校认识的教授老师, 不过她也知道阿洛的前途不止于此, 作为将这个孩子带入音乐一途的引导者, 于静无比期待着她的未来,将会取得怎样辉煌的成就。 另一边的宋家显然就是不同的景象了,自比赛结果出来后, 小区同栋楼的人就吵嚷议论开来了。 “前段时间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他们全家就能出国了呢。” “天天在家弹钢琴,大半夜一两点了还不停,搞得我家孩子都睡不好。” “我家壮壮才两个月大, 婴儿哭闹不正常么, 宋曼青她爸非找上门来说吵着他女儿练琴了,还说我们就是见不得他家好, 可没把我们恶心坏了。” “比他女儿钢琴弹得好的人又不是没有,再怎么练不还是只拿了第二名。” 因为这一段时间宋曼青在家练琴,周围的邻居积攒了满肚子的怨气,这不找着机会就开始冷嘲热讽起来了。 ………… 宋父脸色难看的很,阴沉得都能滴出水了,宋母听了也不好意思出去争论,这段时间他们家的确把街坊邻里给得罪不轻。 她也有劝过丈夫说话委婉些,毕竟是住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宋父偏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的未来,等女儿拿到了冠军,他们全家都可以出国了,哪还用待在这破烂小县城,和这群没素质庸庸碌碌的下等人做邻居。 此时宋家家里气氛一片压抑,宋曼青甚至都不想再去碰钢琴。因为一坐在钢琴前,她感受到的就是巨大的压力和恐惧。长期以来来自宋父的高压式教育逼迫她不断练琴,可是真正到了赛场上,钟秀远远超出她的优异表现还是彻底地击溃了她。 她已经拼上自己最大的努力苦练了,可还是比不过钟秀。 钟秀的最终成绩出来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她还看到那些据说是省里请来的音乐高校评委们,在比赛结束后都围在钟秀身边,对她毫不吝啬夸赞,夸着她的音乐天分,夸赞着她的音乐感染力等等。 所有人只能看到第一名,而她和其他选手就被遗忘在角落里。 天差地别的待遇都在告诉她,她永远也弹不了钟秀那么好。 宋母强颜欢笑地安慰道,“不是说第二名,第三名也有机会进入省赛么。” “你懂什么。”宋父恶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冷声道,“你以为省里复赛那么简单,知不知道多少选手与省赛组委会有关系,就为了镀金加分,咱家没背景没关系,只要稍微差点就会被挤下去。” 成人的世界少不了潜规则,相比起来省决赛的水分会少很多,毕竟最终拿到去国外进修音乐名额的人选不能太差,否则就丢了官方的脸面。 只有让女儿保送进入省决赛,才有最大的机会去竞争资格。 这些还是宋父腆着脸皮各种托人情才求到一位组委会相关工作人员老同学那里打听到的。 至于让比赛评委对女儿放水,宋家想都不用想。省复赛的时候会多少家权贵富豪的孩子,宋家说白了也就县城里一普通家庭,还比不上别人的九牛一毛,哪什么和人家比。除非靠绝对的实力,但就算宋曼青表现优秀,通过复赛进入决赛,依旧要面对钟秀的威胁。 这些宋父早就翻来覆去地分析过了,他知道钟秀就是女儿最大的竞争对手。 宋母听得心里也开始慌张急躁起来了,女儿的前途而是关系着全家的荣耀体面,她忧心忡忡道,“可是短时间里,曼青再怎么练习也不可能超过她了。” “唉,要是钟秀能主动退赛就行了。” 宋母本来念头一闪而过,但越想越觉得可靠,眼睛也亮了起来,“她家不是农村家庭么,肯定很穷,也什么都不懂好忽悠,我们给些钱让她退赛,曼青就能从第二名变为第一名了,直接保送进省决赛。” 这么重要的机会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呢,哪怕是脑子再不好的人家。 可宋父听着妻子的话,也不禁抱了一丝幻想,也许乡下人真的这么没见识,只以为是一场普通的比赛。 宋母娘家有亲戚在派出所专门干查询人口户籍的,所以想方设法打探了一下三河村钟家的情况。至于什么目的,这种事本来就是私下的不好跟人说,含糊了几句亲戚也没有多问,就当麻烦一下帮个忙而已。 没多久就打听出了结果,宋母说道,“她家父母都是种田的,还有个哥哥,像这种农村家庭肯定重男轻女,我们出多少钱比较合适?” 宋父沉着脸说道,“先提五万,不够的话可以再加一些,只要撬开口子就好办了。” 宋母一听这个数字就有点肉疼,“这也太多了吧,家里面也没有这么多存款啊。” 宋父瞪了她一眼,“花钱买个前途还不好,能让女儿进入省决赛,甚至有机会出国,这是五万块能买来的吗?不够就和亲戚朋友借,再说了又不可能一次性给,比赛前先给定金,等确定了曼青以第一名保送省决赛再说。” 一提到能出国,宋母也动心不已,五万块钱咬咬牙也能给出去了。说着说着两夫妇浑然忘了钟家拒绝此事的可能。 在他们看来,像钟家这种乡下泥腿子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宋曼青躲在自己的房间练钢琴,对父母意图帮她扫除障碍的话只当作听不见,心里也同样存在着一丝希冀,如果钟秀家里同意了,她就不用面对钟秀这个强大的对手了,想到这连弹钢琴都不禁轻快了些。 办这种事宋家夫妇不好直接露面,但也得找熟人来做,免得露了风声。宋母找到便是自己娘家一个远方亲戚堂弟陈东,这人平时有些游手好闲,常在乡下几个村子来回串,也结交了不少朋友。 宋父还表示若是此事办成了,不但少不了陈东的好处,他还会给陈东在县里找一份正当体面的工作。 陈东闻言立马拍着胸脯就应下了,不就是耍耍嘴皮子牵线搭桥么,这简单。 第二天陈东就到了三河村,转悠了一圈后瞅准坐在钟家门口大榆树下编箩筐的钟大山过去了。 “是钟叔吧,我听牛二提起过您。”陈东还特别热情地掏出兜里准备的好烟,递过去一根,听他那兄弟说钟叔是多年的老烟枪了。 钟大山听到村里牛二的名字,也就没有多警惕眼前的生面孔,这时候的乡下人还是很淳朴的。但那印着牌子的好烟他也没接,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占人便宜,拿起旁边干巴巴的旱烟抽了两口。 陈东是个能言善道的,哪怕一开始示好不成,但几句家常唠下来就拉近关系了,又一口一个叔的别提多亲热了。等着火候差不多了,再把话题转到目标身上。 “听说您家闺女是钢琴天才啊,很快就能去参加省里的比赛了。钟叔和婶子可真厉害,会教育孩子成才啊。”陈东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 钟大山也喜欢听人家夸他闺女,比抽再好的烟都要高兴,他笑呵呵道,“是孩子自己懂事优秀,又刻苦努力。” 陈东夸完后又皱了皱眉,“不过我听人说这学钢琴可烧钱了,在城里头要是供孩子学钢琴供个十几二十年,都能赔进两三套房子。钟叔您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吧。” 钟大山还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继续笑道,“为了孩子好,这些都是值得的。” 陈东却压低了声音道,“可是省赛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我看不如趁机捞笔钱。你家里为了闺女学琴也花了不少钱吧,听说连房子和田地都抵押了。要是比赛输了,岂不是打水漂。” “钟叔,我跟您说实话吧,有人托我来找您,想花钱换这次市赛的第一名,您看没有这回比赛,也有下回啊。人家出的钱可不少,足足五万呢。都够你们全家搬进县里了,买个房子或是租个店铺做买卖生意,这多好的事啊。” 陈东吹得天花乱坠,但钟大山一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别说了,你走吧。这事我不会答应的。” 别说五万就是五十万也不可能卖了他女儿的前途。 以钟大山老实和善的性格,虽做不出拿扫帚铁锹赶人的事,但也拉下脸来,也不愿意再搭理陈东一句,转身就拿着烟杆和箩筐回屋去了。 瞧着关门谢客的架势,陈东跺了跺脚,垂头丧气地回去报信了。 “五万块也不愿意。”宋父脸色难看,有些怀疑陈东事情没做好。 想着自己还没个着落的工作,陈东连忙讨好解释道,“姐夫,那钟家老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压根就不听我说的话,咬死了不肯答应,我就是说出花来也没用啊。” “那能不能说动他家里其他人?他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吧,总不能光顾着女儿,不为亲儿子亲孙子想想吧。” 宋父仍然不愿意放弃花钱买下名额的想法。 陈东摇了摇头,“我和村里人打听过了,钟家的事都是钟大山一人做主,他儿子出了名的孝顺,钟大山指东他不敢往西,就钟家闺女砸锅卖铁学钢琴这事,钟家老大连个屁都没放过。” 陈东心里也有些可惜,这家人怎么这么轴呢,弄得他从中的好处也捞不到。 宋父眼里透着狠意,忽然道,“要是你让那女孩参加不了比赛,这五万块就是你的。” 陈东听到这话,腿忽地有些发软。 荆棘之路(第二更) 今天是大哥钟粱接送阿洛从少年宫回来, 晚饭后阿洛本来想收拾一下碗筷,被嫂子吕娟笑着拦下了,“秀秀还要准备比赛呢, 这些活我来做就好,别伤着手了。” 其实像原主这样大的孩子,在农村已经是半个劳动力了, 因为练琴的事, 家里已经很少让她干活了。在钟秀还没有参加比赛拿奖金出名之前,村子里不少人都在笑话钟家养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事实上原主也有尽量帮忙做一些轻便不容易伤手的活计,家里不容易, 她也不想当吃白饭的。 入围赛的时候嫂子吕娟和父亲钟大山都陪同旁观在场, 之后吕娟对待阿洛这个小姑子态度俨然热情了许多,当然以往也不错, 只是现在跟看宝贝一样似的。 钟母抱着孙子的也没说什么,钟大山倒是拿旱烟杆子敲了一下儿子, “去帮你媳妇干活。” 钟粱喝完菜汤, 随意擦了擦嘴, 一口应下,“好咧。” 钟母坐在门口又和钟大山絮絮叨叨地聊了一些事,比如村里的王支书召集村里条件好的人家, 凑了一些钱想资助钟秀的钢琴比赛。 随着钟秀次次都能捧回奖杯,甚至还上了报纸,村里也开始意识到这是集体的面子荣耀了。听说这次还能去省里参赛,便来说了这事, 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钟大山送闺女进县里练琴不在家, 就和钟母先说了,表示这是村里的一点心意。 钟母有点心动, 光是这去省里比赛花销就不少。钟大山准备把房子和田地抵押的事她也知道,家里负担这么重,要是接受村里人的帮助,总能减轻一些。 钟大山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旱烟,沉默着听钟母说完了,然后才开口道,“这钱咱先不收,家里也没到掏空的地步,村里家家户户也都不容易,咱也不好欠村里人情。” 钟大山有时就是这么个倔脾气,让人看着古怪。在钟秀比赛拿奖出名后,也曾有人找上门来,让他闺女去什么商演给人酒席捧场什么的,或多或少总有一笔酬金。偏偏都被钟大山给回绝了,让女儿专心学琴不要为家里的事分心。 有人想花钱买比赛名额的事,钟大山没有和家人说,他怕儿子儿媳心里有什么想法。 五万块对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来说,的确是很大的一笔钱,但是早在比赛前于老师就详细告诉他了,若是赢到最后,他的女儿将会得到最好的机会,想象不到的资源培养。 她的命运从此都会发生改变,这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钟大山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阿洛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猜测着,也许宋曼青的父母已经开始出手了。 阿洛不觉得自己以绝对实力入围并通过初赛,就能让有心人知难而退,有的恶念一旦滋生起来就难以压下,甚至还会反向刺激。阿洛有自信不会像原主那样被伤害到,但为防着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还是提早和家人打个预防针为好。 这样想着,阿洛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屋看乐谱,而是借着于老师的叮嘱,将原主的故事改头换面和父母说了一遍。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看得出来,原主的父母不仅是真心疼爱女儿,也是少有不糊涂的明白人。 钟大山听了之后果然眉头紧锁,“于老师是关心我们家闺女,怕她出事啊。” 他又想起今天白天下午的事,他是二话不说给回绝了,可人家要是存了歹心,花钱来软的不行,万一来硬的害人怎么办。想到这钟大山的心不免下沉了几分吧。 “不会吧。”钟母本来只当个可怜的故事听,但一套到自家闺女身上,立刻吓得惴惴不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心的人,好好的正道不走,走这种害人的歪门邪道,也不怕遭报应。” 钟母是典型的华国农村妇女,大半辈子都待在村里,连省城都没去过,认识的几乎都是村里乡里的人沾亲带故的,少有见识过人心险恶。 钟粱从母亲怀里接过已经呼呼大睡的儿子,摇头道,“怎么没有,隔壁乡红河村村长家前几年不是出了个省城师范的大学生么,还大摆了好几天的宴席。结果后来才发现是冒名顶替上去的,但人已经在学校读了大半年了。那真正考上的姑娘也倒霉,家里本来就是个重男轻女的,不肯出钱供姑娘上学,又收了村长家的好处,就当这事没发生过,那姑娘听说和家人断绝关系跑去南方了。” 他又道,“我看小妹这么优秀,肯定也会招人眼红。” 吕娟也跟着点头附和,她可是看到小妹在赛场上得到的掌声是最多的,那些评委给的分也是最高的,要说没有小人嫉妒那肯定是假的。 钟大山最后发话,让家里人小心点,闺女除了在县里练琴就待在家里别乱跑了,让钟粱这个做大哥的好好照看着。这点钟粱拍着胸脯应下了,谁要是想动他妹妹先过他这关。 不仅如此,钟大山还出了趟门,找一圈村长村支书还有钟家的几家亲戚。 原本闺女比赛这事,钟大山没怎么跟村里人经常提起过,他一贯是个低调不爱炫耀张扬的性子。以往关于闺女的名声,还是村里人从报纸上和拿回的奖杯知道的。 钟家几代都在三河村里,哪少得了亲戚呢。平时来往哪怕不多,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再说了钟家闺女是钢琴天才已经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没少给三河村面上增光添彩,不然哪怕村支书号召,他们也不会愿意凑钱资助。 钟家闺女以后出人头地,对他们未必没有什么好处。光是村长村支书他们,去县里汇报也能多一笔可称道的政绩。 钟大山口风也紧,没说有人想花五万块买名额的事,只说有人对他家闺女比赛的事动了心眼,今天还来上门来了。 村长村支书他们立刻重视了起来,稍微调查了一下,就从村头牛二那得知了最近的确有人在打听钟家的情况。 若是放在平时也没人奇怪,毕竟谁家要是出了个名人神童的,还不得多问一下。但钟大山说了,现在是他闺女比赛的关键时刻,下场比赛取得第一名就能直接保送省决赛。 钟大山没说还有出国留学的机会,但光是去省里比赛就足以让村长村支书他们上心了,不然不会提议凑钱资助的事。 至于会不会拿不到第一名,村长他们也没想过,倒不是他们去看过比赛,而是钟家这闺女自学了钢琴后,参加的比赛除了冠军就没拿过其他的名次,但凡是去过钟家的,都能看到那一溜的漂亮奖杯。 去省里比赛啊,那可不就是要一飞冲天,前途无量了。 村长立马拍板,让人多注意一下村里最近出现的生面孔,还有多看顾钟家些。 结果没两天,就把人给逮住了。 不是别人,这人就是陈东。 陈东那天虽被宋父话里的狠意给吓着了,但到底没有抵得住五万块的诱惑。 后来再想想,只是让一小姑娘参加不了比赛就能拿五万块,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买卖,也不一定要害人,也许用点其他的小手段就能成了。 比方说下点巴豆或是让钟家出点什么事,让人赶不上比赛。 在原来的故事里,陈东也是被宋父收买的小混混,而他运气好,跟踪着落单的钟秀,趁人不注意就把人从山坡上推下去了,随后怕被人发现就飞快跑了。 只是他以为顶多让人昏迷几天错过比赛,但没想到事后听说钟家闺女头部重伤甚至成了聋子。 陈东不过是个普通人,要说胆子也没多大,出了这样的事怕被警察抓起来坐牢,在宋父几句话劝说下跑去了南方,承诺的钱也没到手。 等到多年后风平浪静,他才敢回来,而宋曼青一家早已经出国了。 陈东也不敢同人说这件事。后来宋曼青成了有名的钢琴家后,陈东想拿这事去跟宋父要钱。宋父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警告他爆出这事后他照样是要坐牢的。 看着宋家意气风发,光鲜亮丽,自己连一分钱也没得到,还躲了那么多年。就在一次醉酒时,陈东心情郁闷激动之下说了这事,而与他喝酒的朋友正好是个记者,听说这事与青年女钢琴家宋曼青有关,便觉得是个大新闻。 最后在坚持不懈挖掘之下,查出了真相。 这回陈东是干不了什么坏事,他趁着天黑才刚在钟家附近蹲点一会儿,就被村里的人给逮住了,二话不说就把他扭送去派出所了。 陈东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想干坏事,说自己只是在村子里逛了逛,什么都没干呢。 但钟大山直接在派出所跟警察同志说了,他前两天想花钱买名额的事。这前脚想收买人家被拒绝,后脚就在人家附近转来转去,要说没什么坏心思,谁信呢。人家小偷盗匪也是这么蹲点的,警察同志看陈东的眼神立刻就不对劲了,审讯了大半天。 陈东虽然心里慌,但也咬紧了牙没说。 毕竟要是把宋父给说了出来,宋家肯定恨死他了,别说五万块了,他惦念的好处和体面工作彻底没希望了。 因着陈东始终不肯说是谁托他想买比赛名额,加上三河村村民的证词,派出所还是把人拘了两天。 出了派出所之后,钟大山对村长村支书还有其他村民连连感激道谢,其他人也纷纷摆手豪爽道,“都一个村的,这点忙不算什么。” “那小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村长也是心有余悸,原以为是钟大山的猜测,没想到真有人为这比赛名额盯上了他家。这得亏是还没做什么就抓住了,要是趁着村里人不注意,钟家就钟大山和钟粱两个男人,平时还要下田劳作,进城卖菜的。一不小心让坏人对钟家闺女做点什么,事后连哭都没地哭去。 以后还是更得小心些。这回就一个人,万一人家还有同伙呢。村长对钟大山也叮嘱了不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像他们这样的农村家庭,出个人才不容易。 钟大山连连点头,到村后才与众人分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家里的土房子回去了,本就沉默苍老的面容上又多了几丝皱纹。 “爹,怎么样了。”钟粱迎上来急着问道。 钟粱听他们说逮住一个家伙本来是想跟着去派出所的,但钟大山让他待在家照顾好母亲媳妇还有妹妹,他也只好听话。 钟大山把事情都跟儿子说了,五万块买名额的事也没再瞒着,钟粱听完后捏了捏拳头,有些红了眼睛,“爹,咱不能任由人这么欺负。” 花钱想收买他们家让小妹退赛,爹不肯答应居然就让人在家附近转悠蹲点,明摆着是想做点什么。 他们钟家堂堂正正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小妹优秀会弹琴是自己的本事,凭什么要被人这样欺负。 钟大山叹了口气,拿起烟杆又抽了几口,“这事别跟你妈还有你媳妇说太多,免得她们跟着提心吊胆的,咱们什么也不用做,小心点,只管让你小妹好好比赛。” 钟粱明白他爹的意思,那被抓到局子里的人都没供出来背后指示的人,他们也不知道是谁盯着小妹的比赛名额,他们也只能小心防着,保护好小妹让她顺利比赛。 钟家这边心事重重的,另一边宋家也没好到哪去。听说陈东被抓进了局子,宋母吓坏了,忍不住拍打宋父,“你让他去干什么事呢,怎么被抓进局子了。不就是花钱收买名额的事嘛。” 这种事说出来是不体面,但也不至于让人进局子啊。宋母猜测到了些什么,却不敢多想,越想越害怕。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家,真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无异于会摧毁整个家庭。 宋父阴沉着脸,没好气道,“你不用多管。” 他也打听过了陈东在里面什么也没说,警察没证据顶多关他两天。其实就是招出来了,宋父也大可以不承认。目前最大的问题是陈东也没能把事办好。离市赛最后一轮就只剩几天了,他也来不急再找人。 钟家那边软硬不吃,这事过后肯定也有了戒备,再想动点什么手脚已经难了。 难道就这么放弃?不可能的,一想到女儿获得冠军后出国的机会,美好的未来,宋父脸色就变得格外狰狞可怕。 荆棘之路(第一更) 临近最后一轮比赛, 阿洛几乎天天都要在少年宫不断练琴,为此于老师还特地帮忙为钟家在附近找了个亲戚家的小房子租住,时间短租金又廉价, 好方便阿洛练琴。 少年宫里练琴的也不止阿洛,还有其他入围比赛的学生。于老师虽然最为重视钟秀,但在指导其他学生的比赛曲目上也很尽心, 帮忙挑出问题缺陷。 阿洛再见到宋曼青时, 她不似往日骄傲的小孔雀模样,反倒目光有些躲闪,看来她对她父母所做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 因为阿洛成绩最好, 所以练习钢琴的时间段也排在前面。她的比赛曲目早就报了上去, 《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 这是首高难度的钢琴曲,对演奏者的指法技巧水平和音乐表现力要求很高。于静在听过她弹了一次后, 也分外有信心不仅能打动评委,也能迅速与其他选手拉开差距, 难以超越。 以阿洛过目不忘的能力, 所有的曲谱看一遍便都记下了, 弹奏的时候也完全可以脱离琴谱自如弹奏。 悠扬动人的琴声前奏刚起,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于老师面露疑惑, 钟秀的弹奏一向很稳很完美,几乎不曾出现这样的失误。 阿洛脸色冷冷的,语气却很平静,“于老师, 你过来看一下吧。” 原身拥有绝对音感, 对一切声音都很敏感,在阿洛和原身身体融合后, 这份天赋更是到达了难以想象的惊人高度。当她弹琴时,掩盖在琴声下出现哪怕再细微的一丝声音不对,她也会注意到。 若还是原身那个一心只有练琴单纯的小姑娘,或许不会多想,但阿洛在发现的第一瞬间便立刻停了下来,然后仔细回忆着琴键出现怪异的地方,找到了钢琴上倒数第六个黑键。 于静走到钢琴架边,只见阿洛指着这处地方,笃定道,“声音不对,这里藏了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于静脸色立刻就变了,也没有不相信钟秀,转头让一个学生赶快去主任那找人了。 不多时,常见的那位身材肥胖的少年宫主任就带着个专业修钢琴的工人来了,他以为是钢琴坏了,不免抬起袖子擦了擦汗,这钢琴可是从市里买来的,可贵着呢。能修最好,不能修还要再买一架新的,少年宫账上也是要出大血的。 修钢琴的工人戴着手套拆卸钢琴后很快找出了问题,就在阿洛指出的那处钢琴黑键的缝隙里倒放着一个锋利又坚硬的刀片。 那是专门的美术刀片。 所有人看到这幕都炸开了,吵吵嚷嚷一片,无论是于老师还是少年宫的主任,神色都格外不好。而阿洛有意看向人群中的宋曼青,她的小脸苍白的可怕,有些显眼。 主任还有些犹豫,担心这事闹大对少年宫名声不好,而于老师已经坚持要报警了。不知道谁进了少年宫的练琴房,在钢琴里放了这样危险的东西,用心实在太恶毒可怕了。 两人争论了一下,主任还是妥协了,毕竟这么多学生都看到了,想瞒也瞒不住,恐怕家长们还会质疑少年宫的安全问题,还不如让警察过来查一下,把人找出来,毕竟这已经是蓄谋犯罪了。 于老师心里已经有了怀疑,这刀片应该就是冲着钟秀来的。 因为唯有她练习的比赛曲目会弹到这个琴键,而且还是最高潮部分的旋律,意味着钟秀在弹奏时会重重地摁下琴键,一旦碰到藏在琴键中锋利的美术刀片会发生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面对旁人议论纷纷,还有些异样的目光,宋曼青浑身都在发抖,她想起来今天清晨父亲出门买回来的一盒美术刀片,似乎明白了什么。父亲还问过她关于比赛曲目的事,还有练琴时间段次序。 警察到来后简单查问了一下,又取走了作为凶器的证物。很遗憾的是,少年宫教室这里没有安装监控,平时虽然到点就锁门,但是每天来往人流量也不小,要想查到是谁在钢琴里放了危险的刀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宋曼青也在警察盘查询问的对象中,但她什么都不敢说,更不知道自己家已经上了警察划分的重点怀疑对象。 当然受怀疑的不止是宋曼青,还有怀疑其他参赛选手的,毕竟少了钟秀这位妥妥能晋级的选手,其他人也都多了一丝机会不是么。 ―――― 等到钟大山和钟粱来少年宫接阿洛时,于老师也将这事跟他们说了。 这阵子因为担心被盯上还有后手,钟家都每天护送闺女,生怕出什么意外。没想到背后下手的人这么狠毒,暗地里在少年宫做出这种事来。 “没有监控,现在还查不到是谁干的。”于老师心里愧疚,面上脸色发白,不仅是气的,更是吓的后怕。那美术刀片就夹在琴键里,而且还是练习曲谱最的部分,相当重的一个音,真的弹下去,钟秀的手就彻底毁了。 相比起后怕不已的老师和父亲哥哥他们,阿洛显然镇定得多,甚至再重新换了一架钢琴后弹奏比赛曲目,依旧发挥完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看着沉浸在音乐中心无旁骛的学生,于老师心情好了很多,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好。 钟大山父子俩反正就怀疑和指使陈东买名额的是同一人,这些也得告诉警察,为此钟粱特地跑了一趟县里的派出所。另外于老师也帮忙赶紧跟比赛组委会反映了这件事。 离市赛最后一轮也就两天了,来了不少省市局的领导还有各大音乐艺术高校的教授老师,其中也有于静在省音乐高校认识的老师,找的就是这关系,也就迅速报到了主办方最高层那里。 这件事立刻受到了不小的重视,不仅是因为这场比赛关系的意义影响重大,也因为钟秀在前面两场赛事表现得太耀眼了,哪怕最后省赛没能夺冠,也有不少艺术高校瞄上了这个音乐天才苗子,连她比赛的录像现在都送回到了几家学校里。可想而知她有多受到关注。 现在居然有人为了争名夺利想下毒手,毁了这个在众人心目中的音乐天才,怎么会不令他们气愤。 县里的公安局很快就接到上头的要求,严查这件事。 宋家那边也有警察登门了,若是钟秀无法正常出席比赛,那么从动机还是受益者来说,宋曼青都可能是最大受益者。 虽然警察也很怀疑宋家,但宋曼青也是参赛选手,上头的要求既要严查,又不能破坏了这场重要赛事,影响其他选手的情绪。 所以这场上门调查进行的并不顺利,尤其是宋父难缠的很,还没问几句话,动不动就说我女儿要练琴了,再问下去就耽误他女儿练琴,要是毁了他女儿的比赛谁来承担责任。 面对这么胡搅蛮缠的家长,警察也有些无奈,只好先行离开,等比赛结束后再好好调查清楚。 而警察一走关上门,色厉内荏的宋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沙发上,他是昏了头孤注一掷才想到偷偷在少年宫练习的钢琴里放刀片。 虽然宋父做事谨慎,小心着没留下什么指纹,但是未必查不到他头上来。别忘了,还有一个陈东被拘在局子里呢,要是让警察查到了陈东和宋家的关系,那这些事就能串连起来,他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到时候他的工作,全家的脸面都要没了。 此时的宋父就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不仅倾家荡产,还背上了越来越多的债务,连下半生都押在了赌桌上。 宋母从警察登门开始,就心慌意乱的,现在更是忍不住说道,“要不我们出去躲一段时间……” 宋父喘着粗气恶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和我们没关系。” “等曼青赢了比赛,一切就好了。等我们出国了,谁也查不了我们了。”宋父仿佛陷入了魔障一般,不断念道。宋母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无助地哭出声来。 ―――― 市赛最后一轮在音乐厅大礼堂举办,十八位选手与陪同的家长监护人都早早到达会场准备就绪。 当阿洛出现的时候,更是备受瞩目,不少选手和家长望向她的眼神都是充满艳羡的。 尽管同样入围,但她的演奏水平明显是远远高出其他同辈选手的,不然评委们不会果断给出了近乎满分的评分。别说第二名宋曼青的成绩与她相比是断崖式差距,她一人的光芒仿佛就掩盖下了其他所有选手。 听闻有人在比赛前故意谋害钟秀,甚至想毁了她的手,其他选手和家长心惊之余,心中未免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因为赛前选手中发生的事,组委会对比赛场地还有所用的钢琴再三检查,连今日安保也加强了许多。要是比赛过程出了什么状况,那就真的是天大的丑闻了。 前面两位选手都是在少年宫上课的,知道阿洛选择的比赛曲目难度远超过他们,也见识过她将那首经典钢琴曲演绎得是如何完美动人的,基本上冠军除了她没有别人了,在阿洛出场之前表演至少还免了些压力。 这样一想,两位选手心情轻松不少,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反而发挥出了最好的水准。 主持人带着笑容念道,“下一位选手,钟秀。” 阿洛终于登上了原主错过的舞台,也会为原主完成她的所有心愿遗憾。 她选择弹奏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也是原主曾刻苦努力为比赛准备的曲目。 这首完成时间为世纪开始节点的作品,亦是二十世纪音乐创作史中不朽的丰碑,哪怕一百多年后仍然具有着强大魔力以及中外广泛的听众群,凡是深入钢琴这门音乐艺术的人都不会忘记这首钢琴曲。 当阿洛按下琴键那一瞬间开始,便将在场所有观众拉入了这个梦幻的精神世界中,如橄揽胡般的忧郁画卷,缓缓展开,同钟声一般灰暗而沉重的和弦,就像是经历人生低谷陷入忧郁的拉赫玛尼诺夫,又带着无限的张力,覆盖到每个听众的所有神经。 琴声却又在肃穆舒缓的节奏中进入了第二乐章,那是富有幻想,希望和快乐的画面,仿佛乘着风,向着光的彼方而去,无论哪里都能到达一般,自由地向着更高处伸展。 如同一条悠悠的河,向着远方流去,澄净的水波在阳光下闪动着明丽的光辉,温柔得如同一场旧梦,抚慰着听众的心灵。 在她的琴声中,能看得到世上所有的美好,一切都显得这样温柔,仿佛沐浴着晨曦。 就在所有人都沉醉在第二乐章的柔美之中时,琴声节奏开始变快,像暴风骤雨般的华彩冲刷着整个精神世界,倒映出无数的斑斓赫绚丽,那是无与伦比的美。 评委和听众屏住呼吸,少女纤细的手指在黑白钢琴键上跳跃,技巧冷静而华丽,变幻多端的音色具有直指人心的力量,最后在宏伟的大音阶中灿烂的落幕。 演奏结束,阿洛起身,场内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她会是当之无愧的冠军,评委们脸上无不是激动热情的神色,她拥有如此惊人的天赋,绝对是为音乐而生。与她的演奏相比,其他人仿佛是音乐世界里还在牙牙学语的稚儿。 掌声经久不息。 评委们有志一同的打出最高分,他们仿佛在见证着一位惊才绝艳的音乐新星在国内冉冉升起。不,也许不止是国内,更有可能走向世界舞台。 而台下的选手,无不脸色灰败失落,甚至有的萌生退意。钟秀的表演将他们所有人都衬得黯淡无光,仿佛在告诉他们天才与普通人的差距,她是那样的优秀出色,耀眼夺目。 在听过她的琴声后,再上台演奏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 阿洛回到后台,钟粱还是鼓掌鼓得最响的,微黑的脸庞都激动得有些红了。 望着不远处的宋家父女,阿洛目光一凝,继而笑了,对钟粱说,“大哥,我早上吃的有点多,想去上个厕所。” 钟粱没忘记父亲的叮嘱,尽管小妹已经比完赛了,还是很在意她的安全,“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留在这帮我看其他人的表演成绩吧,我很快就回来。”阿洛笑了笑,离开了后台。 阿洛先去了一趟厕所,出来后却没有直接回礼堂,而是逛起了音乐厅大楼,表现得就像是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 也许是因为礼堂正在举行比赛,外面音乐厅大楼里的人并不多。阿洛走走停停忽然被楼梯间上方的壁画给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身后慢慢靠近的危险。 当少年宫藏在钢琴里的美术刀被发现,还有警察找上门后,宋父就处于恐惧不安中,他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了,随时都可能会掉下去。 宋父心里仿佛有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不断回响,只要钟秀这个第一名不在了,他的女儿就能成为冠军了。 贪婪恶意在心头疯狂滋长,但就在靠近女孩的那一瞬间女孩却突然回过头,那白净的脸上露出笑容,眸子里却冰冷幽深,刹那间宋父浑身发抖,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狠戾,而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用力推了过去。 下一刻,就有人从长长的楼梯滚了下去,发出重重的声响。 荆棘之路(第二更) 经历过许多世事后, 阿洛相信有些伤害只有自己承受了才知道有多痛。 这音乐厅的楼梯很高,足足有几十阶,比原身摔下过的山坡还要高。 嘭―― 宋父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满面鼻青脸肿,一动不动。浓浓的鲜血从他头上流淌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注意,有人发现了似乎是受到惊吓的阿洛, 也是刚刚在礼堂比赛演奏的天才音乐少女。 现场一片慌乱吵闹, 有的人报警,有的人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市赛组委会的人也迅速知道了这件事,比赛期间发生这种状况, 许多媒体记者也在场呢, 决不是什么小事。等警方一赶到现场,音乐厅的工作人员很快调出了监控。 监控里清楚显示, 是宋父先有意将钟秀推下楼梯,只是小姑娘警觉回过头发现了他的意图, 抬手挡下, 而宋父自己又不知怎么的一脚踏空, 摔下了楼梯。 阿洛毫无疑问是正当防卫的受害者。甚至组委会还让人安抚照顾她,不用接受警察的调查。 尽管这是不合程序的,但组委会中还有市文联的领导, 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反正监控显示的一清二楚不是么。 而在比赛的礼堂里,宋曼青见爸爸一直没有回来,就有些紧张, 等到她上台时, 浑身僵硬的不得了,明明自己选择的钢琴曲乐谱摆在面前, 但脑海里始终被钟秀先前那优秀美妙到震撼的琴声满满占据着,寻找不到一丝属于自己的音乐痕迹。 想到父亲跟她说的,若是她不能赢,他们全家都会完的,宋曼青努力深呼吸,让苍白发颤的手指放松下来。 然而她强迫自己奏出的琴声却是凌乱而僵硬的,无论音色还是乐感都荡然无存,让人丝毫感受不到音乐的美妙动人。 忽然评委抬起手,“第九位选手宋曼青,你不用表演了。” 观众席上一阵哗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评委组的态度却很坚决,他们已经确认了行凶者的身份,就是参赛选手宋曼青的父亲。这显然是一场为抢夺名额的恶意竞争伤人事故。经过后台临时紧急商议,他们决定取消宋曼青的比赛资格。 原本几位评委还有些犹疑,投了反对意见,但见了宋曼青糟糕的表现后,心里也没有什么异议,既无才也无德,又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参加比赛呢。 在听到完全否定甚至取消她比赛资格的宣判声后,宋曼青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 工作人员将她带下台来,宋母抱住浑浑噩噩的女儿,但也避免不了周围各种异样的目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清楚宋曼青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至少在音乐这一方面。 ――――― 比赛最后,阿洛毫无疑问地拿到了冠军,属于原主的荣光。 不久后,组委会就对比赛期间突发事故公开作出了解释声明,选手宋曼青的父亲丧心病狂,意图加害表现优异的选手钟秀,鉴于情节恶劣,临时取消宋曼青的比赛资格。 这声明也是配合着警方的调查结果一起出来的,十分令人震惊,也迅速传开了。 医院那边也出了结果,宋父那一摔,直接伤到了脊椎。若是手术救治不好,很可能余生都要坐轮椅或瘫痪在床上。 在宋父一被当成嫌疑人立案后,县里派出所那边警察再问话,陈东立马就开口了。宋父都自身难保了,更别说帮他了。他早点说还能宽大处理,毕竟是受人指使,也还没真的动手,顶多算犯罪未遂。要是开口晚了,被当成宋父的帮凶那罪行可就更重了。 宋母为了丈夫的事也被警方传召了几回。面对警方有确凿证据线索的审问,宋母也不敢隐瞒,只能配合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交待了出来。 据目前的口供,宋母也不算掺和其中,勉强没什么事,但宋父身上的罪可就不简单了,教唆犯罪意图伤人等等。 出来后宋母到处求人托关系,还求到了钟家这里。她问过了公安那边的亲戚,如果钟家愿意庭外和解的话,宋父就可以减刑甚至不用坐牢,这事也不至于太严重。 短短几天的时间,宋母整个人就憔悴不已了,她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出现这种乡下人泥腿子的家里。 但迫于现实,为了丈夫为了女儿,她不仅来了,还不得不求着钟家人放弃起诉宋父。 “我丈夫是太在乎我们女儿的前途了,一时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混账事。现在他已经受到了最大的惩罚,医生说他伤到了脊柱,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我女儿也被退赛了。” 说到这宋母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原本表现的三分悲痛也变成了分,“我求求你们放我们家一条生路吧,他要是坐了牢,我们全家以后都没办法抬起头做人了。我愿意给你们赔偿,你们女儿也没有事,还要去省里比赛要出国,肯定需要很多钱。” 宋母低三下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道,满是辛酸可怜的模样。 但要不是看宋母是个女人,钟粱都恨不得揍上去了。什么一时昏了头,派出所那边陈东都招了,就是宋父指使他收买名额,还让他想法子让钟秀参加不了比赛。 钟家不大的屋子里围满了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都是村里的邻里老乡,钟秀比赛时发生的事他们也听说了,都觉着这是什么黑了心肠的人。所以宋母一来,众人都赶过来了还怕钟家受欺负。 钟大山沉默着抽着旱烟,最后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我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也许在别人眼里就好欺负,被打了被骂了,就是抢了什么东西也不敢吭声。我这做爹的,一辈子就在地里刨食,没什么本事,但你们想害我闺女,就是再多的钱我也不会要。” 一场比赛下来就发生这么多事,闺女险些被害得没了命,钟大山心里难道就好受么。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对不起闺女,闺女有才华有天分,而他这个做爹得没能耐,护不住闺女。想想要是他家有权有势,哪怕是稍微条件好一点的人家,别人恐怕也不敢三番两次地对他闺女下毒手,不就是冲着他家穷好欺负,出了事有冤也无处诉。 宋母掩面哭泣不止,带来的赔礼也直接被钟粱扔了出去,村里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话,站在钟家这边把人给赶了出去,再不走就报警。 哪怕是有心软的人也没那么大的脸去劝钟家谅解,这家人可是想毁了钟家闺女的手,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劝钟家人宽容还不得遭雷劈,要说这人摔下来瘫痪了,恐怕也是报应。 只能说连老天爷也看不惯这家子人。 事实上很多公道是要靠自己争取的。阿洛见到这一幕,也丝毫生不出什么同情怜悯来。哪怕宋父的脊椎受伤,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人的身体其实是很脆弱的,尤其是某些骨骼经脉穴位有时候只要某个位置恰好地受到冲击,哪怕只是短短的瞬间,也足以对一个普通凡人的身体造成难以想象的冲击,结果就可想而知。 阿洛曾在一个世界里因为无法修行而创造武道,对这些再了解不过,哪怕现在身体柔弱,她也并非没有自保之力。 只不过第一次出手,现在的身体素质还不够,否则便是要了宋父的性命也不难。不过运气若是不好的话,再过一段时间三天后,整个下半身会完全瘫痪,从腰部以下的所有神经完全废掉。而别说监控所拍到的了,哪怕就是有人在旁边看着也察觉不出任何问题来,伤人于无形。 宋父一而再再而三的卑劣狠毒行径,阿洛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在系统提醒这是法治社会,还有不能崩了原主人设惹来麻烦的要求下,阿洛也懂得控制自己,扮成众人心目中清白无辜的受害者。更不要说还有一层音乐天才和比赛冠军万众瞩目的光环。 在原来的故事里,钟秀受伤醒来后也告诉家人,是有人把她推下了山坡。 为此钟家人报警并坚持不懈地上诉,想要讨个公道。但除了于老师出于善意肯帮忙,没有人理会陷入深渊的钟家。一个无法再学习音乐没有丝毫价值的废人。连赛事主办方也怕丑闻影响不好,压下了这份罪恶,这个案子最后也因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而草草了事。 真正论起来,原主何其无辜,只是因为太过出色,拥有着令人嫉妒的音乐才华,就要被人毁掉一生。 她失去了听觉和与生俱来的天赋,一次又一次失去亲人,尝尽辛酸苦楚的时候,有谁来可怜她。 哪怕是真相大白了,宋家依旧踩着她人生的血泪痛苦绝望享受着荣华富贵,她所遭受的苦难也被碾压进了尘埃里,无人在意。 现在该是宋家自食恶果,尝一尝痛苦绝望的滋味了。 荆棘之路(第一更) 对于宋曼青来说, 一切仿佛像是场无休止的噩梦般。无论是她被取消比赛资格,还是父亲的入院甚至被当作犯人审问调查,接二连三的打击超出了她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心理压力范围。宋曼青恨不得希望快点醒过来, 所有的一切灾难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没有再去少年宫或是学校,甚至都不敢出门见人,怕面对各种异样鄙夷的目光。 在这偏远的小县城里, 随随便便一个八卦新闻都能传开了, 何况又是这种违法犯罪的事,直接就轰动了。 整个小区的邻里街坊都知道了宋父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拿冠军就去害人,到头来自食恶果进了医院, 还要被判刑坐牢。连着一段时间人人都在议论这事。 “真是看不出来啊, 宋曼青她爸平时挺体面端正的,居然也会干出这种事来。”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再说了他们家做梦都想靠着女儿拿冠军出国呢,我看着这段时间他们家就跟疯了似的。幸好被警察抓了起来, 不然和这种人做邻居, 睡觉都不安心。” “呵, 出国没出成,倒是坐牢了。” “我就在市赛现场,宋曼青弹得也不怎样, 评委直接就叫停了。自己没什么本事,还要害人,这心肠真是狠毒。” “我家孩子还是和宋曼青在学校一个班的呢,回头我得告诉她少和这样的人来往。龙生龙, 凤生凤, 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有那样的爹, 估计女儿也好不到哪去,不知有几个坏心眼呢。” ………… 宋母每天进出小区,听见外人这些指指点点议论不休,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走得步子也飞快。 不止是邻居,就连宋家的亲戚都有些避之不及,怕惹上麻烦。宋家的名声可以说是彻底毁了,宋父所在的机关单位没两天直接出了开除声明。这事影响挺大的,连市领导都过问了。差点被宋父谋害的那小姑娘已经拿了冠军,作为市里的代表即将前往参加省赛,若是表现得好,也是给市里的政绩添上一笔光彩。 对于市赛主办方而言,这种丑闻传了出去可以说是丢尽脸面,但压又压不下,就必须严格处理免得上头有微词。 于是,宋家就是用尽了县城里的人情关系,到处求了个遍也没什么用。 警方调查的很详细清楚,宋父因故意伤害罪,教唆犯罪等数罪并罚,最后被判入狱五年。尽管他残疾了,也逃脱不了法律的惩罚。 以这个时代,所在的又不是首都那样的大城市,医疗条件有限,经过手术救治后,宋父虽然没有完全瘫痪,但下半身所有神经失去知觉,以后也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宋父醒来后,得知自己很可能永远也站不起来了,整个人跟疯了似的,甚至吓坏了宋曼青母女。 宋家后续如何,阿洛暂时不关心,她已经顺利来到了省决赛。这等级别的赛事,评委已经不仅限于国内的音乐大师、艺术高校教授及音乐界名师,还有来自国外声乐界及钢琴界的权威人士。 进入决赛的选手中不乏有家世显赫的,年少成名的,被誉为钢琴神童天才的,有的甚至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登台表演过了。 但当阿洛展露她的琴技开始,所有选手的自信与骄傲都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她的演奏曲目是极为经典难度也更高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得到了全场最高分,也收获了如潮的掌声,甚至前排一众中外评委主动站起来为她喝彩,也是在庆贺这位音乐天才的横空出世。 阿洛又一次以令人惊叹的绝对实力拿下了冠军,同时也获得了出国进修音乐的资格。 不少赛前有意招揽她入学的艺术高校都表示了惋惜遗憾,哪怕其中有着来自首都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也知道给出的条件再优厚也比不上出国留学的机会。 在得知她仅用了一周时间照着乐谱自学便演奏出了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那些中外的音乐专家教授看阿洛如同看闪闪发光的金子一般。 比完赛再回到县城以及三河村的家里,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拿了户口本就可以办理签证,到时候在首都和其他人一起坐飞机去国外。”于老师满面笑容地说道。 听到要出国留学,全家人都吓了一跳,惊呆了。钟秀的哥哥嫂嫂完全是懵的,钟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钟大山看似一如往常的沉默,但握着旱烟枪杆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着。 虽然早就听于老师提过一两句最后的冠军有机会出国留学,但是钟家人是想也不敢想的。 在这个还没有真正拥有大国自信气质的时代,国人多是对于外国抱有崇拜向往的心态,哪怕是在华国的许多大城市,都随处可见出国热,甚至不顾一切抛妻弃子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无论如何也要飞出去,因为出国这两个字就代表了成功。 宋父会步步错走到那样疯狂的地步,未尝不是因为出国的诱惑。 对于一出生大半辈子都在农村窝着的钟家人,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于老师也同样是无比惊喜的,一开始她对钟秀的确抱有不小的期待,因为她比于静在省城音乐学院见过的任何一位天才都要优秀,是哪怕在天才堆里,依然能闪耀光芒的孩子。 她有着无与伦比的的音乐天赋才华,也应该到更高更广阔的地方去。 “国外有着最好的声乐老师,最好的平台。等钟秀去了国外,一定能得到最好的资源培养,她的未来必定会大放光彩的。”于老师的激动喜悦之情不下于钟秀的家人,她是真心为这个天才学生能得到大好机会而高兴。 于老师还怕钟家人不知道这件事的重大意义,恨不得掰碎了仔细科普说,担心他们舍不得女儿去那么远,或是对外国人抱以黄头发绿眼睛妖魔鬼怪的刻板印象。 不过也不用她费工夫了,这个消息一传回来,从市里到县里都轰动了,还有领导特地到三河村来看望慰问钟家,并表示钟家培养出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儿实在不容易,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政府说,政府不会亏待了人才。 顺带也受到褒奖的村长和村支书都是红光满面,走路都带风。 钟秀获得官方资助到国外音乐学院进修,是县里乃至市里的骄傲,连学籍都直接被从村里转到了市里最好的学校,当然教育局也发了一笔丰厚的奖学金。县里还给钟父钟母安排了一份清闲合适的工作,连钟家全家的户口都转到了县里,至于房子,县里也大手笔地奖励了一套四居室的楼房。 这可是政绩,不说全国至少在全省内是多大的面子啊。 连省电视台都有大肆报道,本地最大的报纸《南江日报》记者媒体来钟家跑了几趟,又是采访又是拍照的,一水的鲜花赞扬声几乎要将钟家给淹没了。 村里的人都一脸的艳羡,又给钱又给安排工作的,钟家这真是靠女儿飞黄腾达了啊。 连平时重男轻女的人家心里都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这生个好闺女比生十个儿子还中用。没听钟老头说么,什么都不懂,就知道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花钱,也要供儿女读书,学音乐。 这还是登到报纸上的,钟大山和钟母都是大字不识老实巴交的,面对记者采访的时候,哪里懂得说什么教育孩子的方法。还没有于老师这个音乐方面专业人士擅长呢,最后磕磕绊绊的就说起了平日的家常。 只能说不愧是省级的报刊记者,从钟家人口中提炼出了要点,也正符合主流思想,加上他们也知道上头有意将钟秀树立为钢琴神童音乐天才的典型,甚至是一张名片。 在撰稿的时候自然就大篇幅写贫苦农村家庭出身的少女学习音乐的励志奋斗史。 和真实情况也差不离,事实上采访的记者也是很佩服羡慕钟家,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条件,能支持女儿学钢琴实在不容易,同样也羡慕他们有着这样一个富有音乐才华的女儿,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带着全家跨越了阶级。 据闻省决赛结束后,钟秀是第一个被国外音乐学院邀请确定下来的选手。 报纸一登出来后,钟秀的名字在全市几乎无人不知,县里少年宫更是迎来了一波报名上课的新热潮。成千上万的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第二个公派出国留学的钟秀。 可想而知,至少这几年县里都会兴起不小的钢琴热。 官方给予每个公派留学的学生家庭都有一笔不菲的补助,此外由于每个学生都还未成年,允许带一位监护人陪同照顾在身边。旁人听闻后,对钟家更加羡慕嫉妒了。这年头连去一趟港台都是扬名的谈资,钟家人什么都不用做还能跟着闺女去美国。 但令人意外的是,钟家经过商量,反而将这个额外的出国名额送给了于老师。 出国对于这个时代的华国百姓来说,都是难以拒绝的事。 别说于静有多激动了,就是她家人都感恩戴德,还特地请钟家人到县城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饭,并再三保证女儿一定会好好照顾钟秀。 于静自认在音乐上的才华平平,这也是毕业后家人一劝说她就同意回来找个工作的原因。发现钟秀这个音乐天才苗子实属意外之喜,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报。 钟大山心里有数,自己和钟母一大把年纪,在外国人生地不熟,又什么都不懂,就是陪着孩子出国也帮不了她什么,反而还可能拖累她学习音乐。要是让钟粱去,不免委屈他媳妇孩子。 思来想去,钟大山便想到了于老师。自家闺女从学习钢琴到比赛出国,一直多亏于老师的帮忙。她更是音乐方面的专业人士,听说还懂外语,将闺女托付给于老师,钟大山也能放心。 钟大山一辈子没有出过省城,更难想象国外是什么样子,那该多远啊。听于老师说,他们这是白天,而国外那边就是黑夜。钟母和哥嫂也很舍不得钟秀出国,才十三岁的孩子,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钟大山尽管舍不得,但他知道这是女儿的前程不能耽误了。 临走前夜,钟大山摸了摸阿洛的头,“你是咱家的金凤凰,你一定要努力飞出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荆棘之路(第二更) 初到异国的生活很平淡, 没有那么多的惊心动魄,也并不丰富精彩,但又是很忙碌的。 音乐学院安排的课程很紧凑, 阿洛虽有着其他人无可比拟的天赋,但她的声乐知识基础十分薄弱。这个世界的古典音乐史发展深远悠久,尤其是来到西方音乐艺术中心的地方之一, 越发让阿洛感觉到自己的不足, 需要倾注全部精力去弥补欠缺。 若是让别人知道她的想法,大概会觉得牙疼。 就像于静曾认为的,她是哪怕在天才堆里, 依然能闪耀光芒的孩子。在阿洛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她的音乐才华已经在学院中渐渐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知道。 在音乐天赋方面她几乎可以碾压所有人,而在学习专业知识时, 她又如同一块海绵迅速地吸收着各方面的知识,过目不忘又一点就通的学习能力, 让人无法不生出嫉妒的心思来。 她进步的速度令人咋舌, 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 就从对古典音乐知识一窍不通的新生,到现在可以和授课的音乐老师交流请教问题。连教授也偏爱让她上来演奏,聆听她的琴声就相当于一种享受。 当一个人优秀到了某个高度, 无论性别,还是国籍都不算什么。 阿洛凭借着自己的才华,赢得了外国同学的尊重,还有各门课程声乐教授的喜爱。相比起来, 与她同是公派留学的其他人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在这一批公派学习音乐的少男少女中, 不乏家世显赫出身上流社会的天之骄子,他们一出生便含着金汤匙, 站在了金字塔顶端,拥有着优越不凡的条件,一接触音乐就是首都音乐学院的大师教导。 对于像阿洛这样起点就离他们的世界太遥远的人,一开始是排斥不屑的,甚至为同样出现在出国名额中,而感到不习惯。 只有少数的人特地找了所有学生的比赛获奖录像视频看了,对比十分明显,他们与她完全不是一个水平上的。于是才稍稍收起了轻视之心,有意递出橄榄枝让阿洛进入他们的圈子。 然而阿洛只一句,“抱歉我最近还要忙练琴,没有时间参加聚会。” 一群才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哪怕再怎么故作早熟虚伪,也还没有历练到完美无可挑剔的程度。无论是刚来国外时的冷淡排挤,还是半真半假的友好善意,阿洛不会看不出来,只是无意理会罢了。 与这些人打交道无异于浪费时间,还不如专心在学习音乐上。 阿洛的拒绝显然伤了这么一群生来顺风顺水的贵公子千金小姐的自尊心。尤其是这个他们打心底看不上眼的普通人,却得到学院众多教授的赞誉,将他们衬得毫无存在感。 甚至连他们参加国外派对联谊时,外国同学见到同样的黄皮肤黑眼睛,还会问一句, “你们和钟是来自同一个国度吗?她可真是个天才,上次我们教授让她在课堂弹奏了一曲,哦,她的演绎实在太完美了,发挥到了极致。” 类似的这种话别提多憋屈了,性子高傲娇气些的少年少女哪里受得了,于是私下便想着给钟秀一个教训了。 某天晚上,阿洛练完琴回到宿舍,一开灯就发现自己床铺上全被冰块冷水浸透了,没一丝干净的地方。还能听到隔壁女孩幸灾乐祸的嬉笑声。 阿洛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了,又回到练琴的教室。 当晚她练习了一整夜的钢琴,丝毫不觉得疲惫,第二天就跟学院的老师说了这事。 国外的教授老师可不关心这些学生在华国国内有着什么家世背景,而阿洛又是学院公认的难得一见的音乐天才,自然站在她这边。 校方不仅给阿洛换了一间单人宿舍,还给了几个女生处分警告,若是再犯,便直接退学处置。 要知道由于是公派留学名额,哪怕退学处理,学院也会通知华国领事馆的,还会说明理由,这脸可就丢大了。即便国内的家世背景再雄厚,名声上也会留下不小的污点。 ―――― 不久前,阿洛被教授邀请进入他的交响乐团,除了锻炼自己之外,更多还是为了教授提供的薪酬。 公派留学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美好,期限为一年半。对于那些权贵富豪的孩子来说,就像是随意的一趟春游。而真正有志于音乐的人,需要倾尽全力,努力在这里留下来。 公派留学的补助,在国内看起来多,但放在国外换算成外汇,负担阿洛和于静两个人的生活只能说是勉强。阿洛还不至于让于老师一边充当着保姆照顾她,一边还要去打工。 这日阿洛一如往常的,和乐团其他人在礼堂练习,不过这种闲暇时候大家也会各玩各的,阿洛习惯性地沉浸在独自弹奏音乐中,也时不时会有学院的师生驻留倾听。 “你弹得真好。”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说的是熟悉的。 阿洛抬起头看了眼,见到一张很是俊秀的脸,看起来比女孩子还要白净几分,白衬衫搭圆领毛线衣,下身是简单的西裤,只是这一身质地不差。 其实也见过几面,在首都组队一起上飞机到美国音乐学院的,好像还邀请过她参加什么聚会。至于名字,阿洛已经不大记得了。即便拥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但也不是每个人每件事都值得她记在心上。 少年显然也从她表现出来的陌生意识到了这点,唇角扬起露出微笑道,“我是沈清煦,我们一起从华国来的,你还记得么。” 不同于阿洛,沈清煦对她可以说是印象深刻,自从看过她的比赛录像后,之后更是有意无意地关注她。 沈清煦不仅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而且从小各方面受到万众瞩目,在他表现出了音乐天分之后,更是有无数神童,钢琴王子的美誉被冠到他头上。哪怕再温润谦逊,他也知道自己的资质天分是超越了大部分同龄人的。 但直到看过阿洛的演奏录像后,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 沈清煦倒也不至于卑劣地生出嫉妒心来,只是忍不住好奇并惊叹于那样平凡普通的家境中,竟能诞生出这样绝无仅有的音乐天才来。 她并不是拥有着令人惊艳的容貌,只能说得上清秀,但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无论何时都挺得直直的脊背,她脸上那种沉静的表情,眼里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仿佛谁也不会被真正被她放在心上。 尤其是她琴声中表现出来极富有灵性的特质,更加让人忍不住被吸引,想要靠近她,了解她的世界。 只是沈清煦也没想到,她会与其他华国同学起了冲突。 想到这,少年微微笑道,“我可以和你试一试四手联弹么。” 阿洛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很修长漂亮,是双适合弹钢琴的手。她点了点头,“可以,你想弹什么曲子?” 别看阿洛在传闻中表现得不善交际,对人冷淡,但事实上对于音乐上的纯粹交流,阿洛来之不拒。 四手联弹是钢琴二重奏常见的形式之一,因为相较于独奏更具有趣味性还能激发演奏者们对音乐的学习兴趣与热情,还能培养音乐表示力,在音乐学院里经常会出现,学生以此作为练习。 沈清煦看了一眼钢琴上放着的乐谱,说道,“就这首舒伯特《军队进行曲》吧。” 《军队进行曲》作于1822年前后,是钢琴联弹曲《军队进行曲》中的第一首。它不仅具备着一般进行曲激昂的节奏,更富于引人入胜的优美旋律,清新自然的和声织体和色彩斑斓的转调手法,使得它成为通俗钢琴曲中出类拔萃的不朽之作。 听他们要四手联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一部分人是冲着最近学院声名鹊起的华国天才留学生‘钟’来的。更多是对四手联弹感兴趣。 相比于钢琴独奏,四手联弹不仅仅是多了一个人来弹那么简单。它虽不能像独奏那样可以让演奏家肆意挥洒淋漓尽致,但是却能让琴声更加富有层次感立体感,仿佛吃到了夹心饼干一样让人感到愉快。 琴音响起,活泼轻快而又充满喜悦胜利的旋律流淌在礼堂里。 沈清煦心里装着其他事,不过这首曲子他曾经翻来覆去练习过很多遍,甚至在许多官方活动场合中表演过,所以十分从容不急不缓。 阿洛眉心微微蹙起,他看似完美的配合,在阿洛感知来就像是本该涂抹五彩斑斓的画纸出现大大小小的黑色脏污。 她落在黑白键上的手指跳跃的速度越发加快,沈清煦有些心惊,甚至是无措。 这场四手联弹逐渐变为了阿洛一个人的独奏,沈清煦始终无法跟上她的速度。她让八十八个琴键都发挥到了极致,以一种骇人的速度,一个错误音符都没有,如同在炫技一般。这首《军队进行曲》仿佛不再属于舒伯特,而被阿洛重塑了内里的灵魂,也打上了深深的个人烙印。 阿洛用绝对的速度碾压弹奏了这首曲目,同时也击垮了沈清煦在音乐上的所有骄傲,一曲结束,高下立判。 少年俊秀的脸庞苍白,额头上也是冷汗涔涔,同时还要面对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能进到这里来的无不是在音乐上有着优秀造诣的人,也不会听不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沈清煦这是冒犯了他的搭档,一位真正的音乐天才。 阿洛淡淡道,“该专注音乐的时候,你在想别的事情。”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沈清煦内心生出一种羞愧来,他想起在最初学习音乐时老师说的,四手连弹是考验对音乐的专注。 他想借着音乐与阿洛近距离接触,想他们同为华国公派留学学生之间的纷争问题,唯独忘了音乐,理应是最纯粹的东西。 声音是情感的载体,四手联弹在共同合作时,双方都必须同时做到神情专注、情绪积极。如果一方缺少兴趣,就不可能有热情、有积极性,这时的合作双方在演奏时也就不可能同时做到精神饱满。 那么,声音作为情感的载体,就不可能表现出生动活泼的音乐形象,更谈不上感染力、表现力了。 沈清煦微微低垂头,语带愧意道,“我代黄萱,高秋雨她们向你道歉。” 阿洛看着他,神色冷漠道,“你耽误了我的时间。” 说罢起身和乐团的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礼堂。 荆棘之路(扬名) 沈清煦若是真心来与她交流音乐的, 阿洛不会拒绝,但若是掺杂了别的心思,就别怪阿洛对他不客气了。 阿洛看得出来, 这一批公派留学的学生中,沈清煦算是出挑的了,甚至有些人的钢琴水平还不如宋曼青。似乎在原来的故事里, 这届也是唯一一次公派出国学音乐的学子中, 最后真正在音乐领域有所成就的寥寥无几。 艺术界在外人看起来纯洁质朴,但这条路上不全是美好,底下还布满了荆棘。 一不下心摔下去的人会被刺得鲜血淋漓, 遍体鳞伤。 连下面市级的一场比赛都能引动他人利欲熏心, 做出疯狂卑劣的事来,何况上面的公派计划名额呢。 而阿洛, 或者说原主钟秀,她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或是人脉资源。她能做的就只有倾尽全力地表现出自己的优秀, 优秀到让人不敢忽视她的存在。 钟家在国内的安稳生活, 不是靠阿洛的忍让妥协, 只有她表现得越出色,站得位置越高,才不会有人敢去伤害他们。 如果说刚穿越来时, 阿洛是为了完成原主的心愿而努力弹钢琴,那么随着长期处于美妙的音乐世界里,她也渐渐喜欢上了钢琴,享受着沉浸在音乐之中, 心灵精神上所获得的愉悦满足。 原主的心愿已完成了大半, 余下的可能就只有攀登音乐的巅峰,但这条路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阿洛坐到钢琴前, 掀开琴盖,双手落于黑白琴键上,心静如水,琴声从指尖流泻而出,她能用音乐随心所欲地制造一个真实又虚幻的世界,春夏秋冬也好,星空大海也可以。 她忽然明白了,只有坚持不停的练琴,真正的喜欢音乐才是永恒。 ―――― 半年后,阿洛参加了肖邦国际钢琴大赛,并一路过关斩将杀进了决赛,夺得青少年组冠军。在最后决赛时她以强烈的个人风格弹奏了《不朽的乐章》,几乎令灵魂都为之颤栗,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也击垮了在场所有人,毫无争议地征服了评委们。 令全世界都知道了一位华国音乐天才的璀璨出世。 赛后她就收到了世界最高音乐学府柯蒂斯学院的录取函,并赠予非常丰厚的奖学金。而在场看过她表演的柯蒂斯学院院长,也是同样是世界顶级钢琴大师更是亲自向她作出了邀请,希望收她为学生。 华国方面也为之震动,在她之前只有一个华国人曾在肖邦国际钢琴大赛获奖,而且还不是冠军,而是第三名。 几十年过去了,因为种种原因,华国还未出现一位在国际音乐界上有所建树甚至称得上领军人物的存在。现在国内正值改革开放期间,可想而知,阿洛的扬名对于华国努力向世界树立新形象有着什么样的帮助意义。 最先送来祝贺的便是华国大使馆。 为首的丁领事面带喜悦和真诚道,“恭喜你获得了大赛冠军,很抱歉我们没能到决赛现场观看你的比赛。这既是你的荣耀,也是国家的荣耀。” 最初他们甚至都压根不知道有华国留学生参加世界音乐大赛的事。不过夺冠消息一出来,他们立刻恶补了阿洛所有资料,连比赛录像都熬夜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尽管因为阿洛来到国外也不到一年时间,就是在国内真正参加过的比赛也只有几场。然而初出国门就一举夺魁,这是多么值得骄傲振奋的事。 让外国还总是抹黑华国形象,令华国以及国民在国际上总被带有偏见歧视,说落后不懂文化艺术,现在就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阿洛刚来美国的时候还只见过华国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与其相比,大使馆职能更高,代表整个国家的利益,全面负责两国关系。显然这件事被上升到了一定程度的政治意义。 国内公派留学的事,大使馆那边早先也略有所闻,当初签证文件还经过手,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有人能取得这样的辉煌成就。 不止是阿洛成为第一位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华国冠军,还因为她被柯蒂斯学院无条件录取,被世界知名钢琴大师收为学生。 公派留学计划中合作的音乐学院虽在美国也属于一流知名的,但远远不能和柯蒂斯学院这种世界顶级音乐学院相提并论。 它自成立起便被誉为‘独奏家的摇篮’,在这所学院曾经涌现过众多惊才绝艳的钢琴大师,“一个极具天赋的青年音乐家从一开始学习音乐就应该师从好老师”就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办学格言。 无论是阿洛未来的老师,还是这所学院在世界音乐领域都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假以时日,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想象到她有资格潜力成为华国国际形象的标杆人物之一。 大使馆怎么能不对她重视有加。 要知道哪怕对华国存有偏见的这个国度,却也大肆热烈地报道了这件事,连篇累牍地刊登文章,这些国外乐评人极尽溢美之词,并对这位仅仅十四岁的音乐天才给出了罕见极高的评价。 “钟一定是被上帝亲吻过额头的,哦,还有她那奏出天籁的双手,简直是为音乐而生的。” “我敢说连她的天赋连上帝都会为之嫉妒的,她还那么年轻,演奏的水准已经足以与知名音乐家比肩了,想到她的未来真是令人疯狂。” 连素来歧视黄种人的某美国电视台,也要勉强说一句,“实在难以想象,在那个贫瘠落后的国家,能孕育诞生出这么才华横溢的灵魂来。不过我们相信,只有世界音乐艺术中心才是最适合这位天才闪耀的舞台。” 大使馆迅速收集了从国际音乐界到社会大众等等各方面舆论的报道评价,并转达回了国内。 连外国人都如此赞誉吹捧,国内就更加不能落后了,官方也希望借此来鼓舞一下国民的自信心。 于是一时间全国报纸电视台上都在报道着有关钟秀为国争光的事迹,节目专门播放她比赛的视频录像,还有国外的报道评价文章翻译,也有首都电视台跨国采访等等。 钟秀的家人生活条件更是再次来了个三级跳,全家的户口都迁到了市里。这还得归于钟大山有些故土情结,市里领导也不愿轻易放过这份体面政绩,否则就是落户省会城市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此外钟家人的住房工作,小孩学习都得到了很好的安排,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钟大山和钟母翻来覆去地看着国家报纸上刊登的钟秀夺冠大放光彩照片,还有飘洋过海送来的明信片和亲笔信件,心里又是想念女儿,又是为女儿高兴骄傲。 钟秀的哥哥嫂嫂也被分配到了机关单位工作,另外知道两人文化程度不高,可能难以承担工作,于是还额外安排了夜校就读的机会,让他们准备考大学或中专。 大嫂吕娟虽觉得要带孩子,要上班,晚上还要上课有些辛苦,但也知道别人想要这机会都求不来呢,他们还是沾了小妹钟秀的光,才有这福气。 哪怕见了书本就头疼的钟粱,想到小妹在国外的成就荣耀,自己要是连个学历都拿不出手,以后还不丢小妹的脸。 ―――― 见证了阿洛在国外所受到的广大关注和诸多赞誉,华国大使馆也越发看重她,不仅体贴传达了她家人在国内的生活状况,还帮忙送信和礼物。 其实这些驻外大使馆领事馆的日子过得也不宽裕,不过他们还是表示了特地拨专款,以资助钟秀在国外的音乐学习。 阿洛礼貌地婉拒了,她现在倒还不是很缺钱,光是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奖金就丰厚的难以想象,还有柯蒂斯音乐学院的丰富资源向她开放。 她还拜托了华国大使馆一件事,将她的奖金寄回国内,一部分给家人,更多的另一部分捐给从小长大的村子,修路修筑河堤。 这一点小要求,华国大使馆没有理由拒绝,而且从中可以看出这位年纪轻轻的音乐天才是个重情念旧的好孩子,在有了不错的成就后就想着回馈家乡,照顾家人。 此事也写在大使馆向国内递交的报告上,令官方许多大佬对阿洛也有了不错的感观。 经过大使馆这条关系运作,至少修筑河堤这事可以落实下来。 这事也是原主的执念之一,阿洛自然会帮她完成。依照原主的记忆,还有阿洛也观察过,村里的河堤就是年久失修,加上没有任何经验防备才会酿成悲剧。 离未来会发生的那场天灾还有数年的时间,阿洛努力一下还是可以避免灾祸的。 比赛结束后不久,阿洛就从原来的音乐学院退学,转入柯蒂斯学院。 这其中的手续几乎都是华国大使馆一手包办的,柯蒂斯音乐学院也急不可待地想要将这位天才收入囊中,连入学考试都不需要,直接安排好了专属的琴房宿舍等一应条件。 原来的音乐学院虽有些惋惜,但这在音乐界实属常见,等以后阿洛成为出色的钢琴演奏家,作为她曾经的母校,也会受到惠及。 他们学校建立以来也没有出过几个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冠军,光是这段时间受到的报道关注以及外界赞誉,就足够学院高层笑得合不拢嘴了。 沈清煦也许是所有人中心情最复杂的一个了。 他亲眼见证了钟秀的每场比赛以及最后的夺冠,尤其是连灵魂都被震撼征服的神之演奏。 从一开始,他所在的华国留学生圈子里,对钟秀的印象总是不太好的,觉得她格格不入,又冷淡高傲,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能对他们做出漠然无视的拒绝态度。 现在想想,不免觉得可笑,天才的冷淡高傲,是可以被无限容忍的。 而他们却想着将她拉下来,进入所谓的社交人脉圈子,如果沈清煦有着她那样的才华天赋,恐怕也会觉得与他们多说一句话也是在浪费时间吧。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评价早已远远超越他们的人。 钟秀与他们之间有的仅仅只是短暂的交集而已。 沈清煦想过去祝贺钟秀,并再次为他过去的态度而道歉,结果连人也没见到,一开始是因为各方采访恭贺,他根本凑不上去,后面则是人已经转学进入柯蒂斯音乐学院了。 那几乎是所有音乐人心目中的神圣殿堂,沈清煦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却未必是她未来的终点。 更让沈清煦惊讶意外的是,之前与钟秀有过冲突,尽管是单方面的那几个留学生都被通知提前结束了公派留学之旅,让他们返回国内。 这事的确与钟秀有关,华国大使馆工作人员在为她办理转学手续,并考察准备上交报告时,也发现了校方处理过的冲突事件。 若是放在比赛之前,他们也只当这就是小孩子打打闹闹,不用多管。但现在钟秀可是在世界音乐界受到前所未有关注的天才新星,外国各大媒体都争先恐后地想采访报道她。 这种事说小了是校园霸凌,放大了可能会被有心人刻意引导到质疑华国教育,对人才的不重视等问题上去,大作文章。 华国正处于对外开放的重要格局,国际形象自然不能因为几个学生而有一点损伤。 别管这些学生在国内的家庭有多位高权重,上报了之后,那边二话不说便下了通知,让这几个没啥本事尽添乱的学生老老实实回国。 对这些生来就站在顶点的娇小姐贵公子来说,公派留学并不是他们人生中多重要的部分,顶多是镀层金,为自己以后的名声增光添彩一笔罢了。 结果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说不定还会受到家里的一顿训斥,别提憋屈了,但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回国了。 沈清煦想了很久,最终也决定回国了。他认清了自己的天分永远也比不上钟秀,也无法像她对待音乐那般纯粹通透,待在这里只会一次次地面对自己的失败挫折,这里不属于他。 阿洛并不知道背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她一心一意都沉浸在音乐上,不断地汲取知识突破自我,攀登音乐巅峰。 荆棘之路(完结) 仅仅一年后, 阿洛在柯蒂斯学院音乐会的公演便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她独自创作的一曲蓝调音乐,让满座为之落泪。那琴声仿佛演绎了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天才经历无数痛苦挣扎,折磨毁灭, 最终涅重生的故事,被她用那些音符娓娓道来,动人心弦。 之后不到几个月的时间, 阿洛便打破了记录, 成为第一个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出的华国钢琴家。然而她的脚步没有停下,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欧洲的巡回音乐会, 再到与当代最具知名的钢琴家作曲家斯拉夫曼先生合作的演奏会。 那场传奇演奏被誉为注定载入世界音乐史册, 为世人称颂。 她以十六岁的稚龄正式登上了神坛,征服了全世界。她无比闪耀的光芒同新世纪的钢琴演奏者衬托的格外平庸黯淡, 让人震撼之余,不禁惋惜慨叹。 同时她也成为华国形象的标杆人物, 越发促进中外文化交流, 令华国在国际舞台上的精神风貌焕然一新。 ―――― 钟大山和钟母早几年就过上了养老生活, 平时日常就是在小别墅花园里开垦了块土地,种点西红柿黄瓜蔬菜水果什么的,给自己家人吃的。 以前的工作单位还想给他们发退休工资, 钟大山夫妇俩没好意思收,这些年受了政府不少优待照顾,实在不好再占便宜了。 别墅是阿洛为他们置办的,到了她这种地位是不缺钱财的, 不说几场巡回音乐会下来场场满座, 便是各国官方演出邀请,她的专业经纪团队开出天价, 行程也已预约到了明年和后年。 因为太过繁忙,以致于连钟家人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她几面,不过常看电视和报道的钟大山也知道,女儿现在是国家的骄傲,是闻名世界的钢琴家。 他们现在所住的小区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但没人看不起钟家乡下人出身,甚至还多有讨好,打听着钟家人的喜好,送黄金送礼物的,想让自家孩子跟着钟秀学钢琴。 好在钟家人即便富贵了也没飘,钟大山更是骨子里的淳朴,生怕给女儿添麻烦,一个都没应下来。 被拒绝的人也不敢有什么冷脸,钟秀现在是什么人物啊,能出现在国家台新闻上,演出结束后和各国领导人物合照握手的,被大肆报道官方点名赞誉的华国骄傲,外人哪里敢为难钟家。 不止是生活自在,钟大山和家人逢年过节回村里去祭祖,村里人见了他们也都只有夸的份,生了个好闺女让人羡慕,而功成名就了还愿意资助老家修桥补路,建学校的,却是不多见的,连带着他们村也受到了市县里的重视。 尤其是前两年突降暴雨洪水,吓坏了不少人,好在救援及时,加上新修的堤坝牢固,整个村子都安然无恙。 那河堤还是钟大山和村里干部监督着修的,后者是知道这事是令全村受益的,又有心表现政绩,自然兢兢业业,容不得半点差错。 钟大山则是惦记着闺女的话,而且他心里也有比较传统的想法,闺女光宗耀祖了,这回馈乡里修桥补路什么的,也是功德好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害了闺女的名声,于是每回不是他在旁边看着就是让儿子督工。 这些事都让钟家在家乡有了很好的名声。 于静因为思乡心切在前几年就回来了,而因为出国经历还有给钟秀这样的世界级钢琴演奏家做过音乐经纪人,她回来后不久就被省音乐高校聘为教授了,待遇十分优厚。 她与钟家也常有来往,钟大山夫妇还时常送些自己种的瓜果蔬菜给她。 对于这位曾经教导过他们女儿音乐的老师,钟家人一直都很敬重。于静有些惭愧,她不过是充当了一个普通的引领者,并没有真正帮到钟秀什么,连在国外的时候,钟秀也十分懂事体贴,独立资助,直到肖邦钢琴大赛摘得桂冠,她都像做梦一样不敢置信。 她成长的速度太快了,连于静也没有信心追上她,陪同在她身边。甚至因为钟秀的缘故,给她带来了许多的荣光。 于静想着当年发现钟秀的音乐天分,是她最幸运也最值得骄傲的事。 ―――― “你看到没有,官方已经报道了,奥运会开幕式确定邀请钢琴家钟秀演出。” “不奇怪啊,她的名声已经是世界级别的了,去年央视不还专门拍了有关她的纪录片,时代周刊访谈还评价钟秀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钢琴家,无人能超越。人家才二十七岁,真的忍不住酸了。” “天才是不能比的,我们还是过好普通人的生活吧。” 再听到钟秀的名字,宋曼青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曾经让她嫉妒,甚至身心备受折磨的人,早已成为遥不可及的存在。 宋曼青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就算跟人说,她认识钟秀,还曾经和她一起上过钢琴课,恐怕也没人相信吧。 而她也不敢说,怕被人挖出当年的事情来。要是知道她的父亲为了她,差点毁了一位世界顶级的钢琴演奏家,宋曼青简直无法想象他人异样的眼光,可能自己的人生还会再死亡一次吧。 在宋父入狱后不久,宋母就办理了离婚手续,她还有后半生,不能被一个瘫痪又坐牢的男人拖累住了。而在一年后,宋母经娘家人的介绍,和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组成了新的家庭,对方年纪也不小,同样离过婚,好在没有孩子。 再婚后的宋母容光焕发,仿佛已经远离了过去的阴霾。 宋曼青就没这么好了,她的生活从比赛结束那天开始一落千丈,仿佛被判了死刑。她从人人羡慕的白天鹅,到被当作罪犯的女儿,学校里的老师对她冷淡,同学排挤孤立,甚至当面嘲笑奚落她,连家里的亲戚也不是很待见她。 等到宋母和再婚的丈夫又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宋曼青更加没有什么存在感了,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一个外人。宋母忙着工作还有照顾孩子,对长女也就疏忽关心了。 当宋母注意到女儿出现的问题时,已经有些晚了,整个青少年时期经历的压抑阴暗,导致了宋曼青的自闭抑郁,性格懦弱又敏感,没有任何朋友,成绩更是差到不行,最后连大学也没有考上。 而就在这时,宋父结束刑期出狱了,但他给宋曼青带来的不是温暖的父爱,而是越发可怕的疯狂。 坐在轮椅上的宋父精神越发偏执,甚至用各种手段折磨逼迫着宋曼青继续弹钢琴。可是宋曼青当年就被钟秀打击得丧失了所有的信心,之后母亲再婚,家里也不可能再供她学钢琴,荒废了几年后,她连一首曲子都弹不出来了。 她在音乐上的天分灵气早已消失殆尽了。 但每当宋曼青表现出拒绝甚至退意时,宋父就会恶狠狠地盯着她说,“我为了你,一辈子都搭进去了!我告诉你,你就得规规矩矩听我的,按照我的法子来!你怎么能放弃钢琴。” 让女儿学钢琴已经成为了宋父的执念,甚至不再去想实际情况,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练琴、练琴。 他要么用这种话在精神上压迫女儿,逼她不得不听他的话,要么就拿起手边的任何东西砸向她。 最可怕的一次是,因为宋曼青没有弹好,宋父越发暴躁,推着轮椅到钢琴边上,就在宋曼青惴惴不安时,他猛然狠狠压下琴盖,差点碾碎女儿还放在琴键上的手指。 宋父真的疯了,最后还是宋母拯救了身心都受到摧残的女儿,坚决地报警将宋父送进了精神病院,他一辈子都被关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而宋父的一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短,进去后没几年他便因为患有癌症,在痛苦不堪孤零零中去世了。 得知宋父的死讯后,已经复读考上一所普通学校的宋曼青竟是感觉松了口气。 毕业后她也没有再回到家乡,而是随便在城市里找了一份工作,不愿再面对曾经不堪宛若噩梦的过去。 作为大众普通人中的一员,仰望着钟秀的辉煌成就,宋曼青的心情也很复杂。 在最灰暗饱受折磨的那段时光里,父亲总是拿着新闻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文章来刺激她,偏执而疯狂地叫嚣道,当初要是她拿到冠军,现在受到万众追捧的人就是她了。 宋曼青厌恶痛恨父亲,却也忍不住羡慕嫉妒阿洛所拥有的一切。 如果没有犯下大错,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有时她也会做梦里,梦里她穿着华丽的礼裙,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的掌声和鲜花荣誉,但最后又会变成满目的血色,折磨她的噩梦,让她从梦中吓得惊醒过来。 ―――― 这一世,阿洛在结束了全球巡演后,原主的执念心愿便全部完成了。 钟秀的家人也都过得很好,钟大山和钟母都是寿终正寝,在去世的时候阿洛也都是陪伴在他们身边,代替原主送了他们一程。这些年,他们对阿洛的亲情疼爱也是做不得假的。 另外阿洛建立了专门的教育艺术基金,每年投入大笔钱财,资助国内贫困家庭的孩子学习。 有时她想起原主的命运,还有钟父说的话,建立这个基金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更多的孩子得到去看看外面世界的机会,也希望原主的悲剧不会再上演。 哪怕阿洛没怎么经营,她所拥有的才华也能让她的身家始终处在福布斯名人财富榜前二十。 等到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又将全部的财产捐给了这个基金和其他的一些慈善机构。 钟秀去世的那一天,消息迅速占据世界各大媒体头条,全球乐迷悲痛不已,自发悼念。联合国主动降下半旗,给予了崇高的礼遇,音乐界和各国政要也表示了哀悼,为人类历史上失去这样一位伟大的音乐家而悲叹。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两章合一) 阿洛刚醒来就发现自己待在一间破烂的草棚屋里, 光线昏暗看不清是什么时辰,约莫是白天。这地方又四面漏风,浑身又冷又热, 晕乎乎的还饿着呢,还是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体。 阿洛忍不住道,“系统, 你确定没有在坑我。” 【宿主, 这个世界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适合休养神魂而且任务难度不高,宿主你只要安心待在大气运者身边蹭蹭功德就好了。】系统拍着胸脯保证道。 话音刚落, 隔着破旧的木板外响起对话声, 似乎是两个中年妇人在争执。 其中一位语气有些气急败坏道,“谈好的价钱怎么又变了啊。” 另一位妇人声音尖细又刻薄道, “哼,差点没给你蒙住了, 我打听过了, 她娘就是病死的, 这丫头生下来也是个药罐子,我带回去还得倒贴药钱,这笔买卖可亏大了。” 听了这话, 原先那妇人似乎气弱了许多,陪着笑道,“别呀,咱们再谈谈, 价钱低一点也无妨。” 充当买家的妇人也没真要放弃这笔生意的意思, 笑道,“要不是瞧着这丫头是个美人坯子, 我才不会跟你在这浪费闲工夫呢。” “那是,她娘当年就是靠着张脸勾引了老二,到底是个福薄命浅的,生了几个孩子人就没了。”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嫉恨意味。 听这话,似乎这具身体的娘亲与中年妇人有什么嫌隙,都到了要把她女儿卖了的地步。而买家看中的是小姑娘的容貌,可想而知会卖去什么样的地方。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开局,仿佛就在打脸系统刚才说的话。 系统也懵了,连忙道,【宿主,你等等我再翻看一下这个世界的剧情。】 阿洛已经不理会系统了,从木板草席上勉强撑起身体来。哪怕不知道外面的人和她穿越的这小女孩有着什么关系,单是准备要将她卖了,就知道这处境不怎么样,她还是想着怎么逃出去吧。 这地方倒不难逃出去,门窗都是破烂的,就是以三四岁小姑娘的身体,怎么出去又能坚持走多远而不被发现。 就在阿洛忍着晕沉沉的状态迅速思考对策时,下一刻外面突然传来几声重响,然后门就被迅速推开了,冲进来三个身高不一的豆丁,最大的那个还直接抱起了在床上的阿洛。 哦,忘了她现在也是个小豆丁。 不大怯瘦弱的少年眼里透着一丝不合年龄的坚毅,隐隐还压抑着怒气,对怀里的妹妹却是语气温柔,“别怕,有哥哥保护你。” “大哥,我也怕,我们把婶娘砸死了怎么办。”说话的是进来的三个少年中身量最小的那个男童,又黑又瘦,还流着鼻涕吓得一抽一抽的,只是始终听大哥的话把手里的木棒抓得紧紧的。 “放心,她还没死呢,就是昏过去了而已。”少年也就是赵瑾嗤笑了一声,也是在安慰着弟弟妹妹。 出来后阿洛也看到了地上躺着像是被砸晕过去的两个妇人,一个系着短布围裙面容刻薄,脑海中浮现原身的记忆,好像还是她的婶娘。另一个妇人应该就是方才谈价钱的买家,衣衫花绿,看着像是风尘中人。 赵瑾已经开始招呼着两个弟弟,把这两人捆起来,还把家里的粮食银钱找出来,这干脆利落的风范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阿洛在心里有了些猜测,只是浑身依旧是晕晕沉沉的,忍不住将头搭在少年肩膀上。 赵瑾见了越发怜惜,想起刚才听见恶毒婶娘要把妹妹卖掉的话,更是气愤不已,他是前几天穿到这个历史上的大熙朝的。 刚来时以为自己倒霉是个农家子,亲娘早死爹不在家,还被刻薄凶狠的婶娘苛待整天干活,他和三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就跟地里的可怜小白菜似的,饥一顿饿一顿的。 后来才从周围人打听出来,他爹是个秀才在外面忙着读书科考呢,两年没回来了。 赵瑾到底是个成年人心理,这几天摸清情况后,就琢磨着如何去给他爹寄信,别读书读傻了还不知道儿女在家过着可怜巴巴的苦日子呢。 结果带着弟弟刚回来就在门外听到了婶娘和人贩子说的话。 难怪不肯给小妹请大夫,还在村里到处说小妹要病死了,就是想把小妹偷偷卖给人贩子。 赵瑾忍着怒火,让弟弟不要出声,寻了石头和木棒再指挥着两个弟弟,趁着婶娘她们不注意用力几闷棍下去,就将人给敲昏了。 要不是出了人命对他们不好,赵瑾还想下手再狠点了,拐卖儿童就是放在现代和平社会也应该判死刑。 赵瑾哄劝着阿洛道,“小妹,你先睡吧,哥哥带你去看大夫。” 就这几天的工夫,赵瑾早就把家里放钱放粮食的地方摸透了。二弟三弟都还记得爹娘在的时候,他们还是住在大屋的,可一年前爹走了没多久,婶娘就把他们赶到了草棚这里。 赵瑾一早就怀疑亲爹是有寄银子回来的,不然婶娘平时不事生产只会让他们干活,还天天大鱼大肉的。 现在发现找出来的银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两,更确定了这个想法。他原本还想着打了山鸡兔子卖钱好给小妹请大夫,现在看倒不用了。 一同找出来的还有他亲爹赵士铭的书信,虽然是古代字体,但赵瑾连蒙带猜也能看懂大半。 书信中他爹说在朋友家寄住,准备苦读来年再考,赵瑾把地址记下了,然后带着弟弟妹妹进县里看大夫。 也许是烧得太重了,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阿洛没顶住幼小身体的本能在少年的背上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身在一家医馆里了,还被连着灌了两碗大苦药。 旁边不再是那个一副大人样的少年,而是另外两个男孩,其中大的那个也就是赵二郎摸出怀里还温热的炊饼,递给她露出憨憨的笑容,“小妹,你饿了吧,快吃,里面还有肉呢。” 阿洛有些担心,声音虚弱问道,“大哥呢。” 赵三郎接话道,“大哥说回村里找村长了。” 他看着小妹的那个肉炊饼有些馋,不过大哥已经给他们买过了,而且交待好让他们在医馆好好守着小妹,不然还会有坏人把小妹抢走的。 阿洛注意到之前赵瑾在家里收拾的包袱还在,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 阿洛小口小口吃着炊饼,赵二郎还去跟医馆的人讨要了碗水,大夫和伙计待他们不是很亲善,只当是穷人家的孩子,态度一般但也不至于连口水都不愿给。 体力稍稍恢复后,系统也给阿洛传输了这个世界的信息。 这是个比较简单的古代世界,正处于太平时期,系统所说的气运之子就是阿洛初见的那个少年,这具身体的大哥赵瑾。 他是后世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利用后世的智慧以及对历史轨迹的一些了解,逐渐成为一代权臣。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连后来的小皇帝也是他扶持上去的,赵家也因此权势滔天。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但同样赵瑾虽熟知历史却不拘泥于历史,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推动了这个时代的发展进步。 “那我穿越的这个身份呢。” 系统介绍道:【是赵家最小的女儿赵容,赵瑾的妹妹。不过她在赵瑾穿过来没几天就断气了,就是刚被婶娘卖给老鸨后的事。也是因为她的死,促使赵瑾认识到这个时代的残酷,心性处事也变得狠辣果断了起来,到后来想要掌握权力,而不只是当一个富贵闲人。】 阿洛对这点也有预料,她醒来时这副身体实在孱弱,又发烧了许久,一直没看大夫,才三岁多的小女孩也很容易夭折的。 原主一点残念心愿也没留下,系统也说,【这个世界宿主没什么任务,好好修养,在气运之子身边蹭一波功德好处就行了。】像什么大事件可以参与一下之类的。 阿洛对系统所说的气运功德有些好奇,但也没说多久,就见赵瑾快步跑进了医馆。 他先摸了摸阿洛的额头,见没有烧了才笑了,然后严肃认真对弟弟妹妹说,“我们不回去了,先去江州找爹。” 赵瑾在送妹妹来医馆看大夫,确定不会有事后才一个人回了村子,婶娘和人贩子还被打晕着捆在屋子里,也没人发现,赵瑾以防万一拿布巾塞嘴也没派上用场。 他先是去找了村长,告发婶娘要把他妹妹卖了的事。 村长先是吓了一跳,不信赵瑾的话,直到他说人贩子现在就在他家里,然后勉强信了,各种叱责赵钱氏不像话,赵秀才把儿女托付给她,她竟然生出这样的狠毒心思。 赵瑾看他这态度,心却是凉了下来,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十岁小孩,婶娘那样欺凌虐待他们这几个侄子侄女,村里人不会不知道,但连一村之长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愿多管闲事,伸把手帮忙什么的。估计是想着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事按村子里的态度来办,顶天了也就是把人贩子送交官府。但他们这几个孩子是没人理会的,最后还不是又要落到赵钱氏手里。 古代的礼法就能压死他们,还有万一恶毒婶娘趁他不备,又丧心病狂把小妹卖了怎么办,可能连找都没地方找去。去报官官府也不可能信他们几个小孩子的话。 好在他准备好了退路,赵瑾趁着村长带人去他家抓人贩子,偷偷溜回了县里医馆,决定带弟弟妹妹们直接去找爹。找人寄信不知道要几个月工夫了,还不如直接找过去。 这些事情赵瑾没有跟他们说,但阿洛也能猜得出来,回去了说不定还是龙潭虎穴,他们中最大的赵瑾也才十岁而已,再聪敏也有许多事情做不了。 而赵二郎和赵三郎便是习惯性听大哥的话了,尤其是最近大哥好像变得更加聪明了,懂得的事情也更多,让人崇拜。 干粮和银两早就准备好了,在给医馆付了钱又买了一些随身携带药丸后,赵瑾就背着小妹,带着两个弟弟坐上了连夜离开此地的江船。同时也找人托付了口信,告诉村里的人,他们去找爹了,免得那个恶毒婶娘再倒打一耙,污了他们的名声。 ―――― 真的上路后,赵瑾发现自己还是意气用事了些,准备也不足。一路上光是给小妹看医买药就花去了大半银钱,让他不禁感慨这古代的大夫也挺黑的啊。可在这件事上赵瑾一点也没有不舍得花钱,生怕小妹有半点不好。 那天他带着二郎三郎上山回来若是晚了些,是不是就被赵钱氏那个恶毒女人给卖了。想到这个可能,赵瑾连杀了赵钱氏的心都有。还有送去医馆的时候,大夫还说要是再晚两天,人可能就没了。 怎么说也是一条小生命,要是就这么消逝了,想想也揪心。 也正因此,看到现在软萌可爱的小妹,赵瑾心里忍不住有种欣慰与成就感。 许是病好了,这些时日赵瑾对弟弟妹妹又很好,吃食上都没亏待过。小姑娘脸颊处的婴儿肥也养出了几分白嫩,赵瑾忍不住捏了捏。 阿洛:“……”好吧她现在是小孩子。 看在赵瑾这个兄长一路上对她很好的份上,她勉强忍了。 之所以能这么快恢复健康起来,其实是阿洛有在用灵力慢慢调养身体,这个世界的灵气很微薄,只能说聊却于无了。偶尔还有帮助赵瑾和二郎三郎他们,当然他们是不会有所察觉的。 还有他们几个孩子上路还是危险了些,怕被有心人盯上,赵瑾也没给他们置办新衣服,反正本来在赵钱氏手下生活,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说是乞丐也有人信。 除了小妹,稍微养好一些,那模样立马就出来了。放在现代社会那是分分钟国民童星出道的水准。 赵瑾之前打听爹娘情况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他早死的娘是个极为标致的美人。在外读书的秀才爹那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多少富户大地主家的小姐都想嫁给他,结果就娶了个来历不明无依无靠的孤女等等。 赵瑾见过壮得跟铁牛似的二郎,还有瘦得跟芦苇杆似的三郎,他还在河塘里照过自己的脸,反正是没瞧出来什么。 但现在看到养好的小妹,他终于对那传闻有了一丝相信,而且想着大概小妹是真正继承了的父母优秀基因。 不但如此,赵瑾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古代交通工具的速度,以这行程怕是要大半个月才能到江州。 不过赵瑾又有些庆幸了,他选择去找爹,而不是等人回来。不然以赵钱氏那狠毒性子,恐怕私下就将他们兄妹卖去了远地方,然后再装模作样扯些谎说病死或是在山上被野兽吃了,他那位秀才爹回来后说不定都会被糊弄住。 赵瑾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最坏的情况。 然后路程刚过大半,他们的包袱里已经没有多少积蓄了。一分钱难到英雄汉,再这么下去他们就得露宿街头,更别提去江州寻父了。 二郎和三郎都是真小孩,一个五岁,一个七岁,傻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情况。阿洛倒是猜出了些许,也蹙着眉头想着怎么帮忙弄钱。被赵瑾看到了,没多想以为她是看旁边路过的小孩手里的糖人馋了。 即便再窘迫,赵瑾还是给小妹买了个两文钱的小糖人,然后背着她坐到路边酒肆外的台阶处。 因为阿洛体弱,这路途又辛苦,赵瑾担心她的身体,都是和二郎轮流背着的。至于三郎,那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顾好自己就不容易了,别说照顾妹妹了。 三郎看着金灿灿的小糖人也有点动心,拉着赵瑾的袖子道,“哥,我也想要糖人。” 赵瑾认真严肃道,“三郎,你都五岁了,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妹妹是要宠的,弟弟那当然是要好好教育了。 三郎哭叽叽,他不想当男子汉,他想要糖人。 阿洛看着他可怜巴巴又不敢质疑大哥权威的样子忍不住泛起笑意,她当然不至于馋一个糖人,于是朝他招了招手,“三哥,你过来。” 三郎眨了眨眼,一过去就见小妹把手中的糖人递给了他,“三哥,你吃吧。” 三郎看着糖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仿佛用了最大的勇气摇头小声道,“不行,这是你的。” 无论是穿越者赵瑾,还是二郎三郎,对她都是真的好。阿洛这人小手短的,什么也做不了,一路上还是他们照顾的,吃苦受累的也多是他们。哪怕是三兄弟中最年幼的老三,论起来他也不过比赵容大了两岁而已,也还是个孩子。 阿洛轻笑道,“那分你一半吧,大哥不会看到的。” 听她这么说三郎还偷偷看了大哥赵瑾,见他没回头这才接过了竹签糖人,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半。 赵瑾没注意这么多,他满脑子都琢磨着有什么快速来钱的方法,想出了好几种,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打消了。 主要还是因为他才十岁,因为营养不足个子还不高,又带着弟弟妹妹,哪怕拿出他脑中的生意方子,财不露白,人心叵测,要是被人盯上,他和弟弟妹妹都会有危险。去给人打短工做学徒,他年纪这么小,酒楼医馆这些地方也不大可能愿意收他,而且时间还会拖长。 想想有点憋屈,他堂堂一个穿越者,连点路费都弄不到。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二郎,让人惊讶的是他朝赵瑾摊开右手,手心里居然有二三十个铜板。都够兄妹四人吃一顿素馅包子了。 赵瑾睁大了眼睛,“这钱怎么来的?” 二郎摸了摸头,老实道,“我刚在那蹲了一会儿,就有人给我钱。” 赵瑾朝他指的方向一看,脸色有点绿,那里还有好几个年老体弱的乞丐。再看二郎,人虽比较壮实,但年纪小衣服破旧,被误认为乞丐也不奇怪。 在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后,赵瑾也去那蹲着了,还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破碗。这天上又不会掉什么贵人,为了弟弟妹妹他就是放下节操又算什么。 哪怕以后那也是英雄不问出处,历史多少豪杰人物脸皮不厚,朱朝太祖年少落难的时候不也当过乞丐和尚么。落难只是一时的,以后总有龙飞九天的时候。 自我安慰迅速适应之后,赵瑾发现这来钱还挺快的,许是苏扬之地繁华富庶,没看他旁边那些老乞丐还悠闲着晒太阳么。 二郎和三郎也有样学样,尤其是三郎,还有几分戏精的本事,上来就哭叽叽,“好心善良的大叔,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行行好吧。” 赵瑾嘴角抽了抽,想说他们照顾好小妹就行了,结果就见小妹从台阶上磕磕绊绊走下来。 颜面自尊那是什么,她现在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阿洛仗着张脸可爱适合撒娇卖萌,而且有意挑气质和善且穿着不差的小姐姐,也只是主动迎上去,但不会伸手去拉对方的衣裙。 也许是她眼神好运气也好,第一个挑中的少女就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甚至出言道,“小妹妹,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的阿洛:“……”这不按套路来啊。 少女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身后还有几名仆婢跟随,看起来像是名门千金小姐。 赵瑾立刻跑了过来,将小妹护在身后,脸上更是露出防备警惕的神色,居然想拐走他那么可爱的小妹,他重重强调道,“这是我妹妹,我们不卖的。” 仆妇婢女也挡在前面,还怕这少年女童弄脏了小姐的衣裙。 少女身边年长的丫鬟听了这话,更是面露倨傲之色,说道“我们家小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谁不知道我们河东柳氏之名。” 赵瑾脸色沉了下来,“我说了,不卖就不卖。” 少女亦是微微蹙眉,跟她回柳家哪怕只是做个小丫鬟也能吃饱穿暖,总好过跟着她这哥哥乞讨,她这哥哥真是不识好人心。 这时系统响起声音提醒阿洛,【宿主,这是男主赵瑾未来的桃花之一,柳娉婷。】 阿洛眨了眨眼,她……好像搞砸了。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二)(见到父亲) 在原来的故事中, 赵父后来高中仕途顺利,平步青云在朝中颇有地位后,就为长子赵瑾定了一门婚事。而对象就是这位出身河东世家, 沁水柳氏的柳小姐。 所以眼前少女还是赵瑾日后的未婚妻。 然而因为阿洛的缘故,他们的初遇并不如原定轨迹中那般美好,风流贵公子, 名门佳人, 郎才女貌,一见倾心―― 阿洛看了眼赵瑾现在这副模样,营养不良, 又黑又瘦, 一身破烂的乞丐样。哪怕是自家亲哥,阿洛也夸不出多少好话来。柳娉婷得是有多瞎了眼才能对他一见倾心啊。 所谓主角气运应该还包括一部分桃花运吧。 想到这为了试图弥补一下, 阿洛出言道,“姐姐, 我们是要去找爹的, 我不能跟你走。” 说这话时她还拉住了赵瑾的衣袖, 免得他再与人争执,落得更坏的印象。但在赵瑾看来,是以为小妹见他们人多势众害怕了, 心里对眼前的贵女更加不喜。 刚经历过小妹险些被恶毒婶娘卖了的事,赵瑾正是极度敏感的时候。所以在察觉到柳娉婷还有身后仆婢的意图后,反应才会那么激烈。 甚至下意识对柳娉婷代入了看待恶毒婶娘的眼光。 没错,任何想抢走他妹妹的人都是坏人。 其实人家也是温柔善良的小姐姐的, 见阿洛生得可爱处境又可怜, 不忍心让她流浪街头,还要跟着哥哥乞讨为生, 就想着带回柳家。 在高门大户里做丫鬟,尤其是在嫡出千金小姐身边的,那待遇比平民家的姑娘还要好。她又那么小,难道还会让她做什么粗重笨活不成。对于名门出身的柳娉婷来说,有着这样的观念很正常,连她身边的人也会觉得自家小姐心慈,行事良善。 但赵瑾听了只会心里嗤笑,他便是走投无路山穷水尽了,也不会让自己的亲妹妹给人做丫鬟,卖身为奴失去自由。在这个封建古代社会,哪怕是给皇家做奴才,他也不愿意。 而听到阿洛说寻父的话后,柳娉婷面色一赧,原来人家还真不是以乞讨为生,只是因为寻父路上处境艰难了些。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带小妹妹回家,那不就是阻拦他们的孝心还有骨肉团聚。 对少年倒也没有最初那么讨厌,只是更加觉得小姑娘可怜了。自我脑补着各种话本子里悲惨故事的柳娉婷,还让人拿来一锭金元宝送给他们。 赵瑾却面露嫌弃,直接拒绝了。只怕他拿了之后就要被人抢走,挨揍事小,担心的是弟妹的安全。 柳娉婷也有名门小姐的傲气,既然这穷酸少年不识好歹,她扭头就走了。 事后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忍心,想让人送些糕点和碎银子过去,婢女回来却告诉她,那兄妹几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谁让赵瑾担心对方还会继续惦记着他妹妹,或者这贵女一个不高兴,不用说什么,底下的仆婢就会来找他们麻烦。 河东柳氏,一听就不普通,无论哪样,以他们人小力薄的现状,都只有倒霉的份。 ―――― 到了晚上,赵瑾也没有在城里的客栈住下,而是带着弟弟妹妹寻了这里一间香火鼎盛的寺庙慈云寺寄宿,既省钱又安全。 二郎和三郎都早睡了,阿洛还想着今天意外遇见柳娉婷的事。 很显然的,两人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希望多年后再相见不会翻出这件事来。柳娉婷倒是还有可能,恐怕不会将未来的赵瑾和现在的乞丐少年联系在一起。 但赵瑾的人设性格好像还有记仇这一点,当时报不了,也会暗戳戳记下后来百倍奉还。 “容容怎么还没睡啊,是不是觉得冷。”赵瑾抱着向寺里的僧人借的棉被回来,就看到小妹还没有睡,于是习惯性摸了摸她的头。这又是初秋早晚凉的天了,担心弟妹会被冻着。 为了将原剧情拉回来一点,阿洛试探着对赵瑾道,“白天那个小姐姐真好看。” 赵瑾回想了一下,那时他听到要带走小妹的话,一股子怒气涌上心头,都没怎么注意那贵女长什么模样。不过隐约记得是穿着湖绿色的绣花云纹束腰裙,还有裹着的雪白色狐皮围脖,看上去就精致贵气,漂亮极了。 赵瑾像是明白了什么,眸色越发温柔,哄劝道,“容容不用羡慕她,大哥以后也会给容容买那么漂亮的衣服的。” 他又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只跟小妹一人偷偷说,“什么河东柳氏,大哥以后也不会比他们差。” 他既已来到这个时代,也不可能会屈居人下的。 阿洛:“……”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也知道赵瑾说不会是什么虚话,未来赵瑾权倾天下的时候,那些世家大族基本上是被他吊起来打,其中与他结亲的柳氏也就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只是这次误了赵瑾的桃花,会不会影响他的气运。 这点系统也有些心虚不确定,应该会影响一些吧。若是这样,阿洛不免有些愧疚,赵瑾对她这个妹妹的确是好的没话说。 系统安慰道,【没关系,这朵桃花没了,还有别的桃花呢。】 听系统这样说,阿洛也安心了些,那就顺其自然吧。 ―――― 阿洛觉得自己的智商真的是被这三岁小身板给影响了,居然会做出昨日那样的傻事来。哪怕想要另辟蹊径,也有更好的方式么。这慈云寺香火鼎盛,来往人流不息,也比在城里大街上好多了。 靠着一张天然可爱卖萌脸,阿洛果然受到不少老夫人女眷的喜爱怜惜,路费干粮什么的都有了,还有三郎在旁边捧场搭档,效果更好了。 而另一边赵瑾也靠着聪明才智帮慈云寺出主意解决了一些难事。 出家人大多还是慈悲为怀的,不至于对几个孩子生出什么歹心。 主持不单是送了些路费和干粮,还给他们介绍了一支前往江州的商旅队伍。其中的老板与主持是老相识了,为人也很可靠,几个孩子托付给他们,商旅老板拍着胸脯保证定会送到江州。 接下来的小半月路程十分顺利,赵家兄妹也终于来到了江州,赵父在信上所说的寄住好友家――陆府。 赵士铭这人,自小资质出众被称赞为神童,五岁能诗七岁能赋,十岁便考上了童生,十六岁又得了秀才功名,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少年成名意气风发。 没想到他科考上的运气到此就戛然而止,先是父母接连因病去世,守完父丧又守母丧,耽误了两轮科考。 后来连长兄也意外去世。关系着手足至亲,赵士铭也放下了准备的科考,专心料理了长兄的婚事。还将父母留下的家产田地大半分给了寡嫂,以便她好再嫁或是安度后生。 两年前爱妻生下幼女后撒手人寰,赵士铭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但为着几个年幼的儿女,他还是振作了起来,重新投入科考之中,也好为去世的妻子挣个追封诰命,不让她受委屈。 只是接连错过几次科考后,策论试题不知翻新了多少,且正好碰上一位偏好不合的考官,赵士铭就遗憾的名落孙山了。 落榜后赵士铭本来是打算回乡再接再厉的,这时就有一位至交好友陆云朝就邀请他到家中读书。 陆家在江州也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家境比赵家殷实得多,也有许多科考所需的经史子集,而且陆云朝已经是举人了,下一步便准备应试,正好可以指点他许多,两人互相交流学问。 陆云朝是知道自己这位好友的才学的,只不过近些年时运不济才沉寂至今,加上两人交情莫逆,他便有心帮扶一把。 在他的盛情邀请下,赵士铭便答应了下来,托人传信给老家,拜托大嫂照顾他的几个年幼的孩子。 赵士铭在陆府一住就是一年多,期间两人还出去游学了几趟,拜访大儒名士求学。 赵士铭也不是不思念儿女的,他离乡赴考时幼女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二郎三郎他们也都还小,不知现在长高了没有,大郎也才启蒙了没两年,在家中可有忘了读书识字。 想到这赵士铭忍不住叹了一声。 身边的好友陆云朝安慰他道,“待你高中后再去接你的儿女,岂不是更好。” 赵士铭也明白这道理,他年少成名,中间却蹉跎了这么多年,赵士铭自己虽不曾消沉气馁,但乡里不少人认为他走背运,甚至觉得他以后也考不上了。 他若就这么回去,难免被人指点,连带儿女也遭人笑话。 唯有待他高中扬眉吐气后,才能教儿女跟他享福。 赵士铭与陆云朝又讨论了一下来年应试策论题目,这时陆府管家敲门进来,躬身行礼道,“老爷,门外有人找,是几个孩子,说是来寻他们的父亲赵士铭赵先生。” 说这话时还忍不住看了赵士铭一眼,老实说,那几个孩子看起来挺可怜的。 赵士铭脸色一变,又听了管家对那几个孩子的大致形容,浑然不像他印象中的儿女,但若是好好在家养着的,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找到这里来。 想到某些可能,赵士铭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甚至顾不得君子仪态,就往前厅赶去了。 到江州后,赵瑾就带着弟妹与商旅作别下船了,本来身上还有不少余钱,够置办新衣物的。但赵瑾怕出什么意外,还是急着来陆府寻父了,再说了总要教他那个便宜爹知道儿女有多惨的。 好在陆府挺有规矩的,也未出现下人看轻将他们赶出去的情况。传了话没多久就将他们领到前厅了。 这还得归功于陆府管家,他虽也摸不清状况,但赵先生是他们老爷的至交好友,哪怕只是疑似,也不好让几个孩子在门口等着,立马迎了进来。 赵瑾牵着弟弟妹妹的手,抿紧了唇,背脊挺得直直的,免得叫人看轻了。 他虽一心来寻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但临了也没什么底气。担心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比如他爹是个糊涂蛋,又或者在这边琵琶别抱早就把老家儿女抛到脑后了等等。 二郎三郎有些拘谨,后者还怕怕的,还是阿洛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从系统那里了解过大致剧情的她,知道赵父是个极为疼爱儿女的慈父。 没等多久,就有位身着蓝色儒士服的男子飞奔着快步进来,见到他们后神色立刻激动了起来,然后立马俯下身搂住了几个孩子。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三)(谢小姐) 赵父对子女是真爱, 阿洛还好,有哥哥们照顾着还算干净,赵瑾和二郎三郎他们浑身是真的脏兮兮, 而赵父穿着身上好的深蓝挑花蜀锦儒士服,一点也不怕脏,还拿衣袖给孩子们擦脸。 他是真的差点没认出来, 他走的时候, 大郎还是个俊秀少年,二郎三郎都还白白胖胖的,现在这样子他都不敢相信, 怎么落到了这种地步。 赵士铭忍不住热泪盈眶, “大郎,二郎三郎, 容容。” 二郎笨嘴拙舌的,讷讷不知该说什么好。赵士铭离家去乡之前, 三郎也是当了几年受疼爱的幼子, 直接就扑他怀里, 哭着喊道,“爹。” 这声爹喊得赵士铭心头一酸,想着孩子们定是遭了不少难。 赵士铭专心读书在人情世故上是差了些, 也是他没想到大嫂居然这般歹毒狠心。他离家不到半年,大嫂便磋磨起了他的儿女,让他们小小年纪做工为奴,还想将他幼女卖到那腌h地方去。 赵瑾保持镇定, 一句话解释重点道, “婶娘要把容容卖给人贩子,我们把人打晕了, 来找爹你了。” 二郎三郎可能还记不住当日婶娘和老鸨说的,但赵瑾记得一清二楚,全部转述给了赵父。还有这一年来他们在家被婶娘欺凌苛待的遭遇。 赵士铭听罢,额头青筋绷起,更是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了两个字,“毒妇。” 他自认没有亏待过长嫂半分,多年来一直都是敬重有加。将孩子托付给她之后,赵士铭也是每月定期寄银两回去,就是觉着寄人篱下,唯恐委屈了儿女。 赵士铭又将女儿抱起来,满是怜惜疼爱,“容容。” 阿洛也乖巧地喊了一声爹。 赵士铭心底柔软得不行,温声细语道,“爹爹在,不会教你们再受一点委屈了。” 对于大郎所言,赵士铭完全是相信的。先不说长子已经虚岁十一二了,也算是半大的成人了。再者这种话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编出来的。若能扯谎的话,抱着孩子身子瘦弱得都能摸到骨头,这是能作假的吗。 看到亲生骨肉这模样,赵士铭这做父亲心中痛楚胜过刀割,他眼眶赤红,显然是恨到了极致。 ―――― 陆云朝听说了这事也极为愤慨,又叹了一声,“这几个孩子不容易啊。” 好友的老家离江州可有数百里之遥,还是几个孩童,最大的不过才十岁,才逃出了婶母的毒手,又奔波着来寻父,这一路上必定是吃了不少苦。 赵士铭点了点头,面露沉痛之色道,“都是我这做父亲的无能,才害了他们。” 不单是错信了长嫂会善待他们,这一年来,他时常寄信回去,竟也丝毫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要不是大郎他们机灵,只怕他与素娘的几个儿女都要遭了毒手,等不到他高中回乡了。 见他自责不已,陆云朝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又道,“江州还有几位我认识的名医,可以请过府来为令爱诊治一番。” 闻言赵士铭立刻向好友行礼道谢,被陆云朝扶住,“此乃小事一桩,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幼女一生下来就体弱,月月都要吃药,赵士铭在外常寄回家的银两多半也是给女儿看病吃药的。 二现在想想也知道,在赵钱氏那毒妇手里定是没有受到半分照顾的。大郎还告诉他,容容生了一场大病险些送了命,赵钱氏一心想将她给卖了,连大夫也不愿意请。每多知道一些事,赵士铭对赵钱氏就要更恨上几分。 赵士铭与儿女团聚后,立马就为他们置办了新衣裳,又在陆府换洗一新,总算有了几分样子。 他虽只是个秀才,但因为在诗词字画上颇有造诣,平日给人题诗作画,倒也不缺钱财,这也是为何赵士铭每月都能往家里寄丰厚银两的缘故。 见到二郎三郎都为有新衣裳而欢喜的模样,赵父更加心疼酸涩。妻子还在世时,几个孩子也是捧在心尖上视若珍宝。 赵瑾虽不至于为几件新衣就激动的不得了,但见亲爹这般爱护重视的样子也是松了口气,没娘已经够可怜了,要是爹再不疼的话,那就跟草没两样了。这样看来他这爹还是挺靠谱的。 赵士铭知道了他们一路来的经历,也觉得大郎有胆气又聪慧,会护着弟妹,着实长大懂事了,但也明白长子是迫不得已被逼着长大的。赵士铭光想着科举高中,好让孩子跟着他享福,却料不到在他不知晓的时候,儿女在恶人手下受尽磋磨,实在是他这个父亲有愧于他们。 阿洛拿着赵父给她买的糖葫芦,看着赵瑾与赵父亲近,心里点了点头,这也算相较于原来的故事往好的方向改变了。 系统告诉她在原剧情中,因为原主的年幼夭折,赵瑾对赵父始终存了一层隔阂,亲近不起来,赵父也自责愧疚不已,失去女儿后,对余下的孩子越发努力弥补。 阿洛毕竟是女孩,赵父担心自己笨手笨脚的照料不好,便请了陆府女眷帮忙打理。 很快阿洛换上了淡粉色的襦裙,微黄的头发也被陆府的婢女用浅色的纱绫绑成了两个包子,整饬一新下来,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略带婴儿肥的白嫩小脸上,还没长开的柳叶眉已经初显清秀,尤其是一双眸子分外有灵气,仿佛天上的仙童似的。 一个眉目清丽,气质娟秀文雅的女孩走进屋子里来,“好可爱的妹妹啊,是谁家的。” 负责照顾阿洛的陆夫人笑着说道,“是你赵世叔的女儿。” 陆夫人又教了阿洛,这是她和陆云朝的独女陆幼宁,虚岁七岁。 陆云朝膝下只有一女,虽又纳了两个妾侍,都未有所出,有道人给他算命说他子嗣上福份浅薄,陆云朝在这事上看淡了许多,专心教养女儿,想着百年后从族中过继个嗣子摔盆守灵就是了。 阿洛也乖巧的喊了一声,“陆姐姐好。” 然后系统就告诉她,【这也是大气运者赵瑾的桃花之一,青梅陆幼宁。】 阿洛:“……”赵瑾的桃花可真不少,随随便便就能碰到一个。 而陆幼宁实打实的颜控,一眼就喜欢上了新来的小妹妹,拉着阿洛到府中花园里玩了。等到赵瑾到后院来看望小妹的时候,阿洛就坐在花园凉亭里被陆幼宁投喂着。 面前一盘松子糖,黄亮亮的糖衣包着炒熟的松子,金黄透明的,吃起来又甜又酥脆。 因为怕阿洛年幼,吃急了卡着嗓子,陆幼宁便主动请缨给小妹妹喂糖吃,旁边又有仆婢看着,也不担心出什么事。 见赵瑾来了,阿洛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以为两人会如剧情中那般培养感情。 结果很平淡,想想也不奇怪加起来才十七的两个孩子,哪来的什么情缘。 而赵瑾全副心思又都在小妹身上,见她打扮起来这么好看心里也高兴,想着当初遇见的那河东柳氏贵女,等他妹妹长大了也不会比她差。他和爹也会努力养家,必定将小妹娇养的好好的。 男女七岁不同席,陆府又是那种重规矩的门第,赵瑾也没能待多久,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段时日来一路带着弟妹,时刻惦在心上,突然大半日不见难免有些不习惯。 ―――― 陆云朝请的江州名医很快就到了,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医者。 望闻问切诊治了一番后,大致得出的结果便是先天不足,又遭过元气大失,恐有损寿数,以后要好好养着才行。这大夫又开了好几个药方子。 阿洛知道他说的不假,她穿来之前原主已断了气,内里亏败,若非她用灵气慢慢调养疏通着,恐怕生机早无了。但听了大夫的话后,赵士铭对女儿越发小心翼翼怜惜了起来。 原本想带回乡的,但女儿身子孱弱,能来到江州已经是不容易了。再经一番路途奔波,赵士铭只怕再出什么事。只好将儿女一并安置在陆府。 赵士铭拱手道,“给云朝兄添这么多麻烦,我实在过意不去。” 陆云朝摆了摆手,“你只管去办事,放心将世侄和世侄女托付在我这里,我与夫人必定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陆云朝又道此事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传信给他,陆家在官面上也还有些人脉。 赵士铭点点头感谢着推辞了,他好歹还有个秀才功名,总不能让子女白白受了那恶毒妇人的欺负。本来赵父是想一个人回去解决事情的,但赵瑾怕出什么问题,主动要求和父亲一同返乡。想到大郎聪慧长大了不少,赵父也就同意了。 临走前赵瑾还特地私下来找阿洛,叮嘱了一大堆,比如什么要是受委屈了等他和爹回来再告诉他们,不要去池塘还有外面危险的地方,待在屋子里玩等等。 赵瑾也不怕阿洛听不懂,小妹虽然才三岁多,但他觉着比傻乎乎的二郎三郎聪慧多了。 赵父和赵瑾离开后,陆家待他们兄妹很好,光是阿洛一应待遇就与陆幼宁差不多,同吃同住同睡。二郎和三郎则是在前院由陆云朝照看着,听婢女说,这几日还督促他们读书识字来着。 就在这天,阿洛日常陪着陆小姐姐玩耍,而陆夫人在旁边笑看着,边跟几个丫头细声说些闲话边做点针线活。 忽然她身边的丫鬟领着位面生的嬷嬷走了进来,对陆夫人行了一礼,然后赔着笑脸道,“谢小姐听闻赵先生的孩子来江州了,便让我等送来些珍奇小玩意,让几位少爷小姐解解闷。”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四)(两章合一) 陆夫人一听这话, 先是惊讶,这才几天工夫就让谢家得了消息。再然后又有些尴尬,尤其是看到坐在地毯上的女童澄净无辜不明所以的目光。 陆夫人微微扶额, 在她看来谢家小姐表现得太急切了些,哪有这么上赶着的啊。 说起这谢家与她算是亲戚关系,她娘家的一位堂姐就嫁入了谢家做媳妇。平时几家人碰面了也得寒暄问好。 谢家在江州也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 因着擅长经商, 家境可以称得上豪富。 熙朝虽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在这江州也没人敢轻视谢家,哪怕是她家夫君陆云朝。只因江州谢家只是旁支, 在京中的嫡支大老爷还是当朝三品大员。 谢家老太爷早年去世, 家中嫡母老太太主持,说一不二, 她膝下孩子众多,唯有一个女儿, 还是年过四十才得了的, 也就分外疼爱, 视若掌上明珠,取名为谢玉华。 这就养成了那位谢家小姐眼界高又骄矜的性子,在婚事上挑来挑去, 人品才华容貌性情非要十全十美不可,母亲兄长给她选的人但凡有点不如意的就不愿意嫁,老太太又总是顺着她的,于是拖到现在也有二十一了, 外人看来都是位老姑娘了。 赵士铭在陆家住下后, 除了准备科考应试和游学之外,陆云朝偶尔带他参加江州的诗会文会, 放松一下心情顺便与其他读书人切磋切磋学问。 偏偏这么巧,在一次诗会上,谢家小姐隔着竹帘瞥见作画题诗的赵士铭,一颗芳心就落在了他身上。 回去后不久,陆夫人的那位娘家堂姐就来拜访她说了这事,也是想请她说个媒,告诉赵先生一声。 虽说赵士铭年近而立,两人隔着近十岁,但陆夫人也不得不感叹,赵先生样貌生得玉树临风,斯文儒雅,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当得一句君子,温文如玉。 这谢家小姐看中了赵士铭,陆夫人也不觉得奇怪。 谢家人在知道女儿的心意后,也查了赵士铭这人,妻子已去世,留下几个儿女在老家乡下住着。 虽然他们也不乐意让谢玉华嫁做继室,还给人做继母,但是谢玉华铁了心要嫁给赵士铭,又是蹉跎了芳华再不嫁出去就惹人笑话了。 另外谢家还存着另一层意图,赵士铭此人着实有才学,若是谢玉华嫁给了他,他们谢家再在背后努力使把劲头,帮助赵士铭铺路参加科举,日后高中进入朝堂为官也大有可能。 京中的嫡支谢家尽管也有庇佑他们,但也比不了他们这房能自己出个亲近可靠的助力。 陆夫人受人之托,也是先问了自家老爷的意思。陆云朝听了有些惊讶,但又摇了摇头,“此事怕是成不了。” 据他所知,好友赵士铭并无再娶的意思,不然这谢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同陆云朝所料地,赵士铭一口回绝了,并表示自己与亡妻情谊深厚,又有子有女福禄双全,余生都不打算再娶了。 赵士铭这边拒绝得果断,但谢家那边似乎还未断了心思,以致于赵士铭这半年来大多是待在陆府里读书,不曾再出去参加什么诗会文会的。 陆夫人的那位娘家堂姐更是几次三番地让她帮忙劝说,天知道赵士铭对亡妻情深洁身自好的心态,反倒让谢家小姐谢玉华更加爱慕于他了,认为嫁给他定会得到幸福。 至于他亡妻留下的几个子女,谢玉华丝毫没放在心上,既然现在在乡下养着,以后也放在乡下就是了。等到她与赵郎成亲了,也能生下子嗣让夫君看重喜爱。 先前几年谢玉华挑挑拣拣都过来了,还怕等上一段时间慢慢磨着赵士铭的心思,她容貌不差又有大笔丰厚嫁妆,不怕赵士铭不动摇。 结果妥妥被打脸了,赵士铭非但不为所动,而且对待亡妻留下的子女,也没有谢家想象的那般不看重,反而是疼到了心尖子上了。先是请了江州名医给幼女看病,因着孩子在老家受苦,又立马赶回去了。 谢家也得了不少消息,思来想去,谢玉华还是舍不得这样的如意郎君,咬一咬牙,决定摆出端庄温柔的未来继母姿态,照看关怀一下赵铭的几个幼子幼女。 说不定因着她表现出来的好,赵士铭也会软化了态度,愿意娶她。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 谢玉华这是想趁着赵先生不在,就想笼络住他家孩子的心,或是说不好听的,提前占了这个名分。否则无亲无故的谢玉华有什么资格关怀赵容和赵二郎三郎他们。 陆夫人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但当着谢家来人的面,还得保持一贯贤淑大方的微笑,“那就拿过来让两个小娘子玩吧。” 阿洛和陆幼宁的年岁差距很明显,陆府又只有一位小姐,所以一看就能认出来。 那谢家的嬷嬷一见到阿洛,那目光就粘了上去,还忍不住啧啧叹道,“这就是赵先生的千金吧,哎呀,长得跟天上的仙童似的,我们老夫人见了定然是喜欢的不得了。” 说着还想上手摸一摸她粉嫩嫩的小脸,阿洛自然地闪避了开来,可不是谁都能碰她的。 陆幼宁慢了半拍也挡在她面前。陆夫人也皱起眉头,这谢家来的嬷嬷怎么这般不晓得规矩,示意着丫鬟带孩子出去玩。 那嬷嬷见状笑了,“是老奴唐突了,想不到赵家姑娘还怕生。” 陆夫人撇开了她的话,淡淡道,“才三岁的孩子,懂什么,许是当玩呢。” “陆夫人说的对。”那谢家嬷嬷又福了福身道,“过几天就是我们老夫人的寿辰了,来之前特意叮嘱了我,让陆夫人务必也将赵先生的公子小姐也捎上,一起沾沾喜气。” 谢老夫人寿辰的帖子早就送到了陆府上,无论是亲戚关系还是面子上的情份,陆夫人是不可能不去的。只是赵家的几个孩子,赵先生又不在,这嬷嬷又盯着她等答复,陆夫人有些两难,只好含糊着应了。 回头与陆云朝一说,他倒不觉得赴个宴算什么大事,难不成还能替赵士铭应承了婚事。赵士铭父母俱已亡故,家中又没有什么别的长辈,他的婚事都是由他自己做主的。 到了谢府寿辰宴会当日,陆云朝带着二郎三郎在前院,陆夫人带着赵容和陆幼宁两个小姑娘在后院看戏。 陆夫人还叮嘱了女儿一声,“幼宁,带着你妹妹别让她离你远了。” 陆幼宁不是很清楚状况,但对容妹妹很有好感,点点头很郑重地答应了,到了谢府之后她也一直没有撒开过阿洛的手,谁来都坚持是一句,“我要和容妹妹在一块。” 然后就和阿洛一同被谢府的后宅内眷夫人给淹没了,“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俊,跟台上的金童玉女似的。” “这才三岁大,长大了那可得了,岂不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 其实陆幼宁得到的夸赞也不少,只不过陆夫人常带着她出来交际,在座的贵夫人没有不认识她的。而且这次众人的注意力多是在赵士铭的幼女赵容,也就是阿洛身上。 这一瞧啊,真是人见人爱可人疼。 这天下世人多是以貌取人的,若是样貌好,见了天然便会带三分好感。本来不过是为了自家姑奶奶面子情的谢家女眷,这会看阿洛的眼神也更和善亲近了。若是自己也能生个这么好看的女儿,也是福气。 不过赵家小姑娘长得这么好,才三岁多眉眼间便透着灵气,无官骨相也是极好的无可挑剔,可以看出来赵先生的亡妻定然也是个不差的美人,难怪赵先生至今眷恋不忘,也不愿意答应续娶。 自家姑奶奶怕是难了,好些人在心里一叹。 谢家金尊玉贵的嫡出小姐谢玉华,此时也是拧着绣花帕子,心里头滋味复杂,思绪纷纷。 见阿洛讨人喜欢,哪怕谢玉华自己也不能对个三岁小孩生出半点恶感来。又忍不住想着若是自己与赵郎成婚,以后生的儿女也必然是龙章凤姿,玉雪可爱。 看出女儿心思的谢老夫人传话了下去,她不得不为自己唯一的女儿打算打算。 谢家虽有嫡系在朝中为官庇护,但他们在江州真说起来也就是商户,以女儿的年纪想挑个样样都好的人家难了,嫁给赵士铭,为人才华品貌皆不差,兴许还能做个清贵的官家太太,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离得不远处的陆夫人便见她堂姐,也就是谢家二儿媳妇,带个捧着精致物什的丫鬟过来了,那盒子打开一看,是对冰带飘花的翡翠玉镯,质地润泽,玲珑剔透。 谢二夫人娇声笑道,“我家老夫人见了赵家小姑娘,实在喜欢得紧,这又是第一回见,送些礼物也是应该,便从私房里拿了这个宝贝出来,连我们见了都羡慕得紧呢。” 陆夫人吓了一跳,“这……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受得起呢。” 就是她带着女儿陆幼宁第一次到谢府做客也不过是得了副如意金钏,与这上好的翡翠玉镯是没得比的。 谢二夫人又笑盈盈地道,“现在用不上,等赵小姑娘及笄之后,正好可以做添妆。” 闻言陆夫人喉咙有些紧,这礼物太贵重,她又不是赵容的亲生爹娘,推辞不是收下也不是,心中忍不住对娘家堂姐也恼了,“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这弯弯绕绕的像她家老爷那只知吟风弄月的大男人不懂,她这当家主妇会听不明白,含着两三层意思。所谓长辈赠不能辞,谢家老夫人摆出长辈的范了,又是这么重的礼,会是送给普通关系人家的孩子么,当然是将赵容当了自己家的小辈,想做这孩子的外祖母了,哪怕只是名分上的。 再者又提了及笄出嫁添妆的事,不就是在点明赵家幼女丧母,在大熙朝一般来说,女子失恃,家中又无女性长辈教养,在日后婚事上难免失分些,被人看轻。 这个道理,同样生有女儿的陆夫人怎么会不懂。能来谢府寿宴做客的基本上都是江州有头有脸的人家,见了这样珍贵的厚礼,旁边其他妇人都私语起来,还间杂着目光投向赵家小姑娘,还有谢玉华身上。 谢家的打算她们也偶有听闻,其实真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世道男子丧妻再娶,实属正常。别说赵士铭虚虚三十岁,有的男人就是五六十了,不还是纳了一个又一个。 看谢家这样子,对待原配留下的继子继女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二夫人捏着帕子掩嘴笑道,“哪里是为难你,明明是一件促人姻缘的大好事。” 她又压低了声音道,“赵先生忙着读书科考,这家里没个当家主妇,总归不是个事,几个孩子不也是需要个母亲么。” 陆夫人扯了扯嘴角,赵家缺个当家主母关她什么事,她还能插手夫君好友的婚嫁之事不成,有本事直接和赵士铭说,何苦在这里折磨她。谢家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受了刺激,这么火急火燎的。 ―――― 不止有人在陆夫人这里劝说着,阿洛那里也被谢家女眷簇围着,暗暗使劲呢。一个个嘘寒问暖关心的不得了,问平日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可识字了没有,然后又诱哄着道想不想要母亲。 这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除非阿洛真是个三岁多的小孩。 阿洛此时也格外的想念赵父和赵瑾。 系统给出的原剧情里倒没有谢家这一出,想想也不奇怪,以赵士铭的慈父之情,知道了儿女的处境,赶着回去不说,哪还顾得上什么谢家谢小姐。而刚经历了幼女夭折之痛,赵士铭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他要是续娶新妻了,在赵瑾那里就不止是隔阂了,那就是妥妥的渣爹了。 不过这种桃花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满屋子脂粉味熏得她有些头疼。 陆幼宁年纪虽小,却始终记得母亲的叮嘱,时时看顾着容妹妹,阿洛一露出眉心皱起有些难受,陆幼宁就注意到了,还连忙去喊母亲。 陆夫人脸色微变,赵容若是有什么事,她可没法和自家老爷还有赵先生交待。于是立刻让贴身丫鬟抱了阿洛出来,又起身向谢老夫人赔礼道,“这孩子体弱,又吃着药呢,怕是不能久待。” 谢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神情,没有半点苛责,还让身边人从她私库里取些珍贵的人参鹿茸药材,给回去的陆夫人带上,又道,“这孩子看着就让人心疼,可得好好养着。” 陆夫人含笑应下了,待她们离开后,谢玉华走到谢老夫人身边,不解问道,“母亲为何待赵家小姑娘这般好?”今儿个送东西的架势连她那几个侄子侄女都要越过去了。 谢老夫人淡淡道,“我是在帮你尽这份心。” 她教育着女儿,赵家只是寻常人家,家底也就和乡下地主差不多,哪来的钱财养着女儿,但若是有个丰厚嫁妆的继母就不同了。赵士铭坚持不娶的诺言也得为他的慈父之心让步吧。 谢玉华皱了皱眉,“那岂不是要我帮赵家白养孩子?” 谢家不缺这点钱财,真正想投资的是赵士铭这个人。这些年为着嫡系在京中为官,就送了不少银两过去,所获利益还不如自己培养一个他们家的官员出来。不说这些,就是冲着她女儿能当上官家太太那也值了。 “你若生了孩子,和赵士铭前头那些儿子争也就罢了,这不过是姑娘,用得着担心什么,左右不过是副嫁妆,培养好了有出息还得叫你一声母亲。” 谢老夫人又意味深长道,“以那孩子的样貌,赵士铭若是又高中为官了,只怕以后要有大造化的。” 男子有寒窗苦读为官作宰的前途,女子也有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谢老夫人毕竟是活了一大把年纪,见识的风雨比子孙吃的盐还要多。那一双眼睛精明得很,瞧那赵家小姑娘瞧得认真又仔细。 谢玉华乖乖虚心听从母亲教诲了。 ―――― 只不过再多的筹谋打算,赵父和赵瑾一回到江州,一切就落空了。 赵父和赵瑾哪怕是赶着最快的路程,这一来一回也有一个多月。而这期间,谢家人没少过来对阿洛和二郎三郎送温暖关怀,做足了体面,极力表现出谢玉华贤良淑德的一面,弄得赵士铭若是不娶似乎就辜负了这一番深情厚意似的。 赵瑾挑了挑眉,看不出来啊他这爹还是招桃花的体质。 先是赵钱氏,后是这位大张旗鼓想做他们继母的谢家小姐。 赵瑾父子两人在老家闹出的动静也不小,甚至将那恶毒的赵钱氏送进了大牢,秋后问斩。不止是因为拐卖侄女的事,赵瑾还挖出了赵钱氏谋害先夫的罪证。 原来比起那个病怏怏身体并不好的先夫,赵钱氏真正爱慕的是小叔子赵士铭,当初想嫁的也是他。只是赵士铭那时考上了秀才,是被全家所看重的天之骄子。 赵钱氏自认也配不上他,但后来赵士铭坚持要娶的妻子,也不过是无依无靠来历不明的孤女,不过是长得样貌好了些,便勾得赵士铭对她百依百顺。 过去看二房夫妇恩爱情深,赵钱氏就嫉妒暗恨不已,面上装模作样贤惠大方,主动帮忙照顾二房的孩子。等到赵父离乡赴考后,她便渐渐暴露了本性,将一切都发泄到侄子侄女身上。 对于赵士铭来说,这份爱慕简直让他觉得恶心,害了他老实敦厚的兄长,又要来害他的儿女。所以赵士铭毫不留情地将赵钱氏送交官府判罪。 经历了这么一遭,本就没有再娶心思的赵父,对其他女子更加避之不及,一听谢家这事面上俊眉就皱了起来。 赵瑾对便宜爹续娶什么的没意见,但是谢家人将主意打到他的弟妹头上,赵瑾就很不高兴了。 赵士铭真心实意地感谢陆家夫妇,拱手行礼道,“这段时日实在是麻烦云朝兄和嫂夫人了。”孩子个个康健不说,还开始读书学文章起来了,可见陆家将他们照料的很好,好友的恩情他定当铭记于心,日后报答。 陆云朝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他又问道赵士铭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士铭诚恳回道,“我这次便是将老家的事料理好,打算带孩子们一起回去的。” 陆云朝闻言皱起了眉头,“那明年科举应试怎么办?” 老家自然比不上文风鼎盛的江州,也就大半年的工夫,他这一回去岂不是要有又一次耽搁了应试。但赵士铭神情冷肃清冽道,“科举虽重要,但在我心中却是远远不及素娘与我的几个孩儿的。” 经此一事,唯有儿女安置在身边他才安心。 陆云朝有感于好友的一片慈父之心,但又觉得因此耽误前途还是有些可惜。这样一想,兴许让好友娶那谢家小姐说不定是件好事。好友与他的儿女总是需要家里有个主母照料的。 于是他又提了提这事。 赵士铭却一如往昔的态度,见他这般坚决,陆云朝也不好再多劝。 赵士铭打算正式回绝谢家,顺便将那些珍贵的厚礼归还回去。赵瑾一听此事脑子转得飞快,牵着阿洛找到了他爹,“爹你是不是想给我们找后娘啊。” “听谁胡言乱语呢。”赵士铭瞪了他一眼,又抱起小女儿,神情温和问道,“容容怎么想呢。” 阿洛抱着吃瓜心态道,“爹爹喜欢,我就喜欢。”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点软糯。 “爹最喜欢你娘了。”赵父脸上一瞬间出现些许怅惘神情,继而又恢复了慈父状态,哄着小女儿玩。 赵瑾扯了扯父亲的衣袍,又嬉笑道,“可是外面都传遍了,全江州人都知道您要娶谢家小姐了。” 赵父才刚回江州,也只来得及和好友陆云朝谈论一些事情,外面的传闻还真不清楚。但赵瑾是什么人啊,论起心眼来比他们多多了,才一两天的工夫,整个江州就被他转悠了一遍。 阿洛默默表示她也想出去逛。 赵父听长子这话,就知道问题了。他本来是想就此带儿女回去了,现在听来谢家弄得声势这般大,他一走岂不是打了谢家的脸面,也害了那位谢家小姐的名声,这惹下的麻烦可不小。 赵父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赵瑾却给出了个主意,既不用与谢家结仇,又能全身而退。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五)(第一更) 两日后, 赵士铭提前给谢府递了帖子,然后正式登门拜访,顺便将那翡翠玉镯还有其他珍贵礼物都还回去。 原本待他亲热不已, 连下人都恭恭敬敬将他当成了未来姑爷的谢家,见状脸色立马就变了,哪怕是心里头恨不得将自家姑奶奶赶紧嫁出去的谢家女眷也难以高兴起来了, 更别说她们的夫君了。 说到底这赵士铭不过是个略有才学的秀才, 谢家嫡出的大小姐看上他,不在意他丧妻又有儿女而愿意嫁给他,谢家成为他的岳家, 甚至肯帮扶他的仕途, 这是他的福气。 赵士铭竟还这般不给面子上门拒婚。 哪怕赵士铭言辞多委婉体面,并多有感谢谢家长辈对他幼子幼女的照拂, 也掩盖不了他此次登门的目的,就是拒绝与谢家结亲。 堂上气氛立刻冷了下来, 谢家人看赵士铭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最后还是谢老夫人压了下来发话道, “唉,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仰慕赵先生的人品才华, 犯了倔脾气,除了赵先生,再不肯挑别人,真是教老身头疼。” 赵士铭闻言连连谦卑道了几句, 表示是自己家卑人微, 配不上谢小姐。 谢老夫人含笑道,“事已至此, 还望赵先生给老身一份薄面,见见玉华,也好叫她死心吧。” 赵士铭微微蹙眉,毕竟谢小姐还未出阁,若是与外男见面只怕损了名声。高坐在堂上的谢老夫人却是分外坚持,一副拿女儿没办法唯有赵士铭亲自说她才肯死心的态度,加上这又是在谢府内,自家人不会随便说什么。 赵士铭只好应了下来。 经过九曲回廊,赵士铭被谢府仆人领到一处荷花盛开的湖边,远远便瞧见了有婢女在旁的谢家小姐,像是精心装扮过,不过赵士铭走到了离她们身前十五步之地就停了下来,再不肯往前靠近。 见他这样子,谢玉华面上神情不免流露出几分哀怨来,她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会吃了他不成。但看着眼前人不过是一件简单蓝衫,却也难掩长相俊美相貌潇洒,风仪清雅,谢玉华心里又是一软。 想起母亲先前暗示她的话,谢玉华眼底眸光微闪,她身边的婢女也适时地退了下去。 见到只留下他们两人相处,赵士铭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真被大郎给说中了,这退也不能,进也不能,赵士铭狠了狠心,决定照着大郎说的办。 谢玉华还没来得及说几句拉近关系话,赵士铭已然先一步出言道,“在下不敢应下这婚事,只因……只因我身子有疾,实在不好耽误了谢小姐。” 听闻此言,谢玉华如遭晴天霹雳一般。 初听长子出的主意时,赵士铭文质彬彬的脸有些没绷住。这话既已说出了口,后面的他也没什么好顾不得面子了,“所幸亡妻已为我留下了几个儿女,赵家也不至于无人承继香火……” 之后的话基本上是夸他原配妻子是如何的贤良淑德温柔善良,子女也个个聪慧灵秀,样样都好。 谢玉华脑子完全是懵的,几乎听不清他说的任何话。她到底是个未婚姑娘,哪里禁受得如此打击,等到事后赵士铭离开,她再见到母亲谢老夫人,就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谢老夫人本来还想问女儿怎么没依她的话行事,随便一两个小计策让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坐实了名分,那他赵士铭不愿娶也得娶了。 日后有了子嗣,又知晓了玉华和谢家的好处,这也不算什么了。但现在见谢玉华这样子还以为她,受了欺负委屈,这可得了,老夫人忍不住面上浮现怒色来。 谢玉华抽抽噎噎地将赵士铭的话都说了出来。 谢老夫人还有其他人听了之后,不禁面面相觑,“这不会真的吧。”谢大老爷摸了摸胡子忍不住道。 谢家二老爷也嘀咕着,“那赵士铭自来了江州后,的确不曾听说过有什么流连风月的传闻。” 原以为是此人严于律己,洁身自好。现在想想男人哪有不沾腥的,只怕是那方面不行,才行不了事的。 若是于房事上有碍,请大夫大夫也没法给个准数,也许吃药的时候好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又虚了下来。说不定问题还不是房事,而是子嗣。 谢家这么一思量来,肯定是不能让谢玉华嫁给他了,哪怕是最支持此事的谢老夫人也估摸不准赵士铭这话是真的,还是推脱之言,到底不敢拿亲生女儿的幸福去赌。 谢老夫人长叹一声,“罢了,玉华你还是歇了这心思。” 谢玉华这会是真委屈,前一刻还是爱慕的如玉君子,后一刻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自己为了能嫁给他,连名声都赔上了,这江州本来就有不少笑话她还未嫁出去的,这事后更是羞死人了。 哪怕此事是假的,谢老夫人也不好将女儿嫁过去了,这未来官家太太的富贵荣华虽好,总也要能知冷暖有子嗣傍身。她教育谢玉华道,“这男人啊要是狠下心来,连个孩子都不会愿意给你,你难道还想嫁过去当个摆设?” 到底是接触不多,没发现赵士铭是这个性子,端以为人品不错,没想到还可能是个情深的。 看来她的玉华到底是没这个福分。 谢老夫人又柔声劝慰女儿,“过段时日,我带你去栎阳见见我的几位好姐妹,再相看几个青年才俊。”她嫡亲的女儿不止谢府公中出的嫁妆,连她的全部私房将来也是给她的,哪里会愁嫁。 她的几位兄长也不是很乐意,到底是谢家丢了面子,于是扬言道,“不如我们给姓赵的一个教训。” 谢老夫人淡淡瞥了长子一眼,“教训?你打算教训什么。” 她摩挲着手中的紫檀木佛珠,语气平淡道,“咱又不是什么争强斗狠的人家,也没有那个本事去斗。” “人家又不是什么白身,有秀才功名,日后还有乡试应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青云直上了。”除非是一招致命,否则便是结下了大仇,赵士铭又不是无亲无故,陆家不还是他的至交么。 谢二老爷讷讷道,“大伯父不还在京中么?” 谢老夫人被次子这蠢话气笑了,“你大伯又凭什么为这点事帮忙对付一个要参加科考的读书人。这当朝为官都谨慎的不得了,他要是做下什么,岂不是给人落了把柄,到时候阖族都要受到牵累。” 谢老夫人心里头虽也不高兴,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从始至终虽使过一些手段,但都不会轻易越界。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赵士铭回来后没多久,谢府又派人送来些礼物,说是听闻赵先生要携带儿女归乡,老夫人命人备了些送行礼,言语间一点也没提起过之前的婚嫁事,仿佛不曾发生过。 就是赵瑾也觉得谢老夫人这事做的大气,先前他还担心着谢家万一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了,比如来个落水救人,不小心滑倒在他爹怀里等等,赵瑾一点也不怀疑古人的真实节操。 这几日全江州的风言风语,肯定不止是谢小姐想嫁给他爹,而是谢家想要赵士铭这个女婿了。赵瑾也是弄清楚他爹没想攀附谢家的富贵当个吃软饭的,才出这样的歪主意。 其实赵瑾是不在乎他爹续娶的,以后后娘和谢家就是想做什么,也有他这个大哥护着弟弟妹妹,不让他们受委屈。 谁能想到他爹真是个古代绝世好男人,准备后半生都为原配守身如玉了。 ―――――― 阿洛估摸着在江州也待不久了,也就依着陆小姐姐陪她玩。陆幼宁开始是喜欢给容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后面就变成了教她读书识字。 阿洛待过的古代世界文化传承大体相同,哪怕隔了一两个世界,曾经的那些记忆倒也没有消退。想扮起真三岁小孩来磕磕绊绊的背诗念书有些难,试过一两次后,阿洛索性也不装了。 在陆幼宁看来便是,“容妹妹好聪明啊。”然后好为人师教她的兴致越发起劲了。 阿洛:“……” 陆幼宁作为陆云朝膝下独女,论重视教养的程度不下于其他同等大户人家的嫡子,在父亲的熏陶下自幼便酷爱读书,连四书五经也是看过的。 陆家只有她一个女孩,平日跟随母亲出去交际,认识的同龄女孩却不如她这般得天独厚,谈论得也多是些绣花编络子的事。 难得遇到一个志趣相投的,哪怕赵容年纪小,却与她很合得来。 陆幼宁打心底是觉得容妹妹天资聪慧更甚过她,越发欢喜。听闻她要随赵世叔回乡后,小姑娘还很是不舍了一番,回头还将自己珍爱的许多书籍整理出来送给阿洛。 等上了船,阿洛翻看着那些被文人大家批注过的书籍时,后知后觉想起主角赵瑾和陆幼宁的青梅之情不会也要被她蝴蝶了吧。阿洛思考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这种事不知好坏,她还是不要多管了。 赵士铭注意到女儿对着书微拧着眉头,在他带着慈父滤镜下看来,自然是无处不可爱的。他也没觉得才三岁多的小女儿能看得懂这些书,许是被这书上的一些图画吸引了吧。 和阿洛他们来时相比这旅程简直天差地别,赵父为儿女考虑,花钱定的是上好的船舱,里面也够宽敞通风,不仅供应简单的三餐,还能熬药。 这江船一坐便要十几天,未免无趣,赵父闲来无事便将女儿抱到膝盖上给她念书,并非照本宣科地读,而是化成了简单诙谐的故事。这本就是教人正心修身,养性育德的书籍,从赵父口中娓娓道来更添趣味。 不止是阿洛,二郎三郎也被拘着听父亲念书。 唯有赵瑾在船上到处转悠与三教九流各地人士打交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大熙朝的事情。 赵父说了他两回被他诡辩后也不再管束他。经历这诸多事后,赵父可不会随便小瞧自家长子,许是经历坎坷众多,大郎较之同辈人心性成熟且多智,常有惊人跳脱之举。 等回了老家临州,他也多的是时间教养长子,将其培养成才。 大郎先放一边不管,从二郎三郎还有容容之间,赵父倒是有些惊异。起初几日他并没有惊异,但随后的几句简单考问之下,便显现出了差距。 二郎三郎在陆家时还被好友带着读书,倒是有板有眼。而容容的天分却好的出奇,不过听一遍便可复述出来,而且许多地方一点就通。 听好友陆云朝也说过,只是同他家女儿一起玩耍学些字罢了。 阿洛想着她终究不可能一直扮演普通小姑娘,甚至她还打算在这个世界继续修道,也许表现出她的‘早慧’会是个不错选择。 江船抵达后,阿洛见赵父并没有带他们回乡里,而是来到了临州城中的一处两进宅院,既不偏僻,也不靠近喧闹的市集。赵父抱着小女儿,又摸了摸其他孩子,温和含笑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赵父带着赵瑾处理了恶嫂一事后,就将老家的良田产业都变卖了,听从儿子的意见在城中挑了一处合适的小宅买下来,还找牙行买了几个下人,包括厨娘和仆人。 倒不是赵父好享受,只是他一人带着几个孩子,总是不好照看过来的。 他是不打算再回乡里了。对于村长里正还有其他一干人等,赵士铭心里也是有恨的。这一年来但凡是有人肯给他托个信,他的儿女也不用受这么久的磋磨。 买了宅院和仆婢后,赵父手里还有些余财,加上与城中书斋约定的一些润笔费,偶尔给人题诗作画,暂时也够用了。 安顿下来之后,赵父第一件事就是教孩子们读书。 赵瑾还以为自己作为穿越者还能扮个神童什么的,奈何他在现代是理科出身,这种咬文嚼字的古文章实在难为他,尤其是他居然被自己才三岁多的小妹给狠狠打击了。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六)(五年) 在赵士铭正式开始教学之后, 阿洛表现出来的异常早慧就让他欣喜不已。 往昔在陆府寄读的时候,好友陆云朝可是没少向他炫耀自己的宝贝女儿陆幼宁天资出众,读书识字聪明灵秀不下寻常男子。现在赵父也不用羡慕了, 甚至更加自得。 二郎和三郎还是单纯的孩童心理,只觉得哇小妹好聪明好厉害啊,爹爹教的她一遍就会了, 学习背书又快又好。 而穿越者赵瑾就是真的惊到了, 他是第一次见识到真有这种过目不忘的天赋,而且在读书习字上仿佛跟开了挂似的。 要放在现代都可以拉去测一测智商了,说不定还能进那什么门萨俱乐部。 赵瑾都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的麻木了, 这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而赵父在孩子们的学习上则另有一番感触。 大郎虽性子成熟心思敏捷, 于读书上却不那么热衷,还需要多多督促。二郎和三郎他也教导了一段时间, 看着资质有限,若是日后学习勤勉上进, 应该也能取个秀才举人功名。 唯有小女儿赵容, 才三岁稚龄便可看出资质灵秀非凡, 异于常人,有时连他也为之惊叹不已。 若非熙朝未准许女子科举,否则以她这天资日后拿个状元也不成问题, 赵父不免感叹道, 赵瑾听了这话心里却是一个咯噔。他爹这句话怎么像极了立fg,想想古往今来多少才子文豪风流人物无数,但被冠以才女之名的却多是境遇坎坷, 命途多舛。 这个世界并非他记忆中历史上哪个朝代, 应该是架空的。那万一他家小妹就是这个时空历史上某位千古才女呢。 一不留神被脑补众多吓到的赵瑾,连忙摇头心道呸呸呸, 这听起来多不吉利啊。 对赵父表露出来的惋惜,阿洛并不在意,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又不是要去做什么状元将军,显露出聪慧天分来,也是为了以后让他们更能接受她的与众不同特殊来。 赵父对待儿女的教育一视同仁,然后通常情况就是,阿洛早早完成了功课,看看书或是玩着大哥不知从哪弄来的现代玩具,小口小口吃着大哥让厨娘准备的蜜饯小糕点,还有雷打不动一日三顿的服药。 哥哥们就待在屋子里,在赵父的监督教导下抓耳挠腮的写文章,背书背到口干舌燥,练字练到手腕发酸。 三郎特别羡慕,除了那苦苦的药汁,好在小妹总是会给他们留一些小点心的。 本来对这些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不怎么看得上的赵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变得发奋图强了起来。 赵父以为是见到容容的聪慧刺激到了他,促使大郎勤奋上进,想想也是件好事。 殊不知赵瑾那日脑补后,回头又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番,然后深觉得在这古代女性生存不易,有才华的女子更是艰难,可能遇人不淑,也可能因为无法施展才华囿于后宅而郁郁而终,还可能才华名声太盛而遭到酸腐儒生的嫉妒攻讦。 一想到小妹未来可能面对这个境地,赵瑾立刻就不好了。 他丝毫没有想过为了让赵容适应这个时代的规则而去改变她,抹灭她的聪慧天分。 赵瑾想要的唯有自己越发强大起来,在这个时代掌握权势地位,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才能为小妹遮风挡雨,留出一方自由自在的天地。 ―――― 距离阿洛穿越过来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时间里,阿洛有着父兄庇护,可以说过得相当舒心自由自在。 家中生活也是一年比一年好,还换了更大的新宅邸。 这得归功于赵瑾的众多奇思妙想,头两年弄出了一个蜂窝煤工坊,后来又盘下酒楼,又接连弄出了酿酒和制纸工坊,基本上都是日进斗金,外面的人还给赵瑾取了个小财神的绰号。 连远在江州的陆家也有所耳闻,陆云朝与赵父书信往来时,还忍不住提起夸赞一番。 虽说这些是商贾之事,但赵瑾小小年纪,手腕却不简单,行事还有分寸,拉上了临州三大商号和知府一起分润。 凡是他弄出来的东西都会迅速风靡江南之地,那色如琥珀香味醇厚的美酒,还有薄如蝉翼的雪白纸笺,许多文人雅士也爱之不已。 年前的时候,赵瑾还举办炒作了一个盛大的花会,推出各种各样的美酒和纸笺,吸引了众多江南文人题诗做赋,最后还编纂刊印成诗集传扬。大大博得了这些文人雅士的欢心,连赵瑾提出的润笔费也推却了。 陆云朝因为族中有事未能赶上那场花会,遗憾不已,但随后只能买了诗集,在家中多多欣赏品鉴那些随着花会出名的诗词。 不过其中居冠的那首小词,却不知是何人所作,只知落款为无涯居士。但因清新质朴,化诗为画,天然去雕饰,被当时在场的众文人推举为第一,其他诗词皆不能比。 要知道文人多是自视才华,眼界素养高的,能让大多数人心服口服,没有争议声,可见这首小词惊艳到了何种地步。 不单是诗词才华,还有那一手极为潇洒豁朗的簪花小楷,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却教人赞叹不已。花会结束之后,那首小词所题的竹青纸更是供不应求。 陆云朝翻来覆去品鉴那首小词,也是极为钦佩的,还忍不住在与好友的书信中问一句,可知道那无涯居士为何方俊才人士。 接到好友信上有此一问,赵士铭不知该笑还是该无奈。 原来那时赵瑾兴致勃勃想炒热花会的名声,既要找好彩头,又要能激起那些文人雅士比试之心,便想着先邀一些水平高的诗词来。连赵父也过来帮忙,为此阿洛也随手作了一首。 未料到竟一举夺冠,幸好在未署真名,而是拟了个无涯居士的笔名。 毕竟是好友,赵士铭亦相信对方的人品,于是在回信中简单解释了几句,未有隐瞒。 隔着大半月后陆云朝打开好友回信后不免大惊,有些不敢相信。他记得好友的幼女今年应该才八岁吧,竟能做出那般天然清朗的小词来,还有书法笔墨已见真意,风骨凌然。 赵士铭还在信中说什么小儿游戏之作,不值一提,这是妥妥的在炫耀吧。 陆云朝忍不住寻来自家女儿,问道关于赵家小姑娘的事。他有听夫人说起两人好似还是手帕交,常有书信来往。 “这是容妹妹的字迹,我认得的。”已然长成为豆蔻少女的陆幼宁笃定道,还从自己房中拿出与赵容的书信来,反正其中内容多是讨论书籍诗词的,没什么见不得人了。给陆云朝一看,果真与那小词的笔墨相似。 听闻花会诗词夺冠的事,陆幼宁也颇为高兴道,“容妹妹本来就是极为优秀的。” 陆幼宁虽虚长赵容几岁,却也是自愧不如的,也越发喜欢与她往来,哪怕两地甚远,一月不过几封书信,但与容妹妹谈论这些志趣相投的事,总比外出交际与其他人家的千金小姐谈论绣花首饰,争奇斗艳来的舒服。 陆云朝则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好友的儿女一个个真是了不得啊。 花会题词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随意便抛之脑后。阿洛也很少显露人前,她一直用灵气慢慢调养着身体,没有急着步入道途。另一方面赵家这些年来不吝钱财用各种珍奇药材养着她,渐渐的她身体也从孱弱不堪恢复如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以后不用服药了,平日多走走锻炼身子就好了。” 听到临州的名医大夫诊断都是这么说,赵家上下都高兴了起来,赵瑾还给府里府外名下产业的人都发了三个月的奖金。 接下来便是赵家的另一件大事了,那就是赵父要准备乡试了。 赵父并没有真打算放弃科举仕途,只是放心不下年幼儿女耽搁了几年。如今赵瑾已经长大成人,独自撑起全家照顾弟妹,他也就能安心去赴考了。 赵瑾也是极为支持的,富贵闲人的日子虽好,但到底不够牢靠,还是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地位。他年纪还小呢,现在还得靠亲爹在科举仕途上多努把力了。 “您就放心走吧,家里都交给我了。”赵瑾拍拍胸脯保证道,“这乡试一路上我都替您打点好了,凡事都不用您操心,有照顾您衣食住行的仆人小厮,您只管好好考就是了。” 事实上,早几年开始家中里里外外就是赵瑾一把手了,赵父在读书上有才华,但在这些打理庶务上还不如自家儿子了。连现在闻名临州的这份家业都是长子给挣下来的。赵父见过他训练管教那些工坊工人,还有清点账目产业时都颇有气势的样子。 别人夸赞他儿子有本事时,赵父心里也是有些虚。 和他一同参加乡试的人,也有靠父母靠岳家供养的,唯独他靠有个好儿子。 唉,若不是素娘,他又何来这样的好福气。赵父感念追忆了一番后,凝神静下心来,在考卷上挥墨即就。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七)(第一更) 赵父走后家中一如往常, 没什么两样。 赵瑾对名下产业暂时没有扩张的打算,就是再想做点什么也得等他爹考上举人或是进士了。哪怕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想法见识,赵瑾也不敢迈太大的步子, 怕扯着蛋了,还要顾着全家老小呢。 他也没有前些年那么忙碌了,人手基本上都培养出来了, 平时过问一下就行了, 所有产业账目上他用的都是现代记账法,上一世他在现代感的可就是金融这行,什么没见识过, 不怕下面人敢弄虚作假。 要是真有人能蒙骗, 那赵瑾立马就将捧着当人才了。 阿洛提出想习武学剑,大哥赵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甚至恨不得举双手赞成。他本来就担心小妹如爹说的那样才华太盛慧极必伤,成为那种容易香消玉殒命途不顺的才女。 这下好了, 习武既可以强身健体, 还可以在有危险的时候保护自己。 他不介意日后的妹夫有什么不好的, 小妹直接给他家暴一顿的。 不过看着才岁自家养得水灵灵的小白菜,赵瑾一点也不愿意去想未来会被哪家猪给拱了的糟心可能。 习武这事哪怕是赵父可能都要犹豫一下才会答应,但赵瑾可没有古代男子要求女子三从四德温柔贤淑的观念, 尤其还是对自己这一世的至亲手足。 他曾从恶毒婶娘和人贩子救下小妹,背着她找大夫看病,又带着弟妹辛苦寻父,这些种种, 对赵瑾而言已经是视若性命的亲人了。不止小妹, 二郎三郎也是一样,在他决定带他们走的那一刻, 便是他肩上的责任了。 ―――― 阿洛刚提出来想学习剑术,第二天,赵瑾就让工匠到府里来开辟出一个专门的演武场,还说要请位好的剑术师傅来。 结果不到几天工夫,他便请来了一位白衣侠客模样的人物,三十岁左右,生得剑眉星目面容刚毅,目光始终平淡端正,观其行走呼吸看着像是武功不凡的练家子。 赵瑾给小妹介绍道,“容容,这就是我给你找的教习先生,姓甘,你叫他甘先生就行了。” 然后又压低声音跟小妹咬耳朵道,“要是不喜欢,哥再帮你找别的。” 那白衣侠客显然耳力很好,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想他甘卿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翩翩白衣云端客。现在因为意外欠下人情许以承诺,来给一个娇娇小姑娘教武功,居然还会被人嫌弃。 阿洛倒是乖巧的行了一礼,“赵容见过甘先生。” 甘卿微微颔首,见这个小徒弟知礼不见娇矜之气倒也有了些好感。 阿洛也挺意外的,按理说这只是个低武世界,赵瑾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个半步宗师的人来,这运气也太好了吧,不愧是被系统称为大气运者的人。 这些年观察下来,阿洛对这气运也有了一二了解,气运本是虚无缥缈的,看不透摸不着的。有气运在身的人,会受到天道法则的偏爱,行事比常人要更顺利。 正如赵瑾一路来逢凶化吉,顺风顺水,虽有波折但无大灾,当然这也离不开他自己的努力用心经营。随着本人各方面的成长,气运也会越发的强盛,甚至佑及身边的人。 这也是阿洛不担心赵父赴考乡试的原因,以赵父的才学通过考试绰绰有余,加上受到赵瑾的一些气运庇佑,无病无灾顺顺利利考完是没问题的。 搞定一应事宜后,赵瑾又私下对小妹道,“学不好没关系,大哥以后花钱请大批高手来给你做护卫。” 花钱不行的,以后还可以用权势,只要能付出足够多的利益,这世上没有请不来的人,赵瑾很明白这个道理。 不止阿洛习武,二郎三郎也被赵瑾拉去学学锻炼身体了,他自己时不时也去蹭一下课,很有现代资本家使劲压榨甘卿这个工具人的作风。 二郎和三郎也没有想到,父亲去考试了他们的课程反而更繁重了,还增加了武课。 父亲不在,一家之主当仁不让就是大哥赵瑾。许是年少时的经历,二郎和三郎对赵瑾是打心底的敬畏信重,比赵父还要更甚。赵瑾说的话,他们都乖乖听着。 甘卿也是无奈,最后想着赶一只羊也是赶,赶三只还是四只也没什么区别。 他也算是个因材施教的好师傅,以二郎厚实的身板还有他自己喜欢的选了枪法。而三郎,虽不像小时候那样风一吹就倒的哭气包,但才学几日便难坚持下来了,还是赵瑾压着他每日都得上武课。 甘卿叹了口气,那就是从最基础的扎马步开始吧。 唯独阿洛不同,甘卿在教了一段时日后,就发现她资质悟性上佳。原本只是完成承诺了结人情的事,这下忍不住更用心了些,真有将她当学生悉心教导的态度了。 听他说自家小妹乃是少有的武学奇才,赵瑾不禁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还颇为自豪骄傲的样子。 甘卿同他说这话也略带试探之意,在他看来这赵家也挺与众不同的,他虽刚来不久,也听说了赵家生意做的不小,但还算是书香门第,竟会同意让家中女儿习武练剑,就是落在他这个江湖人士眼里也挺稀奇的。 不过赵家没那么多规矩拘束,对他这个江湖豪侠也没有什么轻鄙偏见,就像是对待正经教习先生一样,处处照顾的妥帖适当,束丰厚,一日三餐加平日的零食小点心也别有风味,难怪赵家开的酒楼颇具盛名。 甘卿虽不至于乐不思蜀,但在这样的待遇之下,也没有撂挑子一走了之。 赵瑾作为穿越者,一般首要目的就是改善衣食住行方面生活条件了,尤其是在赚的钱越来越多之后,更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连个马车他都嫌弃没有弹簧太颠簸,舒适性不够好而进行了一番改造。 赵父虽然是传统的读书人心态,觉得钻营这种奇淫技巧于名声不好,但体验享受过种种好处后,果断真香了。 在赵瑾心目中,小妹就是当个行走天下的侠女,也比困于后宅郁郁不得乐的妇人要好。当然若是他能选择,那就是小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家算不上什么密不透风,加上赵瑾又是建演武场,又是请师傅的,很快就传了出去,还惹来不少非议。 哪怕阿洛有二郎和三郎陪着,说什么到底是家里没个长辈,还让姑娘家学武。正经人家的姑娘应当是文静娴雅的,该学的是琴棋书画,女红管家,哪有千金小姐舞刀弄枪的啊。 说着说着还有人说起了这赵家的小娘子生下来亲娘就去世了,可见是有克母之命。 别看赵家小娘子才岁,等到说亲的时候光是这些传闻,只怕在这临州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不少与赵家交好的人家为之叹息,只觉得赵瑾还是太年轻了些不知事。 然而别说一心只有修行的阿洛不在意,就是赵瑾也压根不在乎这些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 什么名声有碍,以后没人敢娶赵家小娘子了。他家小妹以后算是要嫁人,那挑的也要是天底下最好的。一个小小的临州算什么。那些愚昧无知鸡蛋里挑骨头的妇人知道什么,他家小妹真论才华,全江南的文人,没一个都能打的。 当初花会上,小妹题的那首词夺魁后,赵瑾本是想炫耀一下小妹的才华的,被赵父阻拦了。 赵父是担心女儿名声太盛,家里护不住。也许以赵瑾的聪明手腕,哪怕高官权贵也有法子对付,但若是最上面的皇家呢,一道征召圣旨下来,那就是骨肉分离,宫门深似海了。 这些年有赵父在旁边提点着,赵瑾也收敛了穿越者的自大傲气,行事更加谨慎些。 但这次赵瑾也不会白吃了亏,查清楚是有谁在这流言上添油加醋。这临州城的三教九流早就打过交道了,赵瑾还有意花钱培养了一些小乞丐,有助于消息灵通。 他自认心眼小,可不会有什么君子之人,别人要是跟他来光明正大的,他也肯来正道,可若是想玩阴的,他也会更狠。 哪怕其中有知府大人的夫人,没过两天,儿子喝花酒被揍了,娘家弟弟赌钱欠了一大笔债,要债都要到知府府上去了,知府大人还不能把人抓进大牢,谁让他小舅子是跟漕帮的人赌钱呢。 最倒霉的还是三大商号之一的梁家,这段时间几乎成了临州城的笑柄,什么叔嫂偷情扒灰,婆婆侵吞儿媳妇嫁妆的家中丑闻都被扒了出来,生意上也出了问题,以次充好被买家抓住了证据,还告到了官府,吃官司不说做生意的信用也受到了极大打击。 赵瑾勾唇一笑,眸色冷漠,这前院后宅起火,家里的长舌妇应该也就没时间说人闲话了吧。 他这番行事虽没留下什么痕迹,但被梁家丑闻压下去的先前针对赵家小娘子名声的流言,出手的人自己心里也有鬼,知道是赵瑾的报复。 如知府夫人这般地位的,当即就在家中闹开了,要知府给她的娘家弟弟还有宝贝儿子出气。 听得知府头疼又恼火,且不说赵士铭乡试结果还没出来,就是这赵家小郎君,什么时候和漕帮的人搭上了关系。连他知道了也心惊不已,要知道漕帮后面靠着的可是朝中的几座大山啊。 知府教训了夫人一顿,让她别想着惦记赵家新开的胭脂水粉工坊了。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八)(第二更) 半月后乡试放榜, 赵士铭不但榜上有名,而且还是案首,直接就是解元之名。 知府大人最早得知此事, 赵家运道真是好,父子二人都了不得,临州几十年了也还没出一个解元呢, 暗叹了一口气后, 他便传令让人备份礼送去赵家表示心意。 旁边的知府夫人酸溜溜的道了一句,“不就是个解元么,用得着给这么大脸面么。”为儿子和娘家弟弟的事没找赵家麻烦已经算客气了。 知府大人捧着温热的茶杯淡淡道, “你别忘了, 明年三月还有会试呢。” 三年还有三年,压得了爹, 还能压得了儿子,总能出头的, 结个善缘总比结仇好。 消息一传来确认无误后, 不止临州知府派人送来祝贺, 就连被赵瑾坑得最惨的梁家也主动登门,送的贺礼也意外的贵重,连赵瑾都惊讶了一下, 这梁家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梁家心里是挺苦的,想想他们在临州经营了几代人,也算是地头蛇了吧,连知府大人也会给点面子。 与赵家生意场上的竞争, 居然玩不过一个才十五岁毛都还未长齐的小子。想拉上知府夫人以势压人, 结果也没能拿捏到赵家,被报复的生意亏损不说, 因为街头巷尾的丑闻,家里人出门都抬不起头来,儿女的婚事也成了问题。 而赵家一眨眼就出了个解元老爷,秀才和举人虽都是功名,但到了举人才算真正跨入了士大夫阶层,又是解元之名,不出意外还有更上一层的可能。 士农工商,论门第商户终究是比士大夫矮上一截的。 梁家哪里还敢再恨赵瑾,只盼着多送厚礼让他消气,莫要再记着这事才好。别说跪舔了,就是让梁家将自家女儿送给赵父或是赵瑾为侧室,他们也是愿意的。 有这个意思的不止梁家一家,赵父高中解元的消息传遍临州后,赵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除了恭贺的,便是来给赵父和赵瑾做媒的。赵瑾本来还听着有意思,一听还有他,差点没惊得跳起来。 赵瑾忘了他已经十五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可以成婚生子的年纪了。 对待这些纷至沓来给他介绍各家淑女的媒婆,赵瑾有些招架不住,干脆都推脱给了他爹,表示一切都由他爹作主,府上总算清净了不少。 另外临州再也没有人非议赵家小娘子克母命还有习武之事,提起赵家的公子小姐,个个都能吹得天花乱坠。 再说了解元老爷的女儿,会愁嫁不出去么。连阿洛身边的婢女脸上笑容都多了几分。 过了不久,乡试高中的赵父也披星戴月地回到了临州。 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家中儿女可还好,考较他不在时孩子们的功课,可有懈怠了。 二郎赵琅和三郎赵琦有些紧张,在赵父温和的目光注视下还是磕磕绊绊地背完了释义策论。问完后,赵父心里大约有了些底,几个孩子可以下场考县试府试和院试了。 等到了小女儿赵容这里,赵父就只有连连点头赞叹的份了。 即便得知女儿习武学剑一事,赵父也只是微微蹙眉,也没有半分苛责,还温声问道,“容容喜欢么,会不会觉得练剑辛苦。” 听说小女儿每天都要练好几个时辰,风雨寒天也不歇的,赵父都心疼坏了。 阿洛抬头看着他认真地道,“爹爹,我喜欢剑术。” 赵父摸了摸阿洛的头,点点头道,“好,那就好好学,读书也好,习武也好,无论学什么都要坚持下去,不可懈怠,当然你的身子最重要。” 不仅在女儿面前允诺,赵士铭又是去见了甘卿甘先生,态度就如同对待儿女的老师一样敬重。同时也表现出自己的期许,没想过练出什么本事来,能强健体魄便是好的。 虽说容容已经停了药,但她自小体弱又遭逢大难,她的身体状况一直是赵父挂在心上的事。这也是他不阻拦女儿习武练剑的主要原因。 与女儿身体康健相比,名声什么的不值一提。 赵士铭无疑是位宽容开明的父亲。 因为怜惜女儿这份超出常人的聪敏灵秀,又限制女子之身难有作为,赵父对阿洛也越发包容,一向不愿拘束了她,比起外头那些名声德行,他倒宁愿她过得安乐快活些。 而且赵士铭也觉得长子有句话说的对,若是他博了富贵功名,想娶他女儿的人多的是,根本不愁挑,更不会有人会诟病他女儿有克母之命。 想到这赵士铭眉宇间出现一抹隐含的沉郁怒意。 ―――― 赵父回来之后,来拜访赵家或是给他下帖子的人更多了,各种各样道贺的送礼的,还有攀交情的。 连赵父压根没印象的远亲也跑过来拉关系了,其中就有赵家老家的乡亲父老,赵父当年因为儿女被虐待的事,与村子断绝了关系,连父母兄长的坟都迁了出来,寻了更好的地方安葬。 村里人也没想到赵父会做得这么绝,原以为赵士铭性情温和淳厚,读书人又好面子,乡里乡亲的不会多见怪。哪里知道赵士铭在其他事情上好说话,但儿女却是他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现在那些乡亲父老后悔也晚了,要是当初肯用心照顾一些,这份解元公的喜气也是他们的了,都是可以在乡里建祠堂的,全乡也能受到惠泽。 有人打听到这些年赵家是真的发达了,还在临州城中挣下一大份家业,如今又高中解元。 他们不敢得罪了赵家,就只能迁怒怨恨那个没良心狠毒的妇人钱氏。她也早已被赵士铭从家谱中除名,就连被判刑问斩后,他娘家人也没去给她收敛尸身。现在更是恨不得家里没有生养过这个毒妇了。 近有乡里的人,远有江州的谢家,那也是一个意难平。 赵父这个解元不说到闻名天下的地步,但也是全省独一份的。但凡自己不作死,上京会试最差也能得一个同进士谋个官职。谢家难免生出错过个如意良婿的心思。 谢玉华早几年便出嫁了,许的也是栎阳的一门大户人家,这婚事也算门当户对,对方也只比她长了两三岁,容貌也端正,先头的正室夫人因为难产一尸两命去世了,也没有留下孩子,她嫁过去也跟元配嫡妻差不了多少。 谢玉华原本还挺满意的,结果难得回娘家就听闻赵士铭中了解元,正如母亲所说的有当官家太太的福分,被她错过了,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是金尊玉贵的姑奶奶,嫁人之后难免要操持应对府内府外各种往来交际,这眉眼高低立马就摆出来了。 单是在妯娌间就多有矛盾,明明她是长子嫡媳,当家宗妇,婚后也生下了一双儿女,地位可以称得上稳固,偏偏二弟媳妇仗着夫君是个举人,就处处给她脸色看。 老夫人也偏着二房让她退让些,谢玉华心里委屈难平,夫君也不说什么。 谢老夫人听了也是无奈,她只能尽力为女儿挑选好人家,总不能代替她把日子过好,只得劝她不要再想那些事。不管当初赵士铭拒绝他们谢家的理由是真是假,终究是没那个心思。 这点谢老夫人的确是说对了,那些再次登门说媒的也全部被赵父回绝了,先是声明自己并无续弦之意,至于长子则推说年纪尚轻,暂不考虑婚事。 赵士铭对明年三月京城会试也有些把握,准备待自己考上进士后再慎重思量大郎的婚事。 交际应酬了半月后,赵士铭便开始闭门谢客,专心准备明年三月的会试,家中有长子操持,连二郎和三郎的学业也有女儿管着,以阿洛的才学,教两个孩子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赵士铭可以说十分轻松毫无后顾之忧。 陪儿女过完年后,赵士铭便启程赶赴京城春闱了。 赵瑾担心路途遥远,不比乡试在省城近,路上会有什么危险,于是特地给赵父安排了漕帮的船一路北上,还准备了几个身手好的护卫,包裹里的钱财不多,但赵瑾给了他爹几张汇票,可以在京城大丰商行的提取钱财。 赵瑾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的安排令赵父在船上意外遇到了一位贵人,而赵父表现出来的谈吐才学,也让那位贵人起了看重之心。 在学习剑术上,阿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天分进益迅速,连教习先生甘卿也咋舌不已。 二郎和三郎还在练习基础的扎马步时,她已从从初学的木剑换成了铁剑。同时她也开始修习正宗的玄门心法,甘卿本来打算传授她一套内功心法的,后来见她自有一套吐纳的心法,十分适合她,也就没有多说多问。 不过半年时间,甘卿便觉得自己教无可教了,自己这半个学生以后武功剑术也必当远在他之上。完成承诺后他分别给二郎和三郎,还有赵瑾他们留下适合的一门武学后,便飘然离去了。 与此同时,赵家也迎来了更大的喜事。 赵父金榜题名,还被天子钦点为探花。 而在临州的赵家迎来了比上次乡试放榜还要盛大的热闹,这回是真的要被踏破门槛了。 哪怕像知府这些猜测赵士铭很有可能高中的人,也没想到他大器晚成厚积薄发,在殿试上被天子钦点为探花。此后应该会是要留做京官的,知府也是希望与赵家交好关系,以后能在官场上帮扶一下。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九)(上京) 京城国子监, 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进的地方。 下课的钟声一敲响,国子监的夫子微捋长须离开了教室,走时还看了某人一眼, 这小子挺懂尊师重道的,他还没说什么就送了好几张蹴鞠大赛的贵宾票。 夫子对这种热闹没什么兴趣,奈何家中老妻和孙子天天提。罢了, 这小子那几次偷溜逃课的事, 他暂不记着了。 被他看过的那位年轻学生气质与众不同,眼神明亮,眉目带笑, 就算不笑也如同在笑一般。哪怕坐在教室角落的也分外引人注目, 几乎全国子监无人不认识他,赵瑾赵牧之。 赵瑾收拾好东西正要走人, 身边的一位衣着质地不凡的学生拉住了他,惊声道, “听说陛下今天也会出宫看蹴鞠大赛呢, 你怎么就要走了?” 此人名叫张崇, 是肃国公的嫡孙,也是国子监中勋贵身份数一数二的学生了,但在与赵瑾结交之后态度大变, 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瑾随随便便折腾出的一个蹴鞠大赛,又是□□又是投票的,不但挣得盆满钵满,还得到了天子的青睐赞许。 别看他是勋贵之后, 但非家中受到看重培养的嫡长子, 在京中能仗着身份肆意,更多是纨绔不成器的名声, 却因为跟着赵瑾折腾了一下,就得见圣颜。 回去后连祖父和父亲大伯他们表杨了一番,说他总算有几分像样了。 从那之后张崇便打定主意,赵瑾这人能耐多着呢,跟着他混有好处。 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也很多,来到国子监太学不到半年的时间,赵瑾身边就多了不少拥趸和追随者,完全让人想象不到他初来乍到时被其他学生轻视排挤的样子。 谁让国子监太学乃是全天下最高学府,除了来此镀金家世背景雄厚的勋贵之后,就是从全国各地推荐的优秀学子,那个个都是拔尖的,赵瑾哪边都不沾,一个五品京官的儿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门路才能进来的。 赵瑾还在心中腹诽,他爹将他丢到这地方来,这不是让他受欺负么。 就在一年多前赵父升了一波官后,也没忘了自家儿女,把取得秀才功名后在家中富贵悠闲度日的赵瑾提溜到京城来,还给他谋了个国子监太学的名额。 赵父也挺冤枉的,他这不是担心以长子的资质考不上举人进士么,总不能像他那样拖到三十五六吧。入国子监读书便可在京城直接参加应试,另外就是不再考取功名,也可以直接以国子监监生的身份直接入仕,到时候他再为儿子谋个官缺就是了。 谁能想到他这么能折腾,还折腾到了陛下面前,赵父辛苦为官四五年,面圣的机会都不多,还比不上儿子一次性出的风光。 到现在,蹴鞠大赛已经成了京城一大盛事,月月都有,连陛下也喜欢,多次微服出行观看比赛。 赵瑾笑着道,“今天我弟妹到京城了,我得去接他们。” 张崇有些不解,牧之兄的亲人远道而来了,让下人去接就是了,也不是非要自己去,何况错过了得见圣颜的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呢。现在给陛下留有好印象,说不定以后仕途都多了几分顺利。 然而赵瑾毫不在意,肯解释一句已经是客气了,在他心目中天王老子也没有他弟妹重要。 作为现代穿越者,他对皇帝并没有时人那么重的敬畏之心。皇帝不也是人,一个嘴巴两只眼睛的,而且都六七十一把年纪了,身体不怎么好,倒是喜欢热闹。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小妹赵容了。两年不见,也不知道小妹怎么样了,可长高了,还有二郎和三郎可好。 京城码头处, “这船怎么还不到,难道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向来智慧多谋如珠在握的赵瑾,遇上家人的事也难免失了镇定,耐不住地踱来踱去,目光焦急地望着那一片江河。 他身边的仆人安慰到,“公子,就在这一个时辰呢,是您来得早了。” 这时远远突然传来几声高呼,“牧之兄。” 他转头望过去,就见张崇骑着马迎面而来,挥着手跟他打招呼,待到近前下马来后,赵瑾微挑了挑眉,“你不是在蹴鞠大赛那边么?” “唉,陛下也就看了半刻钟不到,内阁那边有急事上折,圣驾便回去了。” 张崇叹了口气道,余下的蹴鞠大赛虽也精彩,但陛下一离开他也失去了几分兴致,又想起赵瑾说他去接来京的弟妹,为着与他交好关系张崇便赶过来了。 正说着话时,带有标记的江船远远驶来,抵达了岸边。 当阿洛从船上走下来时,周围原本熙熙攘攘的码头边都安静了一瞬。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容姿姝丽,仿佛世间的灵气都汇聚到了她一人身上。哪怕远未到能让男人生出绮思的年纪,容貌却足以让人心动。 赵瑾虽恍神了一下,但好歹是从小看着妹妹的神仙级别颜值长大的,适应力比较高。 张崇就直接看呆了,甚至口舌都不清晰来。 往日张崇见过的美人也不在少数,但到了这少女面前,便如鱼目和明珠,有云泥之别。他忍不住由衷感叹道,“牧之兄,早知道你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妹妹,我就……” 看着赵瑾露出的死亡威胁凝视眼神,张崇很聪明的瞬间改了口风,“我……我就把她当我亲妹子对待了。”差点没咬着舌头。 这一二行径,张崇哪里看不出来,牧之兄对自家妹妹是极为在意的,可不能随便冒犯了。 要知道牧之兄不但有本事,而且还记仇着呢。刚来国子监那会,有些比较跋扈的人得罪了他,其中还有宗室子呢,最后不还是倒了大霉。 阿洛一双眸子透着无辜与清浅,唤道,“大哥,好久不见了。” “大哥。”二郎和三郎也带着欢喜喊道。赵父和赵瑾虽不在家,但有阿洛督促着学业,赵琅和赵琦也考上了秀才,才十七、十五的年纪,不说京城这人杰地灵之地,但放在临州已经算得上青年才俊了。 赵瑾扫视一圈,见到周围投过来的目光,眼角跳了跳,不悦极了。好在他提前准备了近来京城贵女时新帷帽和幕离。 阿洛秀眉一挑,不怎么喜欢这东西,但大哥递过来的,她倒也没有拒绝。赵瑾在送小妹上了马车后,才礼貌性地对张崇道了一声,“我与小妹先回府了。” 不如他送他们一程,反正顺路,也好与赵家小姐认识一下。但对上赵瑾表面客气实则带有丝丝凛冽寒意的目光后,张崇立马清醒懂事的闭上嘴了。 好吧他自个回肃国公府。 这马车光看外表不算华丽,但内里却精致舒适的令人惊叹,座位上都垫着厚厚的棉垫,用细棉丝绒包着边,放着软绵绵造型可爱的靠枕。还有几个抽屉的零食盒。 阿洛本来不怎么重口腹之欲的人,跟这位大哥待久了,也习惯性享受了不少。 马车在赵府门前停下,这样大的宅院,哪怕赵父已升为都察院御史,以他的俸禄也绝对养不起的,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赵瑾的手笔。 府中给几位少爷小姐的院子也早早收拾出来了,阿洛住的是漱玉院,琴室书房一应俱全,寝闺布置也十分清新雅致,清幽安静,符合阿洛的喜好。 而且赵瑾还记得小妹练剑的事,院子西北角照着临州赵家的样子建了一个更好的演武场。 晚些时辰,赵父便从都察院下职回来了,见到阿洛他们,激动得几乎泪湿沾巾。这几年来除了年节,难得有一家团聚的时候。 赵父当年被点为探花留任京官虽好,却未站稳跟脚,便未将儿女接来。天子年迈,朝中经过废立太子的风波,依旧是形势未定,赵父更是如履薄冰,连赵瑾给他的汇票到大丰商行一兑,足足有三万两白银,差点没吓得他腿软。 赵父当时才入翰林院七品编修,怕张扬都不敢动用。直到近两年升迁地位稳固后,先是将长子送入国子监,现在又将在江南的儿女都接了过来。 照他的态度显然是想着一家团聚长居京城了。 ―――― 赵瑾在国子监上课,不用赵父操心,二郎和三郎取得了秀才功名一事还是让他很欣慰的,接来后又继续检查起了他们的学业。 别问赵父为什么在都察院忙了一天,回来还有精力检查孩子的功课,问就是满满的慈父之爱。 长子在读书上的天分差了些,但胜在聪慧,本事比他这爹还大。而小女儿赵容,每每想起她的非凡灵秀,少有显露的才华,赵父就忍不住惋惜。有这两位珠玉在前,赵父对二郎和三郎的要求不免更高了些。 阿洛若是知道赵父这样的想法,怕是会为二郎和三郎默哀一下。 和赵瑾还有她相比,实在是有些为难二郎三郎了。不过赵父教导孩子们的学业向来不严厉呵责,也不会打骂,只是在布置功课和考较上极为认真用心。 阿洛刚到京城与父兄团聚,还未歇息下来,才两天的工夫,就有自称外家的云氏登门拜访了。 听到管家传话,赵瑾撇了撇嘴对小妹道,“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不喜欢就不用去。”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九)(死敌) 本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 以往年节还有书信往来时,赵瑾也没有同弟妹说起过。 不过阿洛他们前两日才到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难不成云氏不怎么安分一直盯着他们家呢。赵瑾微皱眉,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回头查查。 赵瑾就跟阿洛解释了一下,他们的母亲原名为云素, 曾是云家庶女, 排行第三。云家几代在京城为官,曾出过相宰风光一时,但现在家中官阶最高的云大老爷才五品, 还比不上赵父的都察院御史呢。 当年赵父被点为探花, 云家循着风声就过来了。之后赵父升官,赵瑾入国子监太学, 云家多次主动示好。每次来人时赵父倒是客气地招待了,却一次都不曾应承或是带着儿子去云家。 妻子云素出身官宦之家, 哪怕是庶出的女儿, 也不会随随便便流落乡里, 孤苦无依。这其中缘由,无非是高门大户里的阴私龌龊。 哪怕妻子不曾说过什么,但赵士铭与其结为夫妇恩爱十年, 也是知道妻子为人品行温柔善良的。 云素嫁给赵士铭之后,心中的怨恨难平也消散了许多,她虽不像闺阁时与其他人期盼的那样嫁入高门,但却得遇赵父这样对她珍之爱之的良人, 也是另一番幸运了。 赵士铭却是记着妻子受过的苦楚的, 毕竟是以不名誉的方式赶出了家门。 他一心在科考官场上奋斗,就是想为妻子挣个好诰命, 好让她在九泉之下也能风风光光。 因着名分上云氏还是几个孩子的外家,古代重孝道重礼数,为着儿女的名声前途,赵父也不好撕破脸,应付一下便是了。 这些年来他们与云家明面上好似没什么,实则是划清了界限,赵父与赵瑾也不曾登过云家府上。而赵瑾比赵父这个入朝为官的还要精明,云家想和他拉近关系促进一下感情,也被整得灰头土脸的。 看在有血缘关系的份上,赵瑾下手也没有太狠,但说要有什么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赵家父子不冷不淡的,云家可就着急了,谁想得到被众人遗忘的三娘子当年随便嫁的一个乡下秀才,十来年都没什么声响,忽然一朝高中,还在官场上平步青云。 短短几年的光景,便从七品编修升到了四品都察院御史。这升官的速度可是够快的,想想云家大老爷至今都还在五品官位上打转呢。 连三娘子生的儿子也非同凡响,那蹴鞠大赛看得云家多眼红啊,赵瑾既然能带着肃国公家的公子在陛下面前露脸,还不如提携一下自家亲人表兄弟。 在前厅坐等着的云家大夫人便是这样想的,还让赵府管家转述心意。 三娘子以前是养在家里的老夫人跟前的,视若亲女。听闻三娘子的女儿也来京城,便想着请去做客,以表思念之情。家里还有几个年龄相近的表姐妹,也能说说话。 ―――― 阿洛听得兴趣缺缺,原剧情里也有云家,但存在感着实不高。赵父升官升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赵瑾这个大气运者更是奇葩,后面插手朝堂一举一动影响的几乎是国家天下大事。云家这种级别的连打脸都不够,还得小心翼翼捧着赵家父子。 因着还算安分,后来云氏有几个不错的,赵瑾也顺手提拔了一下。 “那就不去了。” 阿洛又拿起手边的道经继续看。 赵瑾也知道自练武习剑后她又多了个爱好――修道。在刚听说时赵瑾差点没吓一跳,还以为小妹被什么神棍妖道给骗了,没想到他爹这个古人比他还淡定,不当回事。 时下道家兴盛,别说朝中达官显贵,就是天子也有在宫中修建道观。当朝宰辅大臣研究道学的也不在少数,还各有学派闻名于世的。儒道相近,学习一下修身养性也是挺好的。 赵父又是知道自家女儿聪慧灵秀非同常人,琴棋书画诗词文章,样样信手拈来,连道学也不在话下。 前些年他在京中任职战战兢兢,女儿还手抄了几本道经寄给他。赵父虽非沉迷此道,但偶尔看一看也能平心静气下来。即便没有站队身后无所依靠,也没有乱了阵脚,一心一意尽职,反倒成为那届进士中被提拔的人。 赵瑾反正是看不懂这些道经,云里雾里的虚无缥缈,还不如让他去研究研究水泥玻璃,□□□□这些来的实际。但小妹说不想去见什么外家,他也顺着她的心意去回绝了。 赵琅和赵琦尚对年幼时期的娘亲有几分印象,出来见了见外家舅母。 但是大哥和小妹不去云家,那他们也不去了。 赵琅和赵琦年纪虽小,但也不傻,哪怕云家和他们是血脉至亲,但也不代表就一定是什么好人,以前连舅母都还会磋磨他们呢。这世上唯有父亲兄长,还有小妹才是他们真正可以信赖的亲人。 父亲没有说什么,大哥和小妹不愿意去赵家,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事。 云家大夫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却不敢摆什么舅母面子。听儿子说赵瑾现在可风光得意了么,不止肃国公家的张崇,好些勋贵子孙都跟在赵瑾屁股后面转。 别以为张崇那些人名声不好听,可能在天子脚下当纨绔还没事的,能是一般人么,连她家大老爷见了也不敢随便得罪。 等回了云府,云大夫人便忍不住一通抱怨,三娘子生的孩子个个都这么冷情寡心么。不与外家来往,不敬长辈这难道是什么好名声么。 云家来人也就是一件小事,连赵父都没放在心上。 张崇已经好几日没有见着牧之兄了,往日他在国子监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也没有连他都寻不着人啊。牧之兄不会还在家里陪着弟妹吧。 从国子监下课后张崇便直奔赵府去了。 赵瑾这几日的确都待在家里,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阿洛试了一下他的身手,亲自用剑试的。阿洛下手有分寸,能伤到赵瑾的都只是剑背剑柄之处,不过一顿下来,赵瑾浑身上下腰酸背痛是肯定的了。 为此阿洛还摇了摇头道,“大哥,才大半年不见,你连三郎都快不如了。” 当年好歹都是一同在甘先生那里学武的,不提阿洛这个开了挂的,他们也都学到了真功夫。结果才一段时日不见,赵瑾这就有些体虚中气不足了。 阿洛打量了一下累趴在地上站不起来的赵瑾,摸着下巴微点了点头, “看来兄长在京城流连风月之地与人饮酒作乐的传闻,未必是空穴来风啊。” 赵瑾扶着腰,呲牙咧嘴但闻言立刻辩驳道,“谁胡说的。” 他那是为了享受吗?当然不是,那不是为了打入那帮勋贵子弟内部,收服他们好打探京城各方面消息以便行事。还有他有时候搞事情难免要趁着夜黑风高人静时,不就熬夜伤身了些么。 这种风流名声在外面传传也就罢了,可这下被小妹知道,岂不是破坏了他这位兄长的高大伟岸形象。 赵瑾暗戳戳的想道,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在他单纯可爱的小妹面前说这些,他定让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下一刻,阿洛微笑着回道,“爹说的。” 赵瑾:“……”有这么坑儿子的爹么。 阿洛笑容浅浅道,“爹说你常常夜不归宿,还一身酒气,让我好好劝你一下。” “但大哥你是知道我的,向来不喜欢讲什么大道理。不如我为你开几个方子,吃上半月保证身强体健。” 赵瑾差点忘了他家小妹不仅修道还兼修了医术。作为医者一本正经的谈起他身体来,那是有理有据,让赵瑾无法辩驳。要么在家勤练武一段时日,要么就是吃十天半月的苦药。 面对小妹的温柔笑容,他又无法拒绝。 张崇这时登门拜访正好解救了赵瑾,连忙让人进来。张崇一进来见到好友这样子吓了一大跳,“牧之兄这是怎么了?” 赵瑾摆了摆手,“没什么,只不过陪我妹妹练了一会剑而已。” 被人看到这副样子,赵瑾也不觉得丢脸。 阿洛也没有回避,淡青色的发带将秀发束起,一身素净毫无装饰,不施粉黛,却如清水芙蓉般,灵秀明净至极,配着手上的秋水薄刃长剑,真应了那一句美人如玉剑如虹。 “想不到赵家妹妹还会剑术,虽未能一见,但想来必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张崇忍不住夸赞道,还借用了古人的诗词。 赵瑾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前不久还在跟他哭诉家中给他定下亲事的将门虎女何等凶悍的人是谁。赵瑾打断了他的彩虹屁,直接道,“你来寻我有什么事。” 张崇眼神发亮,兴致勃勃道,“我观赵家妹妹刚来京城,许多名胜风景肯定还没见过,不如我做东道主,好游览一番。” 赵瑾听这话却是别有想法,带小妹出门走一走去看看京城的风景,热闹非凡的蹴鞠大赛,还有他新建的工坊等等,也好扭转他在小妹心目中的印象,绝不是什么贪花好色流连风月,也是有做不少正经事。 赵瑾想的挺美好的,阿洛也答应了下来,还有二郎三郎他们。 结果一出门就碰上了个意外,赵瑾在国子监的竞争对手――右相之子苏砚。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十一)(比试) 赵瑾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连朝中几位文武大佬也都欣赏青睐与他,但他终究不是金子,不是人人都喜欢他, 苏砚便是这其中最为看他不顺眼的人。 在赵瑾未入国子监时,苏砚便已经在京城声名鹊起了。众所周知国子监隐隐分为两派,一方是进来镀金的勋贵之后, 一方就是真正聪颖才学过人的年轻学子, 苏砚便是后者之首。自幼便过目称颂,出口成章,被太学博士评价为罕见奇才。 更重要的一点, 他还是当今苏相独子, 连像张崇这样身份背景雄厚的勋贵之后,都不敢轻易招惹了他。 而苏砚与赵瑾的过节便在于赵瑾压了他少年天才的名头。 苏砚为人自负聪明, 很少有人能入他眼,哪怕是近来一年在京城风头最鼎盛的赵瑾, 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投机取巧之辈。偏偏这样的人得了天子夸赞不说, 还吸引了国子监中许多人的追随信服。 以前苏砚是当之无愧的国子监第一人, 现在却有人将赵瑾与他并列,以他的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忍得下。 于是抽空就来找赵瑾麻烦了,“蹴鞠大赛不过是哗众取宠, 我辈学子学的是诗书文章,不如以此来比试一下,你我好分出个高下。”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眉目俊秀,年轻的脸庞略带青涩, 白衣翩翩, 仿佛如玉公子,只是嘴角的笑一贯是傲气的。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 连其他国子监的人也觉得合适。 赵瑾翻了个白眼,原本带着弟妹先来这春江楼赏景品佳肴的,大好心情都被苏砚给破坏了。 一旁的三郎还和二郎咬耳朵道,“原来大哥在京城这么招人恨吗?都找上来了。”声音这么大,他又不是听不见。赵瑾又忍不住头疼了起来,他其实不愿意与苏砚相争,诗书文章什么的,他又不擅长,比起来岂不是出丑。 有本事跟他比数理化生啊, 唯有阿洛知道,他真这么干的,这场比试在原轨迹中也有过,赵瑾逼不得已拿出了杀手锏,强大的现代数理化生,最后踩着苏砚成功一举扬名了。 同时也为他埋下了苏砚这个未来死敌。也许在赵瑾心目中这不过是件小事,但对年轻气盛极为自负的苏砚却深以为耻,从此恨上了让他颜面扫地的赵瑾。 苏砚是天生擅长权谋的高手,随着步步黑化,城府手段越发深,赵瑾后来的几次身败名裂生死危险都是他挖的坑。不过每次又都功败垂成,最后死于赵瑾手中,连赵瑾也称他是个厉害的对手。 系统又道:【可能苏砚就是安排给大气运者打脸的反派boss吧。】 才貌家世智商样样出众非凡,可以说是古代顶级高富帅,可惜还是斗不过赵瑾这个大气运者。 听系统这话,阿洛也在犹豫,是为保住赵瑾的安全,提前扼杀苏砚这个死敌呢,还是尽量化解他们的恩怨争斗。 ――― 赵瑾余光忽然见到隔着门缝隙的阿洛对他眨了眨眼,于是心有灵犀一般点头应了下来,“好,跟你比。” 见他这般爽快,苏砚反倒有些生疑,但赵瑾已然应下,他若是后退那丢人的就是他了。 比试规矩很简单,双方轮流来各出五道题,涉及诗书文章策论等等,限定时间并在自己所在的雅间里写下答案,倒也算公平。 结果―― 苏砚看着那边递过来的文章,俊眉紧蹙,脸色沉了沉。赵瑾入国子监一年,其人聪慧有余,但才情一般。而他所出的题莫说赵瑾,就是整个国子监能全部对上来的人恐怕都没有。 现在他给出答卷不但对上了,而且精妙无双,难不成赵瑾突然开了窍,被文曲星点化过了。 然后等到赵瑾那边出题,别说苏砚了,就是他身旁的人也不禁低低惊呼,这也太难了吧。每一道都能算得上千古难题了,难道赵瑾那边真有答案不成。 时间已道,赵瑾走了出来,笑道,“苏公子可是认输了?” 而他身后的张崇神色古怪,被本就敏锐的苏砚察觉到,快步闯入赵瑾所在的雅间,只见内侧还隔着纱帘后面隐现人影。 苏砚本就心下怀疑,加上一时气愤,想也不想就往纱帘那里去,抬手一掀开。 轻纱拂动,还未停下笔的少女只露出一张姝丽绝伦的侧颜,瞬间便令苏砚心跳不已。 “苏砚,你这是做什么呢……” 听见赵瑾怒气冲冲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苏砚连忙后退了两步,白皙俊秀的脸庞上泛起一抹薄红,他不知道这后面坐着的是女眷,是他冒犯了。 苏砚转而抬头怒目看向赵瑾,“你竟让人代你作答。” “我说跟你比,又没说跟你比试的人一定是我。”这姓苏的整天摆着一张别人欠他钱的臭脸,赵瑾也想削削他的傲气,所以与小妹配合着赢了这场比试。 赵瑾随意地摊了摊手,“不如这样吧,我认输,你再与我家妹妹比试如何?” 这世上极少有男子能说出这话,偏偏赵瑾无赖起来自然至极,比诗词比文章他是不如苏砚,那有本事和他家小妹比一比啊。看谁更厉害了。 阿洛此时也走了出来,众人不禁屏息了一刻,她光站在那里,就仿佛世上最美的风景。 她唇角微微扬起,如三月春风,赵瑾一直以来待她那么好,阿洛不可能任由着他出丑,却又不希望激化矛盾,便由她帮赵瑾赢了比试,两边也不体面,这比试也就如儿戏一般了。 苏砚压下了心中的傲气,沉声道,“我认输。” 等出了春江楼,苏砚才平复下心中的情绪,身边的人还在为刚才那比试而不平,“赵瑾让他人代为比试,已是坏了规矩,胜者应该是苏公子,何必要认输。” “你懂什么,苏公子这是怜香惜玉了,不愿与区区一女子相争。” 苏砚斜了说这话的人一眼,轻嗤道,“哼,她才华胜于我,这众人一见便知,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这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那人面容讪讪,苏砚也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人因为他是宰相之子而簇拥在他身边,苏砚心知肚明,只是一般不会挑破罢了,有什么心思不重要,有价值才重要。若不是这下卖蠢太过,他也不会给他没脸。 ―――― 比试结束后,赵瑾心情高兴,又带着弟妹去了他在京城建的工坊,像是刚有了规模,旁人还看不出什么来,阿洛经历过现代世界,倒是能察觉赵瑾在培养工坊上下的标准化,等一切准备就绪了他才好拿出划时代的东西来。 天快黑了他们才回府,等到了家里,阿洛才与赵瑾说道,“那位苏公子为何与大哥你过不去?” 赵瑾皱了皱眉,随意道,“许是他天生傲气,瞧不上我这小门小户小地方来的吧。” 阿洛笑了笑,“能想出今日比试那些问题的人,应该不是一般的聪明人,或许胸有机杼。他这般有意为难大哥,恐怕是因为你无意间触及了他的某些利益。” 赵瑾略一思索近来的事,以及苏砚是何时对他露出刺的,不过片刻工夫便想到了国子监。 他是现代穿越而来的,所以不在意,忽视了对于古代人来说,国子监的含金量可不低,前朝时朝堂有不平之事,有国子监太学学生联名上书甚至静坐,引发朝野巨大舆论,也影响了最后平反处置了许多官员。 国子监的士子力量用好了便是一柄利器,除此之外还有国子监内部的人脉关系网。 苏砚身为宰相之子,能让他看上眼的利益可想而知了。 见赵瑾若有所思,阿洛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她只是提前点透这件事,至于大哥明白后是否还会继续与苏砚争斗,那就是他们的事了,阿洛也不会去为赵瑾做选择。 相府这边, 见苏砚整日都没说什么话,似乎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晚饭后更是一头扎进了书房。苏夫人拉了拉夫君的衣袖,“儿子这是怎么了?” 苏相捋须笑道,“苏砚这是不服输,还在解别人给他出的难题呢。” 他将状元楼比试的事说给了夫人听,这事他一下朝就有人告诉他了。 苏砚与赵瑾常在国子监里较劲,苏相也略有耳闻,不过想着是少年人的意气之争,没当回事。再者他这儿子自小在京城长大,被誉为神童,性子傲气,看轻天下人。如今能遇到一个聪慧程度不下于他的同辈年轻人,磨磨他的性子也是好事。 但苏相没想到苏砚不但输给了赵瑾,还输给了一个小姑娘。 苏相不禁感叹道,“这赵御史可真是会教子,生的儿子女儿一个个都了不得。” 苏夫人叉腰道,冷冷一笑道,“你这是在说,我给你生的儿子不够好咯。” 苏相神色大变,立刻赔笑解释道,“夫人,你误会了,我绝无这个意思……”谁能想到堂堂苏相在朝堂上威风八面,在自家关上门其实是个妥妥的惧内。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十二)(救美) 春江楼比试的事很快便在京城中传扬开来, 赵瑾与苏砚本就是闻名遐迩的少年才子,连带着赵容也跟着出了名。谁都知道苏砚输给了一少女,赵瑾之妹赵容。 朝中不少官员向赵父询问教子之道, 赵父心里骄傲自豪不已,面上还故作不屑自谦道,“唉, 一个个的胆大妄为, 不成器的很。” 其实赵父也觉得让容容去代为比试,实在是有些欺负人了,这些年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闲来无事与女儿交流诗词文章, 也多有自愧不如。 因着外面议论纷纷, 为图个清净,阿洛就待在家里, 弹弹琴,练练剑, 大多时间还是看道经。 一直到了上元节, 京城的花灯烟火热闹程度可不是临州能比的, 火树银花不夜天,将整个帝京照得恍如白昼。 赵瑾本来为她准备了漂亮的珠宝首饰衣服,其中还有件纯雪色的斗篷, 没有一丝杂质。 阿洛却换了一身男装,不愿再戴那遮掩容貌的帷帽。 赵瑾又不会去挑剔小妹的衣着打扮,送那些珠宝首饰衣服,更是是存着京中贵女都有的, 他家小妹也不能少了的家长养崽心态。说到底还是要小妹自己喜欢最重要。 见阿洛换了男装, 赵父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玩了, 等他们回来后在一起吃夜宵圆子。 外头果然热闹非凡,灯火辉煌,家家户户门前制的灯都别出心裁。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首词用来形容眼前景色再合适不过了。 “御街那边有不少好玩好吃一路吃一路看,那才叫热闹舒服,好玩呢,我们还可以坐船游览春江……”赵瑾兴致勃勃地跟小妹和二郎介绍道,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牧之兄。” 他们转身过去,便见到一位金冠玉带,容颜温雅的年轻公子,身后还跟着不少随从护卫。 赵瑾愣了一下,很快拱手行礼道,“诚王世子。” “你我不必多礼。”诚王世子李霁温和笑道,又看向赵瑾身边的人,目光在阿洛身上忍不住停住了,灯下看美人,恍若神仙中人,连同为男子的他也忍不住心神摇曳。 想起自家父亲对赵家父子的看重,李霁很快晃了晃神,转而打趣道,“这是你家三郎?真是俊秀非凡,怕是大半个京城的女子都会被他迷住了。” 他虽然觉得阿洛容貌漂亮,远超他曾见过的所有美人,但气质卓然,一身青衣端得是风流自成,亦不见女子羞怯,加上想不到赵家这般不拘束随意,所以下意识以为是赵瑾的三弟,赵御史家不是有三位公子么。 赵瑾微微一卡壳,三郎这两天吃坏了肚子,所以就没出来,于是含糊着应了,又问道,“殿下怎么也出来了?” 他记着宗室一般参加宫中上元宴,要么就在府中赏花灯。 世子李霁也没在意,笑道, “我与牧之兄倒是同道中人了,家中小妹想看花灯节,我便带她出来了。” 顺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便能见到不远处一辆雕饰华丽的宝马香车,诚王府的小郡主应该就坐在里面了。世子李霁叹道,“这上元节实在太热闹了,灯多人也多,我也只敢让她在马车里赏一赏灯。” 见状赵瑾忍不住感叹幸好小妹是换了男装,否则这花灯节都玩得不够尽兴。 诚王世子倒是有意邀请赵瑾等人同行,被赵瑾婉拒了。他带弟妹玩得高高兴兴的,要是和这些宗室子弟一起,不知有多拘束麻烦。李霁也没有强求,他性情向来温和,也没什么脾气。 分别之后,阿洛也没有向赵瑾问有关诚王及其世子的事,哪怕知道对方便是未来登极之人。但赵父早已上了船,赵瑾的能耐还在后头呢,用不着她担心。不过系统还提醒她,那马车里坐着的小郡主也是大气运者赵瑾的桃花之一。 阿洛微挑眉惊讶了一下,这位小郡主在她父兄继位之后,可就是公主长公主了,赵瑾可真有福气啊。 先有温柔贤淑的名门未婚妻,后有才情出众的小青梅,未来的大熙公主,后面数得上名号的桃花还有不少,系统跟她补充道,表示虽然她蝴蝶了一些,但并不会影响赵瑾的桃花运乃至气运。 阿洛也就感慨了一番,然后继续逛起了花灯节。只是她光图着男装方便了,结果这一路来没少香包手帕扔过来的,满是脂粉气味。 他们逛了一阵倒是看了不少新奇有趣的玩意,有杂艺人变戏法的,有各色彩头关扑博术的,还有搭建的戏台上花旦唱着风流婉转曲的,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而花灯节最经典的项目莫过于解题赢花灯。 既能赏花灯又能比拼才情,自然为游人所热衷。内容基本上是猜灯谜或对诗词对子。 阿洛在一个灯谜下停住,倒不是因为这灯谜多复杂难解,而是觉得这走马灯有趣。 灯谜写在灯的四面,慢慢的转着。 从灯的背面走过来的苏砚,正好见到她,长长的睫毛似乎被橘黄色的灯光浸染了一层,说不出来的风流雅致。 他愣了愣,发觉自己在盯着小姑娘看,回过神顿时俊脸微红,连忙后退一步,欲行礼道,“赵……” 苏砚刚脱口说出了一个字便顿住了,显然是终于注意到了阿洛这一身男装扮相,所以止住了声音。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赵姑娘女扮男装来逛这花灯节,恐怕有损清誉。 只是这上元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别人不识赵姑娘身份,踩着挤着万一冲撞了她怎么办。想到这苏砚皱着眉望向赵瑾,似是有些怒气。 赵瑾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又不以为然,在国子监见苏砚成天都摆着这副傲气的臭脸。只不过自上回春江楼比试后,倒是不见苏砚来找他麻烦了,白白浪费了他本来准备的几个反击计划。 赵瑾挑眉笑道,“苏大公子,你可还要比试啊?”他指了指这满目琳琅的各色花灯,意味明显。 苏砚轻哼一声,浮现起惯常的傲气道,“赵牧之,有本事你别让你妹妹帮你,我们单独比试一较高下。”他对上次的事仍还隐隐介怀,许是没能正正经经地赢过赵牧之一场。 赵瑾偏生不会被这种法子所激,还颇为自得道,睨了他一眼道,“谁让我有妹妹,你没有呢。这种事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说着他还非常大方豪气地拍了拍小妹的肩膀,“容容,你喜欢哪盏花灯,大哥帮你赢下来。” 那边的苏砚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阿洛微微一笑,抬头望向最高处的挂着的半幅对联,出言答道,“奢华出浪荡,珠为翠绕是绳索,锦衣玉食为□□。” 那灯主愣了愣,然后爽朗一笑道,“公子答得好,亦是警世名言,这最好的灯归这位公子了。”说着命手下伙计摘下来。 阿洛这一出手直接取走了最漂亮的那盏琉璃宫灯,她对赵瑾和苏砚轻笑道,“你们慢慢比吧,我先逛了。” 反正她是不会再掺和了,那花灯处一半是诗词作对,一半是考验智力的题,赵瑾应该是不在话下的。而且人家随随便便一个桃花就是公主级别的,这种气运荣宠,苏砚怎么拼得过呢,阿洛不禁摇了摇头感叹道。 不过瞬息工夫便没入了周围的人流中,苏砚不得不收回了目光。赵瑾更是不担心的,以阿洛的身手,不可能出事的,就是遇到事了,那只有旁人倒霉的份。再说了二郎不还跟着么。 过了御街,站在桥边可以看到春江上那叫一个热闹,飘荡的各船上也悬挂着耀眼夺目的花灯,可以说是千舸竞流,万船赛艳,仿佛盛世之景,连身旁的二郎也看得入了迷。 忽然,阿洛目光所及之处,注意到东南方岸边上涌动的人群里似乎有些不对劲,一粉衣少女面露惊恐之色,像是被身后人捂住口鼻,往后方拖去,不过眨眼间便淹没在了挤着的人流中。 阿洛足尖轻点,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桥上。 二郎再回过神来,便不见了小妹的身影,同样因为四处响起的烟花声也遮掩去了许多。 被捆了手脚又堵住口被人装入麻袋中的诚王府小郡主李丝言,此时心中悔恨万分。她不该因为被岸边的闹花灯活动迷了眼,想要下去看看,于是趁着兄长不在,又支开丫环偷偷离开了马车。 结果这岸边的人太多,不过瞬间她便不知被推搡到了什么地方,想要呼喊婢女护卫的声音也被迅速淹没在了人声鼎沸和烟花声中。 更糟糕的是还遇上了不良歹徒。 其实像李丝言这般生的美貌,衣着贵气不凡又明显娇生惯养的女子自然招眼,不一会儿便被有心人盯上了,将她掳至后巷甚至准备将她卖个好价钱。而在烟火和热闹下掩藏的恶事更是无人知晓,只更加隐秘。 “这可是个好货色,尽快连夜运出城去,免得被发现了。” 听见麻袋外面传来压低的声音,被堵住嘴无法出声的李丝言心中越发恐惧,甚至产生了一丝绝望。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十三)(第一更) 阿洛几步掠上了屋顶, 来到那粉衣少女最后消失的地方,周围是四通八达的普通居民宅院巷道,甚至还有些隐蔽破烂。 连阿洛也猜不到那少女被人掳去了哪里, 忽然她嗅到一种极淡的香味。 这是种极为名贵的香料,因为赵瑾特地给她送来过。院子里的婢女还夸赞说大公子待小姐好,这种香料只一点便价值千金, 用于胭脂水粉, 也只有京城里极少数王公贵族的女眷能用得起,也不知赵瑾是怎么弄来的。 但这里只不过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香料呢。阿洛瞬间便想到那粉衣少女了, 许是她身上的。 凭借着这香味, 阿洛才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一处幽深昏暗的巷子,四五个布衣短褐的男人正抬着一麻袋往箱子里装, 好运上载着柴禾稻草的车上去。上元节没有宵禁,连城门官兵守卫也多是喝酒赌钱的, 出入不紧。 阿洛的出现, 惊了他们一瞬, 以为是被人撞见了,但见只有一人,而且看阿洛这文弱秀美的样子便生出轻视来, 互相对视了一眼,狞笑着冲了上来。 阿洛虽还未筑基,但已入道途,以她的实力对付几个小毛贼也是绰绰有余的事。不过片刻工夫, 这四五个尽数倒地了。 李丝言只隐隐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正害怕时似乎箱子被人打开了,她终于见到了一些光亮, 阴森森的巷道里没有花灯,却也有月光洒下来。 而眼前的人更是漂亮得不像话,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哪怕身在这种境地之下,李丝言也忍不住看呆了。 阿洛见的确是她在桥上所见被掳掠的粉衣少女,三两下便解开了捆住李丝言手脚的绳索,扶着她站起来。 少女看见她身后出现的许多歹人,惊声呼道,“小心。”原来是有人见状不好打声唿哨,引来了同伙,这些人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借助着京城四通八达的水道作恶多端。 阿洛眸色冷冽,揽着少女的腰肢一旋转便避开了挥来的长刀,下一刻,李丝言便听见了数道惨叫声。 ―――― 而另一边,赵琅满头大汗地找到了还在原地花灯下斗智斗勇的赵瑾和苏砚两人,一句话便惊得他们齐齐变了脸色,“大哥,容容她不见了。” 赵瑾原本的吊儿郎当也消失了,立刻严肃认真了起来,“二郎,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赵琅面上满是无措道,“我们刚刚还在石桥上看灯呢,一眨眼我回过头就找不到容容了。” 赵瑾俊眉皱起,他虽对小妹的身手有信心,但知道凡是都有万一,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呢。否则以小妹沉静聪敏的性子,断不会连声招呼也不跟二郎打,就不见了。 “是在什么地方,大概多久之前。”旁边的苏砚厉声质问道, 见苏砚这般不客气,赵瑾有些不高兴。 苏砚冷哼了一声,面色却是凝重,“往年京城上元节从正月十五到十九日,官府都没有宵禁。全京城足足有上百万人在外赏灯放烟火,也正有许多狂浪刁民、不法之徒趁此时机作恶,偷抢掳掠频频发生。京兆府每到这时就会接到许多平民幼童和年轻女子失踪的案子。” 他顿了顿,“……甚至有些达官显贵人家的女眷也不能幸免。” 而这些高门大多为保名声清誉不愿报官,只肯私下寻找。而那些掳掠妇女儿童的贼人在京中流窜,有隐有后台,抓得了一时也止不住。于是逢年节时,京兆府尹只能加派官差人手维持治安,像王侯贵戚这些高门也都多在家中赏灯不怎么出来。 若非苏砚是宰相之子,平日里也有帮父亲处理一些公务,连刑部和京兆府的案子也有了解。一听赵二郎所说的,率先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我出门也带了几个随从,而且我在京兆府也有些人脉,可以帮着寻人。” 赵瑾有些惊讶,他忘了这位可是顶级高富帅,宰相公子,可动用的人脉资源可比他多多了。赵瑾难得真诚感谢一句道,“有劳苏公子了。” 苏砚没有理会他,而是指挥着随从,让其中两名亲信去找京兆府官差,自己又带着随从前往寻人。他心里实在不希望那个才华横溢又如皎皎明月般的少女发生什么意外。 然而上元节显然到了最热闹的高/潮时段,街上比肩接踵,人流如潮。到处都是鞭炮脆炸烟花漫天闹花灯的地方,想找人真是难上加难,他们只能在二郎所说的石桥附近范围尽力寻找。 这一找,人还没找到,赵瑾他们先碰到了诚王世子李霁。和先前见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脸色苍白,还带些汗,身后跟着许多随从护卫,像是也在找什么人。 赵瑾灵光一闪,压低了声音,“可是郡主出了什么事?” 世子李霁抿了抿唇,心里还是对赵家父子比较信重的,强装镇定地咬牙低声道,“小妹贪玩,调开了身边的婢女护卫下了马车,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本来此次出来为保安全,他也带了不少诚王府的护卫,但是恰好小郡主下车那时候,旁边有店铺放连串的花炮,一时绚烂晃眼的烟焰四起,周围众人撞跌,竞相躲避,场面乱成一团。连诚王府的护卫随从等人也被冲散了,再来找小郡主时已经不见踪迹了。 这岸边花灯节上鱼龙混杂,李霁实在是不敢想象一个十三四岁柔弱不堪的少女会陷入何种境地,他又该如何与父王母妃交待。 苏砚虽未听到世子与赵瑾说的话,但以他的聪明加上也听说过诚王府有位备受宠爱的小郡主,迅速猜了个七七八八。既然来寻人撞到一起,那也就是说失踪的地方相近,那么说不定遇上的是同一伙歹人。 他心下一沉,越发担忧焦虑起来。 苏砚找来的京兆府的官差到底是熟悉京城地形的,以石桥为准,很快便搜寻到了周围那些匪徒可能流窜隐藏的地方。只不过抵达现场时,众人都惊呆了,看着一地貌似是歹徒躺着哀嚎惨叫的人,足足有十几个,还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连赵瑾都没想到自家小妹这么凶残,我的乖乖。 他脑子转得飞快,回忆被赵父要求背的大熙律法,有关持械伤人和打架斗殴方面的律法。想起小妹今日出来赏花灯,没有带上她的剑,那么这些都是歹人的刀棒锤子了,他家小妹纯属自卫,赵瑾瞬间松了口气。 诚王世子李霁见到躲在阿洛背后的粉衣少女,面色激动,忍不住喊道,“丝言。” 李丝言本来不敢见人,拉着阿洛的衣袖躲在她背后,但听见兄长熟悉的声音探出头来,少女泪眼朦胧的,立刻扑入了世子李霁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显然是被吓坏了。 见赵瑾和二郎都赶来过来,似乎还有些奔波疲惫的样子。阿洛大致猜出了是什么情况,有些歉意道,“是我不好,让大哥和二哥担心了。” 苏砚看着阿洛,似乎愣了神,“没想到赵……赵公子还是文武双全,武功还这般好。” 虽惊讶极了,却也没忘记顾及着阿洛的身份。 李丝言也扯了一下世子李霁,怯怯轻声道,“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闻言李霁看向她的目光更是感激不已,连带着方才看见到这巷中一幕生出的惊吓,也消散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赵家小公子是郡主的救命恩人。 系统这时也终于找到机会上线了,【宿主,这位是诚王府的小郡主李丝言。】 阿洛:“……” 李丝言被送上马车后有婢女照顾着,李霁又郑重向赵瑾等人拱手行了一礼,神色诚恳道,“今晚之事,还希望众位莫要传出去。”哪怕李丝言贵为宗室女,也难免会因为遭贼人掳掠而影响清誉。 其实不用世子说什么,赵瑾和苏砚也知道,皆避开了这一礼点头应下此事。 上元节经历了这么一遭惊险,莫说赶着回诚王府的世子小郡主一行人,就是赵瑾和阿洛他们也无心逛下去了。 阿洛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救下的少女会是诚王府的小郡主,未来的公主长公主。 那她岂不是又无意间破坏了赵瑾的桃花。等等,为什么她要说又呢。 系统适时地给她数了数:【柳娉婷,陆幼宁,还有现在的小郡主李丝言。】 第一个恐怕赵瑾和柳娉婷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不知道还会不会像原轨迹中那样定亲。 陆幼宁和赵瑾的青梅竹马情谊更是被蝴蝶的彻底,陆幼宁因父亲四处为官随赴任上,时不时就寄来写有当地风物人情的书信还有自己所作的文章诗词,不过是给阿洛的。在阿洛的影响下,她也央求父亲陆云朝给她请了女师傅学习武功强身健体,其他改变更是不用说了。 今晚本应该是赵瑾英雄救美,令小郡主对他一见钟情的事件也被阿洛改得不成样子了。 阿洛又摇了摇头,若是因为她的蝴蝶,导致小郡主没能被赵瑾所救,发生危险,那她才是对小郡主有所亏欠。 赵瑾见她这样子,“容容,怎么了?”他倒是不怀疑小妹今晚受惊了,要说受惊那恐怕是那群歹徒吧。 阿洛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压下了对赵瑾的些许心虚,转而道,“我只是觉得,这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竟也有这般猖狂的歹徒,为非作恶,不知有多少女子幼童遭此毒手……” 赵瑾听她这话,也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十四)(第二更) 阿洛比较欣赏赵瑾的一点就是行动力强,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自那晚听了阿洛的话后,赵瑾便调查起了那伙贼人。因为关系小郡主的名声,那些贼人没有被京兆府官差带回去, 而是由诚王府处置。 赵瑾想挖出什么情报来,只需跑诚王府一趟就是了。 世子李霁也想为自家妹妹那日险些遭难出气,光是区区一些蟊贼算什么, 任由赵瑾审问, 只是为着他父王也不能大张旗鼓,闹得满城风雨。 “那些贼人不过是组织团伙里的底层罢了,甚至只负责盯梢绑人装车, 至于运送还有运出京城怎么样就不是他们干的了。京城的水道如网状四通八达, 且直通城外,在他们的经营下更是变成了迷宫一般, 便于隐匿逃窜,就如同京城的毒瘤, 就是不知道背后的靠山是谁了。” 赵瑾也没有瞒着阿洛, 还将他近来调查出来所得的都说了出来。 “不过我已经想到有什么法子对付他们了, 还得再挖深一些才行。”赵瑾自信满满道。 旁人或许会畏惧这样的黑恶势力还有身后的靠山,但对于赵瑾来说没有什么不敢做的,让他换个皇帝他都干, 清除这种祸害毒瘤又算什么。 阿洛点了点头,以赵瑾不拘一格的思维对付起这些人来不会太难。她没有插嘴说什么,只是道,“若是有什么危险, 记得叫上我。” 赵瑾听这话当然没有不答应的, 在学习剑术之前,容容还是那个可爱软萌的小妹, 而在那之后完全不一样了。 上元节那晚出手,阿洛即便没有要了那些人的性命,但几乎个个都是筋骨断裂,不死也是个废人了,连王府的侍卫长看过后都说是个宗师高手,还想要拜访讨教一番。 赵瑾听了当然是心中骄傲自豪不已的,他家小妹不愧是天纵奇才,那个什么江湖一代宗师甘卿也没教她多久,这才几年时间,就被超越了。 说起诚王府,赵瑾还想起一件事来,“差点忘了,这是小郡主亲手做的糕点,特地让我送来给你的。” 盒子上印着兰花图案,里面的糕点做成精致小巧的花卉状,小小一块便极为香甜诱人。 阿洛拈起其中一块玫瑰松子糕,尝了尝味道难得的不错。系统声音幽幽响起,【原剧情里小郡主在倾心赵瑾后,也常为他做糕点表示心意。】 听到这话,阿洛差点没呛到,握拳对口轻咳了几声。旁边的赵瑾连忙端了杯茶给她,阿洛急着对系统道,“你在说什么?” 系统这意思她不会听不明白,那位小郡主不会还以为她是女子吧。 她又问了一遍赵瑾,赵瑾也有点懵,然后恍然大悟,他跑了诚王府几趟,的确没想起来说这件事。 完全是因为在他赵瑾潜意识里,弟弟和妹妹都一样,没什么分别。不像苏砚深受古代思想教育,只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破阿洛的女子身份坏了她的名声,他也不会想到赵瑾事后丝毫没想到要解释。 ―――― 李丝言在王府时早就听兄长对赵牧之的夸赞之语,但现在常常想起的却是那个夜里将她从贼人手中救出来的赵家小公子。 哪怕阿洛出手时那般凌厉冷冽,算得上是狠辣,也未令李丝言感到害怕,反而暗暗倾慕上了这份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甚至比原剧情中对赵瑾的感情更多了几分。 好在发现得快,阿洛也没有让一少女误会对她爱慕的恶趣味,这种事还是早些解释的好。 阿洛难得语气柔和道,“抱歉,我是女子,只是那日为了方便出来赏花灯,才扮作男装。” 小郡主李丝言听了满是震惊,尽管她这次也是男装前来,但赵容没有必要说这话骗她,这理由也合情合理,是她误会罢了。小郡主眼圈微红,却还是努力微笑起来,“原来你不是赵三公子。” “那我叫你容姐姐可好。”李丝言又眼带期盼地问了一句。 阿洛点了点头,对小郡主有一丝丝的愧疚。坏了她与赵瑾的桃花,已是让阿洛心虚了,总不能再误了人家的感情。 说到底,小郡主只是因为自幼娇养在王府闺阁中,很少见外男,也不曾见识过外面的广阔天地。救命之恩产生的一些心理悸动,加上世人对皮相之美的贪慕,种种缘由才造成些许绮思。 阿洛也知道这具身体的容貌是美的,以及她用灵气长年累月的调养,更是越发出众了。 只不过她入道已久,这些并不能影响到她什么。 另一边听了赵瑾的话,世子李霁也有些不敢置信。不是因为容貌扮相让人难以分辨,而是赵容对待那些蟊贼那下手叫一个干脆利落,甚至狠辣果决,丝毫不输于男子。 李霁惊疑不定道,“我记得京中有传闻,赵姑娘在春江楼比试上还赢了苏砚吧。” 赵瑾点了点头,他只能说小妹长得太美,哪怕身着男装也是俊秀非凡,有才华有武力,随便拿一样出去都是极为受欢迎的。 李霁叹道,“如赵姑娘这样的女子,实在世所罕见。” 他原本还想着赵家三郎武功那么好,若是能招揽过来,他必定愿意予以重任的。可惜了,原来是位女子。 而小郡主李丝言虽有些失落,但也觉得同为女子更能与救命恩人亲近些了。原本也只敢借着世子兄长私下送一份代表心意的糕点,不敢多逾越,现在就是想送什么就送什么了。 今天送糕点,明天送刺绣手帕,后天还相约一起去名园赏牡丹。 苏砚注意到了赵瑾最近的动静,没忍住嘲讽了起来。他以为赵瑾就是个投机取巧哗众取宠之辈,没想到还胆大妄为。 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种三教九流泼皮无赖,若是真斗起来,可不会管什么丞相公子,御史公子这等金尊玉贵的身份。 赵瑾无所谓道,“没关系,到时候有我小妹保护我。” 苏砚听到这话,更加瞧不上赵瑾了,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要靠女子保护。他捏了捏手中折扇扇骨,冷笑道,“赵瑾,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这种事情何必将一个姑娘牵扯进来陷入危险。” 赵瑾看了看他,难道苏砚眼神不太好,没看见上元节那些贼人遇到他家小妹是什么样的下场。以她的武力值,不欺负别人都算是温柔善良了,有容容保护他,相当于一个宗师高手,多有安全感啊,便是掀了那些人的老窝都够了。 苏砚自个思量许久,咬了咬牙,“这事我帮你。” 赵瑾皱了皱眉,似是有些嫌弃道,“可是你又不能打。” 恐怕还比不上学过几年武功的他呢,文弱书生一个,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你是在小瞧你自己,还是在小瞧我。”苏砚轻哼一声,“以你我两人的才智,还怕对付不来么。” 话不止如此,苏砚在京城各司的人脉眼线比赵瑾想象的还要惊人。 京城毕竟不是临州,赵瑾能动用的人手太少。苏大公子肯帮忙那当然是好了,虽然脸臭说话不客气,但心底还是不错的。 苏砚听见赵瑾所想,恐怕会嗤之以鼻,他自小在京城长大,出入的又是三司这等级别衙门,甚至在旁边听父亲议政处理公务。可以说是在朝堂权谋斗争中深受熏陶,没有什么利益的事,他向来是不会去做的。 这次屈尊辅助赵瑾对付那些京城藏污纳垢的毒瘤,苏砚也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想法。 当在一处楼阁上监视疑似京城毒瘤保护/伞的高官手下时,苏砚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赵瑾,薄唇轻抿道,“那五道题真的有答案么?” 赵瑾没注意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苏砚咬牙道,“春江楼比试。” “哦,当然有,我家小妹都写好了,怎么你还没解出来啊。”赵瑾挑了挑眉,露出欠扁的笑容道。 老实说苏砚觉得赵瑾抢了他的风头名声,赵瑾何尝不觉得在这小子面前压力大,才十七岁的少年才华心思就跟妖孽似的。好在他还有个妹妹更胜一筹,更加天才妖孽,连带着赵瑾现在看他也心中舒爽不已。 苏砚不屑轻哼道,“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全部解出来。” 苏砚虽还青涩稚嫩,没有长成未来的大反派,但他的心计手段已然可见一斑。连赵瑾都有时都暗叹幸好是联手,而不是成为敌人,否则此时不寒而栗的就不是那些毒瘤的保护/伞高官,而是他了。 在成功挖出所有关联人还有重要账目后,苏砚就禀明了他父亲苏相,之后拿到他的手令调动京兆府官兵,和赵瑾一举捣毁了这些作恶的团伙组织。 赵瑾和苏砚第一次合作还挺成功了,不仅连根挖出了京城底下多年的毒瘤,还掀翻了朝上不少人。两人的声名也不仅局限于国子监还有京城的少年才子之类的,而是真正的入了一些顶级大佬的心里。 许多人在心中暗叹,苏相和赵御史的儿子真是厉害啊。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十五)(求亲) 过了年, 阿洛便快十五了,有着外家名分的云氏也几次过来下帖子,想接几位公子小姐去玩耍坐坐。 言语间还提及说亲的事, 尤其是赵容,他们意外上心的很。在这个世道,女子婚嫁除了依靠父兄, 便只有闺阁中的名声了。赵父没有续弦, 赵家又不见有女性长辈亲戚,这种事上不该是多问问云家,让云家帮忙张罗么。在云家看来, 为着幼女以后婚嫁事宜, 赵父也该与云家多来往些才对。 结果每回赵父都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将人打发走了,儿女的婚事他自有打算, 不劳烦外家操心了。 这次赵父休沐在家,想着考较几个郎君的功课或是让女儿品评一下他新作的画。 还没等赵父露出慈父的笑容, 开始惬意悠闲的美好一日, 就听管家来报云家又来登门了。 别提赵父的心情有多煞风景了。 招待客人的前厅里, 除了云家大老爷和大夫人,还有一位盛装妇人,四十岁左右, 发间的珠钗宝石虽不新,但倒是通身的教养。她似乎还打量了一下赵家四周的摆设布置。 听闻赵家大公子是个极会擅长经营的,不说豪富,但家财万贯绝对是有的。赵御史虽是寒门子弟出身, 家里又无主母操持, 但所见这些摆设布置倒不是那种暴发户的富贵,反而精细雅致的很。 赵父走进来后, 云大老爷主动行了一礼,论官职他还在赵父之下。云家大夫人还郑重地介绍她身旁的盛装妇人道,“这位是杨夫人,今年秋闱解元郎杨少甫的母亲。” 老实说最近天子身体越发不好了,朝堂上形势紧张,他身在都察院也免不了陷入漩涡之中,对今年科考秋闱的事没多关注,再者今年秋闱也没让大郎他们下场,赵父就更加不在意了,至于解元是谁,云大夫人今天不说他也不知道杨少甫这人。 不过赵父也是在朝中为官数年的人了,面上自然客气地夸赞了几句少年英才,未来可成大器等等。 别说杨夫人面露矜持的笑意,连云大老爷夫妇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盛了,然后告知来意道,“我们这次来打扰姑爷,是为了给外甥女说媒的。” 听到这句话,赵父手拈着茶杯盖微微一顿,有些惊讶,继而拂去了面上的青沫,抬起头又是那客套的笑容,淡淡道,“小女尚且年幼,她上面几位兄长的婚事还未定下呢,怎么好越了过去。” 他若是要嫁女儿,必然是千挑万选好好相看,至于云家介绍来的人家,他还真不放心。 云家大夫人道:“这孩子虚岁也有十五了吧,也该是说亲的年纪了,可以先定下,婚事再慢慢商议。姑爷你一个大男人不懂这些,要知道姑娘家金贵可不能拖,这一拖拖到十七八可就不好找了。” 云大夫人这话说到后面还带些酸味,云家的姑娘还没有这样的好婚事呢,杨夫人刚来找云家询问求亲之事的时候,云大夫人心里别提多酸了,她膝下还有两个女儿呢,若是嫁给年轻有为的解元郎该多好,而且杨家也不是什么普通平民人家。 说来还是京城勋贵间的旧闻,杨少甫是上一代高阳侯世子的遗腹子,他还未出生,亲父就因为体弱重病去世了,而侯府的爵位也落到了他嫡出二叔头上。 尽管为着名声,二叔夫妇也不好薄待他们孤儿寡母,但久而久之他们母子还是被边缘化了。等到二叔一家在侯府当家作主后,府里下人也不将他们母子当正经主子。 杨少甫的寡母杨夫人是个心气高的,又当过地位高贵的世子夫人,不愿意看妯娌脸色,所以带着幼子从侯府里搬了出来,别府另居,一心教导儿子出人头地,好胜过高阳侯府那边。 今年秋闱,杨少甫高中解元,他母亲便大喜过望,本想为他寻一门好婚事,比如她的娘家侄女。谁料杨少甫对母亲期期艾艾道已有了想要求娶的对象,便是赵御史之女,赵家小娘子赵容。 说在科考前在紫云山上曾见过一面。 因着儿子难得的坚持央求,杨夫人只好去打听了,这打听下来的结果却不怎么令她满意。 外界传闻这位赵家小娘子才情出众貌比洛神,还曾代兄比试赢了下来,传为京中一时盛谈。 可光会些诗词文章又有什么用,难不成需要她来教夫君读书么。杨夫人心目中的好儿媳是能操持家事,生儿育女的当家主妇。而且女子贤良就好,容色要那么好做什么,万一勾了夫君的心思,令他沉迷温柔乡无心读书上进呢。 不过有听闻那位赵小姐在家中颇受宠,父兄又都是有出息的,比之她娘家的侄女也不差什么了,杨夫人心里才舒服一些,寻了云家正式来上门提亲。 她自认儿子年少有为,赵家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赵父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心里也要呵呵了。赵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闺女,别说解元了,就是状元,他还得好好思量一番呢。 云大老爷注意到赵父脸色不好,拉了拉妻子的衣袖,云大夫人意识到知道话没说好,立刻改口道,“杨公子不仅才华出众,而且还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再说了,翁婿皆是解元郎,传出去岂不是美谈一桩。” 听见这话,一直端着架子十分矜持的杨夫人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 在京中能量惊人的苏砚,暗中对赵家也留了些眼线,早在赵瑾于京城声名鹊起的时候。在国子监的他也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解元杨少甫的母亲登门代子向赵家小娘子求亲的事。 当即扔了笔,策马飞快回到了相府。 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苏相,就见到儿子突然闯了进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儿子想求父亲一件事。” 苏相见他满头大汗,难得失了素日的稳重,不免有些惊讶,“什么事?” 然后苏砚竟直愣愣地跪了下来, “赵家小姐才貌俱是出众,我心悦之,还望父亲为我上门求亲。”若说他之前还不好言说那份心思,但有人向赵姑娘提亲的消息一传到苏砚耳中,他就急了。若是再晚上片刻,赵家真应下了亲事怎么办。 ―――― 而漱玉院那边,赵瑾拿来了他工坊新秘密弄出来的东西――望远镜。这放在古代相当于军事上的一大杀器,好不容易出了第一件成品,他却先兴冲冲地拿来给自家妹妹把玩。 阿洛也有些感叹,不止是玻璃如何弄出来,还要打磨成适合的透光度,都是极大的难度。 其实赵瑾原本是想弄出一套化学实验室玻璃器具,以弄出抗生素这样的医药来,只是这个目标遥遥无期,顺带搞出了望远镜而已。 他兴致勃勃地跟小妹详细介绍这东西的烧炼工序,还有对未来开辟航海的展望等等。 这时有仆从过来,禀告云家大老爷受人所托说媒的事。赵瑾一听,“蹭”的一下站起来。 这可得了,他妹妹才十四五岁呢。 阿洛对此人也毫无印象,还是系统告诉她,小郡主不是常约她出去赏花游玩么。虽说阿洛没什么兴趣,但盛情难却十次下来也是有应了一两次的。其中一回去京郊紫云山看梨花,刚好遇上急雨。在山上亭子里避雨时,似乎还有个年轻书生,最后见他没带伞,阿洛还让人给了他一把好下山。 那年轻书生便是来提亲求娶的杨少甫。只不过阿洛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仆从又将前厅他们的谈话复述了一遍。赵瑾听了更不高兴,这杨少甫算什么东西,敢来求娶他妹妹。 别说他自带滤镜,就是杨少甫这人还比不上苏砚呢。有解元之名又怎样,秋闱他与苏砚都未下场。 只因前段时日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冒了不少风险把一些高官贵戚都拉了下来,虽说挖得干干净净,但苏相担心儿子太年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未正式入朝为官呢就这么展露锋芒惹眼不好。于是硬压着儿子让他在家里或是国子监安安分分读书。 赵父也是这个意思,若是只有赵瑾一人也就罢了,可苏相都不打算让儿子下场了,他也不好让赵瑾去考,而赵瑾也没那么在意功名。 阿洛听了之后,只觉得又是改变了剧情。原轨迹中苏砚因比试与赵瑾结下仇怨,本想着在秋闱科考上赢回来,结果他俩一路冲过了会试,苏砚本来稳居第一,结果到殿试的时候又不幸被压了一头。天子更青睐赵瑾,点了他为状元,而苏砚只得了探花。于是两人之间的仇怨越来越多。 不像现在,两人经过一次联手后,关系反倒不错了些。 赵瑾还在那掰着指头,各种贬低敢求娶他妹妹的杨少甫。 而阿洛面上既不见羞涩,也不见恼怒,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关系似的,她继续把玩着望远镜,随口说道,“让爹帮我直接拒了吧。” 知晓了女儿意思的赵父,也直接对云家人和杨夫人婉拒了提亲之事,也不多留送客出门了。 杨夫人脸色难看的很,对云家也没什么好态度。云家大老爷和夫人也觉得白费力气,还弄得里外不是人,又觉得赵家眼光太高,连解元都看不上,以后还想给女儿找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这一出门,正好遇上了前来的苏相。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十六)(升官) 云大老爷一眼就认出来了下车的正是当朝苏相爷, 哪怕不似在朝堂上那般威严深重,但他一五品小官见了还是忍不住有些腿软。 他让自家夫人和杨夫人先回去了,自己则腆着脸也跟着进去了, 心里暗道赵父脸面可真大,连苏相爷也亲临,若是给苏相爷留个好印象说不定能帮他百八年不动的官位再往上挪一挪。 苏相听他称是赵家亲戚, 也不在意。 赵父也正纳闷呢, 他平日里与苏相也没什么往来啊,论官位苏相在他之上,赵父只好出门去迎接。进来坐下后苏相也不绕弯子, 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有一子名苏砚,年长令爱两三岁, 瞧着可堪匹配,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赵父:“……”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 怎么求亲的都凑到一块了。 苏相无奈, 没办法儿子催得急, 说什么迟些就要被别人先一步定走了。以至于苏相连帖子都还没下,就先登门来了。说来苏相也有些惭愧失礼。 另一旁的云大老爷完全是惊呆了,他先前还在为杨家说媒呢, 为赵父拒绝解元郎的提亲而不高兴。没成想现在相爷就亲自来为儿子上门提亲。 云大老爷心里顿时一阵庆幸,幸好被赵父先拒绝了杨家的亲事,否则苏相晚来一步,他这个作媒的岂不是要被苏相记恨上。 赵父这会有些犹疑不定了, 苏相独子苏砚的名声他早有耳闻, 连近来一段时日,长子赵瑾谈及他也是多有夸赞的。年少有才, 相貌出众,又是出身名门,人中龙凤,前程远大,怎么看也是一等一的良配。 苏相登门虽有些猝不及防,但也看得出来对待此事十分郑重的。 只是再怎么好的良人,赵父也不愿意贸贸然随意定下。他那女儿年纪虽小,但性子沉静是个极为有主见的。赵父也不希望随便决定了她的终身。 于是让人去漱玉院说一声,自己则与苏相打起了太极,从儿女之事,聊到诗词字画,天下各地民生之事。至于朝中局势则是有意避开不谈的。 赵父官位虽不比苏相,但气度温和从容,不卑不亢,谈吐才华也教苏相暗暗点头,难怪能教养出那样优秀的儿女来。 不说如今名动京华的赵牧之,那位代兄比试赢了他那儿子的赵家小娘子,苏相也是印象深刻,看过她的诗词文章还有出题后更是赞赏不已。 苏相也是爱才之人,亦觉得这般才华横溢的女子若是嫁入他苏家,也是难得的一份福气。不然儿子请求他提亲,他也不会来得这么爽快。 云大老爷在旁边插不进话,更是坐立难安,恨不得摁着赵父的头让他应下来了,这可是和宰相结为亲家的天大好事。连带着他们云家也是宰相府的亲戚,回去后一定让族里将三娘子的牌位好好供着,她嫁的夫君,生的儿女一个个都这么有出息。 ―――― “苏砚?”阿洛和赵瑾听了都是惊讶不已,赵瑾震惊过后脸直接黑了。 赵瑾对苏砚的印象刚好上些许,这会一听他求娶的事,立马掉到了谷地。一句话总结就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泡我妹妹。 至于来的这般巧,几乎紧跟在杨家后头,赵瑾思及之前联手挖出京城毒瘤以及背后势力的经历,立马想到苏砚在赵家周围也布置了眼线。 “这家伙就是个阴险狡诈心狠手黑的伪君子小人。” 赵瑾现在想想简直恨得咬牙切齿,还有他家的小白菜养得水灵灵的,外面的猪居然一个个的上赶着来拱。 阿洛神色倒是有些古怪,这原剧情改变得多了些吧。不过在她眼中,苏砚还是那什么姓杨的,都没什么区别,还是那一句话。 赵父与苏相爷相谈甚欢,心里也觉得苏砚倒也配得上女儿。本来想着若是两人有缘分,可以考虑几日,再给回答。但阿洛的回复先来一步,他听后愣了愣。 ―――― 虽然赵父说得委婉,说小女年幼,暂不考虑婚事,但苏相在朝堂上多年是何等的人精,话不必点透一下子就明白了。 苏相自认家世名声不错,儿子人傲气了些,但也算拿得出手的良材美玉,赵御史应该不至于看不上。所以这恐怕不是赵父的意思,而是那位赵小姐的意思了。 他心里不免哂笑一声,儿子心悦人家姑娘,眼巴巴地让他过来求亲,可弄半天,人家姑娘没这心思呢。料不到一直聪明过人自负傲气的儿子也有晕了头的时候。 原来还是单相思啊。 一回到苏府,就见他那儿子立马迎了上来,一张白皙俊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忐忑,“父亲。” 苏相亲自走一趟还被拒绝了,虽有三分不快,但见到儿子这傻样子,郁气消散一空,忍不住笑了起来,直接道,“赵御史说了,还想将女儿在家多留几年,暂不考虑婚事。” 苏砚直接就呆了,面上不知是喜还是悲。喜得是赵家并未为赵容定亲,悲的是他让父亲去求亲,竟也未能成。他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了起来。 对着自家夫人,苏相说话就更直白了,“人家姑娘没看上他呢。” 苏夫人有些怜惜儿子,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怕他难受。苏相摆了摆手,“砚儿一向自负,难得遇上个聪慧才华皆胜过他的女子,这才栽了。” 苏相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挫折算什么。看起来赵家也不是什么攀附权贵的人家,反而是个疼爱女儿的。 另一边,云大老爷哭丧着脸回到家的时候,大夫人正在和家里人说今日说媒不顺的事呢,喋喋不休地抱怨道,“也不知道赵家姑爷怎么想的,连年轻有为的解元郎也看不上,弄得我们也跟着没脸。回头还得跟杨夫人赔礼一番,免得让人心有芥蒂,连累了我们。” 见云大老爷脸色很不好的样子,唯有叹气,大夫人以为他们想得是一样的,“要我说啊,一个没有母亲教养的女儿,能寻到什么样的好人家。” 云大老爷听了叹气更重了,有气无力道,“别说了,以后这事都休要再提。”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云大老爷告诉了家人,苏相代子求亲也同样被拒了的事。不过这事也只敢在家里说说,不敢传出去,否则苏相觉得丢了脸岂不是要找他的麻烦。 云家人直接傻眼了,“赵士铭他是疯了不成?”这样天大的好事竟也往外推。 云大夫人心里更是醋海翻腾了,她刚才还在各种贬低看不上赵容呢,结果拒了一个解元郎,又来了一个丞相公子,这是什么样的好福气,还硬生生都给拒了,这让旁人知道了心里更加难受。 难道赵家姑爷就不怕被苏相爷在官场上穿小鞋么。 云大老爷同样扼腕叹息,也想着是不是离赵家远一些,免得被牵连上了。 等到云大夫人再与杨夫人见面的时候,杨夫人显然不高兴,那日她回去说了赵家拒亲的事后,自己的傻儿子还伤心消沉了一段时日,还劝她不要在意,表示自己现在人微位卑,还配不上赵家小姐。 这让杨夫人在心里忍不住埋怨这赵家小娘子是个狐狸精,赵家也是嫌贫爱富的,明明不过是乡下寒门出身,竟还看不上她儿子堂堂的解元郎,勋贵侯门之后。等日后少甫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定要好好的打赵家的脸,教他们后悔不及。 杨夫人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碍于她是世家出身的夫人又是解元母亲,云大夫人干巴巴地应和着,许多话憋着不敢说。 难道说人家不但看不上你儿子,连名满京城天子赞誉的少年才子,出身清贵的宰相公子都看不上。你嫌弃被赵家拂了面子,人家当朝宰相亲自提亲还碰了一鼻子灰呢。这什么都知道却又不能说的心情,实在是太教人难受了。 杨夫人最后又隐隐自得地提起,和娘家已经商量好了,能成为前世子夫人,她娘家的也是勋贵公伯府,若非杨少甫年纪轻轻,考上了解元,她娘家的哥哥嫂嫂还未必肯点头呢。 那赵家小姐的父亲也就是四品的都察院御史,又怎么比得过她娘家侄女,正经伯府嫡出小姐的尊贵呢。 她那傻儿子经她一番哭诉劝说,也终于松口了,杨夫人正欢喜等着看儿子成婚抱孙子时,忽然噩耗传来,天子驾崩。 皇宫中敲响丧钟,今年来身子始终不大好的天子,难得回光返照了两三月,但短短几日里,突然间垮了下去,直接病危,在难得从昏迷中醒来恢复片刻清醒时,确立了继位人选后,便真正咽气了。 长子诚王继位,新年号为建成。 新帝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许多官员更迭替换,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从四品都察院御史的位置上,直接跟搭了火箭似的一飞冲天,成为左丞相的赵士铭,与右丞相苏相,共同成为新帝的左膀右臂。 篡国(弑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赵父位居朝堂高位,权势炳赫。府邸前拜访恭贺的宾客也是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不提天天腆着热脸想抱大腿的云家, 就是错失了未来丞相千金这门亲事的杨夫人心里也后悔不及,认为误了儿子的锦绣前途,对待起娘家侄女也亲热不起来, 以致于生出更多事端来, 那就是后话了。 自那日被拒亲之后,苏砚一直想见赵容一面,但赵牧之这个妹控始终严防死守, 不给他留丝毫缝隙, 连那些眼线都被清理了干净。之后又是新帝继位,朝堂形势动荡, 苏砚帮着父亲厘清从旁协助公务,也只好暂搁下此事。 等到京中局势安稳下来, 他父亲也地位稳固不受影响后, 苏砚还是有些不肯死心, 约了赵瑾见面,问道,“赵姑娘为何拒了婚事?” 他又坚定地道了一句, “那些题我已经尽数都解开了。” 赵瑾本来对苏砚横看竖看不顺眼的,现在见他这般执着倒是有些同情了,叹了口气道,“我家小妹已经不在京城了。”所以你也就别想了。 苏砚闻言怔怔, “那她在哪里?” 赵瑾摇了摇头, “她四处游历修道去了。”潜台词就是连他们身为亲人也不知道她往何处去了。 赵父当上丞相后,赵家可就不一样了, 他也正式开始考虑起儿女的婚事了。本来为长子选定了河东世家沁水柳氏嫡长女,赵瑾略一调查,便发现是当年寻父路上曾经遇到的那位柳家贵女,就兴致缺缺了,未免见了尴尬干脆拒绝了这门亲事。 柳家那边也是心高气傲,为女儿另选了一门同为世家的婚事。 因为赵父已是高位,求娶他女儿的人家多也是不胜数,连赵瑾也将全京城的青年才俊挑了个遍,结果都能挑出不是来,索性说要是没有小妹合心意的,家里也能养她一辈子,安享荣华富贵。 然而赵瑾还是低估了他小妹,直接就与赵父商谈出世修道去了。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爹居然还同意了。 赵瑾:究竟我是古人,还是你们是古人。 这下就是赵瑾想拦也拦不住了,小妹就这样孑然一身轻飘飘地离家了,毫无半点留恋,连赵瑾怕她在外面吃苦受累给她塞钱也被拒绝了。 其实从阿洛表现出爱好道学开始,赵父就隐有预感了。他这个女儿本就是不一般的,幼时还孱弱养在家中,越长大越让赵父认识到她的灵秀不凡,无论文韬武略,还是医卜道法,她轻而易举便能学到最好。 这世上不缺少天才妖孽,但多是专精于一道,如阿洛这般的反倒像是生有宿慧,这样的人终究是留不住的。 赵父独自待在祠堂,看着亡妻的牌位看了一宿,出来后便点头答应了。 …… 后来赵瑾苏砚遍寻天下道观,也不得其踪迹。 直到赵父寿终去世之时才见到赵容。 数十载过去,她却始终容颜不变,如同当世真仙。 ―――――――――――― 九月飞雪,仿佛是在向天下世人昭示镇北侯父子还有六万燕云军的冤情,连帝京的百姓都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大成开国至今已有两百载,当今君王年老昏聩,朝堂上奸佞当道。就在三月前,外族匈奴于雁门关入侵,镇北侯受令率军前往抵御外敌,不想朝中奸佞奏请陛下,称镇北侯父子勾结外敌,意图谋反。于是君王下令调兵埋伏于后方,当六万燕北军奋力击退匈奴大军力竭之时,出其不意诛杀镇北侯父子,并大肆屠戮残余燕北军。 此消息一传回来,朝野皆是震惊,纷纷质疑上书陛下,但都被压了下来,并且凡是为镇北侯父子申冤的官员,都会遭到贬斥流放。 而就在半月前爆发了一件更大的事,镇北侯的嫡次子燕临竟然在那场伏杀屠戮中幸存了下来,并回到了燕北之地,在北地百姓以及镇北侯的部曲臣属支持下竖旗造反。 消息传到帝京,陛下为之震怒不已,下令诛杀在京的燕氏一族所有人等。 皇城西侧的天牢底层,关押的向来都是涉及皇族和大逆罪的重案要犯。 系统给阿洛传输了新世界的信息,这是一段隔着国仇家恨的爱情故事,亡国帝姬与乱世枭雄。 这个世界的主角名为燕临,他是镇北侯的嫡次子,性子桀骜不驯,自幼不受父亲管教,直到经历了家破人亡血与泪的洗礼后才真正成长起来,起兵造反向昏君复仇,终成为一代枭雄,最后谋朝篡位成功,建立新朝。 但在燕临心中一直有位白月光,那就是昏君最宠爱的小女儿柔嘉帝姬,也是皇族第一美人楚水笙。 燕临年少时随父兄入帝京,在皇家宴会上对帝王的掌上明珠一见倾心。但当时他的身份还不足以求娶最宠爱的帝姬,那时燕临就立下誓言,要功成名就好配得上他心中的小公主,并为此进入父兄的军队中,征战沙场浴血奋战。 然而还未等他建功立业呢,他白月光的父亲,也就是昏君先以莫须有的谋逆罪名处死了他的父兄,并对镇北侯一门削爵灭族。之后燕临率兵推翻了大成王朝,建立新朝成为一代开国皇帝。 楚水笙这位亡国公主本该是被诛杀的前朝余孽,却被燕临改名换姓收进了后宫。 在经历一番虐恋情深之后,燕临发现自己还是深爱着楚水笙,然后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甚至跪谏宫门,也坚持立她为后,并为她散尽后宫独宠她一人,过了二十年就将皇位传给了他们的儿子,离开皇宫游山玩水去了,终成为后世历史上一段帝后情深的传奇。 当然这些与阿洛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她这次穿越的身份在史书上连姓名都没留下,原主便是燕昭被昏君所诛杀的亲人之一,镇北侯之女燕羽。 镇北侯膝下共有二子一女,皆为早逝的原配所出,燕羽便是他唯一的嫡女。 燕羽出身尊贵,却不得不承担起与她身份同当的责任。作为定北侯的嫡长女,她自幼便送到帝京为质,同大成的皇子公主一起长大。 大成自立国起便是由燕北、辽东、西南三方诸侯拱卫,这样却造成一方面大成帝国边疆无惧外族侵扰,另一方面大成皇室也忌惮诸侯势力坐大,成为心腹大患威胁到皇权。于是用着各种各样的方式控制三方诸侯,让他们将子女送到京城为质就是其中惯例之一。 等到这代大成皇帝,对诸侯的忌惮尤甚,而且他性情多疑暴躁,才能平庸,若非上代争储皇室元气大伤,否则也轮不到他坐上皇位。 而自从他继位后,沉迷酒色好享受,大肆出游修建园林宫室,劳民伤财,民间多有怨言。皇帝脑子非但不清楚还很自大,想要越过前面数代皇帝,解除诸侯对皇室的威胁,也就是削藩。 镇北侯便不幸地成为第一个被开刀的诸侯。 皇帝怕名正言顺的削藩激起诸侯的反心,加上身边迎合他的佞臣出谋划策,就想出了这么个阴招。也是镇北侯倒霉,丝毫没有怀疑皇帝的诏令下包藏祸心,只当奉命去抵御外敌了,结果就傻乎乎地掉坑了,同时葬送了自己和数万燕北军的性命。 阿洛刚穿来时,原身已经被关在天牢里三天了。她心里有些可惜,若是早一点时间,她就能传信出去,至少保证镇北侯父子不死了。 原主刚听闻父兄谋逆被处死的噩耗,下一刻被便关进了天牢。 燕羽身边的家臣侍卫早就被杀了个干净,之所以还留她一命,不过是有人提议,镇北侯父子既然都死了,燕氏血脉就只剩下她一人了,随便将燕羽嫁给京中某个勋贵,大成皇室便有理由顺利接管燕北之地了。 镇北侯一门在燕北之地经营数代,且在燕北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很高。因为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被坑杀,定会激起民变作乱。 大成皇帝虽昏庸无道,宠信奸佞,但这时候朝堂上还是有些才能脑子的大臣的。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燕临还活着,并且还自带主角光环大难不死地逃回了燕北。 这会时间节点刚好时燕临自立为燕北王竖旗造反,消息传来,皇帝一怒之下就要处死燕羽,这个燕临最后的亲人。 一来就面对即将要被处死的开局,阿洛表示很冷静。 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后,阿洛问道,“燕羽的心愿是什么?” 系统:【她的心愿一是向昏君和大成皇室复仇,二是阻止燕临和楚水笙在一起。】 大成皇帝屠戮燕氏一门,令她父亲和大哥惨死,燕羽实在不能接受二哥燕临和仇人的女儿在一起,还恩爱情深,连靠着燕氏基业打下的江山也是流有大成皇族血脉的人继承。想想镇北侯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得安宁吧。对此燕临自以为是的内心挣扎了一番,也就顺从对楚水笙的爱了,与她缠缠绵绵恩爱情深了。 这放在就是真爱霸道男主了,系统这样对阿洛说。 阿洛盘膝而坐调息了几日,没多久外面便传来声音,“已经关了几日吧……应该就要行刑了。” 精钢所筑的铁门被打开,终于给这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透进一丝光亮,阿洛闭着眼睛,听着尖细拖长的声音道,“陛下有令,将罪臣逆贼燕祈之女燕羽推出午门斩首。” 前世原主便是这样死的,在昏君的命令下不准有人为她收尸,最后曝尸荒野为野狗所食,以达到羞辱燕北的目的。 阿洛睁开了眼,平静道,“我要见皇帝。” 那宫中而来的内侍,居高临下地道,“哼,一个将死的罪人之女,也敢妄想面见圣颜。” “我有话对皇帝说,他不是想从我口中听到某些话吗?”阿洛唇角露出讥讽一笑,继而淡淡道,“我早死晚死,也不过只是这片刻工夫罢了。” 看着阿洛沉静而幽深的目光,那内侍心中不知为何心里一动,面上不屑轻视,“我先去禀奏陛下。” 关于处死镇北侯之女燕羽一事,朝堂上也多有争执劝谏,诚然燕北举旗造反,是狠狠打了大成皇室的脸面。但燕羽乃是逆贼燕北王燕临的至亲,留着她也许能当作筹码人质要挟燕北。 奈何皇帝被燕北胆敢造反作乱,气得大怒,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一定要杀了燕羽以发泄他的怒火。 一个要靠虐杀弱女子才能发泄狂怒的君王,何其无能。镇北侯父子和六万燕北军虽然被坑杀,但燕北之地底蕴深厚,突然举兵造反,皇帝一时也鞭长莫及,还要防着另外两方诸侯也蠢蠢欲动了起来,连帝京的数万禁军也不敢随便抽调。 当听到内侍转述的话后,皇帝本来还在怒火上,不打算理会,但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 在镇北侯父子被坑杀后,朝野议论纷纷,皆是不相信镇北侯勾结外敌意图谋逆,连辽东、西南两方诸侯也有上书,为镇北侯申冤要求彻查此事。他们可不像朝堂上那些可以随意贬谪流放的官员,真要生出异心来,就是听调不听宣了。哪怕是有嫡出子女在京中为质也影响不了他们什么。 燕羽代表镇北侯府在帝京为质多年,皇帝对镇北侯父子不还是说杀就杀了么。 皇帝让手下人也伪造了不少所谓的证据,但信的人却不多,上一个相信皇帝诏令的人,不就惨死在雁门关外了。 当时皇帝恼羞成怒,身边的弄臣进言道,可以对镇北侯的女儿燕羽严刑逼供,让她出面指证自己的父兄有谋逆意图,这样皇帝也能占据住大义名分,面子就好看多了,全天下人的非议也会少些。 在天牢里被关押的燕羽受了不少刑,却依旧不肯顺从,后来因为大臣劝阻,说可以留做掌控燕北的人质,这才留住了她的命,皇帝便丢开一旁不管了。 皇帝阴沉冷笑道,“她现在是肯低头了。” 身边宠信的臣子陪笑讨好道,“人终究是怕死的,哪怕再傲骨铮铮的人,何况还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呢,自然是要在陛下您的威势之下低头求饶的。” 现在外面天下人都同情燕北,连自立为王竖旗造反这事都没多少人指责,连辽东西南两边诸侯都还做做样子掩面哭泣,为其不平呢,谁都不耻于皇帝设计坑杀抵御外敌的镇北侯父子和数万燕北军。 杀了燕羽泄愤羞辱脱离大成皇朝掌控的燕北,的确是比不上让镇北侯的亲生女儿指证他是大逆不道的叛贼,狠狠打燕北的脸。 想到这皇帝心里顿时一阵畅快,大笑道,“好,那就带她上殿来。” 扶月宫,曾居住着大成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后来那宠妃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留下一个女儿,如明珠美玉般,容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极为得皇帝的宠爱,自幼捧在手心上怕化了。 听闻父皇下令处死镇北侯父子的消息时,楚水笙也是极为震惊的,还为记忆中的那个肆意张扬的俊朗少年郎默默哭了好几场。后来又听说他已平安,还公然举兵造反对抗大成皇朝,楚水笙又是庆幸又是难过。 身边的宫人看得出来她对燕临十分关注,都劝阻她道,“公主可莫要在陛下面前提燕北之事。” 如今燕北就是陛下的心头上的刺,多少官员因此被贬谪流放,哪怕帝姬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女儿,最好也得小心些。 听着这话,楚水笙心底默默叹息。就像她知道燕临的妹妹被关入天牢,即将被处死,她也不敢去向父皇求情。 此时此刻,金銮殿上还有不少文武大臣,和皇帝宠爱的一些妃嫔皇子,还有辽东西南两方诸侯尚在京中的质子质女。 皇帝下令将罪人之女燕羽带上来,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堂堂天子,没有杀错镇北侯父子,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叛贼,有何不能杀。 殿上其他人听了心思各异,他们心里何尝不清楚,陛下自继位以来就昏庸多疑好大喜功,这不就硬生生逼反了燕北。 若是陛下手腕够厉害,可以温水煮青蛙不费吹灰之力达到削藩目的。又或者足够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灭了燕氏一门接管燕北之地,叫人说不出话来,反正结果都可以由胜利者书写,这些也无妨。 偏偏陛下两边都没做到,还逃掉了一个足以成为威胁的燕临。燕氏还有人继承,燕北那边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造反,和大成皇朝对着干了。 现在到了这步,可以说是进退两难,要么调兵平定燕北叛乱,要么陛下为镇北侯平反,将一切罪责都推脱到奸佞头上。 但前者也没那么容易,燕北虽失了数万大军,但也是难以啃下来的硬骨头。何况哀兵必胜,燕临死了父兄,那些燕北百姓何尝不是死了儿子兄弟骨肉至亲,显然是孤注一掷要与大成皇朝拼个你死我活的。 也不知道这燕羽的话能起到几分作用。 没多久,内侍便将一人带至殿上,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袭素衣,身上还带有受刑的斑斑血迹,容色苍白披头散发,手脚还带着镣铐,泠泠作响,让人见了心生惋惜。 在未发生那事之前,这位燕羽小姐还是名动京华的美人,甚至还有不少人在猜测,陛下会将她许配哪位皇子勋贵,如今却成了可怜至极的阶下之囚。 皇帝居高临下道,“燕羽,你不是有话对朕说么。” 阿洛抬起头眸子中毫无畏惧之色,甚至十分平静道,“陛下是想听我说,我父兄野心勃勃,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听到这话,殿上有不少人望向阿洛的目光里透着讥诮鄙夷,以出卖死去的父兄来求得苟活,自然是失了骨气气节。只要她开口作证,无论是不是真的,镇北侯父子的清名都毁于一旦了。 皇帝却是高兴道,“你若是肯大义灭亲,指证镇北侯父子罪名,朕也可以宽宏大量,饶你一命。” “如果这是陛下的遗言,我也可以满足你。”阿洛看着他微微笑道。 众人还来不及色变,与话音同一时刻落下的还有碎裂开的镣铐,夺下离她最近的御前侍卫腰间配刀。阿洛压根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直接杀了挡在她面前的侍卫太监任何人,提刀走至于殿上龙椅。 实则动作快到无人可以捕捉,刀光纵横,鲜血飞溅。 最后雪亮冰冷的刀锋血淋淋地架在了皇帝的脖颈上。 看到这一幕,殿上惊叫声四起,霎时众人乱作一团,连召宫中禁卫过来也来不及。 镇北侯之女竟然有这般厉害的武功,他们实在意料不到,而当务之急是燕羽行刺陛下,甚至陛下命悬于她手中,成了她的刀下人质,吓得让人不敢靠近,生怕她那刀砍下来。 某位国公勋贵脸色大变怒喝道,“燕羽,切不可伤及陛下,难道你也要做大逆不道的罪人不成?” 阿洛轻笑了一声,笑容如冰雪般冷冽,“他杀我父兄,我为何不能杀他。” 一些御史清流也梗着脖子道,“镇北侯一门数代都战死沙场尽忠报国,你今天难道要毁了燕氏清名,行弑君之举么。” 阿洛反问道,“他配为人主吗?” 阿洛这些话无异于是在羞辱皇帝,但他此时此刻人为刀俎,敢怒不敢言。 “不要杀朕。”皇帝整个脸庞扭曲,脸色红涨至极,又是恐惧又是暴怒,甚至口不择舌了起来,“只要你此时住手,朕可以为镇北侯平反下罪己诏,朕还会把整个燕北分割给你们燕氏,许你们自主之权。” 这已是他临危之际能想到的最多了,可惜阿洛根本不在乎。 阿洛低声轻语道,“我现在就送你去见我父兄,还有那六万无辜惨死的燕北军将士,好让你去对他们忏悔赔罪。” 说完面色漠然毫不犹豫地挥刀砍下。 那颗死不瞑目天下最尊贵之人的头颅与身体分离落地,滚了几下,停在了富丽柔软的纱幔边上,鲜血喷溅,染红了一侧某位妃子的裙摆,也吓得她惊声尖叫了起来。 篡国(混乱)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顿觉天旋地转, 目呲欲裂,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个念头。 燕羽她就是个疯子。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真的弑君。 这置君臣礼法于何地, 自古以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 甚至到了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的地步,这种观念早已深入天下人心骨髓,偏偏燕羽就毫不犹豫地打破了这个规矩, 她就不怕受到天下人唾骂, 罪及家族遗臭万年么。 然而殿上的人已经无心思及那么多了。皇帝死了,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遭殃。 甚至有些人震惊得恍如自己身在梦中,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陛下想逼镇北侯之女亲自供认父兄有罪, 对此他们无论心中何想, 能做的唯有冷眼旁观罢了。 谁也没想到镇北侯送到京中的质女, 而且还在天牢里关押受刑了许久,一朝被宣召上殿来,会突然显露出那般不凡的武功来, 出乎众人的意料。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挟持皇帝好逃出生天,未想到她竟那么大胆砍下了皇帝的头。 “燕羽,你以为你忤逆犯上杀了陛下,还逃得出去么?” “你们燕氏必定会被诛杀十族……” 从阿洛出手至今不过片刻工夫, 砍下皇帝头颅后, 阿洛手中提刀,鲜血正缓慢的顺着刀刃流下。见状刚才还在叫嚣着的那位国公勋贵, 立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了。 他也是曾经上马弯弓射箭杀过敌的,但养尊处优这么些年,面对一看似弱质纤纤的女子,竟也忍不住生出了畏惧胆寒之心来。 阿洛掂了掂手中的刀,微微一笑,她冷眼着扫视着下方一干人等,“要祭奠我父兄和六万无辜惨死将士的在天之灵,昏君的人头只怕还不够。” 见她提着刀闲庭信步一般走下来,有的人伏地瑟瑟发抖的,还有人四处仓皇逃离,浑然没有先前那矜贵优雅又傲慢的仪态。 这满殿的公卿显贵皇子妃嫔,一个个几乎都是长于京城的原主记忆中所熟识的面容。 在阿洛还未穿过来之前,原主在天牢里待了数天,无论受了什么样的刑罚都不低头认罪,同样也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害死她父兄的仇人姓名。 名单上不少人正好就在这里,比如与皇帝共谋设计坑杀镇北侯父子及其军队的几位佞幸之臣,在惨案发生后落井下石的朝堂政敌。还有些频频吵嚷不休说她大逆不道的勋贵文官。 可面对阿洛的刀,那些指责谩骂全都消失了,一个个都软了骨头,甚至涕泪横流的跪地求饶。 “不要杀我,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我不是故意要害死镇北侯的。” 阿洛讥讽微笑道,“看来你们的骨头也不是很硬啊,战场上的每一个士卒都是怕死的,但面对敌军哪怕再害怕也不会退缩,燕北军会战至流干最后一滴血。” 莫说那些战死的将士,就是原主金尊玉贵长大的侯府小姐,也比这些人有骨气得多。 那些将士能惨死同胞的屠戮之下,为什么这些锦衣玉食冠冕堂皇的人不能死,阿洛向来一视同仁。他们下令屠戮那些战至力竭面对圣旨放下兵刃的将士,没有一丝怜悯不忍,阿洛不过是叫他们感同身受一番罢了。 显然,阿洛会成为在场所有人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禁军何在,还不速速诛杀逆贼。” 外面上千宫中禁军已如潮水般涌过来,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还有城墙上黑亮冰寒的弓/弩手,将整座宫殿围得水泄不通,任谁都认为燕羽此时此刻只有死路一条。 阿洛从殿中走出来,如同血衣修罗,亦美得惊心动魄。 不知何时她手中的刀已经换成了剑,随手从周围禁军那里夺来的,比起刀,她果然还是更擅长剑术。 无需多高明精妙的身法或者剑术,仅仅凭借着超绝的速度和力量,一剑一枭首,一步杀一人。如砍瓜切菜般轻松。硬生生杀到令所有禁军胆寒,在层层宫门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而以他们普通人的视力感知,甚至连看清阿洛的动作都很勉强,以致于宫墙上的弓/弩手也失去了作用。 就连目睹全程的禁军统领也瞳孔微缩,掌心渗出冷汗。 最后上千皇宫禁军,竟然还连一女子也留不下来。 当推开殿门,里面四处被鲜血浸染,尸首遍地,一副炼狱修罗的血腥景象。尤其是皇帝的人头死不瞑目地滚落在地,更是触目惊心。 落得这般枭首下场的,历数前朝唯有亡国之君。 宰辅徐相爷瘫软在了地上,仿佛由此看到了大成皇朝末途的前兆。 天微微亮的时分,城郊外荒野的一处芦苇丛池塘里,慢慢走上来一人,浑身湿漉漉的,衣裳更是被染成了血色。 好在郊外人烟稀少,否则恐怕阿洛这样子能吓坏不少人。京城地下水道四通八达,阿洛杀出皇宫后,便有意甩掉追军,寻到一处临近府邸的水井,从那进入地下水道以脱身。 阿洛换下了身上的血衣,究竟沾了多少人的血,她自己也数不清。 系统都被她这操作惊呆了,这一开局就是大开杀戒的,还是在皇宫杀得血流成河。 以原主本身的能力,自然是做不到。剑宗有门禁术,可以激发凡人气血,副作用便是会折损一半寿数。不过和将死比起来,这算不得什么,而且阿洛还杀了昏君和不少原主心中的仇人,也是完成了燕羽的一部分心愿。 整个巍峨的帝都皇城人心如被乌云笼罩,一片压抑。 陛下遭遇刺杀驾崩,这是本朝从未有过之事,谁也没想到变起顷刻,但又不得不面对皇帝突然崩逝的糟糕局面。 一方面皇城已然被封锁紧急搜捕朝廷命犯,同时封锁从帝都到燕北的各个关隘要道,向天下各地发布燕羽的海捕文书。另一方面,皇帝在位时昏庸多疑,舍不得放权,太子人选未定。 到了现在这时候,这皇位由谁来坐,便成了个令人瞩目的问题。几位皇子皆已成年,且背后各有势力支持。 朝堂上暂由宗室之首楚王,宰辅徐相和镇国公等人主持大局。 而新帝人选还在各方争夺商议中,帝都陷入一片混乱糟糕形势中。但凡权力更迭的混乱时期,也正是一个国家核心最虚弱的时候。还算心忧大成朝廷的徐相,首先忧虑的就是各方手握重兵的诸侯会有异动。 燕北就不用说了,已经在先帝的愚蠢计谋之下被彻底逼反了,而先帝也死在了镇北侯之女的刀下,也可以说是自食其果了。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徐相是不敢说的,也就在心里随便一想罢了。 这时属下人面色惶恐来报,“禀告相爷,监视东宁侯府和定南侯府的禁卫都死了,几位侯府公子小姐还有他们的随从护卫也都不见了。” 徐相立时变了脸色,陛下遇刺那夜过后,他分明第一时间就加强了对两方诸侯在京中府邸的看守甚至严禁出入,皇城更是已然封锁,怎么可能还将人放出去。 徐相迅速命人调查,很快便查出了痕迹。 有些势力较弱的皇子,不知怎么想的竟与东宁侯和定南侯联系上了,想要获取他们的支持竞争皇位,为此还帮着送诸侯在京中的质子质女离京回归封地。 这些质子质女同样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血夜,阿洛虽未伤了他们,但他们也吓得够呛。在这帝京待得胆战心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他们可比不上燕羽,有那样厉害的本事杀了皇帝为父兄报仇,还一人一剑杀出皇宫去。遇到个机会可不就立刻抓住了。加上帝京如今局势混乱,诸侯在外面又有人手策应,人立马就跑了。 估摸着追回来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大肆抓捕可能还会更加激怒东宁侯和定南侯,徐相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众皇子为争夺皇位,连这种手段也能使出来,让徐相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说东宁侯和定南侯生出异心的可能性难以受控,但有人质筹码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吧。 这几位皇子可真是像及了他们的父皇,外患还没有解除,倒是先内斗起来了,徐相无奈苦笑道。 篡国(第一更) 整个皇城风雨飘摇, 连后宫也难以幸免。原本往日还装着和乐融融,一片祥和的妃嫔们,如今为了自己所生的皇子争夺皇位和未来的滔天权势地位, 迅速剑拔弩张了起来。 本来是最受宠的公主所在居处扶月宫,自先帝遇刺崩逝后,一下子便冷清了下来, 无人问津。 这皇宫里素来是捧高踩低的, 不但送来的膳食点心比不上以往的精细,连衣服首饰也都是宫中次等的,还不如平时公主心情好随手赏给她们的呢。年纪较小的宫娥忍不住抱怨道, “陛下才走了几日, 那起子小人就敢这样怠慢咱们公主。” “你可住嘴吧,小心祸从口出。”其他宫女低声喝止住了她。 这小宫女新进来才几年, 见识过的都是柔嘉帝姬如何受宠,在宫中众星捧月的生活, 跟在柔嘉帝姬身边也养得性子天真烂漫了些, 不知道轻重。 先帝崩逝, 新帝还未确立这种非常之时,哪里能随便抱怨的。如今主掌宫务的是位份最高的林贵妃,要是让她听到了, 随便就能打杀了她们这些宫人。 而公主,已经不再是从前地位非同一般的帝姬了,自然也护不住她们。 为了警告小宫女免得失言还连累了他们,年长的宫女还意味深长道, “缺了衣裳首饰算什么, 听说……宫里还莫名其妙的死了几位妃子。” 这也是实情,只是无人在意, 底下的宫人也都战战兢兢,不敢在意。 那年幼宫女当即吓白了脸,此后哪怕是在御膳房尚衣局那里受了气,也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然而没多久,林贵妃派她宫中的内侍来召柔嘉帝姬,扶月宫的一众宫人忍不住提心吊胆了起来。那位年幼宫女前几日还听闻林贵妃杖毙了曾经恃宠生骄的虞美人,现在一听这更是吓得惴惴,“林贵妃召见咱们公主是有什么事?” 不会也要打杀公主吧,明明先帝在时,林贵妃待公主还是十分慈和多有照顾的啊。 在皇宫待的岁月更长见识更多的宫人,是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的,当初帝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随口说句喜欢桃花,先帝就能为她在宫里建十里桃林赏景台。 可现在先帝已经不在了,后宫中最害怕的莫过于那些无子妃嫔,就像虞美人盛宠一时,常伴君侧如今还不是林贵妃一句话便能活生生杖毙了。而没有亲生母妃又没有可依靠外家的柔嘉帝姬,论起处境也好不到哪去,林贵妃宣召哪敢不去么。 年长的宫人叹了口气,“希望不是什么坏事吧。” 林贵妃看着走进来一身素衣依旧难掩倾城之色的楚水笙,脸上笑容更盛了。 林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亦是争夺皇位的有力人选,外家雄厚,母妃位高。只是奈何大皇子既仗着长子名分,又管着京外虎威大营一部分营务,听说近日更是频频召集将领们开会。而四皇子派更是有几位阁臣和尚书支持,宣扬他仁德贤明,可堪为君的名声。听闻宗室之首的楚王也隐隐被他拉拢。 林贵妃和三皇子急于拉拢更多势力,忽然主意就打到了先帝崩逝后地位立刻一落千丈没了存在感的柔嘉帝姬身上,虽还未及笄,但已是生得绝色之姿,比她那位早死的母妃还要出众,以往惹得林贵妃暗恨不快,现在这倒也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 “柔嘉拜见林母妃。”楚水笙福了福身,感受到林贵妃落在她身上如同看待物什的打量目光,心里越发害怕。 待她坐下来,宫人奉上茶点后,林贵妃也懒得与一个小公主寒暄绕弯子,装作慈爱的样子道,“你也快及笄了,该是嫁人的时候,镇国公的嫡出次子生得仪表堂堂,与你也相配,不如本宫作主将你许嫁给他。” 楚水笙闻言身子一僵,哪怕身在后宫楚水笙也听过镇国公的嫡次子,纵情声色闹出不少荒唐事,甚至男女不忌。正是如此京中勋贵高门都无人敢将女儿嫁给他。只因为镇国公宠溺纵容,才压了下去。 她打心底是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人的。 楚水笙低着头诺诺地回道,“父皇驾崩,需守丧三年,不宜婚嫁。” 听她这话林贵妃脸色立刻变了,最后冷着脸将她送走了。楚水笙到底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连外朝也皆知,也就不能如对待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美人那样了。再者打了伤了,岂不是折损了她的价值。 要不是怕被其他妃嫔皇子抓住了把柄,让三皇子落得个苛待至亲手足的名声,林贵妃恨不得将柔嘉帝姬塞到镇国公嫡次子的床上,好换取镇国公的支持。 林贵妃冷笑着对宫人道,“既然不识好歹,那就让她吃一吃苦头好了。” 这位被先帝捧在心尖上的娇娇小公主,到现在还没认清现实呢。 楚水笙还不知道林贵妃的想法,但一回到扶月宫,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阵委屈,父皇在世时,曾说过要给她挑这世上最好的如意郎君。 此时此刻,她万分思念宠爱庇护着她的父皇。 连带着也怨恨上了杀死她父皇的凶手――燕羽。然而楚水笙忘了,她此时所遭受的,不过是燕羽所经历过父兄惨死的悲痛罢了,甚至不足其十分之一。 贴身宫人进来见到公主眼圈红红的,几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数日前公主还是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娇嫩得如同御花园中最美的鲜花一样,带着女儿家的娇娇柔柔无忧无虑。 可在失去了最宠爱她的父皇之后,帝姬的命运犹如飘零浮萍,不知会变向何处。 可同情帝姬不如同情他们这些宫人,才是真正的朝不保夕。 镇国公的嫡次子的确不是什么良人,但公主是女子之身,又没有父兄可以依靠,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好归宿托付终身。宫人带了份真心实意,叹道,“公主还是多多为自己打算一下吧。” 楚水笙忍不住想起了燕临,那个曾经立下誓言想要建功立业配得上她,保护她的少年。 他如今还记得么。 在原轨迹中,楚水笙作为最宠爱的帝姬,一直陪伴着大成皇朝苟延残喘到最后。尽管天下大乱,朝廷分崩离析,她待在后宫里依旧不受风雨所扰。后来皇帝被毒杀,叛军闯入皇宫,她也被燕临私下派的人保护了下来。经历了一番小小的虐恋情深后,她就从亡国帝姬成为新朝皇后了,可以说一生都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受多少苦楚。 现在就不一样,阿洛穿来后直接干掉了皇帝,楚水笙的境遇也早早地发生了改变,甚至变成了皇宫小可怜。 被林贵妃记恨厌弃后,扶月宫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先是往日宫中的大批宫女太监被裁撤,之后御膳房送来的饭食就不只是简单的不够精细可口了,而是变成了冷硬的馒头,残羹冷饭之类的。哪怕想用银两换些热食,御膳房的人收下了却不肯做,还一脸的轻蔑道,“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什么东西。” 摆明了是受了林贵妃的吩咐,故意磋磨柔嘉帝姬,好让她低头听话做他们联姻的棋子。 她身边的宫人一天比一天着急,不说膳食,这现在就是九月了,天气快入冬变冷了,帝京又是早冬风寒。按着以往帝姬的待遇,宫中负责管理炭火的尚工局早早就送上好的银丝炭过来了,如今连影子都没见着,等真正入冬后,这扶月宫怕是就要成为像冰窖一样的冷宫了。 ―――― 尽管帝京那边极力在封锁皇帝遇刺驾崩的消息,但燕北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 消息传到燕北时,原镇北侯府,现今燕北王府正在商议如何积蓄实力厉兵秣马对抗大成皇朝,一听这消息所有人都炸了,甚至都不敢置信,“什么,昏君死了。” “还是老侯爷的女儿亲手杀的。” “不止是杀了昏君,还有带兵传旨伏杀燕北军的赵江、周程两大奸贼也死了。” 确认消息无误后,众人畅快大笑道,“实在是太好了。” “终于能告慰老侯爷,世子还有数万将士的在天之灵了。” 具体情报还是东宁侯和定南侯那边传来的,燕北公然竖旗造反,辽东西南两边的诸侯非但没有请兵平叛的意思,私下还隐隐站到了同为诸侯的燕北一边,也很有蠢蠢欲动的心思。 探子绘声绘色地描述情报中,燕羽小姐被宣召上殿,然后夺刀杀人,砍下了昏君的首级,那夜杀得血流成河,只身闯出皇城。众人听得心中都酣畅淋漓不已,恨不得当时自己就身在现场,好助燕羽小姐一臂之力。 原镇北侯手下亲信旧部第一大员的秦礼,堂堂八尺大汉黝黑的脸庞透着兴奋的红色,按捺不住激动地拍桌道,“痛快,真是痛快。不愧是老侯爷的亲生女儿,将门虎女。” 当初听闻镇北侯父子和六万燕北军惨死雁门关外时,燕北多少人恨不得提刀去宰了那金銮殿上的昏君,如今燕羽小姐报仇雪恨,同样是了了燕北多少人的心愿。 篡国(第二更) 已经公然造反自立为燕北王的燕临也惊呆了, 他以为自己从雁门关千军万马伏杀中苟且偷生已经是够难得了。这还是他身边的亲卫换上了燕临的甲胄代他而死,他才得以保住一命,活着回到燕北。 没想到他那位嫡亲的妹妹更是厉害。 燕临少有的几次随父兄入京谒见, 他见到的燕羽,也是一个锦衣华服气度温柔娴雅的少女,已经少了北地的风姿, 与京华贵女无二区别。 实在想象不到她竟然能做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不止燕临, 这里大多数人甚至不曾见过燕羽,这位自幼被送至帝京为质的侯府小姐。 当初造反时,也有人考虑到尚在昏君手中关押为质的燕羽。但形势紧急, 也顾不得那么多。如今听到这消息既令人欢喜不胜, 又是感慨万千。 即便还未谋面,此时此刻却是无比的敬慕。 燕北尚武敬重强者。尤其是燕羽杀了昏君, 为镇北侯和世子,还有六万燕北军将士报仇雪恨了。 “少主, 快准备一下去拜祭你父兄的牌位, 好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说话的是燕氏宗老, 他虽非燕氏嫡系,却是宗族辈分最高的。在燕临回来后,也是他极力支持燕临继承父兄之位好接管燕北。更重要的是, 他的儿子孙子也是在燕北军中与镇北侯一同惨死,相当于断了血脉。所以他对大成皇帝更是恨之入骨。 燕氏宗老叹了一声,“可怜燕羽那孩子,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帝京去了。” 回忆起来, 在他的模糊印象中也是极为懂事乖巧的七八岁小姑娘。 镇北侯在世时对待儿女都一视同仁, 无论文课还是武课,燕羽虽是女儿家, 却性子坚韧沉静,胜过当时调皮捣蛋各种不服管教的燕临。 也是因为如此,当时帝京传令,无论送哪个孩子去,镇北侯都舍不得。最后还是燕羽自请代二哥去的,怕自幼桀骜不驯的燕临在帝京闯出什么祸来,而从她被送到帝京为质的那一天起,就随时可能被牺牲。 直到今时今日,比之燕临活着回来那时,宗老心中无比庆幸燕氏嗣统未断绝的心情更甚, 那就是燕氏不会亡的,哪怕只活下一个女子也能让大成皇室付出代价。 燕临默然,点了点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从雁门关九死一生逃回燕北至今的日日夜夜,他都恨不得对大成皇帝啖其肉,饮其血。在宗族长辈还有父兄的亲信旧部燕北百姓的支持下自立为王以后,他对此更有了信心,有朝一日他会杀入帝京报仇。 可如今燕羽已然先他一步手刃仇人,这让燕临高兴之余,又不免有些失落。 此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务必接应燕羽小姐,安全护送她回归燕北。” 帝京那边的通缉海捕文书,这些人完全不当回事,但也担心燕羽小姐的安危。 众人纷纷附议,性格最为耿直脾气火爆的秦礼直接推出自己的儿子秦钰,还下了死令,“要是燕羽小姐有什么伤失,老子打断你的腿。” 皇帝遇刺驾崩虽然打乱了燕北的计划部署,但却几乎是有利而无害的。 原本失去镇北侯和六万燕北军可以说是元气大伤,起兵造反是形势所迫,却也是拼着殊死一战的决心。如今昏君突然崩逝,朝堂群龙无首陷入混乱,一时半会绝对抽调不出足够的兵力来对付打压燕北。 这反而正是燕北出兵的大好时机。 燕北军营中的将领都对那位燕羽小姐多了几分感激之心。 同时燕羽弑君的消息迅速传遍燕北,大大振奋了军中士卒和百姓的心。 换作其他地方,或许会有什么忠君爱国认定大成皇室正统大义的名分,而在燕北,自镇北侯父子和六万燕北军惨死雁门关外的噩耗传来,北地一片缟素,家家户户都披上白布。 六万将士儿郎,是燕北多少百姓的至亲骨肉。正是因为这样的血海深仇,燕临自立为王起兵造反才会一呼百应。 不等燕羽回来,北地已处处传颂她的名声了。 在辽东,西南两边又是不同的态度,东宁侯是个虎背熊腰的八尺大汉,长相粗犷看似莽,但实则粗中有细。镇北侯一出事,他迅速就整顿军备了,原本听这他底下的亲信家臣建议先徐徐图之,等燕北做那个出头椽子,试探朝廷的兵力。 结果皇帝遇刺驾崩的消息一传来,东宁侯手下的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东宁侯狠狠拍着桌案第一句话就是大大的感叹,“燕祈生了个好女儿啊。” 虽说镇北侯被设计伏杀,是因为他对朝廷太过忠心,没有什么防备,但朝廷真要使阴招下狠手,换做东宁侯也不认为自己可以躲过去安然无恙。 他征战沙场十多年,倒也不怕一死。若是死了之后能有这样的女儿给他报仇,杀了皇帝,还有那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公卿大臣。要东宁侯说,就是在九泉之下也值了。 毕竟东宁侯都不敢想象能拉着皇帝老儿给自己陪葬垫背呢,留记史书上也能扬名一把。 由衷感叹完之后,东宁侯便下令出兵,还有人想要劝阻,东宁侯冷哼了一句,“我等胆魄难道还不如一女子。” “那燕羽一小小女子就敢为父报仇弑君,我们连造反都不敢,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东宁侯粗犷的眉眼里划过狠意,“朝廷想要削藩,也要看我们答应不答应。” 三方诸侯镇守边疆,拱卫大成皇室,哪怕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但一旦某方诸侯被成功削藩了,那朝廷再想打压对付起另外两方诸侯的势力也就更容易了。 身在西南境的定南侯的想法也是如此,该是时候给朝廷亮一亮肌肉了,说不定还能从这大好河山中分杯羹。 而燕羽弑君在全天下所引发的轩然大波才刚刚开始。 ―――― 尚不知天下被她搅得风起云涌的阿洛,在那日从皇城中脱身后,在深山里找了一处应是猎户废弃的木屋。 镇北侯乃是将门世家,原主本来就有些武功底子,只是在京中喜好风雅的权贵往来之间,不会显露出来。在使用禁术后,会出现了短暂的虚弱。所以阿洛待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木屋里调息休养了几日,顺便修炼一下灵力。 虽不能与曾经的修真修为相比较,但好歹是恢复了些许,足以自保。 阿洛易了妆容,出山往附近的城镇走了一趟,发现朝廷搜寻的痕迹也快到这了。 也该是时候回燕北了。 说是这么说,但阿洛这一路走得慢悠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压根没有天字第一号通缉犯逆贼的觉悟。 论知名度,阿洛已经成功地超越了她名义上的二哥燕临。 对于天下人来说,她这弑君的罪名比造反还要来得大。毕竟造反这种事每个朝代都有十几回,但弑君可不多见,而且弑君之后,还能一人杀出皇城逃出生天,那就更匪夷所思了。 随便找间酒楼,就能听到说书人在讲这事,从镇北侯和燕北军在雁门关外的惨案发生,到燕北举兵造反,再到镇北侯之女燕羽当殿弑君,轰动天下,简直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啊。 “真是大逆不道,无君无父,礼乐崩坏,若不严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某酸腐文人冷哼一声道。 旁边就有人说了,“不是说她是为父报仇么。” 虽说弑君犯上这种事,他们是想也不敢想象的,但论孝道还是其情可悯的。 那酸腐文人自发地维护皇帝的无上权威,正义凛然道,“镇北侯之案乃是朝中奸佞当道,蛊惑了圣上,当彻查平反。她一女子岂能行弑君之举,燕氏百年来深受皇恩浩荡,所有清名都毁在她手中了。” 毕竟牵扯到弑君造反,旁人也不敢多言,任由那酸腐文人自以为占了道德大义名分夸夸其谈。 阿洛用完饭后留下银钱,不作理会地走出了酒楼, 系统:【宿主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阿洛很是平静,“全天下骂我的人恐怕多了,不过我活得好好的,而这些人所维护的老皇帝死了。这样想想不是挺好的么。” 她笑了笑,“而且他有句话没错,大成是要亡了。” 连阿洛一路走来看各地民生越发艰难,苛政杂税蛀虫漏洞,都能看出不少问题来,也就这些人尚且还活在自以为的太平盛世繁华景象的美梦之中吧。 这个皇朝已经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燕北举兵造反,阿洛亲手杀了昏君,也不过是加速它灭亡的速度罢了。 按照系统的说法,这个世界以燕临为主角,一切剧情从旁为他服务,从家破人亡到成就枭雄一代开国皇帝。撇开这些不提,阿洛不认为造反是错误的。 要等镇北侯平反,那恐怕等到皇帝入土,或是再过上两三百年才有可能吧。 这世间的有些公道,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这不,阿洛就送老皇帝下去见一见镇北侯父子,好论个公道对错了。 篡国(两章和一) “反了, 反了,先是弑君,又是出兵, 完全视朝廷如无物。” 这段时日,朝堂上的各方势力还在为争夺皇位打得头破血流,党争激烈, 根本没有心思防着燕北和另外两方诸侯。 结果就是先帝崩逝三月守丧期一半都还未过, 燕北竟一举拿下周边三座州城,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同时辽东和西南也有异动,竟是不约而同地趁你病, 要你命。比如定南侯就借口练兵, 入主荆州,直接卸了就藩于此的长沙王的掌控权, 长沙王连带其家眷都被软禁起来了。 如今看到几方加急的战报,朝堂上的众人这才慌了起来, 以朝廷目前现存的兵力是否一举镇压三方诸侯叛乱, 还在未定之数呢。而清楚京营六卫糜烂废弛程度的人就更加心虚了, 生怕被查出来。 但即便如此,几位成年皇子还不忘以此互相攻讦,打击对方的势力。 “沧宁太守我记得还是三皇弟的外祖父所举荐的吧, 没想到这般无能失守于燕北叛军,应该也要追究其罪。” “哼,逆贼燕羽至今还未抓到,大皇兄你管理京营和刑部, 敢问有何颜面去见父皇。” “……” 徐相等人好不容易止住了这番无谓争论, 商议应对诸侯造反的事,但当提出派出何人领军平叛, 殿上又一次陷入激烈的争吵,乱作一团。几位成年皇子既不愿意在这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抽调己方势力离京,又唯恐其他势力立下大功。 看着多日来频频上演的这一幕,面容苍老许多的徐相身心只有深深的疲惫,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倒在了殿上。 元康二十三年十月末,年逾七十的徐相去世。 徐相可以说是大成皇朝最后的顶梁柱了,他这一倒下,看来天命也不眷顾大成了,不少人在心中感叹道。 而就在一片混乱中,新帝终于确立,乃是林贵妃所出的三皇子。 ―――― 打了朝廷措手不及一举拿下这三座州城,对燕北的战略路线极为重要。军中粮草马匹兵器的后勤得以打通,不用再受朝廷掣肘,已然真正割据一方。若说之前的自立为燕北王,是为了和朝廷对着干,那么现在这燕北王的实力已见雏形,可以说正是燕临意气风发的时候。 然而就在此时,京中传来的一样不算起眼的情报,如同浇了他一盆冷水。 新帝继位后,赐婚先帝爱女柔嘉帝姬于镇国公嫡次子。 说起这则情报时正是在军营中商讨要务之时。因着老侯爷和先世子惨死于昏君的阴谋设计下,燕羽小姐又杀了昏君,他们燕北早就冲着造反的道路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更是有了问鼎江山的一份实力,还有野心。 这种情况下自然分外关注新帝和朝廷的最新动向。 燕北的探子也查明似乎是林贵妃和已成为新帝的三皇子借着这门婚事,又舍出不少利益将镇国公拉拢到他们这一边。因为镇国公手中也有一部分兵权。他们就猜测着,朝廷派来负责平叛燕北的人很可能就出自镇国公府。 但他们年纪轻轻的主公听到这则消息,突然摔碎了手中的茶杯,脸色难看极了。 之后的商议哪怕还有不少重要的战事谋划,燕临也显然神思不属,心完全不在这上面了的样子。众人也不好再谈下去,纷纷告退散了,心里则都暗暗记住了燕临今日失态的事。 听闻那柔嘉帝姬是皇族第一美人,人间少有的绝色。主公不会是对那位帝姬有什么绮思吧。 可别忘了正是她的父皇下令害死了老侯爷和世子,还有数万燕北军将士。不少年轻将领心里微微不满,其他旧部老臣面上不显,但私下也嘀咕着呢,主公年少,不会在女色上犯错吧。 事实上燕北军真正信服追随的是老侯爷和先世子。燕临在军中也只待了不到一年,过往名声不显,年纪轻轻的他能得到军营上下还有北地百姓的支持自立为王,更多是基于燕氏唯一嗣统的身份,还有老侯爷和先世子在军中累积多年的无上威望,所有士卒的忠心耿耿,几乎无人敢与燕临争夺主帅之位。 尽管经历了诸多事的洗礼,燕临现在还远远不是未来那个在征战中磨砺成长,最后问鼎江山的枭雄开国皇帝。他的城府手腕也没有达到发现自己的表现不妥,导致底下人的微微不满,甚至对他的忠心信服产生了一丝裂痕。 从雁门关回来后,燕临就沉浸在对大成皇朝的血海深仇之中,也逼着自己不去想曾经心上的白月光――柔嘉帝姬楚水笙。 没想到再度听到柔嘉帝姬的消息,竟是她要嫁于他人。 原以为早已将她遗忘不在意的燕临,还是难得的失态了,而且还是表现在众多部将面前。 曾几何时,燕临最大的梦想就是将小公主迎娶回家,但如今天大的仇恨横亘在他们之间,容不得他再有半分情思。 燕临不是不清楚这样的道理,但是在一听到她要被嫁给别人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个赐婚的新帝,还有要娶她的人。 …… 帝京这边被赐婚的楚水笙,娇艳美丽的脸蛋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喜色,像作为一件交易货物被卖了出去,这样的婚事有什么值得高兴呢。 但她还是迫不得已地向林贵妃妥协低头了,冷宫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这是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从未见识过的,以往她的烦恼最多不过宫里春天桃花开得迟了些,秋天宫人采的霜露茶颜色有点淡了吧。 却不知原来在着皇宫里也能让人冻死饿死,多少人在看不见的地方过着不如狗的微贱日子。 扶月宫的宫人,不是被调走了,就是惧怕得罪林贵妃被牵累,私下找关系换地方了。最后楚水笙身边的人只有三三两两的,小猫小狗似的吃苦受累,甚至埋怨上他们帝姬。 她眸子里昔日的天真善良,无忧无虑彻底消失了。 等到新帝继位,楚水笙就更加扛不住了。即便新帝爱惜自己的名声,不能逼迫手足,但‘一番好意’的赐婚,也不是她一个失宠没有任何地位依靠的公主能够拒绝的。 看着过去千人宠万人爱娇嫩如花的小公主,在短短时日的磋磨下,变得憔悴可怜许多了。 林贵妃倒也没有多为难楚水笙,恢复了她的公主待遇,还让人精心服侍给她打扮,毕竟还要用她来作为礼物笼络住镇国公府呢。三皇子虽然得以继位,但位子尚未稳固,其他成年皇子还在虎视眈眈着。 ―――― 燕临在军营里待了几日后回到现在的燕北王府,不知为何府内一片冷肃,下人们皆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而燕氏宗老阴沉着脸,周围跪了一地的下人随从,而就在庭院中央放着个烧炭的大火盆,十几二十件的卷轴画像被扔到里面被火苗吞噬,有的展露出一部分画中人。 看到那画像的绝色宫装少女,燕临面色大变,竟想要拦着那些画像被烧毁。 旁边的宗老脸色铁青,骤然爆发出一声怒喝:“燕临,你眼里还有没有你父亲你兄长,还有燕北的将士百姓。” 不止是这句话,还有宗老的人也拉住了燕临。 “你忘了昏君是怎么害死他们的了,你竟然还喜欢昏君的女儿。你有何脸面做我燕氏的子孙。”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燕临仿佛脸被火烧似的,低下头来说不出话。 哪怕已经成为燕北王,但实则燕临还只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不到能无视宗老权威的地步。 那日军营商议要务,随后就有人报到了宗老这里。毕竟燕临未作任何解释,容易引得底下人猜测纷纷。 宗老是燕临的长辈,加上不插手军务,身份正合适。 宗老听后也起了疑心,且极为慎重对待此事,找了曾经服侍过燕临的随从下人问话,甚至严刑逼供,很快就查出了问题。 在燕临还是镇北侯府二公子的时候,他的房中就私藏了许多柔嘉帝姬的画像,还有情诗书信。而在宗老命人搜检之下,也从燕临现在的住处里被锁住的箱子中找到了这些。 宗老看到时差点没气得昏厥过去,此时对燕临的态度也不如以往那般和蔼亲切,而是极度严厉痛恨了起来, “整个燕北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你,等着你带领他们报仇雪恨,夺取天下,而你居然耽于儿女之情。一旦传出去,你父兄的亲信旧部还会如现在这般忠心你,奉你为主么。” 若是让军中士卒和上百万的燕北百姓知道他们的主公,居然倾慕昏君的女儿。 民心不稳军营哗变,这都是燕氏宗老可以想象的画面。燕北造反才刚刚起步,燕氏基业就要险些毁在燕临手中。 宗老当着他的面将这些东西都毁去,就是要快刀斩乱麻,让燕临认清他身上所背负的责任。 燕临内心挣扎,他看着这些画像,是他在帝京时让人偷偷描摹下来的,多少日夜里的少年情思。哪怕他对大成皇帝痛恨至极,也只是让人将这些画收了起来锁进箱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宗老沉着脸,冷冷看着他道,“我以燕氏家法,让你在历代祖宗祠堂跪上一天,你可愿意。” 燕临攥紧了袖中的拳头,低下头来,“燕临听从叔祖父的处置。” ―――― 待此事了后,宗老身边的人出言劝道,“主公年轻气盛,宗老这般不留情面,恐怕会让主公心中介怀。” 宗老听出他话中深意,燕临今日肯低头认错甚至接受家法惩罚,只因他还年轻,未完全掌控燕北势力。待日后主公羽翼丰满,权势甚重后,也许会发作此事。 宗老摆了摆手,浑然不在意,他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儿孙也都死在了雁门关,有什么可怕的。能看着大成皇朝覆灭,便是了却心愿了。 他眉眼微沉,“原以为燕临经过这么多事,已经长大了,继承他父兄的遗志,没想到他堂堂七尺男儿,还不如燕羽。” 宗老又问道,“对了,燕羽的消息有么。” 对于燕氏嫡系如今唯二的血脉,宗老也是极为上心的,燕氏崛起的最后希望可能就在他们身上了。 属下摇了摇头,面带些许羞愧道,“还未查到,只是朝廷那边也没有抓捕到人。” 后者勉强算个好消息,至少表明燕羽小姐是平安的。 宗老叹了口气,“希望老侯爷和先世子在天之灵,保佑燕羽平安归来。” 因为画像的事,宗老对燕临可以说是失望至极。 镇北侯与先世子是何等的人杰,功勋卓著,受燕北将士百姓爱戴敬服。燕临哪怕学不到多少,至少也不能忘却仇恨倾慕仇人的女儿,这攸关品性,也会受人以柄,成为燕北内部的炸弹。 许是宗老的诚心起作用了,没过多久,底下人就传来天大的好消息,“燕羽小姐回来了。” 北地与繁华的帝京有着截然不同的风采,处处是荒莽而苍凉的气息。当阿洛看到城墙上在寒风中猎猎的燕北旗帜,似乎唤起了这具身体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原主自去往帝京为质时起,便很多年没有回过燕北了,便是再多的思乡之情也只能掩饰起来。如今阿洛回到燕北,未尝不是了了她的一些心愿。 当城墙上的将士盘问她是来历姓名时, 阿洛怔了怔,继而坦然回答道,“我是燕羽。” 燕北一片庆贺欢腾,竟不亚于当初燕临从雁门关回来的时候。 作为正主的阿洛也觉得太过热情了些,回到燕北王府的一路上将士百姓对她满是敬慕不说,之后又是一大群完全不认识的将领们,但看身上的甲胄也知道地位非同寻常,对她态度也很好,一口一个燕羽小姐。 以原主的身份虽然尊贵,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而且阿洛看得出来,他们几乎都带着真心实意的尊敬。阿洛很快便想明白了,应该是因为她的弑君之举。其他人会有异议,但燕北可是早早就打出了造反的旗号,对阿洛的态度热情了不止一筹。 阿洛也不好堕了原主的名声,应付起来也是滴水不漏,如沐春风。 王府里的燕氏宗老见到她,几乎是热泪盈眶,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回来了就好。” 众人都是满满的赞誉,“燕羽小姐可是巾帼不让须眉。” 旁边有位将领出言道,“该改口称郡主了。”主公燕临已自立为燕北王,身为他的嫡妹,燕羽自然就是郡主。 其他人也纷纷皆称是。 阿洛回到燕北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祭拜过原主父兄的牌位,顺便也为燕羽点了柱香。她也见到了这个世界的主角,原身的二哥燕临。虽也表现出了见亲人归来的欢喜高兴,但眼底却有着散不去的一丝郁郁。 系统适时地插话道,【因为女主要嫁人了。】 阿洛这一路行来也有关注天下局势还有朝廷动态,听闻柔嘉帝姬被赐婚,她还挺惊讶的,想着这次任务这么快就完成了。女主都要变成已婚身份了,那她和男主应该不大可能在一起了吧。 然后系统就提醒了她一下,史书上也有很多皇帝喜欢□□的,燕临未必不会有这样的操作。 ―――― 燕羽安然回到燕北,这一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天下。 大成皇朝那边自然是脸面都快被丢尽了,他们通缉抓捕了个寂寞,什么都没找到,人已经回到北地当郡主了。各方势力私底下也都在笑话朝廷无能。皇帝在皇宫里被人刺杀了,人逃出去不说,发布天下海捕文书连根毛都没抓住。 要说朝廷在这事上没下工夫,那是不可能的。 造反的事可以拖一拖平叛,但弑君这种大不韪之举,朝廷几乎第一时间封锁关隘要道,地毯式搜寻了,甚至大加悬赏。 若能将逆贼燕羽抓到,无论死活都可以加官进爵,重重封赏。那些先前争夺皇位的皇子们也没少让自己的势力去搜寻,若是将人抓到了千刀万剐岂不是能表现出自己的孝心与能力。 奈何燕羽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踪迹。 最后回到了燕北老巢,除非平叛成功,否则再难将人捉拿归案了,朝廷也只能忍着被天下人笑话自个憋屈着。 辽东这边,东宁侯在与属下众人商议朝廷大事时,也忍不住对燕羽表露赞叹之意。 能够在杀了皇帝之后,还能逃过朝廷追缉平安回归北地的,绝对是能力心性智谋皆上佳之人。 众人已经习惯了,反正侯爷不是第一次夸那位燕北郡主了,可惜再怎么夸,人家也是先镇北侯的女儿,姓燕不姓楚。 忽然东宁侯又道,“你们说,让世子求娶她如何?” 众人一片震惊,甚至说不出话来。 东宁侯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镇北侯的这个女儿他实在是欣赏不已。他那世子是中年才得的嫡出子,于是他和夫人都有些娇惯,脾气软了些,平时让他都看不顺眼想上手揍。 若是能有燕羽这样性情刚烈又果决的女子,嫁给他儿子,那真是他东宁侯府之幸。 这话透露出来也是有意与燕北结盟。 而辽东和北地一联合起来,便可逼大成皇朝过江退至南面了。其他将领部属和幕僚很快便明白了东宁侯的意思,纷纷考虑道,“此事倒是可行,就是不知道燕北那边会不会同意。” “世子与燕羽郡主年龄相仿,身份也算门当户对,称得上良配。” 虽说东宁侯还未称王,但放眼天下,论出身贵重,除了皇室和定南侯之外也没人能比了,而以燕北的血海深仇,怎么也不可能与大成皇室结亲的。 然而还没往燕北那边送信,东宁侯世子姚天盛第一个就强烈反对了,“我不要娶她,连皇帝都敢杀的狠人,要是睡在她枕边,我会做噩梦的。” 燕羽之名,天下皆知。 听到这话,东宁侯忍不住狠踹了他一脚,“没出息的小崽子。” 堂堂东宁侯嫡出世子,竟然怕一个女人,真是丢他老子的脸。 姚天盛缩了缩脖子,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爱玩乐好享受。平时他爹要揍他,他娘还能护着他。但若是传闻中的燕羽做了他的夫人,他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的小命。 尽管怒其不争,不过东宁侯回头细想着儿子的话,自己也有些犯怵。 听闻那燕羽是直接一刀砍了昏君的人头,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觉得有点凉。若是娶回来真心做他们老姚家的人还好,可要是始终向着燕北,他这一大家子也不知道有几个脑袋,够不够砍。 所谓求娶之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篡国(立威) 阿洛还不知道在远方有人打过她的主意, 又摄于她弑君者的赫赫凶名而退却了。反正她回到燕北后的待遇丝毫不差,甚至远胜过所谓的郡主身份。 燕临现在为北地主帅,常待在军营, 王府里就阿洛一个主子,也无人能管束她。 系统原以为她会为了完成阻止男女主在一起的任务,与燕临多亲近亲近, 培养一下兄妹感情好改变他。然而阿洛对其丝毫不感兴趣, 现在这般自在也好,也少费了阿洛的许多工夫。 阿洛也不是回来当什么金尊玉贵的燕北郡主的,休息了两日后就想着出门逛一逛, 看看如今的北境是什么样子。结果一踏出王府大门, 就有几个身着甲胄年轻的俊朗小将迎了上来向她行礼。 论面孔有几个都是阿洛刚回来那日见过的,只是当时与她说话的多是这些小将的父辈。谁让当时她太受欢迎了些, 小将们想挤上去说几句话都没机会,这会才寻了个间隙。 为首的小将左英, 身材高大挺拔穿着银甲, 目光明亮道, “郡主出门,我等愿随行护卫。” 阿洛微挑了一下眉,“你们护卫我的安全?” 不是阿洛自负, 从帝京到燕北这一路上,她都顺顺利利,毫无阻碍的,实在不觉得到了北境还有什么危险需要别人来保护她。 她看着这些年轻将领又问道, “这个时候, 你们不需要在军营里待着么?” 左英拱手道,“郡主放心, 我们这几日暂时无军务在身。” 因为阿洛这句询问,几位小将对她不免又多了些好感。 知晓不会有什么玩忽职守私自离开军营的麻烦后,阿洛点了点头,“那好吧。”原身离开北境太久,有几个充当向导的帮她了解一下也未尝不可。 出门逛了几日之后,阿洛不止是对北境有了大致了解,连这些年轻将领的底细,从为人脾性到在军营中的情况都知晓得清清楚楚。 他们这殷勤备至的,在外面许多事情不用阿洛开口,就办的妥妥贴贴,连阿洛买什么东西,都争着付钱提东西,也不会发生什么不识身份打脸的事故,让阿洛莫名有一种带着帮小弟在外横行霸道的既视感。 原主称得上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但阿洛看得出来这些年轻将领们个个对她态度热情恭敬礼遇,眼中却并无钦慕的男女之情。那必然是有其他目的了,而且不带什么恶意。 于是阿洛直接问道,“说吧,你们找我有何事?” 听闻这话,左英面带赧色,脸上竟露出些许少年人的拘谨和忐忑来,“我等敬佩郡主在帝京所为,斗胆想请教郡主比试一下武艺,但又怕冒犯了郡主,嫌弃我们粗鲁莽撞……”所以才这般迂回。 郡主毕竟不是一般人,若是一开始就上门挑战,恐怕他们就要被家中父辈军法处置了。 未见到燕羽郡主之前,他们还担心郡主可能心高气傲,不屑他们这些年轻小将,但几日相处下来,他们这些想法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还有些许羞愧。 郡主为人和善,不但对他们,哪怕对待平民百姓妇孺,也是一视同仁,不仅没有出身尊贵不知疾苦,而且举止洒脱,性情坦荡,甚至可以说见识渊博,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便是郡主拒了比武,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不满,左英在心中想道,却料不到她的反应。 “原来如此。”阿洛轻笑了一声,没有丝毫扭捏犹豫道,“既然是比武,那就寻个方便的地方吧。” 见她应允,左英这些年轻小将也都微微激动高兴了起来,少年人哪个不血气方刚,争强好胜,尤其还是在军营里出来的,难免热血冲头,也好奇是何等的实力能够击退上千禁军。 阿洛虽为女子,但弑君者的名头在他们眼里就是传闻中的豪杰人物,敬畏仰慕之余,也梦想着能有机会与其交一交手,见识一下是多么厉害。 “这里离军营不远,不如就去演武场吧。”阿洛望着那随风飘扬的玄色旗帜,漫不经心地道。 这几日阿洛看过了不少地方,唯独燕北军营还没去过,就借着这个话头说了出来。左英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郡主乃是老镇北侯之女,便是幼时也曾出入过燕北军营。 果然在进入军营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众人来到了宽敞平坦的演武场。 阿洛在兵器架子那里随意挑了把剑,军营中自然没有那种适合女子的轻薄长剑,这一把少说也有十几斤重,但在阿洛手中却好似和竹枝没什么区别。 左英随了他父亲左将军,学的家传枪法。枪乃是百兵之王,强横可破甲胄,向来是军营中人首选。 阿洛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你只管全力以赴,不必顾忌其他。” 左英心中警醒,这是怕他念着郡主身份尊贵,还是女子。在真正的比武中若是如此,反而侮辱了对方。左英面上更加严肃认真了,拱手道,“末将知道了。” 其实是他误会了,阿洛是怕自己控制不好分寸,毕竟和帝京大开杀戒不同,她也不知道这些小将的水平如何。 见他神情,阿洛也没说什么,只见左英没有任何谦让,挥枪直攻而来,招势凶猛。阿洛身形一闪,抬手拔剑斜斜挡着,瞬间叫这长.枪不得寸进,仿佛前有大山般沉重。 左英屏息凝气之间,阿洛的长剑划过红缨枪,枪兵相击之声铿然,左英被这一击震地连手中寒光凛凛的红缨枪都险些脱了去,而那剑势也未停下,向他胸前刺去,他甚至都无法挥枪阻挡。 最后左英已无力落败下来,狼狈地踉跄了几下才站稳,这还是阿洛收了劲,不然只怕人要摔个头着地了。 他们只过了十招之内,而且众人都看得明白,左英连郡主的一点衣角都没碰到。 周围观看的燕北兵将眼中皆是崇敬仰慕之色。哪怕不认识的也从他人口中知晓燕羽郡主的身份了,但这样的贵女,能在军营中真刀真枪的比试,实在少见。 即便甲胄加身,左英的衣襟胸口,腹部,四肢多处可见被剑尖穿破的痕迹,只不过点到即止,没有再往里面深入。左英这才发现原来他已多次在生死边缘走过了,若非只是比武,而不是对敌,不然他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落败的左英不免有些羞愧丧气,他年纪轻轻也算军营中身经百战的了,没想到在燕羽郡主面前如此不济,亏他整日还想着上战场杀敌,为老侯爷他们报仇呢。 阿洛轻声安抚道,“你的枪法强横有余,灵活欠缺,日后练习可多盯着敌人身法变动。还有你下盘不够扎实,小心成为你的弱点。” “多谢郡主指点。”左英本来也算这帮小将中性格稳重的了,此时却是激动的红了一张脸,对郡主何止是心服口服,恨不得化身迷弟了。 燕羽郡主可是一人敌上千皇宫禁军而脱身的英雄豪杰。败给了郡主,实在不算丢脸,更别说还得到了郡主的指点。 阿洛还不知道自己在左英心中已是诸多光环闪耀,对他们在武艺上指点一二,也当是对这几日向导的酬劳了。她扫视过场外兵将一圈,语气淡淡道,“谁想与我比试,尽可上来。” 军营这地方可不会讲究什么客气礼貌,也不会因为别人败了而熄灭自己的斗志胜负欲。围观的兵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下一刻争先恐后的想上来挑战。 然后无一例外地齐齐落败下来,甚至没有胜过左英,人家好歹有撑过十招,有的直接被一剑抽飞了。 人会崇拜强者,这是与生俱来的。 强从哪里体现出来?从燕羽表现出的实力来。哪怕他们过去只听过她的名声,未见其人。但在这一刻,对燕羽的仰慕崇拜几乎达到了最高值。哪怕被郡主一剑抽飞,也能成为他们夸耀的事迹了。 阿洛与众兵将的比武,俨然成为了燕北军营中最大的新闻,不止是越来越多的兵将过来观看,连燕临还有秦礼这等重要将领也来了。后者本来是想训斥这些年轻小将不知尊卑的,但见了阿洛的厉害实力后,也忍不住有些手痒想上场较量。 “这些小兔崽子毛都还没长齐全,能有多少本事,不如让老夫来请教一下郡主。” 秦礼硬是挤下了左英他爹,叫人拿来自己的宝刀就登上了演武场。秦将军在燕北军中屹立多年,战功累累,一手大刀使得虎虎生威,不知砍了多少蛮人的头颅。 这场比试倒是较之前面精彩酣畅,但结果还是一样,秦将军落败。 周围还有不少年轻将领喝彩叫好,为的当然是力败群雄的燕羽郡主。 秦将军虽输给了小辈,但没有半点不悦,甚至嚷嚷着要与郡主多来几场切磋比武。也有将领好奇郡主这样厉害的武艺,是从何处学来。 阿洛随口道,在帝京时认识的一位高人所授。其他人包括燕临在内都没有多怀疑,一是燕氏的儿女自幼便会学武,二来燕羽在帝京多年,他们也不是事事都清楚。除她之外其他人早已被昏君下令杀了,哪怕阿洛表现出与原身有所不同的地方,也没人会奇怪。何况她武艺厉害,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不少兵将败在她手下狼狈不堪连爬都爬不起来,但阿洛连发丝都没乱,仿佛只是舒展了一下筋骨,更是让人惊叹不已。 原本燕临听说比武的事,只觉得麻烦胡闹,军营岂是儿戏的地方,但现在一方面震惊于燕羽的实力,另一方面眼见这军中众兵将对燕羽无不敬服,哪怕有什么话,顿了顿也就没有说出来了。 他把话压在心里,但其他人却是不吝夸赞,“郡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军营中也不止武将,还有一些负责处理燕北内政和调度筹划的文臣谋士。这话便出自其中一人之口,他的同僚也点点头道,“自古将门出虎女,也不怪老侯爷的女儿这样出色,不同凡响了。” 那文臣又微微惋惜道,“可惜郡主不是男子之身,否则老侯爷肯定会高兴燕氏能出一员猛将了。”显然他也是老侯爷在时就追随的下属。 秦将军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哼,女子又如何,燕羽郡主比之当年的老侯爷和世子也不差什么了。” 类似这样的话不少,关键还是出自秦礼左巍这等级别的大将之口。 燕临心情越发不是滋味,他自雁门关回来后,受众将领支持甚至坐稳了燕北王的位置,但他们却从未给过他这样的评价。尽管多有夸赞,但不会拿他和父兄作比。 父兄在北境多年威名赫赫,声望极高,燕临心知他比父兄还差了很多,也没有在意,毕竟父兄已然去世,现在撑起燕氏一门,带领北境报仇的人是他。 而现在,这份微妙的优越感和平衡因为燕羽而被打破了。 他们尊敬他,是因为老镇北侯和世子。而他们尊敬燕羽,却是因为她杀了昏君,还在这里堂堂正正的打败了他们,这些都是凭借她自己的实力,而非其他身份。 燕临甚至心底忍不住生出一股冲动来,也登上演武场与燕羽比武切磋,但他不敢。 他现在是对抗朝廷的燕北王,若是输了该多丢脸。 望着演武场上风姿傲然,锋芒毕现的燕羽,他竟有一种面对父兄的感觉,他们是那样的威名赫赫,光芒耀眼,受到万众瞩目。 曾几何时,无人在意他这位侯府二公子,还有宵小在背后嘲笑他不配为镇北侯之子。燕临曾经被父兄的偌大盛名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忍不住自暴自弃,桀骜不驯,如果不是遇到了他心中的白月光,他也不会生出斗志想要建功立业大展宏图。 是不是现在同样也会有人觉得,燕羽和父亲大哥他们一样优秀,更强过他。 燕临闭了闭眼,掩去眼底那一抹的复杂阴沉,殊不知他的神情变化,全然落入身侧之人眼中。 篡国(入军营) 经过比武一事, 阿洛已迅速在军中建立起威望,连她往昔的赫赫事迹也不免又被人重提在底下的将士中流传。 这些倒也在阿洛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众人对她态度敬服,就连进入军帐中商议战略计划的事也不避着她。阿洛在旁边听着,也不贸然开口说什么只静静观察留心每人的身份信息。在原来的故事中燕北最后问鼎天下, 这在座的谋臣武将都是有功之臣。 但话题却不知不觉提到了她身上, 竟有人提议让燕羽郡主入军营任职。 这话一出,营帐内议论纷纷。 阿洛看了一眼那人,卫延, 其人字子朴, 年纪轻轻,便是燕临身边的得力军师。 在原来的故事中也为燕临称帝起了很大的作用, 此人善内政部署和兵法韬略,在燕北军踏出北境, 南下中原的诸多战役中屡出奇策, 相当于张良萧何一样的人物。以他所立下的功劳在新朝建立后足以封侯, 但卫延却选择了辞官归隐,也就不在跪谏阻止燕临封后的群臣之中。 “这不太合适吧。”坐在上位的燕临面露犹疑之色,“燕羽她只是女子, 入军营的话恐怕多有不便……” “主公此言差矣,郡主并非寻常的女子,论文韬武略皆在我等之上,若是郡主能入军营, 我愿意为其麾下兵卒。”早已成了燕羽头号迷弟的左英迫不及待地率先开头道, 激动的红了一张脸。 真说起来燕羽与他们相处也不过短短两日,顺带以纯粹的武力打败了他们而已, 也不知他是从哪看出来的文韬武略,大概是粉丝滤镜糊了眼,恨不得贬低自己来抬高心目中的偶像了了。 同时响应他话的人也不少,不止是这些天完全信服认同燕羽的年轻小将,连一些资历深厚的老将也不反对。 本就支持燕氏嫡系的人更是乐意,毕竟燕羽也姓燕。 最后竟无人有异议,燕临见到这个局面,不禁愣住了。 其实卫延也是顺势而为,连东宁侯都欣赏燕羽的能力,燕北军里也没有谁是蠢人,撇开身份不提,燕羽郡主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燕北想要与朝廷对抗,甚至取而代之,那么人才自然是多多益善,没道理不用。 这事就此定下了。 待众人散去后,燕临坐在帐内还皱着眉,显然还为刚才发生的事而耿耿于怀, 在旁边的卫延故作不知地问道:“主公难道不高兴么?” 燕临不好言说自己心里的那点复杂意味,难道说他嫉妒燕羽才刚回来几日工夫,便有那么大的威望了,还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在卫延的注视中,燕临顿了顿道,“我只是觉得此事不该贸然定下,军中男子众多,燕羽待久了难免有损清誉。” 这话倒也是燕临的想法。在他心目中,女子都应该是楚水笙那样,如水做的一样温柔可爱…… 还未等他想下去,卫延已冷声打断了他。 “主公难道忘了郡主在帝京做的事,早已传遍天下人之耳。”卫延起身负手,正色道,“郡主为父兄报仇为六万将士昭雪平冤,燕北何人敢妄议郡主清誉。” 燕临一口闷气堵在胸口里,讷讷无言。 换句话说,燕羽在北境相当于被塑了金身,没有人会说她一句坏话。另一方面对于女子的婚嫁名声,哪怕不知道东宁侯曾打消过的求娶念头,卫延也知道这事暂时不用考虑,单是郡主这样的奇女子,便绝对不会是去联姻或是作为拉拢属下的筹码的。 反观之主公的想法未免狭隘了。 卫延心中失望,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又缓和着劝谏道,“主公与郡主乃是至亲手足,郡主名声越大,越得人心,受益的应当是主公。” 主公既然认为郡主是女子,不该入军营。何不想想郡主是女子之身,哪怕建功立业也是惠及主公,而不会如其他人功高盖主后再与他争权夺利。 当然这个前提是主公与郡主兄妹感情亲近和睦。 卫延还是希望主公能够认识到燕羽的价值,好好拉拢她,而不是因为无谓的心思将人推远了。 “燕氏嫡系如今唯余主公和郡主兄妹二人,更应合心齐力。主公大可好好重用郡主,也便于掌控燕北军。” 燕临似乎是被卫延给说服了,点了点头,“那就依子朴所言吧。” ―――― “郡主这般厉害的人物,秦钰受罚也不冤枉。” 离开军帐后,阿洛和卫英他们随便聊聊,就听他提到了个人名。 卫英仔细解释了这事,原本燕北派秦钰带人去寻找接应燕羽郡主的,结果郡主回来了,他还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外面乱蹿呢,传信叫回来之后就被他爹秦将军给揍了一顿,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阿洛想着说不定自己在路上还真碰到过秦钰,只是以她的戒备心完全没有理会,而秦钰等人更不可能发现得了她的踪迹,只能说倒霉挨了一顿罚。 阿洛有那么一丝微歉疚,便托卫英他们送些王府的上等伤药过去了。 而她则在军营里随便走了走,一转身就见到个年轻俊秀的蓝衣文士,正是在军帐里提议让她入军营为将的卫延。他十分有礼地拱手一揖,“卫延见过郡主。” “这是在军营里,卫军师不必多礼。”阿洛摆了摆手,她的目光又打量了对方一下,“卫军师这是寻我有事?” 卫延道:“有一事,卫延还未能向郡主赔罪。” 阿洛挑了下眉,“什么事?” 卫延深吸了一口气,“当日是在下未能顾及郡主在帝京为质,向二公子谏言起兵造反。” 其实若是昏君还有那么一丝丝理智聪明,也该知道留着镇北侯之女有用,作为谈判的筹码人质。卫延哪里能想到那昏君这么任性妄为,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多是明哲保身不敢触怒昏君的人。 说到底卫延心里也是有一些后悔的,险些害了燕羽的性命,所以这番道歉赔罪也是真心诚意的。另外也是不希望燕羽因为此事与主公离了心。 阿洛摇了摇头,“此事我不在意,卫军师既是一心为了燕北,也不用愧疚。” 她虽寄宿在燕羽的身体里,但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所以也不在意他们放弃她。再者以当时那个情况不造反才是傻呢,坐以待毙就是步了原身父兄的后尘,竖旗造反还有一线生机。 阿洛还注意到他这句话里说的不是主公,而是二公子。好像卫延就是在燕临逃回北地那时进入军营的,也是力主造反的一员。 阿洛眨了眨眼道,“恕我冒昧,我可以问一下卫军师的来历么?” 卫延听懂了她的意思,微微笑道,“郡主放心,在下绝对身家清白。” 他沉吟了一下,似是回忆起旧事,“十二年前惠州大旱,朝廷无力赈灾,我与寡母随着乡民逃荒千里来到燕北,当时是先世子带兵将我们接纳进城,还救济衣食医药……从那以后我便与母亲在燕北定居。” “子朴深受老侯爷和世子恩惠,只愿以微薄之身报答此恩。” 阿洛倒是不怀疑他说谎,这些事只要肯去查,便能知道真假。这样一来倒也能解释为何新朝建立后,他倒是辞官归隐了。 * 阿洛适应起军营生活起来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 这两月来北境周边大大小小十几场作战胜利,让她在燕北军和百姓中更加声名远扬。就这么短短时日,她在军中的地位就只仅次于燕临还有秦礼、卫英这等副将之下。 不否认燕羽的身份和自带巨大光环起的作用,但论实际,众兵将对她统兵作战的能力也是越发信服的。 就连一开始错过比武的秦钰,在几次跟随或联合作战后,对燕羽也是心悦诚服,还主动调离了他父亲秦老将军统帅的右军,来到燕羽手下任副将。 短暂的冬天过去后,燕北军兵马粮草充足,一鼓作气,长驱直入南下,可以说势不可挡,接连攻破文成关,善峪关和洛河关,离帝京已不足八百里。 而就在这个冬天里,大成皇朝对其统下的疆域也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一片混乱糜烂。 因为燕羽弑君,激发起了更多人的野心。如东宁侯定南侯那样想的人不在少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楚氏这大成皇朝的江山都坐了一百多年,现在连皇帝都在殿堂之上被砍了脑袋,那么皇位换一家坐也不算什么吧。 各方造反起义军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甚至比原轨迹早上了许多。故而天下大乱,对于燕北来说有利有弊,反军势力多了竞争也就更加激烈了,但另一方面,所有反军中属燕北名声最大,因此天下各地来投的能人俊杰也多如过江之鲫。至于朝廷,凡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大成皇朝不行了。 连龙椅上的皇帝都换了两三轮,这种临到头还在争夺皇位的王朝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已不知道是排第几序位的新帝一边谩骂着燕北军,一边畏惧着燕北铁骑明天就打到了帝京皇城脚下,自己的脑袋也会像他父皇那样被砍下来。 就在这时,京城里冒出的一道流言反倒成了新帝眼中的救命稻草。 篡国(议和) 先帝最宠爱的柔嘉帝姬与那位年轻俊美的燕北王有私情。 凡是听到这传言的人第一反应是不信的。 燕北与朝廷之间是何等的深仇大恨, 先帝昏聩无德,使阴招害死了镇北侯父子,最后又丧命于燕羽刀下, 这等恩怨早就是不可能化解了。 便是再离奇的话本子故事也编不出这样的流言来。 偏偏这还是从柔嘉帝姬所嫁的夫家镇国公府那里传出来的。 朝廷飘摇混乱,皇位几度变易,原本炙手可热的镇国公府也随着支持的三皇子和林贵妃倒台, 而备受打压, 逐渐被边缘化了。 但无论镇国公府都是显赫还是衰落的时候,下嫁到他们家的柔嘉帝姬,也就是楚水笙, 日子都不怎么好过。 楚水笙身份虽然金贵, 但却丝毫不受镇国公府上下尊重。她嫁过来时,府里的人都知道柔嘉帝姬不过是林贵妃和新帝为了笼络送来的一件礼物, 自然不将她的公主身份放在眼里。 等到皇帝换了人,镇国公府受牵连处于凄风苦雨的境地, 楚水笙也没能起什么作用, 甚至连进宫求情都被挡在外面。 这还要说起昔日她是先帝的掌上明珠, 其他皇子公主无不是暗暗嫉妒厌恶的,哪有什么交情。否则也不可能在楚水笙被赐婚给一个帝京闻名的纨绔浪荡子时,也没人帮着说话。 雪中送炭的人少, 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人却很多,乐得见她不好过。 楚水笙嫁的那个国公府嫡次子也是个很不堪的,娶了她不过新鲜几天,就嫌弃她美则美矣, 却总是愁眉苦脸, 委屈巴巴,不比其他姬妾会温柔讨好, 便撒手丢到一边了,照样花天酒地捧戏子流连风尘之地,惹得帝京贵族奚落堂堂公主还比不得青楼楚馆的下流妓子。 这般雪上加霜,楚水笙在国公府的日子更加苦不堪言。 就在这仿佛看不到尽头苦苦煎熬的日子里,她身边的侍女柳儿给她带来了远方燕北军的消息。 “柳儿,你说燕临他……还会记得我么?”楚水笙怔怔道。 “会的,他当初不是承诺要建功立业,迎娶公主吗?” 像公主这样倾国倾城的人儿,本就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的,而不是在这火坑里被人作践。 柳儿是在宫里时起就跟着柔嘉帝姬的,曾听楚水笙私下提起过燕临,也知道她的几分心思。甚至在这侍女看来,与其在这公府里凄凄惨惨,备受磋磨,不如赌一赌,也许凭借着燕北王对帝姬当初的那点情分,还能攀上高枝博个荣华富贵。她作为侍女,与公主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尤其是听闻燕北军不断攻城略地,直取帝京而来,而朝廷派去镇压的兵马都被打的落花流水,照这架势,也许用不了多久,燕北铁骑就要来到这巍峨富丽的帝都了。 侍女越发坚定信心,一边想尽办法出去打听前线的战况,一边鼓动着公主。 楚水笙因为她的话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期盼,希望燕临能早点到来救她于水火。 但这隐秘到底是被镇国公府的人发现了,楚水笙主仆俩也没什么手段心机,有什么事就跟漏风的筛子似的。 镇国公府的人把她的侍女抓起来拷问了一顿,听闻楚水笙与燕北王有过旧情,都惊得半信半疑。混不吝的二公子就先闹开了,认为楚水笙给他戴了绿帽子。若非其他人心有顾虑硬是拦下了他,否则楚水笙只怕在他手里没了性命。 随后楚水笙就被软禁了起来。 国公府的主人商量着对策,是等燕北谋朝篡位成功后将人献上去讨好谄媚新君,还是未免后患直接让人暴病身亡了的好。 还没等镇国公府府想好如何处置,宫里就听说了这传言,并立马命人将柔嘉帝姬接进来。 没过几日,皇帝便下了一道旨意,让柔嘉帝姬与国公府嫡次子和离。 ―――――― 燕北大军仿佛天命在身,一路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的气势,越过数道防线直逼帝都。 前期还有朝廷不断派来军队,可非但没有抵挡住燕北军的攻势,反而跟纸糊似的,露出了糜烂不堪的虚弱内里。 于是到后来所过州县不再抵抗,主动开城门投降,甚至恨不得立刻改了效忠对象,好将来能做新朝的臣子。 燕北军攻城略地速度太快,后勤兵马粮草供应却在以卫延为首的文臣部署调度之下都稳稳当当,没有出半点差错。 依照这情况,估摸着初秋之前便能攻入京城。 就在这关头,已然有名无实的大成皇朝那边突然有了动静,特命柔嘉帝姬来与燕北议和,以求南北划分而治。 柔嘉帝姬还未来到燕北军现在驻扎的青州,一则流言便已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扩散来了:燕北王年少时曾爱慕柔嘉帝姬。 “所以你是为了这事来找我?” 阿洛放下手中的军务,看着面前的白衣秀士道。她的语气甚是平静,但卫延听得出来她很不高兴。 因为这事已不是第一回了, 就在柔嘉帝姬成婚那日,燕临喝的酩酊大醉,一直到深夜,其他人劝不住,只能命人去请了郡主来。 半夜被搅扰了清梦的阿洛,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将醉醺醺的燕临扔进了冬日冰冷的王府池塘里,让他冷静冷静。 卫延等人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但哪怕是最悍勇的将领也不敢上去阻拦。 并非他们不关心燕临的安危。 只是郡主那身气势太过吓人,仿佛下一个不爽便直接拔剑砍人了。 之后燕临受寒病倒卧床一月余,燕羽郡主直接代为接管军务,北境内外安排都有条不紊,并未因主公不在而出什么岔子。 反而还在那段时间里,由燕羽郡主统帅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玉门关。 包括卫延,燕氏宗老在内也没人说什么了。 等到主公燕临病愈后,郡主又毫不留恋地送回了手中的权力,跑去整顿军纪去了。 当时连卫延都听到主公燕临松了一口气,郡主表现的太优秀了,优秀的让人忌惮。 连哪怕像是整顿军纪这样容易得罪四面八方的事,落在燕羽郡主手里也不成问题,而且给燕北军带来了巨大的益处。 这种益处初时不显,等到兵马南下时才体现了出来,尤其是有东宁侯麾下远朔军的对比。 后者论实力与燕北军不分秋毫,同样的精兵悍将,彪勇有素,初起兵时也是气势汹汹以至于被燕北视为争霸大敌。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随着逐渐南下,长期待在荒凉西北的远朔军被繁华锦绣的中原腹地迷了眼。连东宁侯自己也控制不住人心变化,底下的高层将领也隐隐各自分裂了派系,原来的军纪越发束缚不了军队,渐渐地杀戮劫掠无所不作。骂声四起不说,更被百姓视为乱军。 同样定南侯麾下的西南军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因为地处西南,战略优势最差。 而燕北军则在天下反军中独居翘首,也因为人心凝聚,军纪严明等颇有美名,竟还有了几分正义之师的名头,南下中原的进程越发顺利。 也因为这诸多事情,燕羽郡主在军中的威望越发高涨,甚至在底层军民中只知燕羽郡主,而不知主公燕临。 卫延在心里暗暗叹息,若燕羽郡主是男子,恐怕真就没主公什么事了。 不知是该同情主公燕临,还是为燕羽可惜了。 有时卫延也感觉燕羽郡主是个很可怕的人,她的可怕之处在于恍若完美无缺,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最好,这份优秀与强大就足以吸引无数人追随。 像老侯爷和先世子同样是人格魅力极强的人,备受敬重,但他们的的缺陷在于太过君子方正了,才会没有防备昏君下手。 燕羽郡主却不会存在这个缺点,试着想想,一个能弑君杀出皇城的狠人,会有多少心软么。 所以卫延频频劝慰安抚主公燕临,只要他心胸足够宽广,并尽力将燕羽郡主拉拢至他这边,对燕北大业来说有利无害。 卫延看的出来,燕羽并没有多少权力欲,但她对于主公这唯一的亲人,也没有多大的包容亲近。 从那日便能看得出来, 若是燕临身子骨差一点,一个喝醉的人被扔进冬日深夜冰冷的池塘里,泡上那么久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只是当时所有人被燕羽给震慑住了,事后连忙请大夫过来看诊,也没人敢质疑一句燕羽行事过分,而后燕羽代为掌控燕北军一月余,结果只好不坏,这事也就诡异地没人提起了。 连燕临有一段时间都绕着燕羽走。 围观了全程的卫延内心甚是微妙,但他也没说什么,并非他作为燕临的下属不够忠心。而是他对燕北的忠诚更重。 他之所以硬着头皮为朝廷议和的事来寻燕羽,为的也不是燕临,而是整个燕北。 燕北大军离帝京不足八百里,谁都知道那最后的防线不堪一击,慢则半月,快则六七日,他们便可入主帝都。 可就在这个时候朝廷派人来议和, 还传出那等流言,其用心叵测。 卫延真心实意道,“流言若是继续放任下去,影响的不止是主公的名声,还有燕北军上下的军心乃至燕北谋国大业,还请郡主看在大局的份上,劝阻主公行事。 ” 篡国(完结) 卫延自认为情真意切,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阿洛这里只得到了一个字,“――滚!” 清冷至极。 碰了一鼻子灰还被打发出去的卫延满心懵逼,就是他那素来聪明至极的脑子也琢磨不明白郡主这态度, 要说郡主不重视燕北大业,恐怕全军上下没有一个人相信。 那听见因为似是而非的谣言而出现军心动摇,主公更是在柔嘉帝姬一事上屡屡失控这些事, 郡主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卫延不得其解, 也暂时没有回青州,那里不缺劝说主公燕临不要中了朝廷美人计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可这种事从来不是人多势众就一定能起作用的, 再者他们的大军全力开拔, 不出意外半月内就能攻破帝都的城门,到时候就是主公燕临龙袍加身, 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了,这个时候又有几个人真正敢刚正不阿的劝谏呢。 有这样决断性情, 实力地位又足够高的, 除了燕羽郡主之外别无二想了。 卫延准备再接再励, 多游说郡主几回,可第二日再登门时被告知郡主不在,问去了哪里却无果。 燕羽郡主在军中位高权重, 行踪去向也是机密,卫延不好继续追问,他眉头紧皱,细细思量了几番, 最后无奈只好先回了青州。 青州自那位容色倾城的柔嘉帝姬到来后, 就没消停过。原本以燕北军对大成朝廷的仇视程度,哪怕对方为了议和巴巴地将美人和络绎不绝的礼物送到城门口了, 也只有碰壁的份。 但谁让最后是他们的主公燕临亲自下了口谕,让人入城,还安排了住处。 之后军民上下争议不断,如雪花般的折子递到燕临的桌上,却都被他按下不发。没过几日,他就将人接进了府邸,听闻还为此破了不少规矩。 多少将领旧部捶胸顿足,大骂朝廷使出不要脸的美人计妄想拖延时间,动摇他们主公的意志。 议和?那是不可能的,到嘴的肥肉谁会放过。 * 燕临的心情也是复杂的很,一方面他因为楚水笙的到来而压抑不住心中的雀跃欢喜,一方面身边又不断有人提醒他勿要忘了大仇,不可沉湎美色。 这是他杀父杀兄仇人的女儿,他与她再不可能回到从前。燕临内心挣扎,强忍着情思没有在一开始去见楚水笙,将她扔在一边当作不存在不去想。可当知道楚水笙来青州后的处境不好备受冷待,甚至燕北军中有人想暗害她时,燕临就出离愤怒再也忍不住了,将心上人接到了身边住,就像金丝雀似的娇养着。 哪怕外面议论纷纷,被置于风口浪尖上的楚水笙在王府里依旧过着舒适而安全的日子,连带着过去半载受磋磨而孱弱的身子也好了许多,更加美了几分。 “公主,这是青州最好的厨子做的金丝燕窝,虽然比不过宫里的,但也勉强可以入口了,听说这还是燕北王亲自吩咐的。” 侍女柳儿带着笑道,“我看燕北王心中还是有公主的。” 那些什么打仗的事情,她不懂,但这男女情爱的事,柳儿一眼便知道。依照着燕北王对公主的上心程度,哪怕碍于身份问题,等燕北王称帝了,一个贵妃头衔肯定是跑不了的。 到时候她作为跟着公主的贴身侍女,也不用再吃苦受累了。 比起侍女的一片欢喜,楚水笙心里却藏着事。 新帝让她和离,摆脱镇国公府那样一个火坑,不过是将她作为一件礼物送给燕临。 临行前还给她加上了重重的枷锁。 若是她不能劝说燕临同意朝廷议和,便将她嫁给外族蛮王做妃子,朝廷便会与外族合作,到时候怜香惜玉的燕北王会为了她和外族拼命么。反正都要南逃,这偌大的北方给谁不是给。听到这些楚水笙被吓呆了了,无论是和亲还是出卖国土给外族的事,都超出了她不足二十年的见识之外。新帝又威胁她道她作为先帝爱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山落入外族之手,变成史书上的红颜祸水千古罪人吧。 软硬兼施之下,楚水笙还能怎么样,喏喏应下了。 她心里充满了迷茫,许是这天下局势变得太快,而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只能任其摆布。 待在燕临身边的日子还是很好的,久违的安心和快乐,燕临保护着她不让她面对外界的任何恶意,也会重惩任何一个对她不敬的人。楚水笙偶尔恍惚间仿佛感觉自己还回到了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殿下的时候。 直到楚水笙见到了她。 燕羽。 全天下没有人会不知道她,包括楚水笙,她不会忘记燕羽砍下了她父皇的头颅。无论她的父皇做了多么残暴的事,对她却是万分宠爱的,若不是父皇骤然离世,她的命运又怎么会变得票飘零无依,受尽欺凌。连她那龙椅上的皇兄都带着傲慢憎恨地要求她,议和之中,燕羽必须死。 朝廷最后的脸面就是不允许弑君者还活着。 可那满腔的恨意在真正见到燕羽的那一瞬间,唯余下了畏惧害怕。 银甲戎装,还带些血痕。 她仿佛面上杀气甚重,双眸犹如碎冰,寒意渗人,就这么走进了会事堂。不止是躲在厚重屏风后的楚水笙瑟瑟发抖,满堂都寂静了一瞬, “阿羽,你怎么来了?”高坐在上位的燕临面色微僵,语气也有些不自然。 燕北军的重要将领此时都在这里,就在方才,还在为关于柔嘉帝姬的事争论不休,但不满声音较之先前淡了许多。毕竟军中不缺向往从龙之功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候为了一个女人与主公对着干,难免得不偿失。唯有秦礼等老将还不肯退让,但燕临心意已决,无论是处死楚水笙,还是将她送回去,都不是他愿意接受的。 这些日子他已经想明白了,江山他要,美人他更要。 想到这仿佛刚才见到燕羽那一瞬间的心虚气短都是不存在的,燕临恢复了自信又坚定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看着燕羽的声音微沉道,“你也是来劝我的么?” 周遭不少人向阿洛投来了希冀的目光,连屏风后的楚水笙也紧张了起来。 “当然不是。”阿洛的回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按理说最反对燕临与大成公主在一起的应该是她啊, 众将领中的卫延忽然感到了些许不安,也许是燕羽郡主身上的气势太过凛然锋利了,他安慰着自己,但下一刻他就瞪大了眼,脸色也骤然变得苍白。 “我只是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阿洛缓缓将剑锋从鞘中抽出,冰寒的剑光映照出着她冷漠的黑眸。 同一时间外面兵戈厮杀声响起,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惊胆战,但只维持了短短片刻,便恢复了安静。但室内众人心中的惊涛骇浪更加无法休止,谁都知道这些动静意味着什么―― 兵变夺权。 而且无人进来便更表示此事成功了。 “燕羽,你疯了,你在做什么,”燕临浑身颤抖,目光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道。 阿洛淡淡道,“我只是在做当初金銮殿上一样的事。” 她的意思是目的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但她这话却让众人想起了那件震惊天下的事,弑君血洗朝堂的事她都干了,那么兵变夺权似乎也不奇怪。 原本满心震惊不安的众将领竟莫名其妙安心了起来,似乎是找准了逻辑因果。 燕羽郡主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狠人。 阿洛手中雪亮的剑锋直指燕临,“你可以选择战,还是认输。” 这话对燕临来说是羞辱无疑,但他四下扫过众将领,他们竟然齐齐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连不久前还在恭贺他即将夺下大成江山的人也低下了头,连直视燕羽都不敢,更不用挡在他面前护主了。 燕临忍不住气血上涌,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秦老将军重重叹了一口气,神情黯然。郡主的武力与他们的差距犹如天堑,真动起手来,便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挡不住郡主,更别说外面已经被郡主的人控制住了,局势已经明显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其实燕羽郡主夺权也不是不能接受,怎么说都是燕氏血脉。 在场的人不说有多偏向谁,但没人会想死,燕羽一不高兴起来连至亲兄长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他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呢。 “好、好,”燕临双目赤红,冷笑几声,“我就不信我比你差。” 接着拔出他的配剑向阿洛冲来,众人避让,似乎是不愿看到着手足相残的一幕。 不过瞬息,燕临一声惨叫,竟是被斩断了右臂。 配剑掉落在一旁,燕临捂着汩汩冒着血流的断口,脸色惨白倒在台阶上,仿佛天旋地转一般。 这时忽然屏风后冲出来一人,正是楚水笙,她扑在燕临身上,身上华丽的宫裙也染上了鲜血,她抬起头,面色仓惶楚楚可怜,看向阿洛的眼神里满是惊恐畏惧。 在她心中,燕羽就像是一个疯子,不然怎么能做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举动来。 可是现在她和燕临的命都在这个疯子手上,楚水笙不得不向她乞求,“求求你,放过他吧,他是你兄长啊,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以为燕临只是会受到一些刁难压力,但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阿洛淡淡道,“的确与你有些关系。” “我不是很想看到你二人在一起,就只好这样做了。” 遭受着断臂之痛的燕临听到这话也愣住了,阿洛冷冷道,“他一次又一次的愚蠢和妄为,已经让我无法忍受了。” 除极少数人之外,阿洛其实内心是十分冷漠的,也缺乏容忍。燕临也没有优秀到能入她的眼,所以要阿洛一次次为他的事而受到打扰,可以说是相当不耐烦的。 为此阿洛决定一次性解决任务。 她神色冷漠,“我给你们一个选择,一生一死,活下的那个人无论是谁,我都会保她/他一生平安富贵。” 共赴黄泉,生同穴死同寝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说完阿洛不再看他们,这时一身染血铁甲戎装的秦钰快步走了进来,向阿洛拱手,其他人都以为他是要汇报兵变夺权的事,却不想竟是一句,“卫英传讯,他已率军一鼓作气攻下了皇城,楚氏皇族和满朝文武也已捉拿,随时听候郡主之令。” 室内众人心中猛地一震, 原来燕羽不声不响就已经派人攻城了。 秦老将军忍不住狠狠瞪了自家那正乖顺效忠郡主的儿子一眼,干这种事居然都不提前支会一下他亲爹,吓死他了。 旁边的卫将军心中也松了口气,他儿子立下这么大功劳,想必在这场兵变夺权中,他卫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即便事后郡主要卸了他的兵权,卫将军也会乐意奉上,毕竟儿子已经出了头。 而秦钰闻见室内的血腥味,看燕临的眼神都是轻蔑的,就像在说‘这样的你,怎么配做我们的主公。’ 燕临被这样的目光深深刺激到,“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剑刃已没入他的胸口。就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楚水笙已经拿了他的配剑,做出了选择。燕临脸上布满了震惊,似是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他爱了多年,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会杀了她。 楚水笙那娇弱美丽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怔怔的,但她手上身上的鲜血却做不得假,双眸很快盈满,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鲜血跟眼泪混杂在一起,打湿了她面孔,既狼狈又不堪。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是下意识做了保护自己的事,她想活下去。 “是我错了。”燕临望着她惨笑着,残缺的独臂也做不了什么,他终究是在最大的痛苦和绝望不甘中死去的。见到这一幕在场不少人对楚水笙投去了厌恶憎恨的目光,吓得她又是一缩。 尽管燕临之前有多少错失,可他毕竟做了他们这么久的主公,却被一个女人害得这般惨。只是有阿洛先前的话在,没人敢对楚水笙做什么。 * 卫延也没有想到,燕羽郡主履行了她的话,没有要了楚水笙的性命,而是真的放其平安隐姓埋名富贵一生。 可能让这个杀了燕临以求生的女人活在这世上,也是燕羽郡主对她兄长的惩罚,杀人诛心,连死也不快活。 现在不该称呼她为郡主了,她已经是女帝了,大燕的开国之君。后来卫延才知道就在那段离开的时日,燕羽做了许多事,比如收拢军中势力兵马,比如与东宁侯达成约定,后者抵御关外蛮族,可保其一脉十世富贵平安。东宁侯为何答应这个条件不得而知,但作为对照组的定南侯下场就不怎么好了。在攻下帝都后,仅仅用了两年时间,燕羽便一统天下,结束了乱世。 对于燕羽发动的兵变夺权,东宁侯一点也不意外。 像燕羽这样的狠人,即便是女子之身,也不会屈居他人之下的。 而燕羽派人来找他的时候,他思虑了一阵便做出了这个重要的决定。失去兵权部曲还有领地,做个太平侯自然比不上在大成皇朝时期。只是此时此刻东宁侯不敢赌,怕输的结局是失去所有,血脉断绝。如果他的嫡子或者说所有儿女中有一人能及得上燕羽一般,他也敢争一争。 可惜他没这个运气,他也不再是当年驰骋沙场的东宁侯,他已经老了,斗不过燕羽的。 不过最可惜的还是当初他生过的联姻念头没成,否则说不定这新朝也有他姚氏的一份。 听闻女帝一统天下之后,尚未充盈后宫,厚脸皮的东宁侯还上过折子,想在他儿子中挑一个合适的送到女帝身边,结果被驳回后东宁侯还唉声叹气了许久。 关于纳后宫一事,自燕羽登基之后,就没少有人提。连任右相的卫延也希望女帝留有子嗣,以保国本稳固,延续燕氏血脉。谁料燕羽给出了一个人,燕临的某位怀孕的妾侍。 她指着那妾侍隆起的小腹,直接对众朝臣道,“这便是太子人选了。” 相当的随意儿戏。 燕临虽钟情于楚水笙,但却不是守身如玉,单在燕北的时候,就有几名妾侍了,还是宗老给他安排的。 卫延也没想到燕羽在发动兵变夺权的时候,连这些事情也早早算好了。只是她难道不担心将来的太子会心生怨恨,卫延提出担忧,而阿洛只漫不经心道,“若是有能力,皇位便是她/他的了,若像她/他父亲那样愚蠢又任性,那就换个太子吧。” 可以说,她的一句话便让新朝的文武百官都盯着那名妾侍的肚子。 十月瓜熟蒂落,所有人都惊呆了,唯有阿洛看着那襁褓中的婴孩笑了,悠悠道,“看来天命在你身上啊。” 这是个女孩。 而且一出生便被封为皇太女,拥有着无数的荣耀,以及长达二十多年的巨大压力。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燕羽册封时谏言,希望能让她改变主意,之后多年更是频频劝她广纳后宫,诞育子嗣。 见无法改变女帝的态度后,他们便只能将关注投向了皇太女殿下,希望并要求她足够优秀。 燕羽能成为女帝,那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实力,数十万燕北军对她忠心耿耿,她在短短几年里便结束了乱世一统天下。即便之后她并不勤勉,甚至下放权力,但依旧无人敢挑衅她的帝威。 而这个幼小的皇太女殿下有什么呢。大概唯一能让众朝臣看在眼里的便只有她身上的燕氏血脉,但这也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卫相说了,若是皇太女不够出色,那太子之位就另选他人。 燕北老臣如何能让胜利成果落入他人手中,所以哪怕对皇太女抱有偏见,也必许悉心加倍的教导培养她,让她成为下一代贤明圣君。 * 在后世看来燕辞不仅是开创了景宏之治的千古一帝,就是细数她为太女时,履历就可以说是相当优秀了。 五岁开蒙始教授她的师长皆是朝野内外有德有才之士。 十三岁开始监国,施政有方,勤政爱民,广纳谏言。 十六岁代天子巡阅各地,断冤案平叛乱,诛妖言惑众欺骗百姓的巫教等等。 十七岁之后数年里带兵征伐四夷,为大燕开疆拓土。这些累累功绩令天下人对其心悦诚服,所以顺利继承皇位,成为大燕朝第二位女帝。 也因为这两代女帝,奠定了大燕朝开明包容的国风,女子地位普遍提升。 且不说前面那位开国之君有多传奇了,从罪臣之女到弑君者再到夺兄权自己称帝,简直就是天选之女。就是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在皇太女燕辞有能力监国处理政务后,女帝便开始了求仙问道,寻遍天下道佛典籍,广邀道士和尚讲经。 待燕辞继位后,女帝便离开皇宫不知所终了,传闻她是真的飞升成仙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