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偏执狂太子暗恋我》 第1章 第 1 章 《偏执狂太子暗恋我(重生)》 2020.10.21/三生糖 第一章 苏长乐从没想过她和沈星阑最后一次见面会是这般。 她原为丞相嫡女,身份矜贵,从小受尽万千宠爱,如今却身着囚服,嘴里堵着破布,双手牢牢反绑于身后。 苏长乐抬头看了眼城墙上的沈星阑,再看向他身旁与她一样狼狈的林皇后,暗淡双眸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元庆二十一年,宣帝驾崩,传位太子沈星阑,丧钟敲响,御林军叛变,大开北城门,四皇子劫天牢领兵入宫,后于承天门前陷入苦战。 “沈季青,你母后的命在孤手里。” 利剑抵上林皇后颈畔,弓箭手们齐齐将箭矢对准四皇子沈季青。 沈星阑居高临下,一双眼毫无温度,目光掠过她时亦不曾停顿。 苏长乐却是在与他四目交接的那一瞬,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承天门城墙上,一袭雪白长袍,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矜贵冷峻的太子殿下,是她的夫君,她曾贵为太子妃,如今却成阶下囚。 沈季青对沈星澜的威胁之语不以为意,反而姿态慵懒地将人揽在身前。 儒雅温润的男人微笑俯身,薄唇轻靠于她耳畔,似情人般亲密低语。 “乐乐,别怪我,我啊,是真的自小就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要怪就怪三哥他也喜欢你。” 话落,他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扫了沈星阑一眼,手中利刃不甘示弱地抵上她雪白脖颈。 利刃划开娇|嫩的肌肤,嵌进肉里,鲜红血液顺着刀锋淌下。 她呼吸一窒,疼得闭上眼。 早在一年前,苏府背上莫须有罪名、她被关进天牢那一刻起,就已对沈季青恨之入骨,如今听见他这番惺惺作态的话,这一年来压抑着的痛苦、不甘,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恨意,瞬间翻涌着堵到了喉咙口。 沈季青为了皇位还有什么事没做过,青梅竹马可利用,未婚妻可拱手相让,就连年少时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的练字也全都别有用心。 想起陷她入狱那封书信上的字迹,她就恨不得与沈季青同归于尽。 苏长乐疼得黛眉紧蹙,脖子上的鲜血异常刺眼,她的夫君沈星阑却仿佛视若无睹,神色始终冰冷淡漠,无半分波动。 双方人马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沈季青唇角却噙着胜券在握的笑。 他慢悠悠地说:“三哥,她和皇位,你只能选一个。” 沈季青似不在乎任何人的生与死,禁军团团包围,母后命在旦夕,他面若春风,微微的笑着。 只有苏长乐知道,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更紧了一些。 她知道,沈季青也会怕,他没有退路,只要沈星阑舍了她,就可将他一网打尽。 就在她做好心理准备,等着沈星阑下令放箭,却听到他让人打开城门。 兹事体大,底下的人自是不肯从,禁军统领站在他身旁激动的说着什么。 大概是在劝他要以大局为重。 苏长乐有些恍惚。她与沈星阑成亲近八年,说好听是相敬如宾,实际上却已降到最冰点。 当年她不知庆功宴上的真相,更不晓得沈星阑也是遭人陷害,和她一样茶水中都被人动过手脚,忘了是自己在神智不清下先行撩拨,逼得他退无可退溃不成军。 只以为他为夺弟妻不择手段,无论他再如何解释,为她和苏家做了再多的弥补,她始终对他冷淡疏离。 这几年来他们分明没有情份可言,为何事到如今他还是如此意气用事的不肯舍? 够了,这么多年来他对她所做的弥补已经够了,她一点也不想他拿命来赔。 弃江山保她,他必死无疑。 苏长乐定定的看着城墙上,素来杀伐果决从不对敌人仁慈,如今却做出胡涂事的男人,忽然笑了。 该死的人是沈季青而不是他。 苏长乐闭眼,狠狠地往前一撞。 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瞬间将她紧紧笼罩,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再无力支撑她,身子倏地瘫|软。 恍惚间,她听见刀剑落地的哐当声响。 意识渐消,耳边喧嚣渐寂,萦绕鼻端的松木清香却异常地清晰起来,原本轻拥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带着颤|抖的怀抱,陌生却又熟悉。 年少时,这个人也曾这么抱着她,眉眼温柔,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她为妻。 当时她信以为真,用整个青春去喜欢他,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早在最初的接近,便都是别有居心。 ※ 元庆十三年 秋意微寒细雨霏霏,相府气氛紧张,明月轩灯火通明,丫鬟婆子来来去去。 苏长乐从混沌中醒来,只觉浑身上下的每块骨头都疼得发颤,尤其是她的头。 她觉得奇怪,自己分明是撞剑而死,疼得地方应该就只有脖子才对,怎么会全身像被千军万马辗过一样的疼。 难不成死后沈季青便将她随手一扔,放任两军践踏? 苏长乐意识还不太清楚,耳边除了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外,还有着三两交谈声。 “落马?囡囡怎么可能落马,她从小在边关长大,天天跟马儿在一块,自小驰骋马背骑术精湛,如何无缘无故落马重伤?” 这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阿爹。 “回大人,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姑娘骑术再好也架不住,若非四皇子舍命相救,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清风素来温驯,何故发狂。” “不是姑娘自己的马,是温家的马,姑娘和温二姑娘一时兴起,去了温家马场比试骑射,头两圈还好好的,再来便出了事。” “岂有此理,现在就去给本相备轿,本相要到大将军府一趟。” “老爷,囡囡再过两个月便要和四皇子成亲,你万不可能再平添事端,更何况囡囡和楚楚的感情那么好,她要是知道温二姑娘因而受罚也会难过。” “什么叫平添事端?若非囡囡命大,这一摔恐怕连命都要没,你看看囡囡的头,都摔成了什么样。我苏泽的宝贝女儿伤成这样,我上门讨个公道还错了?马是温家的,他温家今日必得给个交待才行!” 落马?成亲? 他们在说什么,她不是早就被沈季青退婚,被迫嫁给了沈星阑? 苏长乐下意识抬手摸摸脖子,想确认一下有无伤口,却才一动就疼得冷汗直流,细碎低吟出声,“疼……” 原本欲转身离去的苏泽顿下脚步,快步回到女儿榻前。 他从小到大可从来没听女儿喊过一个疼字! 那该死的温彦辰,连自家的马都管不好,要如何管好御林军,明日上朝定得好好参他一本才行。 苏泽听到女儿喊疼,简直快要心疼死。 苏母已坐在榻上,满眼不舍,道:“囡囡莫要乱动,你落马时硌着了头,手骨又险些被马一脚踩断,所幸四皇子救得快,太医说只受了皮肉伤并无大碍,静养些时日便好,要不然娘真的不敢想象你会如何。” 苏长乐认出母亲的声音,心头一跳,忍着痛挣扎的睁开眼,果然入目便是娘亲盈满担忧的面容,再往旁一看,负手而立不苟言笑的父亲肃容也跟着落入眼底。 她的眼睛蓦地酸涩胀痛,一下子模糊起来。 这是死前最后的幻境?是阿爹和阿娘来接她了? 苏长乐的性子从小就倔,不爱在人前示弱,就连前世被囚在天牢一年多的日子里,都不曾掉过一滴泪,如今再见双亲眼泪却突然流了下来。 “阿爹、阿娘……” “囡囡哪里疼?”苏母见向来要强的女儿突然落泪,心疼得受不住,转头看向苏父,“囡囡从小大到都不曾这么哭过,如今哭得这么厉害我实放心不下,老爷还是再差人追上太医,让他们回来给乐儿再瞧瞧比较稳妥。” 苏泽看女儿泪流不止的模样,心也是一抽一抽的疼,点头道:“皇后娘娘派来的太医们才刚走不久,我这就叫人追上。” 苏长乐落马为四皇子所救,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林皇后的耳里。苏长乐年幼时林皇后便待她极好,疼得就像亲生女儿,对她异常地疼爱。此次落马,林皇后一听见她出事,立刻就派了好几名太医到相府为她看诊。 她七岁随父入京,深得帝后青睐,入太学之后又结识一众皇子与公主。京城贵女无一不羡慕妒忌她的好福气,都说她命中注定贵人多,待与四皇子大婚,就只剩享不完的好日子。 苏长乐怔怔的看着双亲,茫然环顾四周,发现屋内所有陈设都如她出阁前所居的明月轩毫无二致。 头和身上的伤也疼得钻心刺骨,她确定这不是幻境。 随着心跳一下下加快,苏长乐茫然渐散,看着眼前尚健在的双亲,眼底掠过一抹思量。 按眼前情况推得,她现在还是沈季青的未婚妻,并且在大婚前夕忽然落马。 她这是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 前世她摔断手,不得不后延婚期,却不想这一延,就出了大事。 原本该嫁给沈季青的她却成了太子妃。 苏长乐曾以为沈季青也是喜欢她、对她有情意的,毕竟在她十三岁那年,沈季青亲自跟皇上求了赐婚。 可那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却不曾顾虑过她的清白和性命。 苏长乐闭上眼,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还记得前世庆功宴上发生的那些荒唐事。 前世她和沈星阑于庆功宴上一夜荒唐,宣帝震怒,言官弹劾失德,百姓失望透顶,沈星阑声名一落千丈。 她身为四皇子的未婚妻,却被众人撞破和太子行苟且之事,不止被退婚,还沦为京城笑柄。 世人笑她水性杨花,贪得无厌,为进东宫不择手段。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沈季青蓄谋已久。 想起沈星阑为了弥补她的过分执着,沈季青为了皇位对她的狠心绝情,苏长乐眸色暗了暗。 如今这些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苏长乐闭上眼,心中思绪万般繁杂。 她不知道为何这一世没摔断手,她只知道,这一世就算她手没断,也绝不嫁沈季青。 她不能坐以待毙! 苏长乐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眼眶一红,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阿娘,我们回边关好不好,他们都笑我是没教养的野丫头,我不喜欢这儿,你和阿爹骗我,这里一点都不有趣……”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苏泽听见女儿的话,猛地回头,苏母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女儿。 “囡囡这是怎么了,我们都进京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又说要回边关?如今囡囡与四皇子就要大婚,谁又敢笑──”苏母慌张地摸上她的脸,似是想到什么,陡然一僵。 苏母记得,女儿七岁刚入京时,的确曾被同龄的贵女们如此嘲笑过。 苏长乐从小在边关长大,女工女红她不会,骑马射箭倒是样样通,和那些在京城长大的贵女们截然不同。 当时京城里的那些世子与贵女们,一个个都瞧不上她,笑她是个只会爬树打架的野丫头。 苏长乐茫然地看着苏母,“四皇子?长乐不认识四皇子,长乐昨日在太学就只认识了温二姑娘和晋安公主。”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苏泽听见女儿的胡话,立刻黑着脸让人快马加鞭将太医喊回来。 几个太医再度围着苏长乐细心诊断,但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苏长乐可能这一摔,就把七岁之后发生的事全都给摔没了。 消息很快就传回宫中,林皇后得知后难以置信,可偏偏派过去几个的太医皆摇头叹气,束手无策。 翌日,沈季青与温楚楚得知苏长乐的情况之后,一前一后赶来相府。 “什么叫这八年来的事都不记得了?” “回王爷,姑娘一直声称自己只有七岁,还哭闹着要回边关,言行举止也和平时完全不同。” 哭闹?他认识苏长乐这么久,可从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就连那日落马,头破血流的少女被他抱在怀中,也仍笑着对他说:“季青哥哥别担心,我没事。” 沈季青沉着脸的越过管事,一手置于腰间,一手背于身后,大步流星的朝苏长乐所在的明月轩而去。 “王爷、王爷虽然您和姑娘再不久就要大婚,但、但您也不可擅闯姑娘所在的院落,请王爷莫再往前……”相府管事满头大汗的追了上来。 沈季青连停都没停,直接将人挥开。 跟在他后头的温楚楚满脸愕然。 沈季青向来温润儒雅,面上总带着如春风般的和煦笑意,无论见到谁都和颜悦色,遇事镇定自若,是宣帝九位皇子中最好相处的一个,谦谦君子,举手投足尽显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如今听见苏长乐忘了以前的事,居然失态到要闯相府后院,就算他对苏长乐无意,这举动也未免过于上心。 温楚楚宽袖底下的手慢慢地紧攥成拳,指节微微泛白,不动声色跟着他一块进到明月轩。 苏长乐这一摔,八年来的记忆都没了,好不容易有了淑女模样的闺女一朝回到解放前,满腹怒火无处可发的丞相大人,一大早就亲自驾马前去温大将军府,找温楚楚的父亲温彦辰理论。 房里只余苏母坐在榻旁哄苏长乐喝药,苏长乐紧紧皱着眉,一下撒娇耍赖,一下呜呜咽咽的哭,就是不肯喝。 “囡囡乖,这药不苦,娘也让人备好了蜜饯,喝完马上就喂你吃蜜饯。” 苏长乐不怕疼,可她最怕喝药的苦,小时候喝药也都是苏母这么哄的。 温楚楚一看到苏长乐变成这副模样,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涌出,嘴唇微动,仿佛难过到说不出话一般。 苏母见到沈季青进来,甚是讶异。 四皇子平时最讲究礼数,怎么今日如此失态。 “臣妇见过王爷。”苏母放下手里的药碗,朝他福了福身。 沈季青抬手制止,大步来到榻前,看着苏长乐的目光带着探究,仔仔细细地梭巡过她每一个神情。 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苏长乐为名动京城第一美人,雪肤乌发,琼鼻樱唇。平常笑起来时又纯又甜,如今双眼迷蒙,眼眶微红的模样,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述的妩媚,教人心生怜惜,忍不住想好好疼惜一番。 这还是沈季青头一次见到她哭。 美人落泪总是惑人心弦,尤其是像苏长乐这样纯真又妩媚的美人。 向来淡定自若的沈季青呼吸微窒,鬼使神差的上前一步,俯身探手。 他眼帘低垂,长睫半落下来,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将她笼罩住,仿佛早就习惯这样的亲昵,两人离得极近,鼻尖几乎都要贴到彼此,似要帮她拂去脸上的眼泪,又似是想将她拥入怀中。 温楚楚捏着帕子擦拭眼泪的手骤然一紧。 苏母柳眉微蹙,正要开口,就听见‘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只见苏长乐重重的掴了沈季青一个耳光,接着整个人往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 “阿娘,他是谁?哪来的无耻之徒,为何擅闯我的闺房还想摸我,快叫护院或阿兄们来把他赶走!”她背抵着墙,蜷缩着身体,紧抱双膝,眸底尽是戒备。 沈季青被打的猝不及防,只能硬生生挨下这巴掌,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与愕然,旋即恢复平静。 他佯装错愕的看着苏长乐,见她眼底的厌恶与冷漠仿佛要化作实质的利刃,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般,完全不像装出来的,心头莫名一紧。 苏长乐不会这样看他,她看着他时眼里总是闪烁着光芒。 沈季青揉着发疼的左脸,像是不太相信前几日仍羞涩而迷恋的看着他的小姑娘,转眼就将他忘得一乾二净,再次俯身靠近,问:“乐乐真不认得我了?我是你的……”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温柔,却话音未落又迎面飞来一颗硬枕。 沈季青眉梢微挑,这次已有防备,倒是轻松闪过。 苏母被女儿一连串的疯狂举动吓得心都要停,连忙上榻将人往怀里带,慌忙的道着歉:“请王爷恕罪,请王爷原谅囡囡的无礼,囡囡落马时撞到了头,太医都说她忘了这几年的事,她、她只记得刚入京时的事,您也知道她刚入京时的性子,她现在不认得您了,不会随意让您近身的。” 苏长乐七岁时两人就已相识,沈季青自然知道她以前是什么脾气,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又宠溺:“无妨,本王不会放在心上,对陌生外男有防备心不是什么坏事。” 话落,他又弯起眼楮,指了指不远处的温楚楚,笑着问她:“那乐乐记不记得她?她是温楚楚,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他的声音柔若春风,笑意温如暖阳,就算莫名其妙挨了她的打也不恼不怒。 苏长乐看着他毫无破绽的温柔眼眸,若非重活一世早就知道他是装的,真的很难不被他儒雅温润的表相所骗。 她不得不承认,沈季青对一个人好时是真的好,近乎无限包容,但舍弃时,也是真的心狠手辣。 她也知道,之后的庆功宴上沈季青还得用她来毁掉沈星阑,暂时不会动她,才敢如此大胆动手。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苏长乐眨了眨水汪通透的眸子,纯真的目光带着几分茫然:“她虽然和温楚楚长得有点像,可温楚楚和我一样才七岁,她不可能是温楚楚。” 温楚楚上前,亲昵的握住她的手,未语泪先流。 她双眸哭得通红,看着苏长乐时,眼底全是愧疚,一边掉泪一边哽咽地问:“乐乐,我就是楚楚,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们上个月才一前一后行完笄礼。” 苏长乐不说话。 温楚楚看了沈季青一眼,不死心的追问:“他是四皇子,是你从小就喜欢的季青哥哥,两年前你们定了亲,再过两个月就要成亲,你也不记得季青哥哥了?” 这次她话说才到一半,苏长乐就扑进苏母怀中嚎啕大哭:“沈季青谁啊听都没听过我又不喜欢他,我不要成亲,我才七岁我不要嫁人!我要回边关!” 哭得毫无形象,眼泪吧嗒吧嗒掉不停,软糯糯的声音里委屈极了。 方才苏长乐扇沈季青耳光时温楚楚就被吓过一次,如今见到她这般撒泼吵闹,心中又是一惊。 温楚楚愣了愣,低头拭泪的同时,不着痕迹的观察起苏长乐。 她觉得苏长乐不止是只记得七岁以前的事,恐怕是连脑子都一并摔坏了。苏长乐七岁时虽然又野又撒泼,可她性子又倔又好强,就算跟人打架打得浑身是伤也从来没哭过。 沈季青和温楚楚没待太久,因为苏长乐一直不愿意沈季青亲近她,不论他如何释出善意,如何温言软语的哄她,苏长乐都窝在苏母怀里不肯抬头。 离开相府,乘上马车,沈季青扶额敛目,面色凝重。 半晌,撩开车帘吩咐:“去皇城,本王要进宫一趟。” 沈季青和沈星阑同年,都大苏长乐四岁,去年他被封晋王,已出宫另立府邸。 沈星阑十六岁那年忽被任命抚远大将军,远赴边关讨伐漠北外敌,不到三年大破漠北,如今在回京路上,不日就要进京。 苏长乐的情况比他预想中还要严重,虽有一瞬,他曾怀疑她是在装疯卖傻。 可两人大婚在即,她是那么的喜欢他,一直盼着和他成亲,眼里的光从来就只为他,脸上的笑就像蜜桃一样甜,热烈而直率。 她实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手指摸着玉扳子,昔日少女甜美娇憨的笑容和今日对他充满防备的冷漠在他脑中反复交织,久久挥之不去。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沈季青心底升起几许陌生的烦躁。 要是两年前,沈星阑被十万大军围困雁门关时就死了,也无需用上她。 ※ 沈季青离去后,苏母语重心长的叮嘱她以后万不可再对沈季青动手,说沈季青不止是她未来的夫君还是当今的四皇子。 苏长乐身上还带着伤,疲惫的打了个呵欠,乖巧地应了声:“知道了。” 苏母见她喝完药犯困,赶紧让她睡下。 离房前,她看着女儿如今已出落得极为标致的脸蛋,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四皇子虽然脾气好,愿意包容囡囡,可这件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虽不会和自己从小疼到大又摔傻了的小姑娘计较,这门亲事也恐怕悬了。 苏长乐出了这等大事,相府上下虽未乱成一团,可京城第一美人摔成傻子的消息,却不知为何不胫而走,没多久就传得人尽皆知。 苏泽虽然严令府中奴仆不许将这件事传到苏长乐耳中,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苏长乐还是知道了,不过她一点也不介意,她傻了的事越多人知道越好。 宣帝虽然不喜欢沈季青这个儿子,但按宣帝极好面子的个性,怕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还未过门就赏了他一个耳光的傻子当正妃,指不定,现在已经在想方设法的安抚或说服她的父亲解除婚约。 苏长乐头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否则当初太医也不会说她只是受了皮肉伤,在苏母的悉心照顾下,不过几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 就在她伤好的同时,林皇后的懿旨也来了。 苏母原本要陪着女儿一块进宫,林皇后却吩咐沈季青亲自过来接人。 苏母见女儿变成这般,四皇子依旧待她如初,心里不止感动还松了口气,林皇后母子都对女儿如此上心,可见他们还没放弃这即将过门的媳妇。 沈季青原以为两人独处,苏长乐会像那日哭哭啼啼,没想到她却异常的乖巧,那安静的模样一度让他以为她全都记起来了。 直到两人进了皇城需改乘撵车,苏长乐才刚被丫鬟扶下马车便拎起裙|摆转头就跑,沈季青才反应过来,为何她在马车上会那么安静。 两人初相识时,苏长乐就是这样的性子,要做坏事前总是异常乖巧。 她在入京之前,本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入京之后也一直都是如此让人头疼,天天只想着玩跟缠着家里的两个兄长习武。 直到有一天听见林皇后说他喜欢文静温柔的姑娘,她才突然转了性,乖乖的跟教引嬷嬷学起规矩,变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沈季青看着她袅娜曼妙的背影,温润双眸泛起清浅笑意,无奈摇头,双手背于身后,闲庭信步地跟了上去。 这头沈季青慢慢悠悠的走着,那头苏长乐却是笑容愉悦,脚步飞快。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肆意快活了。 苏长乐开心的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林皇后得知她又顽皮也不会责怪于她,毕竟她还大有用处。 少女脚步轻快,阳光自她头顶洒落下来,眉眼间仿佛缀着细碎光泽,面上笑容越显灿烂快乐。直到小径的另一头,出现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才渐渐缓下步伐。 那人逆光而来,墨发飞扬,银白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容颜俊美得过分冶艳,眉似远山含黛,唇若朱丹,姿态风流肆意。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那人逆光而来,墨发飞扬,银白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面容俊美得过分冶艳,分明是男子却比女子更为秀美绝伦。 眼似桃瓣,笑如弯月,左眼尾下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玉琢一般的漂亮却不显半分女气。浑身上下透着张扬的俊美,轻狂的姿态,散漫不羁的眉眼,无一不带着皇室子弟特有的霸道和强势,矜贵倨傲得教人不敢逼视。 苏长乐很难想象表面上这般龙章凤姿、肆意潇洒的太子殿下,骨子里却偏执得近乎疯狂,为了弥补,大好江山说弃就弃。 她很久没见过沈星阑如此意气风发,锋芒半掩半露的模样,不禁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 前世发生那件事之后,沈星阑就变得越发沉默内敛,天天冷着一张脸,宛若千年寒冰。如今再见鲜衣怒马的少年,心中竟有几分难以言述的欢喜,仿佛他就该如此。 只是她分明记得,前世沈星阑还要再一个多月才会回京,为何这一世提前了? 苏长乐看着沈星阑抿了抿嘴,转身攀上一旁榕树。她不像小时候那般只凭蛮力爬树,而是踩着轻功而上,三两下就轻松的坐在粗|壮的枝干上。 她一直都喜欢爬树,喜欢在大树上眺望远处,那会让她觉得心情舒爽。只是京城里的人都奇怪得很,总说姑娘家就该文文静静待在后院学女工女红,不能这么不成体统。 后来她终于也成了行为挑不出半分错处,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成了配得上沈季青,站在他身旁也不会被嘲笑的贵女。但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年少时所想的全都落了。 想起前世的真心错忖,苏长乐这时才觉得前世的沈星阑骂得没错,她就不该为了沈季青去学什么女工女红,难怪当时他特地跑来骂她一顿,说她干嘛把自己活成了死气沉沉的无趣模样。 她静静的看着信步朝她而来的隽逸少年。 当年她入京不久就莫名得了林皇后青睐,经常召她和温楚楚一块进宫,与沈星阑、沈季青一起玩耍,培养感情。 沈星阑小时候跟现在完全不同,就是个被宠坏的小霸王,吊儿啷当没人敢惹,骄傲到无法无天,只有她这个不知死活,从边关来的野丫头敢跟他吵、跟他凶。 他们四人青梅竹马,唯她和沈星阑从小不对付。 后来庆功宴上两人被迫一夜荒唐,她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初嫁沈星阑时,她怨他气他,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脾气与脸色,将他的所有解释都当成对沈季青的恶意诬蔑,嘴上总是不饶人,把所有的怒气与不甘全倾|泄|在他身上。 可自那件事之后,无论她说什么他再也不曾回嘴,只有道歉和默默的承受一切。 一个人吵不起架,久而久之她也不想开口跟说话,关系降至冰点。 “孤听父皇说,你落马时摔到头,七岁以后的事都不记得了。”沈星阑已经走了过来。 一如两人初见,他站在树下抱着双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苏长乐眼神乱飘,心不在焉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不理他。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句话,甚至忘了要如何跟他吵架。 就在她以为沈星阑会像前世一样幼稚,脸上表情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的对她说:“苏长乐,见过孤没有,来,喊孤一声太子哥哥,孤马上救你下来。”时,他却是二话不说就使着轻功飞上来。 少年身上的盔甲被秋阳照得银光闪闪,那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不再像她最后看到时那般隐忍冰冷。 他以为自己面无表情,漂亮的薄唇紧抿成一直线,可那双闪闪发亮黑眸里的笑意,却特别温柔。 苏长乐被他一把揽进怀里时,有一瞬的错愕。 这一世的沈星阑终于下定决心好好做人,不再当幼稚鬼了? 沈星阑见到她呆愣的模样,眉眼染上一抹愉悦,乌羽般的睫毛在脸上落下浅浅的阴影,鼻梁走势优美凌厉,唇边笑意慵懒不羁。 不得不说,沈星阑的容貌也极富欺骗性,他和沈季青一样,都生了一张极为好看的皮囊。 可惜苏长乐从小就看他不顺眼,早就对他的盛世美颜免疫,此时心中只有满满的“沈星阑他终于当个人了!!!”的诧异与震惊。 落地之后,她以为沈星阑会马上放开她,他却垂眸看着她几瞬,笑吟吟地说:“苏长乐,记住孤的名,孤叫沈星阑,是跟你一块从小玩到大的太子哥哥。” 苏长乐:“……” 哦豁,果然是她高看了他,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欠揍。 只是他身上怎么还穿着硬梆梆的盔甲,硌得慌。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 几乎是在她拧眉的那一瞬,沈星阑就急忙将人放下,礼貌的往后退一步。双手看似自然的垂在两侧,手臂却因过度紧绷而轻|颤。 他刚见完宣帝,父子二人说要事,得知她出了大事便迫不及待地想出宫见她,连盔甲都没来得及换。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直勾勾的看着她,问:“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被看得不自在,故作若无其事的撇开眼。以前两人见面就是吵,沈星阑很少这样看她。 沈星阑眸色微沉,话锋一转,皱眉道:“你控马了得,骑术不亚于孤,怎会将自己摔成这副模样。” 摔成哪副模样?她一没破相,二没断手,全身上下都好的很好吗,不知比前世要好上多少。 苏长乐心里嘀咕,觉得他大惊小怪。 不能开口怼沈星阑实在太无趣,她转身就想走,他却猛地拽住她的手腕,“你又要去哪?” 他的动作急促,仿佛是下意识做出来一般,声音透着几分紧张。 苏长乐忍不住瞪他一眼,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疼!” 沈星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抓得这么紧,手都快被捏断了! 他几乎是在她喊疼的那一瞬就立刻松手,眼底却是掠过一抹愕然。 她揉着手腕,发现自己果然对他特别没耐心,这才见面才没多久,居然就又想跟他痛快的吵上一架。 两人一来一往间,原本落在后头的沈季青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躲到沈星阑身后。 “怎么了?”少年好看极了的眼轻轻一挑。 “坏人要来抓我了,你说我们从小一块玩到大,还说是我哥哥,你得担起哥哥的责任保护我。” 沈星阑:“……” 他抬眼看向苏长乐口中的‘坏人’,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沈星阑失笑:“就不怕孤说的是骗话?” 她随口说:“你穿着盔甲,肯定跟我阿爹一样都是勇敢又厉害的大将军,阿爹说过,保家卫国守护边疆的战士都是好人。”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愉悦的笑声中带着一点无奈,还有一些她听不懂的情绪。 “喊孤一声太子哥哥,孤就保护你。” 他一如既往的幼稚,她却突然沉默下来。 小时候他也总是这样,每每逮到机会就想办法哄她喊哥哥,变着法子费尽心机,花招百出的要她喊,却一生都未曾如愿。 她看着眼前明媚爽朗的少年,想起他前世最后也活成了自己年少时,最讨厌的那种死气沉沉的冰块,忽然觉得两人有点同病相怜。 沈星阑鼻腔里极其轻淡地哼笑了声,早就习惯她的拒绝,正要开口说算了,身后却响起一声软糯糯的:“太子哥哥。” 她说得极小声,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沈星阑心里仿佛被重重撞击了一下,猛地回过头,瞪大的桃花眼里尽是不是敢置信。 苏长乐很久没看过神情如此生动的沈星阑了,瞬间就被他目瞪口呆的模样给逗乐,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 她一袭蜜粉色齐腰襦裙,头上挽着双平髻,秋风吹过带起身后长发,清丽的面容霎时多了几分灵动。脸上未施粉黛,却是美得恰到好处。 分明是再平常不过的笑,有人却觉得那笑像是抹了蜜,又软又甜,诱人沉沦。 一如初见。 沈星阑看着她,眼底有情绪翻涌,不过仅是一闪即逝,就又飞快的别开头,再对上迎面而来的沈季青,神色已与平常无异。 苏长乐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干嘛一下子扭过来,一下子又扭回去。 该不会赶着回京,这么多天都未曾沐浴,身子不舒爽? 沈星阑身上每一处都透着皇室良好的教养,还是大齐为最矜贵优雅的太子殿下,方才他带她下树时,身上也是透着淡淡的沉木香,干干净净,但是他毕竟行军打仗近三年…… 苏长乐脑中浮现幼时在边关见过的那些战士,唔,好像也不无可能。 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没注意到少年耳根那不明显的红。 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臣弟恭贺三哥凯旋,”沈季青来到两人面前,莞尔一笑,“臣弟原想亲自到城门口迎三哥回宫,只是没想到三哥行军的速度比预期的还要快。” 沈星阑面上笑容淡了下来,嗓音冷沉:“四弟再过一个月就要大婚,自然得赶回来喝你的喜酒。” 苏长乐看了他一眼。 方才在她眼前肆意张扬的少年已不复见,如今这冷着一张脸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像前世淡漠沉稳的他。 随着少年眼中浮现明显敌意,苏长乐发现果然又是自己想太多。 如今的沈星阑还过于青涩,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跟长大之后不显山不露水,遇事镇定自若的那个他相差甚远。 她记得沈星阑和沈季青两人以前感情很好,几乎无话不谈,是所有皇子中最融洽的,比同一个母胎的亲兄弟还要亲,沈星阑对沈季青可说是完全不设防。 但这样好的情谊,却在他从漠北回来之后就全变了,变得针锋相对,甚至反目成仇。 前世她只觉得沈星阑的转变莫名其妙,再加上不久之后他们就在庆功宴上出了大事。当时她觉得沈季青那么喜欢她,两人大婚在即她却被他的兄长强占,被迫成了他的嫂嫂,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再正常不过。 但这一世…… 苏长乐看向朝她而来的沈季青。 这一世,她信谁都不会信沈季青。 沈季青见她从沈星阑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偷看自己,眼底笑意渐浓,“乐乐,过来我这,我们该去凤仪宫了,别让母后等太久。” 苏长乐此时已顾不得沈星阑到底有几天没沐浴,拉过他的手急忙道:“我刚刚都喊啦,你要是食言我以后就不跟你玩啦!”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她的手上。 沈星阑神色自若,眼中似有笑意。 沈季青温润的眸子却瞬间带了丝冷意。 苏长乐素来跟沈星阑水火不容,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居然愿意跟他亲近。 他还记得那天他想靠近苏长乐却挨了一个耳光。 “三哥刚回京还有很多事要忙,乐乐想玩什么,我陪你。” 他虽没听见两人先前说了什么,却不妨碍他不想看见苏长乐亲近沈星阑。 即便苏长乐只是一颗用来毁掉沈星阑的棋,但在他亲手丢弃以前,她都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是他的所有物,她的眼里不该有别人,就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行,尤其那个人还是沈星阑。 他伸手想将苏长乐拉回身边,沈星阑却早一步反握住她的手,上前将人挡在身后。 沈季青顿了下,眼中划过一抹暗色。 他再如何不在意苏长乐,也无法忍耐旁人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她护在身后,更何况他们再不久就要大婚,沈星阑此举无疑是在挑战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与底线。 沈季青一脸不解的看着沈星阑,嘴角笑意温润依旧:“三哥这是何意?乐乐就算现在只记得七岁以前的事,可如今她也已及笄,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话方落,苏长乐就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冷了几分。 沈星阑手背青筋毕露,紧握的拳头骨节发白。 他面带愠色,答非所问:“孤记得当年离京前,你曾跟孤说你心仪的女郎是温二姑娘,没想到四弟变心得这么快,不到一年就立刻换人,还跟父皇求了赐婚。” 说到赐婚二字时,透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憎恨。。 沈季青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低头轻笑一声,轻描淡写地说:“三哥兴许离京太久,记错了,我未曾与三哥说过这种话。” 这些话苏长乐前世都听过,当时她只觉得沈星阑无中生有,现在她倒是知道他没有说谎。 后来沈季青的确娶了温楚楚。 “就算我真的说了,”沈季青顿了下,朝她看来,“那也改变不了我与乐乐已经定亲,再过两个月就要大婚的事实。” 他眉眼间满满的温柔,依俙还是那个带她游湖赏景,与她纵马观花,那个在大街小巷游人如云,彩灯如星的元宵夜上,抬眸浅笑,静静地站在海棠树下等她的翩翩少年。 回忆如跑马灯般一幕幕闪过,曾经的真心相许,却已面目全非。 身后的小姑娘久久不语,沈星阑困惑回头,却见到她定定望着沈季青,眼尾泛着红|晕。 沈星阑的手指僵了一下,他低下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另一头,察觉到苏长乐的目光终于再回到自己身上,且是那般的深情款款,沈季青不由得一阵身心舒坦。 他愉悦地朝她走去。 原本还好好的小姑娘,却忽然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我没有和你定亲,我不要和你成亲,我明明跟阿娘说过我不喜欢你,我不要嫁人。” 她不停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眼泪,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仿佛真的充满了愤怒却又无力改变的委屈,颤抖的声音中,也刻意带着恐惧与害怕,听得人心中一阵阵揪痛。 这是沈季青第二次见到苏长乐落泪,和头一次一样,他心底再次升起难以言喻的莫名烦躁。 在他面前从未掉过一滴泪的小姑娘,在失去记忆后却仿佛卸下了所有的倔强与坚强,天生娇|媚的眼儿红通通,怯怯的咬着娇艳的唇瓣,单薄的双肩更因啜泣一下一下地抖动着,全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沈季青看着她,温润的眸子翻涌着晦涩不明的情绪。 沈星阑与苏长乐就站在树荫下,两人此时肩并着肩,光影错落交织在他们身上,微风轻轻拂过,两人的发丝随风轻扬。 风起的那一瞬,少年灿若星辰的眸子掠过一抹森然,面色阴沉得可怕。 沈季青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意。 他猛地看向沈星阑,却只看到沈星阑剑眉深锁,一脸嫌弃,就如同平时最厌烦看到女子哭哭啼啼那般。 沈季青眉心微动。 沈星阑到底打了三年仗,身上带着肃杀之气倒是不奇怪。 他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他这三哥居然还是没什么长进,一门心思全写在脸上,一如既往的愚蠢。不过刚才听见苏长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居然还沉得住气,倒也不算完全没有长进。 沈季青轻蔑一笑,目光再次落回苏长乐身上,烦躁却随着她的哭声,如同藤蔓一般在心头肆意滋长。 他觉得莫名其妙,甚至厌恶这种没由来的心烦意乱。 上回沈季青已经见识过苏长乐的哭功,知道多说无益,上前一步,打算将人打横抱起强制带走。 苏长乐却呜呜咽咽的扑进沈星阑怀中,极不给他面子的哭道:“走开走开,叫他走开,我不要跟坏人走!” 温香软玉忽入怀,沈星阑蓦然一僵,目光复杂的扫了怀里的小姑娘一眼,垂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反复地握拳又松开。 见她哭得双眼通红,眼里满满都是委屈,沈星阑眸色晦暗不明,二话不说拉过她的手朝凤仪宫走去,竟是要直接带她去见林皇后。 沈季青追了上去:“乐乐如今脑子不清楚便罢,三哥居然跟她一块胡闹,你可以肆意风流、不拘小节,她却不能不要名节,我与她大婚在即,三哥难道不觉自己太过分了吗!” 他说得义正辞严,似极为恼怒,却依然维持着翩翩风度,未曾动手抢人。 方才他因占有欲作祟被激起怒火,可到底冷静自持,很快就转念过来,他根本用不着恼怒,沈星阑若要在庆功宴前就自己作死自己那是最好,否则他当初也没必要求娶苏长乐。 沈星阑不屑的冷哼一声:“她怕你,你离她远一点,孤待会儿就会放手让她自己走,先去凤仪宫等我们就是。”头也不回,话说得蛮横霸道。 他刚刚才从宣帝那离开,宣帝只提了苏长乐出了事却没再说其他,显然是林皇后召她进宫的。 沈季青心中冷笑,简直难以相信如此鲁莽无智之辈,就只因为早他半个时辰出生,就能当他的兄长、当这大齐的太子。 他一手背于身后,一手置于腰间,脚步渐缓,最终停在原地。 他就等着看沈星阑庆功宴后还如何坐稳他的太子之位! 沈季青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朝凤仪宫走去,面上始终带着笑,眼底却泛起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意。 苏长乐以前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还会远远的就喊他季青哥哥,细细软软的嗓音好听得很,每每见到他就会迫不及待来到他面前,一双眼亮得惊人。 现在见了他,眼里却只剩防备和不耐,甚至连和他靠近一点都不肯。 若说在这之前,沈季青对苏长乐的失忆还抱有着三分怀疑,如今这三分的怀疑也随着她眼中的光芒烟消云散。 沈星阑是苏长乐最讨厌的人,她若有记忆,绝不可能主动亲近,更不会眼露崇拜还与他有说有笑。 她是真的忘了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季青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常年挂着笑的脸,难得显出几许阴沉。 …… 苏长乐的眼泪说来也神奇,沈季青一没跟上说停就停,就在两人要进凤仪宫前,沈星阑忽然停下脚步。 “等会儿再进去。”他说完就将候一旁的宫人喊了过来。 苏长乐疑惑的看着他。 沈星阑拿过宫人递上的帕子,来到她面前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居然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紧张。 她还在不明所以,他已经拿着帕子俯身弯腰,将她脸上泪痕细细擦去,动作十分温柔。 少年乌黑长睫低垂,线条优美的薄唇轻抿,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的落在她脸上,淡淡的沉木香萦绕鼻端。 看着沈星阑那张近在咫尺比女子还要俊美的容颜,苏长乐再次不自在起来。 前世两人虽然水火不容,但毕竟成婚多年,最亲密的敦伦之礼自然免不了,可每每在他要完她之后,不管折腾得多狠,不管腿儿有多颤,她都迫不及待的远离他。 远离他的人,远离他的怀抱,远离那令人面红耳赤、混乱不堪的床榻,像现在这样单纯而自然的亲近极少有过。 况且,年少时的沈星阑何曾对她这么好过? 苏长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奇奇怪怪。 “好啦,随便擦一擦就好啦!”她小声嘟囔,佯装不耐烦的挥开他。 她说完就别过头去,没看到沈星阑僵在半空中的手。 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 沈星阑低低的‘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情绪,帕子随意扔进宫人怀中,带着她进到凤仪宫。 苏长乐跟在沈星阑身后进来时,林皇后微微一愣,待两人行完礼,约莫半盏茶过后,方见沈季青姗姗来迟。 林皇后虽年近四十却也风韵犹存,端的是母仪天下,温柔端庄,雍容华贵,不怒自威。 林皇后其实是宣帝的继后,除了亲生儿子沈季青之外,前皇后温初语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沈星阑,也是自小就养在她膝下。 宫里的人都知道,林皇后一直将太子视如己出,就对连亲生儿子沈季青都没那么好,说是溺爱也不为过,都说知子莫若母,拉拔太子长大的林皇后,又岂会不知他对苏氏女的心思为何。 林皇后分别看了沈星阑与苏长乐一眼,沉声问道:“怎么是太子带着长乐过来?本宫分明是让老四去接她的。” “就如之前儿臣所言,乐乐落马后不记得七岁之后的事,她一见儿臣就哭闹不休。”沈季青早两人一步答道,“儿臣实在没办法,只能请四哥帮忙带她过来。” “哦?”林皇后笑了笑,目光落在苏长乐身上,“乐儿过来让本宫瞧瞧。” 苏长乐依言来到她面前,再次恭敬行礼,软软甜甜地喊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林皇后讶异:“乐儿还记得本宫?” 苏长乐点头,笑容灿烂:“记得,臣女前几日随着阿爹和阿娘进宫时才来见过您,臣女第一次见到像皇后娘娘这么好看的人,自然记得牢牢的啦。” 林皇后漫不经心的笑问:“哦?那你说说本宫有多好看。” 苏长乐幼时性子虽然野了些,却也不是静不下来的主,再任性胡闹也知道帝后面前不得放肆,尤其在皇后面前最是乖巧,如今这般进退有度倒也不让人起疑。 她歪着头想了下,双眸亮晶晶的看着林皇后,笑道:“臣女觉得皇后娘娘就跟天上仙子一样的好看。” 林皇后听见她的话,却是哭笑不得,两人又一问一答的说了一会儿话,林皇后忽然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了。 苏长乐那双眼就和当年初入京时一模一样,干净纯粹,充满了好奇的滴溜溜地转呀转。 林皇后不由得心生惋惜。 看来的确如太医所言,不记得这些年的事了。 好半晌,林皇后才又低低叹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这大概就是天意。” 她召苏长乐进宫,就是为了亲眼确认她的状态如何,确认过后就让她退到一旁,接着看向沈星阑,眼神明显慈爱许多:“太子也过来让本宫瞧瞧。” “两年前,本宫听闻太子于雁门关陷入苦战,日日夜不成眠,寝食难安,”林皇后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眼中隐有泪光,“就怕你出了什事本宫日后无颜面对姐姐,如今见你安然无恙的凯旋,本宫总算是没有辜负姐姐的托负。” 沈星阑这个人虽然自负倨傲了些,却对林皇后十分孝顺,听见她这么挂记着自己,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红,跪地拱手道:“是儿臣不孝,儿臣令母后担忧了。” 林皇后捏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本宫已经听皇上说了,三日后就要在郊外的温泉行宫为你设宴庆功,那日刚好是你和老四的生辰。” 她转头看向沈季青,安慰道:“老四也别放在心上,皇上怕是已经忘了那日是你俩的生辰,等过几日母后会再为你们补办生辰宴的。” 沈季青温润一笑:“母后无须如此麻烦,三哥大喜便是我的大喜,有三哥的庆功宴就行了。” 沈星阑大概还在气沈季青,听到这些话居然一个字都没表示,只冷着脸撇过头去。 林皇后看出兄弟俩的气氛不对,忧心忡忡的看着沈星阑:“阑儿跟老四这是怎么了?” 苏长乐看着眼前的母慈子孝,忽然低下头去。 她觉得沈星阑又惨又可怜。 苏长乐知道,这一场庆功宴并非只是因为沈星阑凯旋,宣帝喜不自胜才大摆宴席,宣帝其实还想趁机帮太子物色太子妃,才会不止宴请满朝文武,更广邀京城适龄且未婚的贵女。 前世她也在受邀名单内,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何庆功宴的帖子会递到相府,她虽未成亲却也早就与沈季青定下亲事,理应不在邀请名单内才对。 如今重活一世,她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也就沈星阑这个大傻瓜看不出来,他的母后和弟弟都在跟他演戏。 不过这也不能怪沈星阑,他是被林皇后一手带大的,林皇后自幼就对他疼爱有加,对他来说,林皇后比他的生母还要亲,她就是他的母亲,谁会没事就怀疑自己的母亲。 而全心信任着自己母亲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玩得过将他心性摸得通透彻底的母亲? 若非重活一世,她也不会知道表面温柔慈祥的林皇后竟是这等居心险恶之人。 苏长乐不着痕迹的看了林皇后一眼。 林皇后到底跟沈星阑有什么仇?她记得自己前世并未听闻林皇后与前皇后之间有什么嫌隙。 思及此,她不由得朝沈星阑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从小到大所以为的亲情和关爱全都是假的,最爱最信任的人还在他背后不停地捅刀,打从一开始就只想捧杀,也不怪沈星阑前世得知真相之后,直接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大冰块,没有疯或一蹶不振,都是他心智足够强大。 在她怜悯沈星阑的同时,林皇后又跟两个儿子聊了别的事,待她回过神来,只见林皇后笑着摆手道:“既然乐儿一见季青就哭,只能再让阑儿多跑一趟相府了。” 沈季青看了林皇后一眼,似是不赞同的喊了一声:“母后!” 林皇后笑容温柔的看着儿子,轻声道:“就让你三哥送她回去,母后还有话跟你说。” 苏长乐看着两人一搭一唱,不得不佩服这对母子的精湛演技,若非她早已知晓他们的真面目,也差点要被骗过去。 她和林皇后行完礼之后,便迫不及待的离开这对令人窒息的母子。 出了凤仪宫,她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歌,显然心情极好,却在眼角余光瞄到身旁的沈星阑时,想到之后还有个庆功宴,脸上欢喜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这庆功宴她怕是避不开,沈季青既然敢做那等大胆之事,必然已做好万全准备,到时就算她装病宫里也会派太医来,不管她肯不肯最后都得去。 苏长乐看着沈星阑,眯了眯眼,希望他这辈子能聪明一回。 沈星阑察觉到她的探究,侧眸看着她,失笑道:“嗯?怎么了?” “回家啦回家啦,”她笑嘻嘻的别开头,“快带我回家。” 能回家所以开心? 沈星阑原本漫不经心的眸色陡然一软:“好。” 唇角的温柔笑意稍纵即使,快得让人难以察觉。 苏长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见他还是与前世记忆如出一辙,仍是那个眸子清冷慵懒,姿态肆意散漫,自大又幼稚,看了就想怼上一怼的讨厌鬼样,才又淡淡收回目光。 她一定是听错了,方才那一瞬间,她居然觉得这个‘好’字听起来有几分温柔。 但她也发现,这辈子的沈星阑的确不太一样,前世年少时他们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更不曾这般温言软语的跟她说话。 他们一直都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难道他也重生了?不,不可能的,沈星阑要是也重活不可能跟林皇后母子情深,也不可能有之前那些生动的表情,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沈星阑,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大冰块。 那就是她不记得这几年的事,沈星阑觉得她可怜,同情怜悯她了? 唔,这的确有可能。 沈星阑这个人嘛,嘴巴坏归坏,可他的心却是好的、善良的。 苏长乐一路都在想着事,步伐忽快忽慢,没发现身旁的少年也始终不紧不慢的落在她身后半步。 这半步的距离,能将她所有姿容尽收眼底,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及挡下隐藏在她四周突发的危险,更能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自己最大的安全范围内。 这通常是随侍的站位,大齐的太子殿下如今却站在了这个位置,也不怕旁人看了会做何感想。 跟在他们身后的宫婢们,头全都压得低低的,没人敢抬眼乱瞟。 两人乘上马车之后,安静了一整路的沈星阑终于开口。 “可还记得落马之前的事?” 沈星阑这是还在怀疑她是装疯卖傻?她都说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怎么可能还记得落马前的事。 苏长乐随口说:“什么落马,太子殿下是要带我去骑马么?自从来到京城之后,阿爹都不带我去骑马啦。” 不过沈星阑这一提,倒是真让她发现这次的落马的确事有蹊跷。 她六岁以前长住边关,从小就喜欢骑马,六岁之后随着父亲回京,马术也从未落下,按理说根本就不可能落马。 那日她与温楚楚赛马,一向温驯的马儿却突然发了狂,不止甩飞她还差点踩踏上她,若非沈季青实时出现救下她,怕是得前世一样摔断手。 温楚楚是她最好要的朋友,她的父亲是御林军统领,姑姑为前皇后温初语,表哥则是太子沈星阑。 论矜贵与身份不止不亚于她,甚至在她之上,两人结识于太学,起初是温楚楚主动亲近她,后来自然而然结为好友,长大后更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她从来没想过,这最要好的知己,原来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倾心沈季青,甚至两人早就暗通款曲。 前世她想不透马儿为何会突然发狂,如今再世为人,知晓温楚楚对她本就不怀好意,哪里还不明白。 两人驾马前,她的衣裳突然被丫鬟弄脏,马场是温家的,自然由温楚楚为她寻来一套新衣裳。 新衣裳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当时她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就是那衣裳上的味道让马儿不受控。马的嗅觉本就灵敏,衣裳跟马都是温家的,温楚楚若想,很好做手脚。 苏长乐忍不住又看了沈星阑一眼,再次觉得两人真是同病相怜,真心相待,得到的却只有处心积虑的欺骗。 沈星阑似乎会错她这一眼的意思,居然抱起手,摸着下巴沉吟了起来。 “还记得如何骑马?想骑马孤明日便可带你去。” 苏长乐没有理他,只以为他在说笑,直到隔天沈星阑真的跑来相府,兴致勃勃的说要带她去骑马,才发现原来他昨天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 苏长乐:“……” 完了,沈星阑这蠢蛋居然连她胡说八道的敷衍都听不出来,这一世八成又要被林皇后母子俩玩得死死的了。 她看着坐在大厅低头品茶的玄衣少年,原本想不理他回后院去,但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时,脑里总会莫名浮现那个一双眼死气沉沉,冷若冰霜的沈星阑。 她已经重活一世,不用再承受一次背叛,沈星阑却还是什么都不晓得,还一心以为林皇后是真心待他。 几番纠结之后,她鬼使神差地朝他走去。 少年见到她来到前厅,俊美绝伦的脸庞缓缓扬起一道灿烂笑容。 肆意爽朗,明媚纯粹。 有那么一瞬,苏长乐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甚至就该这么一直笑着。 难怪这位太子殿下平时虽然肆意轻狂,却能凭那芝兰玉树的表相骗倒无数京城贵女,风头更盛沈季青。 另一边,苏母听到下人禀报,说太子要带女儿去骑马,立刻吓得赶来前厅。 她的囡囡如今变成这样,这太子殿下已近弱冠之年,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小孩子心性,说风就是雨。 虽然在大齐男女之防并不重,只要有奴仆跟随,贵女们也可随意出门,但现在女儿什么都不记得,又与四皇子大婚在即,苏母自然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沈星阑被皇后宠得无法无天,再加上从小就被周围的人捧得极高,行事向来无所顾忌,苏母根本拦不住。 苏母最后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囡囡如今已和四皇子定亲,就算殿下从小和囡囡一块长大,也该避避嫌。” 原本眉眼还算温和的沈星阑,听见丞相夫人的这句话,脸色蓦地一沉。 苏长乐非常清楚少年沈星阑的脾性,看到他冷着一张脸,想到昨天那两人的针锋相对,知道他现在换跟沈季青不对付,母亲一抬出沈季青,誓必没完没了。 她故意皱起眉,任性无比地说:“我又不想骑马了,不骑啦不骑啦!” 前一刻还说什么也要带她去骑马的少年听到这话,唇线紧抿,狭长的桃花眼斜睨过来。 他左眼尾下缀着一颗泪痣,衬得他本就强大的气场更加地张扬倨傲,透着一股锋利而阴鸷的美。 分明不发一语,却令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苏母立刻挡在女儿面前,紧张的满头大汗。 她知道女儿跟太子从小就不合,以前女儿脾气强还能跟太子有来有往,不被欺负,现在女儿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是太子的对手。 苏长乐却是一点也不怕。 她从阿娘身后探出脑袋,看着沈星阑,眨了眨眼,软糯糯地说道:“太子哥哥,我们今天不骑马啦好不好。” 这一次她清楚的看到,方才仍不可一世的少年,耳尖慢慢地、慢慢地,泛起了漂亮又好看的红。 第6章 第 6 章 第六章 这声太子哥哥来得太快,砸得沈星阑措手不及。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喊自己太子哥哥,高大健硕的身子僵硬一瞬,衣袍下坚|韧结实的胸|膛,快速地起伏着。 那双过分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眼底漫上点点猩红。 前世他求而不得的四个字,如今她却主动开口。 他未曾想过,她忘却大半记忆之后,竟会变得这般娇-媚甜软,就连和他说话都软软糯糯,带着柔柔的娇气,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沈星阑双手紧握成拳,试图用指甲掐进手心的疼,让自己确定这不是一场梦,又像是想藉此保持冷静。 他看着眼前粉唇轻抿,面带娇甜笑容,不再与他针锋相对,而是甜甜的喊他太子哥哥的小姑娘,感到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 直到苏长乐困惑的皱起眉,才猛地回过神。 他烦躁的别过头,仿佛想藉此掩饰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低哑的嗓音微带怒意:“昨日分明是你自己说要骑马的,现在又说不去,苏长乐你是在耍孤吗!” 苏长乐:“???” 谁知道堂堂太子殿下会将她随口呼拢的一句话当真啊! 就在她于心底将沈星阑痛快地怼了个遍,才注意到偏着头的少年耳根子烧红成一片。 苏长乐:“……” 难不成是因为那句太子哥哥? 她饶富兴味的看着沈星阑,想起前世他欺负自己的那些行径,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呵,沈星阑,你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面上扬起一道恰到好处的笑容,是沈星阑最抗拒不了的那种笑,是前世两人成亲之后他最渴望见到的那种笑,那笑就如同她的人一般,又娇又甜。 苏长乐为京城第一美人,向来只需将娇艳欲滴的粉唇微微一勾,妩媚又不失纯真的凤眼轻轻一挑,便足以让世间所有男子为她倾倒,为她失控和疯狂。只是从前的她,从未想过要凭借自己的美貌去做什么。 眼角余光瞥见小姑娘一步一步慢慢地朝自己走来,沈星阑指尖微微一颤,猛地将头偏得更过去些,看起来像是气狠了一般,却已从耳根子一路红到脖子。 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来到他的面前时随之窜入鼻端,沈星阑的鼻息骤然深沉,垂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少年这副紧张的姿态自然全落入苏长乐眼底。 “太子哥哥,你在生我的气吗?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面上笑容稍减,看着他时,纯粹又干净的眉眼间泛着不安,浓密挺翘的长睫微|颤,轻咬着粉唇,看起来有些紧张。 她的嘴唇饱满厚实,看起来水嘟嘟的很粉|嫩,是最典型的樱桃小嘴,美丽却又不失性|感,微微嘟着,几乎就能诱得人神魂颠倒。 两人向来一见面就吵,苏长乐何曾这般软糯糯地跟他说话,不但羞怯的喊他太子哥哥,说话的嗓音还放得极柔,听起来又软又甜,直教人筋骨酥.麻。 沈星阑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嘴唇紧抿,胸.膛急促起伏,浑身却紧|绷起来,似是在极力隐忍压抑着什么。 苏长乐见他耳根烧红更盛,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比起前世要可爱许多,起码比那个看到她只会怼,每次都将她气得半死的沈星阑来得可爱。 她从未见过少年这般温驯可爱,心中暗觉有趣,突然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如出水芙蓉般的美人儿眼珠一转,咬了咬唇,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拉住少年的衣袖。 她的长睫扑闪扑闪,声音软软甜甜,仿佛像在撒娇一般看着他,“太子哥哥,你──” 话都还没说完,沈星阑就猛地挥开她的手,夺门而出的俊挺身姿充满着旁人从未见过的狼狈。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站在原地静默不语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嗯,赢了沈星阑,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感觉,真好啊。 …… 沈星阑夺门而出,并未真的离开相府,矫捷身姿飞快地隐进大厅外不远处的假山之中。 接近午时,秋阳却恬静舒适,迎面而来的微风轻柔和煦。 少年背靠假山,微微垂着头,鸦羽般的睫毛低掩,阴影落在眼下,薄唇紧紧的抿成一直线,面上不显半分情绪,黑眸中的痴恋与炽|热却是再也压抑不住。 精|壮的胸|膛起起伏伏,捂在上头,节骨分明的手指,缓缓收紧。 心狂乱得似乎要跳出胸.口,砰砰砰跳着。 沈星阑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仰首闭眼,喉结不住滑动。 就剩两天,他却突然有点等不及了。 …… 沈星阑前脚刚离开,苏长乐的大哥苏玉后脚就进门,身后跟了一名柳腰花态的杏衣女郎。 苏玉人如其名,面如冠玉,手持折扇,端的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苏长乐以前觉得大哥和沈季青是同类型的人,但现在她发现拿沈季青来比她大哥,简直是在侮辱大哥,大哥才不像他那么虚伪。 沈季青虽也是温润公子,可他面上无时无刻都带着笑,看起来脾气极好,苏长乐从来没见过他动怒或不笑的模样。 可大哥不一样,大哥是笑着时温润,不笑时冷峻的目光不怒自威,生起气来还瘆人得很。 苏玉大苏长乐七岁,小时候苏长乐总觉得大哥不笑的看着她时,那双带着冷意的眸子,不知比阿爹还要可怕多少倍。 “方才在门口遇见太子,听太子说,乐乐昨日跟他吵着要骑马,今日他上门要带她去马场,乐乐又突然说不想骑了。”苏玉跟苏长乐一样,都有着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眼尾细长上挑,看着是在笑,却给人一种距离感。 苏长乐听见大哥的话愣了愣,不敢相信落荒而逃的沈星阑居然恶人先告状,在大哥面前胡说八道一通。 苏玉话方落,他身后的女郎便将纤纤玉手交迭于腰侧,上前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夫人,见过大姑娘。” 苏母见女郎双颊酡红,眼尾还残留着暧|昧的桃花意,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 女儿在旁,她话说得隐晦:“光天化日,要是让你爹撞见,又得将你和子菁训上一顿。” 子菁是那名女郎的名字,她名唤江子菁,是苏玉的通房,但她并非苏府的家生奴仆。三年前,苏玉下了一趟江南,再回来时身旁就多了个江子菁,当时江子菁才刚满十五。 苏长乐知道大哥这么多年还未定亲就是因为她,大哥很迷恋江子菁,喜欢她喜欢得紧,想给她名分娶她为妻,但父亲并不同意。 前世苏府还没出事江子菁就先出了事,江子菁没了之后,苏长乐以为大哥很快就会听从爹娘的安排,随便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为妻,可大哥到死前身边再未有过旁人。 想到这,苏长乐忍不住多看了江子菁两眼。 “看什么,”苏玉却是立刻就将人拉到身后护住,手中折扇往她脑袋轻轻一敲,“你那些鬼灵精怪的主意少往菁儿身上打。” 苏长乐:“……” 她不过就看了两眼,有必要将人护得这么紧? 不过她的确在打江子菁的主意没错,她想阻止前世江子菁没了的悲剧。今生她不想苏府出事,想她的家人都好好的,还想大哥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长乐随口说:“听说这次的庆功宴,皇上想为太子挑选太子妃,这位姐姐生得这么好看,我想带她一块去参加两日后的庆功宴。” 苏玉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折扇又是一敲,“看来的确是七岁以后的事都不记得,敢当面挑衅我。” 苏长乐捂着额头,躲到苏母身后,将七岁时该有的任性与幼稚发挥得淋漓尽致,大声告状:“娘!大哥欺负我,我的头都要被他的扇子给敲肿了!” 苏玉轻笑一声,甩开扇子摇了几下,笑容温润的看着妹妹,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江子菁忍不住掩嘴低笑。 苏母亦是笑着无奈摇头。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大厅门口洒着点点暖色日光,苏长乐跟着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和乐融融之际,一名奴仆却进来禀报:“温二姑娘上门,说带了东西要给大姑娘。” 苏母听见温楚楚来了,面上笑意陡然淡了不少。她知道女儿和温二姑娘感情极好,但女儿终究是因为在温氏马场出事才变成这般。 苏泽虽说要上温家替女儿讨公道,可那明面上就只是一个意外,温家亦极有诚意的重金致歉,送了许多珍奇昂贵的药材到相府,更广寻天下名医,想方设法找人来治好苏长乐的病,可说能做的全都做了。 苏泽后来的确在宣帝面前参了温家一笔,可他到底身为一国之相,不止理智更以国为重,就算私下再给温家如何的使绊子,他也不可能真为了一个意外就非要弄死温家。 更何况,温家世代功臣,战功赫赫,温楚楚的父亲温彦辰还是御林军统领,不止有兵权在手,更是前元后的亲弟弟,太子的舅舅,也不是苏泽说想弄死便能随手弄死的,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苏母原想寻个理由回绝,苏长乐却道:“不是说温二姑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为何要将人赶走?” 苏母有口难言。 苏长乐转头吩咐奴仆:“快去将人请进来,备好茶点,直接将人带到明月轩。” 苏母不放心想陪着女儿,苏长乐却拒绝了她:“娘好奇怪啊,为何我跟朋友说话您也要跟。” 苏玉手中折扇一收,淡笑道:“就让乐乐自己见温二,在苏府眼皮子底下她要真敢做什么,那是最好。” 苏长乐马术如何,苏玉这个大哥岂会不知,她的马术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苏玉虽不清楚温二为何突然对妹妹出手,但如今动了手还敢找上门来,他也很想知道温二究竟还想对他妹妹做出什么事。 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温楚楚随着苏府下人来到明月轩时,苏长乐就坐在罗汉床榻上,满脸好奇,睁着大眼看着她,襦裙下的脚还晃啊晃的。 她俨然又变回那个初入京时,什么礼仪规矩都不懂的野丫头。 温楚楚愣了下,面上眼眶渐红,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快意。 “乐乐,”温楚楚来到她面前,“你可记得我了?” 她今日带了许多东西来,有衣裳有首饰,还有许多温父寻来的珍奇药材,全都是要给苏长乐的。 温楚楚:“对不起,都是那日马儿突然发了狂才会害你变成这样,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寻来神医治好你的。” 她神色愧疚,看不出半点毫绽。 苏长乐看着她半晌不说话,答非所问:“娘和爹都已经跟我说了,我还是不太相信一睡醒我们都长大啦。” 她弯着眼楮笑道:“你真的是温楚楚?你变得好漂亮啊!” 温楚楚面色微红,羞涩的笑了下。 她出生于名门望族,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容貌虽不及苏长乐出挑,但娴静温婉,气质出众,天生上挑的嘴角,不笑的时候就像是在微笑一样,充满亲切感。 苏长乐撑着下巴,精致的凤眼眨巴眨巴,慢吞吞的说:“不过没我好看。” 温楚楚唇边笑意微僵。 输给苏长乐,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苏长乐不过是一个在边关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一来京城就让大齐最优秀的两个皇子都争着要她,最后就连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都让她给占了,而从小被众人追捧的她却只能当陪衬。 温楚楚见到苏长乐傻呵呵的看着自己,唇角再次勾了起来:“乐乐为京城第一美人,我自然比不上。” “真的吗?我现在是京城第一美人了?”苏长乐兴奋的看着她,“那日我照了铜镜,发现我真的一觉起来就长大成人,还变得比以前好看许多。” 温楚楚垂眸,眼中掠过一抹与她温婉气质不相符的轻蔑。 苏长乐以前虽然粗俗了点,却不曾这般傻模傻样,口无遮拦,完全不懂人情|事故。 她确定苏长乐就如同她之前臆测那般,并非只是忘了七岁以后的事这么简单,恐怕连脑子都摔坏了。 温楚楚转头吩咐丫鬟将备好的衣裳及首饰一一取出,拉过她的手,亲昵地拍了拍她手背:“这是我们之前一块到永德布庄及玲珑阁订的衣裳及首饰,我见你忘了一直没有去取,便替你送过来。” 苏长乐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的确都是京城最新款式,是她当初很喜欢的,两人还约好要配戴一样的首饰。 垂眸扫过温楚楚握着自己的手,想起两人从前有多要好,想起前世她被关在天牢时,温楚楚对她说的那些话,愤怒,失望,心痛,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她突然很想问温楚楚,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骗她,就为了一个沈季青,至于吗?她以前也曾问过温楚楚喜不喜欢沈季青,她明明说她喜欢的人是她的太子表哥沈星阑。 可苏长乐又很清楚的知道,问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如何她跟温楚楚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既然他们要这般虚情假意,那么她也不必以诚相待、付出真心。 温楚楚见她突然红了眼眶,看起来很难受,不禁错愕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长乐摸了摸眼前的首饰,接着将衣裳抱进怀中,她低下头,笑容羞赧:“我之前还一直不相信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今日看到你为了我特地送这些东西过来,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太坏了,居然不相信你。” 温楚楚听见她的话,想到两日后的庆功宴,心底陡然升起一丝罪恶感。 “我……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苏长乐抬头看她。 她的眼眸单纯又干净,看上去无比清澈,温楚楚对上那双全然信任的眼眸,下意识的撇开目光,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行,她不能说,她早就下定决心,岂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她要是同情苏长乐,她就只能当沈季青的侧妃,一辈子都只能当苏长乐的陪衬,被她踩在脚下,永无出头之日。 温楚楚咬了咬唇,把几乎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长乐见她久久不语,奇怪道:“你要说什么,怎么说到一半又不说啦?” 温楚楚笑笑:“庆功宴那日,刚好是四皇子的生辰,乐乐之前绣了一个荷包要给四皇子,那日记得带去。” 苏长乐知道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不过她也不想追问,倒是经过温楚楚这么一提,她才想起前世她的确给沈季青绣了个荷包。 当初她的女工女红就是为他而学。 苏长乐有点忘了荷包被她收去哪,温楚楚离开之后,她将跟在身旁伺候她的丫鬟赶出房,花了点时间才找出来。 荷包下面还躺着一封信。 那是她写给沈季青的信,两人虽然再不久就要成亲,她却还是很喜欢和他书信往来。 看着信中那矜持中带着羞涩,羞涩中却又充满情意的字句,再看着那些和沈季青十分相近的字迹,苏长乐讽刺一笑。 是呢,她的字也是他手把手教的。 纸窗偶有秋风擦过的声音,明月轩,厢房内,小姑娘低着头,不紧不慢的撕起手里充满情意的书信,再从容优雅的将荷包剪个烂碎。 ※ 皇城 太子凯旋,宣帝大喜,一连数日都留宿凤仪宫。 “听说太子庆功宴的帖子也发到了相府。”宣帝这日到凤仪宫时,林皇后正坐在罗汉床上,低着头绣着要给皇帝的寝衣。 林皇后放下寝衣,娇嗔地看了宣帝一眼:“庆功宴那日是四皇子的生辰,皇上忘了臣妾可没忘,帖子递去相府,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儿子。” 宣帝是真的忘了。 他朗声一笑,坐到林皇后身旁的罗汉床榻,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林皇后保养得宜,虽年近四十,容貌却不减当年,肌肤白皙,风韵犹存。被宣帝抱进怀中时,清秀的脸庞一红,长睫轻掩,娇羞得恰到好处。 宣帝最喜欢她这羞涩的小模样,低头轻啄她的嘴唇,才又说:“的确是朕的不是,还是皇后想得周全。” “只是苏长乐落马摔到了头,听闻行为止举比七岁小儿还不如,让她出席庆功宴怕是不妥。”宣帝面上笑意淡了些,“还是别让她来了。” 林皇后靠在宣帝怀中,轻声道:“她以后是晋王妃,还得掌管整个王府,要是连这小小的庆功宴都无法出席,那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她那样要如何掌管王府,”宣帝轻笑,摇头叹息,“可惜了。” “朕还是再给老四找个门当户对的正妃……” 宣帝话还未落,就被林皇后暧|昧的按住嘴唇:“皇上。” 美人媚眼如丝,声甜如蜜,这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的不快,随着帝王眸色加深,淡了许多。 “臣妾知道皇上对季青的疼爱,可季青一直喜欢乐儿喜欢得紧,更何况,要是乐儿一出事,季青就和她解除婚约,那他岂非成了负心汉。” 宣帝沉吟片刻,颔首道:“罢了,到时庆功宴上,朕再瞧瞧她的情况究竟如何。” 这头凤仪宫内的帝后正浓情蜜意,那头晋王府里的沈季青却被困在诡异又莫名的梦魇之中,怎么也醒不来。 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他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梦里他依旧和苏长乐虚情假意,他同样不喜欢苏长乐,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想利用她,只是享受她爱慕自己的滋味。 梦中的苏长乐没有失忆,和以前一样被他哄得团团转,又蠢又傻。 沈星阑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却满心满眼只有他,不甘至极却拿他无可奈何,那滋味实在是说不出的美妙。 庆功宴上的计划非常顺利,然而当他真的亲手将苏长乐送上沈星阑的床,当她真的成了沈星阑的人时,梦里的他却有一种所有物被人抢走的愤怒感,不止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难受得要命,甚至还觉得后悔。 后悔?他又不喜欢那蠢丫头,怎么可能后悔。 沈季青觉得这个梦既荒唐又可笑,他却如何也摆脱不了,一整夜都在梦中挣扎沉浮,深刻的痛苦与后悔在梦中如藤蔓般,疯狂蔓延到全身每个经脉,沁进骨髓,疼得他神魂俱凛。 翌日。 像是为了印证梦是假的一般,早膳过后,沈季青便迫不及待去相府找苏长乐。 他想看看,见到她时,是否也会有梦里那样的意动。 梦里的小姑娘如他的计划那般,婚前失|贞沈星阑,哭得撕心裂肺,悲惨得他心生罪恶感,让他头一次知道何为内疚,何为心疼,何为……不舍。 沈季青一点也不相信期盼已久的大事成了之后,他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喜悦,而是愤怒和后悔。 他在大厅等苏长乐,却见管事去了又回,面有难色地说:“王爷,姑娘、姑娘说她不想见您。” 这还是姑娘第一次将王爷拒于门外。管事不安的扫了四皇子一眼,见他依然面若春风,微微的笑着,这才松了口气。 沈季青捏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半晌,他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温润浅笑:“无妨,乐乐不想见本王,本王去见她便是。” 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 沈季青上次强闯后院之后,相府后院的护院又多一倍。 管事见他被护院拦下,满头大汗地说:“王爷您还是请回吧,明日庆功宴您就可与姑娘见面,何必急于一时。” 沈季青护院拦下之后倒也不恼不怒,淡淡的‘嗯’了声,一贯优雅的离开相府。 “姑娘,王爷走了。” 管事派人来跟苏长乐禀报时,她正在荡秋千,听见沈季青吃了闭门羹之后乖乖离去,她顿觉神清气爽,愉悦地哼起小曲。 却不想,本该离去的人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又出现在她面前。 秋千仍荡着,苏长乐面上笑意淡去,好心情没了。 她如今都成了这模样,也说了不想见他,沈季青居然还不死心的想接近她,他这是对她虚情假意上了瘾,还是这次没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心有不甘? 宣帝俊美无俦,后宫妃嫔更是个个貌美如花,几位皇子皆容貌不俗,沈季青自然也不例外,凤目狭长,剑眉挺鼻,容貌虽不似太子沈星阑那般俊美到近乎妖孽,却也生得精致好看,清秀俊朗。 今日一袭雪白锦缎,华服袖缘滚着金丝,乌发玉冠,玉带紧束劲腰,左右各一佩玉,端的是翩翩公子。 就算是翻|墙而入,依旧从容淡定,仿佛他是从正门被人迎到她面前那般,一手置于腰间,一手背于身后,举手投足间透着清贵优雅的气息。他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看着她时的目光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柔宠溺。 只可惜,沈季青并不知道,他对她越是温柔越是深情款款,越教她作呕。 她在边关长大,打小在野地里疯跑惯了,前世她愿意为了他妥协学规矩,愿意变得温柔婉约,在他面前小鸟依人,却不表示她骨子里就真如寻常贵女那般乖顺,不表示在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后,还能任他拿捏。 他前世是如何虚情假意的哄骗,害得她家破人亡,陷她入狱,最后又是如何将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宫沈星阑,她皆牢记于心,这些恩怨并非随着她重活一世便可一笔勾销。 苏长乐敛下眼睫,掩住眼底即将喷薄而出的恨意,越荡越高。 沈季青浑然不知苏长乐心中所想,望着她的的目光愈发复杂,甚至透着一丝古怪。 他站在她面前许久,她却连半分眼色也未曾给他。 对于她彻底无视的轻蔑,沈季青不由得生出丝丝怒意,随着时间增长,怒意与烦躁如同藤蔓一般,于心中肆意滋长。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倘若今日是沈星阑闯进来找她,她是否也会如那日在宫里那般,对沈星阑那个傻子开心灿笑。 背在身后的手倏地捏紧,他终是主动迈开步伐。 他绕到秋千后,想如昔日那般接住她,以往总是一脸羞赧,甜甜的笑着回首看他的小姑娘,却是直接使着轻功跳下秋千。 沈季青见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心头没来由地一空,握着秋千吊绳的手因愤怒而收紧。 为何她没了记忆之后,宁可对沈星阑有说有笑,却连看他一眼也不肯?她分明谁也不记得,为何独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她以前分明眼里只有他! 他的确不甘心,他不甘心从小到大什么都输给沈星阑,什么都要被他抢走,甚至觉得要是苏长乐什么都不记得,那庆功宴上的计划根本无法真正打击到沈星阑。 她应该像以前一样为他痴迷、爱他入骨,就算最后嫁入东宫,也要对他魂牵梦萦,对沈星阑不屑一顾,憎恨沈星阑,让沈星阑为她痛苦不堪才对。 不知是否被那过分真实的梦境影响,沈季青发现自己的确莫名在意起苏长乐,见她始终不理会自己,居然再也无法像平常那样波澜不惊,急躁得像个初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苏长乐越走越远,他下意识追上去,“乐乐。” 沈季青很快就追上她,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按住她的肩,将她扳了过来。 她脸色看起来很差,苍白得可怕。 沈季青微微一怔,心头似被什么扎了一下,那类似疼痛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心。 “你怎么了。”自幼从容淡定的人,此时语气却隐隐透着紧张。 他如以往那般俯身靠近,两人的距离近到有些暧|昧,他的嗓音一贯的低沉温柔,苏长乐却再无以往的怦然心动。 沈季青那虚伪的温柔笑脸,虚情假意的关切,语气中逼真的紧张,无一不令她作呕。 “放手!”她话中带着一股像是在拼命压抑般的难受劲。 她低着头,沈季青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心中烦躁至极。 “你究竟哪里不适……”他捏起她的下颌,难得强硬的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的手刚摸上来,苏长乐便再也忍不住胃中翻腾不休的恶心感,对着他哗啦哗啦地吐了起来。 事发突然,沈季青完全措手不及,被吐得浑身污秽,狼狈不堪。 苏长乐吐了半晌,终抑制住那股恶心劲,也不知是太过难受还是害怕,竟浑身发起抖来。 她脸色苍白得厉害,眼眶红了一圈,脸上挂着泪痕,泪水悬在小巧精致的下巴上,艳红的嘴唇张张合合,像是要跟他说什么又不敢说,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任谁见到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大美人,都会不忍心对她发火。 沈季青笑容微僵,眼中闪过一抹嫌恶,想把人推开,却不由自主将她捏得更紧。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无助。 沈季青深吸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安慰她:“无妨,你身子哪里难受?本王等会儿就让太医过来为你诊脉。” 他给了她一个不失风度的安心笑容,从怀中拿出干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去面上秽物,眸色却不受控的阴沉起来,心底的暴躁几乎压抑不住。 即便不他是最受宠的那个皇子,却也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这等屈辱,身上的味道让他胃中翻腾不休,满腹怒火无处可发! 苏长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确定他没有生气,才委屈巴巴地说:“我身子没有不适,只是你身上有一股好难闻的味道,你每次一靠近我,我就恶心得想吐,可是阿娘说你是皇子,不能对你无礼,我只能自己走开,我刚刚都走了,你为什么还要靠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觉得你……” 让人恶心的想吐。 话音未落,她又是一阵干呕,仿佛他身上真有什么味道,直让她恶心得受不住。 沈季青胸膛剧烈起伏几瞬,再也端不住那一贯的温润儒雅,连退数步,脸色克制不住的阴沉。 这是他头一回在人前绷不住笑脸。 此番动静太大,很快就惊动相府其他人。 离庭院最近的苏天扬第一个赶到,后头还跟了个人。 “乐乐这是……”苏天扬说话到一半,见到狼狈不堪的沈季青,倏地瞪大眼,“王爷为何会在这?!” 苏长乐看清楚跟在二哥身后,那熟悉的颀长身姿,眉目间带着微微戾气的少年是谁之后蓦地一愣。 沈星阑怎么会在这? 苏长乐随即意会过来,二哥三年前跟着沈星阑一块远赴边关,最近才随大军回京,他应该是来找二哥的。 真没想到这么狼狈的模样居然又让他看到了。 可惜她没时间再多想,在这两人面前,她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只见苏长乐整个人宛若惊弓之鸟,抖得厉害,踉踉跄跄的朝苏天扬跑去,躲在自家兄长身后:“二哥。” 她什么也没说,却像是再也受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苏天扬听见妹妹惶然无助的哭声,一道怒火直接从心头窜起,毫不客气的瞪向沈季青。 “我真没想到一向彬彬有礼的四皇子,居然嘴里说着改日再来,却转眼就翻进相府后院欺负人!就算你已和长乐定亲,不日就要大婚,亦不该擅闯相府后院,欲对她行不轨之事,今日一事,天扬定请家父奏明圣上!” 苏天扬向来最疼小妹,见她受了委屈,简直要气炸。 沈季青百口莫辩,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他擅闯相府理亏在先,苏长乐如今又是一副弱弱无依的样子,脸色苍白透明,娇弱得惹人心疼,不论谁见到都会觉得是他意图对苏长乐不轨,她才会因过度惊吓,恶心呕吐不止。 沈星阑站在苏天扬身旁,见到躲在苏天扬身后的小姑娘哭得停不下来,只觉得心里像是插-进了无数把刀子,将心一寸寸地绞碎。 重活一世,他心里就只装了一件事,哪怕得双手沾满血腥,他也再不容旁人欺她半分。 可今生见面不过几次,他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人,却为沈季青哭了两次。 他很心疼,也很愤怒。 愤怒和疼惜在他心中交替翻腾着,几欲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的脸庞却除了平静再找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平日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眼瞳一片漆黑,宛若深渊寒潭,完全看不到焦点,更无半点光彩。 “他对你做了什么?” 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比平时冷沉许多,充斥着风雨欲来的阴森寒气。 少年肆意潇洒的身影,有一瞬间和前世那个死气沉沉的沈星阑重迭在一块。 苏长乐蓦地打了个寒颤,愣愣的看着他。 就仅这么一瞬,沈星阑仿佛察觉到她害怕的目光,再眨眼,那张过分俊美的颜容便已布满怒火。 “对!”苏天扬听见沈星阑的话,也跟着扭过头问妹妹:“四皇子做了什么,乐乐尽管跟我们说,二哥和太子就在这,定为你讨回公道。” “没、没有。”苏长乐摇头。 她要是知道沈星阑来找二哥,就在相府,她定不会故意恶心沈季青,还惊动旁人。 可惜她的话毫无说服力。 就旁人看来,小姑娘卷翘的睫毛上沾满泪水,眼眶红通通的,仿佛一只软乎乎的小兔子,看上去脆弱到了极点,再带着哭腔说话,简直都要把人的心都听碎了。 怎么看都像是怕平添事端,才如此息事宁人。 “你对她做了什么?”沈星阑转过头,改问沈季青。 原本沉着脸的沈季青,见他满脸怒容,轻轻笑了起来:“三哥此话何意?我就只是因为过于思念乐乐,才会一时冲动翻|墙会佳人,我们什么也没做。” 他顿了下,微微眯起眼楮,意味深长的看了苏长乐一眼,说出来的话,暧|昧到极点:“更何况,我和她就要大婚,到时佳人在怀,还有什么事不能做,又何需急在一时。” 他就喜欢看沈星阑不痛快。 如此直白挑衅,果然成功激怒沈星阑,他眼里瞬间全是暴怒,手背青筋毕露,指节青白咯咯直响,像是无法压抑心中怒火一般,不由分说就要冲上去将人撕碎。 却才刚抬起脚,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被小姑娘紧紧拽住了衣袖。 “太子哥哥,”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你今天是来带我去骑马的么?”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是一声简单的太子哥哥,就将他满腔怒火全都浇熄。 沈星阑:“你想骑马?” 苏长乐点了点头。 苏天扬愣了愣,默默收回原本想拦住太子的手,显然也看不懂妹妹怎么突然就说要骑马了。 沈星阑飞快地扫视苏长乐一眼,她刚才虽然都吐在沈季青身上,但衣裳终究难逃波及。 “好,你先随天扬回去换衣裳,孤去大厅等你,我们三人一块去。”话落,他看了眼苏天扬。 苏天扬明白太子的意思,他负责稳住妹妹,太子则负责跟沈季青算未完的帐,点了点头,就要将人带走。 可惜苏长乐不是真傻,她眼珠一溜,佯装任性道:“我不要二哥,我想要太子哥哥送我。” “……”突然被嫌弃的苏天扬受伤的看了妹妹一眼。 苏天扬都明白的事,苏长乐又岂会不明白,她就是不想让沈星阑又为了沈季青气得团团转。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晓得沈星阑这冲动的个性,究竟是如何大破漠北的。 “孤是外男,进不得你的明月轩。”沈星阑嘴里的话虽是拒绝,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矜持弧度,显然太子哥哥这四个字对他十分受用。 苏长乐拉了拉他的衣袖,脸上的笑容奶呼呼的,仿佛浑身都散发着香甜:“那太子哥哥送我到明月轩外头,别进去就好啦!” 她说得认真,也没刻意撒娇,但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却软软糯糯十分动听,宛若家养的小奶猫在跟自己撒娇一样。 沈星阑呼吸微窒,只觉得心里像是被那小奶猫爪子轻轻挠了挠。 他微微偏开眼,俊脸不受控的泛起热意。 苏天扬:“……” 妹妹忘了这些年的事之后,跟太子说话时居然变得这么软萌? 苏天扬妒忌又吃味的看了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好友一眼。 沈季青见苏长乐果然又对沈星阑扬起又娇又甜的笑容,还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唇角抿直,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难看。 沈星阑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任性的小姑娘,最后在她楚楚可怜又水汪汪的大眼攻势下,终是“无奈”妥协。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的明白,就算她不是这种撒娇语气,他也根本拒绝不了她开口提出的任何一个请求。 “好。”他从怀中掏出帕子,俯身弯腰,将她略为凌乱的发丝塞至耳后,温柔地擦拭起她的唇角,未曾流露半分的嫌弃或厌恶。 他分明没有靠得太近,可当少年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温柔的靠了过来,仿若将她紧紧笼罩的那一瞬,记忆中曾经无数次的旖|旎缱绻,蓦然于脑中浮现,苏长乐脸上不自觉发热。 白皙的脸蛋染上一抹嫣红,宛如世上最美的胭脂。 沈星阑垂着眼帘,眼角余光瞥见小姑娘细腻滑|嫩,如上好羊脂美玉的肌肤,泛着羞涩动人的红,手上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喉头滚动,呼吸微沉,他的动作突然变得有些僵硬,小心翼翼,如同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般。 苏长乐似是被他的紧张感染,睫毛微微|颤|动,贝齿轻扣粉唇,两人分明什么都没做,她竟有几分羞赧。 前世他们其实也曾有过一段终日缠.绵,交颈而卧的时光,当时她怀了孩子,也曾想和沈星阑好好的过日子,可惜天不从人愿。 她还是习惯沈星阑跟她咋咋呼呼或是冷若冰霜,完全不习惯他这样的温柔举止。 眼前姿容无双的少年,方才分明还暴躁不已,眼下却长睫半掩,一脸平静。 勾人的桃花眼上挑着很好看的幅度,眼中含笑,风情绝艳,甚至有一瞬间,他身上蓦地透出一股子与张狂气息完全不符的清贵冷峻。 察觉到沈星阑微不可察的变化,苏长乐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惊愕。 这样的沉稳气质,照理说不可能出现在年少时的沈星阑身上。 少年沈星阑轻狂而浮躁,就如刚才被沈季青挑衅时那般,他其实是很容易就被激怒,鲁莽冲动行事的那类人。 沈星阑是在与她成亲之后,才学会收敛脾气,慢慢地懂得何谓隐忍,举手投足才逐渐从慵懒肆意变得清贵冷峻。 尤其是在他知道林皇后的真面目,变得不苟言笑之后,更几乎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是以,沈季青才会完全拿他没辙,最后被逼得只能逼宫造|反。 他该不会真的和她一样都重活一世,她装疯卖傻,他扮猪吃老虎? 苏长乐蓦地一个激灵,被自己的大胆猜测吓得不轻,她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沈星阑很快就替她擦拭干净,温声道:“走吧。” 苏长乐收回飘远的心思,点了点头,跟着沈星阑离开时,视线却一直不受控的想往他身上飘去。 沈星阑方才那一瞬的变化其实极其细微,若非她对他太过于熟悉,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察觉。 不行,她得好好观察沈星阑才行。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后院,正要与沈季青擦身而过之际,一道凌厉的的风声忽然于她耳边炸响。 苏长乐猛地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到沈星阑一脚踹向沈季青。 沈季青完全没料到沈星阑会突然出手,虽然当场反应过来,立刻挡下他踢过来的脚,但沈星阑到底奔战沙场数年,身经百战,那一腿的力道又岂是沈季青这种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皇子能扛得住的。 他就这么硬生生被踹飞了出去。 苏长乐目瞪口呆。 沈季青被足足踹飞了几尺远,直到撞在围墙边的大榕树,方堪堪停下。 “沈星阑你疯了吗!”沈季青被吐了一身,心中本就憋屈得满腹怒火,这下突然挨了打,手骨还痛得像是被踢断了一样,任是他脾气再好也不得不动怒。 他原本一身白衣玉树临风,如今身上却是又是秽物又是尘土,双手疼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已经不能用狼狈不堪或惨不忍睹这几个字来形容。 沈星阑瞟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头也不回,拉着苏长乐离去。 苏天扬没跟上,他站在原地双手抱胸,看着沈季青,眉眼间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原本也与沈季青交好,可自两年前,他和沈星阑险些命丧雁门关之后,就对他再无好感。 沈季青忍过手上的剧痛,偏头吐出一口血水,歪歪斜斜狼狈的爬起身,低头扫了眼已经泥泞不堪的锦缎华服,一只手攥得青筋暴起,下颚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起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窘迫的一面,他从来都是优雅、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星阑果然一如既往的蠢,还是那么轻易就受人挑拨,鲁莽出手。 “苏天扬,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苏长乐已与本王定亲,你就这么让沈星阑带走她,你就不怕她名节因而受损,不怕本王婚后因此事迁怒而冷了她?!” 苏天扬冷笑一声:“相府内发生的事,谁人敢乱嚼舌根传一句话出去,就算真有奴仆胆敢如此不要命,那也是四皇子擅闯相府在先,太子与我为保长乐清白不得已动手在后,何来的名节受损。” 至于婚事,四皇子能不能跟他妹妹顺利成亲,那可难说。 昨日他的父亲才被宣帝召进宫,宣帝话中明里暗里的暗示,妹妹来日嫁入晋王府时,将由正妃改为侧妃。 说绝不会委屈相府唯一的掌上明珠,到时正妃和侧妃同日大婚,迎娶苏长乐的一切规格也会比照正妃,至于正妃人选,将在此次的庆功宴上为沈季青另寻。 苏父位极人臣,又岂会不知帝王语重心长,听起来像是隐晦暗示,实则金口玉牙。 回到相府,苏父亲脸色难看至极,苏天扬追问之下才知道,妹妹居然还未出嫁就受了这等委屈。 他就不相信这件事沈季青完全不知情。 与其让妹妹嫁入晋王府当侧妃,日日看正妃的脸色,还不如取消这门婚约算了! 第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 苏长乐回明月轩的一路都在偷瞄沈星阑。 沈星阑今日一袭玄色锦缎长袍,腰间的镶金托云龙纹玉带紧束劲腰,将他宽肩窄腰的漂亮线条完全勾勒出来,双腿笔直修长,乌发束冠,姿容无双。 这时再看,倒是看不出半分的清贵冷峻。 那双潋滟风流,惊艳了整个京城的桃花眸,一如往常的散漫不羁,唇瓣紧抿,居高临下的睨着人时,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还是那个被皇后溺宠到大,养得矜贵倨傲,目无下尘的太子殿下没错。 难道方才那一瞬,又只是她太习惯前世沈星阑的错觉? 苏长乐一路偷偷看着,她以为自己看得极其隐晦,却不知所有动作早就全都落在沈星阑眼底。 被看了一路的少年,几乎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瞄着瞄着,苏长乐发现沈星阑的耳根子又红了。 “……”她忽然又觉得沈星阑没有重生了。 她还记得前世两人敦伦之礼时,他凶狠得有多可怕,根本不知害羞为何物。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觉?是她太想念前世的那个大冰块? 苏长乐无声的笑了笑,罢了,现在可可爱爱,莽撞傻气的小太阳沈星阑也挺好,只是不知她后来没了之后,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冰块沈星阑究竟如何。 大概,不会太好过…… 思及此,她眼神蓦地一暗,情绪莫名低落下来。 两人不发一语,并肩前行,在要进明月轩前,沈星阑蓦地喊住了她。 “怎么啦?”她愣了下,抬眸的那瞬间,眼楮弯弯,笑了起来,看着少年时,眼里仿佛有星星,宛如方才的低落不曾存在。 沈星阑看着眼前笑容甜美的小姑娘,薄唇抿了抿,心跳又开始悸动不停,完全抑制不下去。 小姑娘生得雪肤花容,软玉娇香,个子虽然袖珍娇小,身段却是窈窕有致,杨柳细腰,娉婷婀娜,再加上那双灵动娇媚的美人眼,眸光一转,便可将人的魂儿都勾了。 可偏偏她的模样又是那么的纯真无邪,纯净却又妩媚动人,一眼便教人沦陷。 想起她方才双眼蓄满委屈的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沈星阑几乎是用尽所有理智与力气,才堪堪忍下冲上前去抱住她,将人拉进怀里疼惜的冲动。 他眼睫半落,微微错开眼:“沈季青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不敢再看。 苏长乐捕捉到他眼中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克制,迟疑片刻,决定再试一试沈星阑。 她缓缓低下头,不安的掰着手指。 沈星阑见她久久不语,头又转了回来,眉眼狠戾:“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登时捏紧拳头,大有要是沈季青真敢动她一根寒毛,他就立刻回头再将人狠揍一顿的架势。 “他没做什么。”苏长乐今天梳着垂挂髻,低下头时,露出了大半雪白脖颈。 少女肌肤柔腻似酥,娇|嫩得似能掐出水来,沈星阑双眸幽暗一瞬,再次艰难的别开头。 “我不喜欢他,想躲开,他却跑过来捉住我,我想到阿娘跟我说,我早晚得和他成亲,以为他要是来捉我去成亲,我突然很害怕,我不想嫁给他……” 似是又想到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她眼睛又红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沈星阑,一双眼儿红通通:“太子哥哥,你不是说我们从小一块玩到大,为何我不是和你定亲,而是和他定亲?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觉得你比他好得太多太多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砸得沈星阑措手不及。 他微微一征,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浅浅的弧度,感觉心里不断冒出甜蜜的泡泡。 她居然宁愿和他定亲,也不要沈季青?还说他比沈季青还要好?这是……喜欢他的意思? 她喜欢他?她喜欢他?她喜欢他。 这样的梦他从来没做过,想也不敢想。 他以为这半年来,自己已经做好足够的准备,在面对她时能够处变不惊,但他显然想得太过简单。 哪怕只是她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依然能轻易的撩拨他的心弦,让他难以自持。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因过度抑制,紧绷轻|颤。 所幸沈星阑到底当过几十年的皇帝,即便心中再如何的波涛汹涌,亦是转瞬就收拾好情绪。 他回过头,想一如既往地跟小姑娘开玩笑,想坏心眼的开口调戏她一句:“原来你这么想跟孤成亲?” 却再次猝不及防地撞进她满满信赖的眼底。 沈星阑心尖狠狠一颤,想将眼前人紧紧拥入怀中的疯狂念想,不受控地涌上心头,几欲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刚重活时的那一段时间,他设想过无数次与苏长乐相遇后的情景。 想过两人还是会跟前世一样吵个不停,也想过她会对他冷若冰霜,就是没想过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喊他太子哥哥,对他示出善意,对他毫不设防。 甚至还说,她觉得他比沈季青好得太多太多。 沈星阑明显感受到心脏塌了一个角,几乎就要克制不住,想不顾一切的将眼前的小姑娘揉进怀中。 心脏分明激|烈撞击着胸腔,他却若无其事的抬起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只极尽克制的说了句:“你不会跟他成亲。” 苏长乐见他依旧眉眼不羁,一如既往的倨傲,除了耳根子红得厉害以外,还是那个未曾经过岁月洗礼的少年,心里不禁有点失望。 看来是她太敏|感了。 试探虽然失败了,戏还是要继续演好,她一双眼亮了起来,眸光盈盈的看着他:“真的?” “太子哥哥可是有什么法子?”小姑娘轻扯他的衣袖,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落在沈星阑耳中,却是软糯娇甜。 她的眼睛就和她的人一样美,水汪汪的,笑起来又甜又软,唇边娇甜的笑意,宛若蜜糖,甜入人心,让人忍不住想低下头恣意品尝。 沈星阑呼吸微沉,就在他想再往前靠近她一步,身后却忽地响起一道略显严肃的女声:“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苏母刚从慈恩寺烧香拜佛回来,她求了平安符回来要给女儿,没想到一过来明月轩,就看到女儿跟太子亲昵的站在一块,想也没想就出声制止两人继续说下去。 她已经知晓宣帝有意让女儿以侧妃的身份嫁入晋王府一事,心中虽然又气又心疼,听见太子有法子阻止亦觉欢喜,可太子终究是个外男,如今和心智只余七岁的女儿如此亲近,就算相府内没有外人也着实不妥。 沈星阑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往后站了几步,拉开和苏长乐之间的距离。 苏母紧蹙的眉头终于松了些,但一听见苏长乐说太子要带她去骑马,眉头就又瞬间皱得死紧。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太子殿下打完仗回来之后,对女儿的态度也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他总欺负苏长乐,爱逗得她气呼呼,现在不但不欺负,还三番两次的想带她出去玩,动不动就往相府跑。 表面上像是要找她二儿子,但实际上是想见她闺女。 太子表现得如此明显,苏母哪里还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转了性。 她顿时头疼不已,心中叫苦连天,自然不可能同意太子带女儿去骑马。 苏母笑了笑,委婉拒绝:“明日便是庆功宴,臣妇今日还得跟长乐交待许多事,她恐怕不能和殿下出门了。” 苏长乐本来就没真想要去骑马,骑马只是不想沈星阑冲动行事,自然不会跟自己的母亲强拗。 这件事终是不了了之,沈星阑再没理由留下。 进了明月轩之后,苏母见她弄脏了衣裳,先是让丫鬟替她更衣,再是屏退左右,不疾不徐地将从慈恩寺求来的平安符,装进她贴身携带的荷包里。 苏长乐见母亲面色凝重,立刻乖乖坐好,知晓她这是有话要说。 苏母却没有马上开口,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香瞬间弥漫在空中。 她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这才直视女儿:“乐儿虽然只记得七岁的事,可你到底年已及笄,还与四皇子定了亲,你往后不可再和太子殿下那般亲近,尤其是在外头,见了太子不可以再随意地喊他太子哥哥,知不知道?” 苏母这话也无他意,只是苏长乐并非真只有七岁,如今再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与太子毫不设防的玩在一块。 苏长乐已经很久没有被母亲训斥。 母亲训人时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说温柔,可眉眼神情却极为认真,就像小时候一样,苦口婆心的教导着她。 苏母的出身其实不高,并非世家的名门千金,她原是温家的丫鬟,后来嫁给了当时还是武将的苏泽,年纪轻轻就跟着他一块到边关吃苦。 苏泽未曾看轻过她,就算如今已位极人臣,也未曾纳过偏房侧室,京城里不知多少人羡慕苏母。 是以,苏长乐重活一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与母亲这般恩爱的父亲,会在三年后突然看上一名歌女,强硬地纳她为妾,最终引来杀身之祸。 前世若非父亲硬要纳那名歌女为妾,触怒龙颜,宣帝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收拾苏家。 这一次,她得先早父亲一步找出那名歌女才行。 苏长乐敛下眼睫,撒娇般地往苏母怀中靠去:“女儿知道了,女儿定会乖乖听阿娘的话。” 话说得软软糯糯,模样再乖巧不过。 苏母笑得眼睛弯弯,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脑袋:“好,乐儿最乖。” ※ 沈季青离开之后,苏天扬先是将玩忽职守的护院罚了一顿,接着看守后院的护院就又多了一倍,尤其是苏长乐的明月轩外,几乎每隔几步就有一个护院,可谓戒备森严。 饶是如此,当晚苏长乐的窗棂还是被敲响。 黑暗中,苏长乐缓缓的睁开眼,她听着石子砸在窗棂上,不紧不慢的声响,像是想到什么,在心中暗骂了句幼稚鬼,便又蒙头大睡。 她今天被沈季青碰了手跟下巴,简直恶心得要命,沐浴时差点把这两处搓到破皮,现在完全没心思应忖沈星阑。 另一头的沈季青,则再度陷入昨夜反复折磨他的梦魇之中。 今晚的梦和昨日不太一样,多了几段,梦里他退了苏长乐的婚,自庆功宴之后她便终日浑浑噩噩。 退婚那日,大雪初至,苏长乐投井自尽了。 这分明是梦,但她投井的那一瞬,沈季青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第11章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翌日。 素来温润儒雅的四皇子无故暴怒不已,吓坏晋王府众人。 林皇后闻讯连忙将他召进凤仪宫。 “听下人说你一早醒来发狂似的,将房里能砸的全都砸烂了。”林皇后问,“发生何事?” 沈季青垂着眼,轻笑道:“大事将近,苏氏女如今不在掌控之中,儿臣恐有枝节横生,故有些心神不定,浮躁了些。” 他神色憔悴,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没有睡好。 林皇后见状未有只字词组的关心,反而语气冰冷,字句严厉:“如此意志不坚,如何成大事,这般懦弱,来日又要如何登大位。青儿,你实在太让母后失望,今日便是庆功宴,维持好你的状态,莫要在宴席上出任何差错。” 沈季青放在大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温润浅笑:“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省得。” 林皇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青儿莫不是在舍不得苏氏女,对她动心了,才会如此浮躁。” 沈季青低下头抿了口茶水,眼里夹杂的情绪,复杂得教人看不真切:“儿臣怎会舍不得,儿臣没有动心,对她更从来只有利用。” ※ 京城街道上却出现不少华贵马车,一辆一辆地朝城郊驶去,这些都是要到温泉行宫参加庆功宴的勋贵世家。 相府的马车亦在其中。 苏父苏母的马车在前,两位兄长驾马在侧,苏长乐被家人安稳的护在中间。 马车铺着厚软又舒适的雪白丝绒软榻,熏笼又香又暖,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温暖又舒适。 庆功宴的温泉行泉并不远,没花费多少时间马车就来到行宫门口。 相府的马车前脚一走,温府的马车就在门口停下。 温楚楚一下马车就瞧见苏长乐的身影,丫鬟刚搀扶她下来,便迫不及待的扬眉笑喊:“乐乐!” 门口马车来来往往人潮众多,温楚楚这么一喊,霎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朝苏长乐看了过去。 这是苏长乐落马之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现身。 在场的这些人出生无一不矜贵,全是京城|的名门勋贵,看向苏长乐时,碍于她的身份,眼神虽然不至于太过放肆却也意味深长。 传言京城第一美人摔到了头,不止忘了七岁以后的事还摔成了傻子,变回八年前那个只会闹笑话的野丫头,行为举止比权贵人家四五岁的小儿还不如。 苏长乐以前何等风光,不止受帝后疼爱,还是身份矜贵的相府嫡女,不止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两年前还与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晋王定了亲,不日就要风光嫁入晋王府,不知多少人羡慕她,更不知多少人妒嫉她。 如今这天之骄女成了傻子,等着她看笑话的,自然只会多,不会少。 苏长乐抬眸望向温楚楚,眉眼微弯,缓缓的笑了。 看来温楚楚是真的很讨厌她,迫不及待的想让她成为众人焦点。 她面上笑容开心而灿烂,仿佛见到温楚楚亦十分欢喜。 苏氏兄弟听见温楚楚喊住苏长乐,抬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来到苏长乐身旁,同时按住正要傻呼呼奔向温楚楚的妹妹。 苏泽文武双全,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大儿子年年纪轻轻就官拜刑部侍郎,小儿子未及弱冠已是个小将军,两人在京城中的名气亦不小,就只这么一站,探究苏长乐的目光,瞬间就少了大半。 苏玉淡淡的睨向温楚楚,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看着是在笑,却带着一股冷意。 苏天扬是个直肠子,他跟沈星阑一样藏不住表情,情绪全都写在脸上,望向温楚楚时的面色自然不怎么好看。 他刚从漠北凯旋,和沈星阑一样,身上都带着极重的肃杀之气,饶是他目光不带任何情绪,不紧不慢的扫过周围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时,不怒而威的气势仍令众人心头一紧,围观的人登时又散了不少。 待苏长乐回过神,就发现兄长们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还一左一右的站着。 “苏大哥,苏二哥。”温楚楚笑盈盈的来到苏家兄妹面前,一如既往的打着招呼。 苏天扬眉梢微挑,奇怪道:“我啥时多了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温楚楚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苏长乐。 她知道,苏长乐不止单纯还重情重义,从小就待朋友极好,就算她不记得这些年的事,见到好友陷入困境也肯定会帮忙打圆场。 果不其然,苏长乐一接收到她的求救眼神,就困惑的眨着眼,扭头问着站在自己左手边的苏天扬:“二哥你怎么这样说话,楚楚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跟我一块喊你们哥哥哪里不对啦?” 温楚楚闻言低下头笑了笑,眼中满意之色一闪而逝。 她抬起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苏玉不咸不淡的开口:“我与天扬都未定下亲事,温二姑娘也仍待字闺中,称呼得如此亲密怕是不妥。” 温楚楚脸色蓦地一白,使劲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笑意再次凝在唇边。 苏长乐看向站在右手边的大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那楚楚要如何称呼哥哥们啊?” 苏玉看向温楚楚,笑容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种冷飕飕的距离感:“苏侍郎,苏小将军。” 最生疏客气的称呼。 苏玉的话落在周围竖耳倾听的众人耳里,原先等着看京城第一美人好戏的众人眼神纷纷微妙起来。 温楚楚与苏长乐交好,向来都是这么喊苏氏兄弟,以前也不见他们说过什么,今日兄弟俩却在人前特地与她挑明,可说完全不留情面。 在场围观的大多是身份不俗,嫡出的世子与贵女,这些世家子弟从小耳濡目染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除了苏长乐这种在边关长大的孩子,哪个不是人精。 他们很快就意会过来,当初苏长乐是在温家马场出的事,如今苏氏兄弟这一副要与温楚楚生疏的模样,莫非是苏长乐此次落马并非意外,而是和她的好闺蜜温楚楚有关? 若真如此,那温二姑娘可真是心机深重,甚至可说歹毒至极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众人关注的对象瞬间就从苏长乐换成了温楚楚,探究与质疑的目光也全都落在了温楚楚身上,可说神情各异,精彩万分。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温楚楚始料未及的,她原想让苏长乐难堪,现在却莫名其妙变成了自己。 各种目光宛如一把把利剑刺在身上,温楚楚几乎能想象那些人是如何在暗地里揣测与嘲笑自己。 她脸色青白交替,眼中渐渐漫上水雾,泫然欲泣地望着苏长乐。 可惜现在的苏长乐,就只是个毫无心机可言,只余七岁心智的野丫头,又哪里懂得京城里的这种弯弯绕绕,尽管温楚楚看起来无助又可怜,她仍是一脸不明所以。 不过就算她再不明白,见温楚楚眼泛泪花,仍是神情着急地安慰道:“楚楚你别难过,哥哥们没别的意思。” 温楚楚听见这番话,再见苏长乐懵懂无知的模样,一口气全憋在肚子里,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她的话,脸色越发狼狈。 她掩在衣袖的手骤然捏紧,指尖几乎掐进肉里,可到底沉得住气,面上笑容甜美,从善如流的改口:“苏侍郎、苏小将军。” “走吧。”苏天扬觉得没意思,抬了抬下巴,意示妹妹跟上。 行宫门口来去的人多,苏家兄弟倒也不是真要给温楚楚找麻烦,两人没再多说什么。 殿内来的达官显贵已不少,谈话声此起伏落,几乎全京城的权贵都聚在这儿了,场面热闹至极。 宣帝有意藉庆功宴挑选太子妃,即便是平日里心高气傲的高门大家之女,亦是个个盛装打扮,妆容精致,仿佛恨不得将京城最美的衣裳及首饰,全搭在身上那般。 男女分席而坐,左右个一方,按着身份地位,自上而下排去。 一切皆与前世记忆相去不远。 苏长乐纤细的手指微蜷,波澜不惊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难得紧张起来。 前世沈星阑回京时已是隆冬腊月,折胶堕指,当时殿内亦是话声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杯觥交错,热闹非凡…… 她还记得,前世宴席间她忽觉不适,林皇后见她面色不佳,不舍极了,立刻命人带她到偏殿稍作歇息。 偏殿虽是极静,却仍听得见正殿隐隐传来的饮酒嬉闹声。 她的贴身丫鬟平儿搀扶着她来到偏殿屋内,细心的为她褪下鞋袜,伺候她于软榻躺下:“姑娘这是怎么了?” 房内燃着熏笼,烛火摇曳照着精致华美的被褥,芙蓉似的纱帐软软轻轻,种种摆设比起相府似更为奢华。 平儿一边动作轻柔的为她擦拭面上薄汗,一边用手背轻碰她额间。 “好烫!” 似是被她额间温度吓了一跳,平儿忽然惊呼一声。 平儿见她雪腮染着不正常的红,俏脸上渗出一层层香汗,语气万般着急:“姑娘怕是昨夜给四殿下熬夜绣荷包染了风寒,奴婢这就去替您打个凉水,再请太医过来为您细瞧。” 当时她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眼楮半眯,眸光盈盈,视线昏花的看着平儿离去,却未将房门带上。 她觉得有些奇怪,碍于身子实在过于不适,脑袋迷迷糊糊,再难多做思考,只感觉浑身似烧着团难以言喻的火,身子骨还软|绵绵的,连想下榻将房门带上都觉吃力。 冷风夹杂着雪花卷进屋内,寒意将她神智吹醒几分,她惊觉不对劲,挣扎着坐起身。 紧接着她听见两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第12章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呼吸声伴随着身上热度攀升而加重。 榻上少女凤目微闭,雪腮一片潮|红,柔软的朱唇轻咬,似在忍耐什么,眼尾桃花意渐浓,宛若盛开的花朵,娇艳欲滴,诱人采撷。 苏长乐好不容易撑坐起身,模糊不清的视线里,蓦然跃入一道杏黄身影。 来人身上的衣着样式很是眼熟,镶金托云龙纹玉带,四爪蟒袍。 姿容绝伦,昳丽无双。 她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心头骤然慌乱,那人却已踉踉跄跄的被人推了进来。 高大身影步伐不稳的扑到榻前,带着浓烈的酒气和炙|热的气息朝她压|下|来的同时,门口随之刮起一道疾风。 房中骤然一片昏暗,房门同一时间被人“啪!”的一声,紧紧关上。 ※ 苏长乐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她的胸-口迅速起伏,两耳嗡嗡直响,环顾四周,看清楚眼前景象,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她跟在母亲身后,宴席还未开始,那只是她的前世,今生她必不会再重蹈覆辙。 苏长乐随着苏母步入殿内,见几名贵女神态娇羞,掩嘴窃笑,目光时不时往某一个方向飘去,含羞待怯。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只见玉冠玄衣,肆意风流的少年正与七皇子及温大公子站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 苏长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昔日这种宴席,沈星阑通常都是赶在最后才来,今日却早早就过来,还惹得不少贵女芳心暗动。 她想起响了大半晚的砸石子声。 沈星阑该不会彻夜未眠,她不予理会,他便早早过来温泉行宫堵她? 像是要印证她心中的猜测那般,原本意兴阑珊的少年,发现她的身影之后,双眼骤然一亮,立刻朝她挤眉弄眼,似是在问她为何昨夜不开窗。 幼稚鬼。 苏长乐低下头,假装自己看不懂他的意思,随着苏母一同入了座。 沈星阑见她刻意回避,眸色暗沉一瞬。 …… 苏长乐的身边一直都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叫平儿,一个叫四喜。 四喜是相府的家生奴,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平儿则是她七岁入京那年林皇后特地赏给她的。 入席之后,她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为她添茶倒水的平儿。 现在想来,前世在茶水中动手脚的,应当就是平儿。 她初入京时得帝后青睐,所有人都说她有福气,可谁能想到这根本不是福气,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划。 帝后入座,宴席开始,殿内扬起轻快乐声,宫婢穿梭来往,苏长乐却未曾动筷。 苏母觉得奇怪:“乐乐怎么了,怎么不吃?” 苏长乐哪敢吃,茶水更是不敢碰。 “不饿。”她摆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摇了摇头,指向宴席上那些翩然起舞的舞姬,眉眼弯弯的夸赞:“她们好漂亮。” 她看得目不转睛,面上尽是惊喜,像是从未见过这等盛大场面那般。 可苏长乐哪里没见过?她自幼深得帝后喜爱,宫宴都不知出席过多少,想到这,苏母眼底闪过一抹哀痛,不再勉强。 男女分席而座,沈星阑就坐在宣帝右手边的席位下第一位,苏长乐则是在皇后左手边,位于温夫人与温楚楚之后,与苏母同坐第五位。 沈星阑的位置其实就在她斜对角。 苏长乐目光从舞姬身上,悄然移向沈星阑,只见宣帝与太子言笑晏晏,父子俩不知在说什么。 宣帝:“太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也是到了该纳太子妃的时候,今日这京城里高门大家之女来了不少,若是相中了哪家贵女,便与父皇直说,父皇定为你指婚。” 沈星阑低头笑了笑,抬眸环顾四周时,恰与偷摸看他的苏长乐目光撞上。 苏长乐:“……” 人果然不能干坏事。 她耳根微热,若无其事的别开眼,继续看歌舞,沈星阑眼中的笑意却是掩不住。 宣帝见原本意兴阑珊的儿子忽地弯起了唇角,不禁失笑问道:“可是看中了谁?” 沈星阑收回目光,摇头:“儿臣已有心仪之人,只是这心仪之人不可说。” 宣帝听见太子已有意中人,顿时来了兴致,挑眉笑道:“何来不可说?” 沈星阑抿唇不语。 宣帝面上笑意更盛:“究竟是哪家的姑娘需要你这般藏着拽着?” 沈星阑低头喝了一杯酒,还是不说话。 宣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未再多言,倒是身旁的林皇后忽然凑近,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的说了什么。 “温二?”宣帝听完后皱了下眉,“嘶”了一声,压着嗓子低声道:“温二朕想留着给老四当正妃,毕竟她与长乐情同姐妹,若当了老四的正妃,定能与长乐相处融洽,如此一来对苏家也算有个交待。” 沈星阑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听见宣帝的话,眸色陡然沉了几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眼角余光再次瞥向苏长乐,见她碗筷丝毫未动,嘴角微勾。 就在要收回目光之际,却见苏长乐身旁的贴身丫鬟失手将酒水洒在她身上。 沈星阑脸色立马沉了下去,眼神有一瞬的阴狠,接着扫向左手边的沈季青。 沈季青温润如玉的面上依旧带着儒雅的笑容,只是喝酒的动作却好似没有停过。 苏长乐来到行宫之后没看过他一眼,方才甚至还偷瞄沈星阑,不小心与沈星阑对上眼时,白皙的小脸上甚至泛起一抹娇|羞的红。 沈季青心中毫无来由的涌出一股妒忌感,醋意直往脑门冲。 扶着桌案的手背爆出条条青筋,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上,一杯接着一杯,眼中阴郁浓得化不开。 “对不起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姑娘宽恕奴婢。”平儿一脸惶恐,跪伏于地,磕头求饶。 苏长乐面上笑意淡了下来,眉心微蹙。 她没想到不过一个恍神的功夫,就让平儿得了空。 她就不该分心去看沈星阑。 苏母皱眉,睨了平儿一眼:“怎的这般冒冒失失?” 四喜连忙拿着帕子,低头替苏长乐擦拭,擦没一会儿便朝苏母摇头道:“夫人,姑娘身上沾的是酒水,怕很难擦干净。” “乐儿又不喝酒,怎么就添酒水了?”苏母稍靠近女儿就闻到酒味。 苏长乐今日一袭雪白色的银线绞珠纱衣,酒水潵的位置恰好是在胸|口处,不止显眼还不雅羞人。 苏母见纱衣沾上酒水之后已透得有些明显,少女娇|嫩的肌肤与粉色抹胸若隐若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样不行,乐儿随我来,我这就带你去换套衣裳。” 苏长乐睨了平儿一眼,目光掠过一丝冷意,摇头:“阿娘我不要换衣裳,回家再更衣便是。” 平儿跪伏于地磕头连连,苏母又站起身,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苏天扬见母亲面色不对,立刻过来询问发生何事。 “不可胡闹,现在就随娘一块去换衣裳。”苏母低声斥道。 苏天扬瞧清发生何事,面色一变,立刻回过身去,不再多看,命四喜拿来披风。 苏母接过披风替女儿披上:“乐乐乖,听话,赶紧随娘去更换衣裳。” 就在母女两人准备离席时,却见皇后身边的梁姑姑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喊住苏母。 苏长乐的心当下就直直沉了下去,眉心微蹙,掩在披风下的双手不安的交握。 “奴婢见过丞相夫人、见过苏小将军、苏大姑娘。”梁姑姑膝屈行礼,“皇后娘娘有要事要与苏夫人商谈,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苏母脸色微变。 苏天扬剑眉紧蹙:“要不我带妹妹去更衣。” 苏母低声轻斥:“胡闹。” “乐儿先在这儿等娘,待娘见完皇后娘娘就带你去更衣。” 苏长乐闻言松了口气。 她巴不得就待在这儿,哪也别去,待在人多的地方才安全。 就在她要落座之际,温楚楚却起身靠了过来。 温楚楚笑:“不如就由我陪乐乐去更衣罢。” 苏长乐手指蓦然弯曲。 苏母正要开口回绝,梁姑姑却笑道:“那么奴婢就派人过来引二位姑娘前往更衣。” 梁姑姑又接着歉笑道:“还请苏夫人莫要让皇后娘娘久等,赶紧随奴婢过去。” 苏母犹豫片刻,苏长乐却是不由分说坐回席间,任性的哼了一声:“我不去,我要在这等娘回来。” 温楚楚于她身旁蹲下,柔声笑问:“乐乐这是怎么了,你在殿内披着披风会太热,你瞧,你脸上都出汗了。” 苏母还想说什么,梁姑姑却已敛起面上笑容,肃容道:“苏夫人,请。” 苏母无法,只能随梁姑姑离去。 温楚楚靠在她耳畔,继续轻声劝道:“乐乐如今坐在如此高位,万不可过于招摇,免得让那些高门大家之女看笑话。” 温楚楚倒是了解她的脾性,七岁时的她初来京城时,的确最讨厌自己被当成笑话看。 苏长乐双手拳握,面上一副为难的模样,就在她想开口拒绝,继续装任性,原本离去的梁姑姑却又返了回来。 梁姑姑:“娘娘说了,平儿是当初娘娘赏给姑娘的,如今平儿这般笨手笨脚,娘娘知晓之后心中过意不去,特地命奴婢为姑娘准备了一套新衣裳,让奴婢过来引您到偏殿更衣。” 第13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梁姑姑话已至此,苏长乐可以装傻听不懂,苏天扬却不能。 苏天扬无奈一叹,笑着哄她:“乐乐便随梁姑姑去更衣,万不能拂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她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二哥:“我不想去。” 苏天扬沉默片刻,来到她身旁,慢慢地蹲了下来单膝跪地,耐心的跟她解释。 “平儿虽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的,但她却早已是苏府的奴婢,是你身边的人,今日也是苏府没能教好她,才害得皇后娘娘如此费心,若是乐乐闹脾气拂了娘娘的好意,那便是我们苏府的过错。” 苏长乐又何尝不知这些,可她却不能跟二哥说,她知道林皇后这个赏赐不怀好意,所以她不能去。 梁姑姑听见苏天扬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苏二公子说得极是,苏姑娘切莫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见苏长乐仍没有起身的意思,梁姑姑又接着说:“今日的庆功宴是皇上特地为太子举办的,不止庆贺太子凯旋,还要为太子挑选太子妃,苏大姑娘若是要这么闹脾气,那不止是拂了娘娘的好意,也同等拂了皇上的脸面,若是皇上一个怪罪下来,相爷再如何得皇上的眼,那也是要遭殃的,这可万万不成啊。” “苏大姑娘还是敢紧随奴婢同去偏殿更衣,莫因这等小事触怒龙颜。” 苏长乐咬了咬唇,不着痕迹扫了对面的沈星阑一眼,见他虽被几人团团围住敬酒,面色却与平时无异,高悬不安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 前世沈星阑在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如今他面无醉意,应当没事。 她深吸了口气,衣袖的指节虽已用力捏到泛白,面上却是不显半分,朝着梁姑姑甜甜一笑:“长乐怎么可能辜负娘娘的心意。” 话落,起身随梁姑姑离席。 温楚楚快步跟上,红唇弯起一抹诡异弧度。 三人步出正殿大厅,穿过宽敞的庭院,回廊曲水,楼台庭阁,凭着前世的记忆,苏长乐知晓这是去偏殿的路。 掩在斗篷下的双手紧攥,她真是没想到林皇后为了成事,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她带离。 温楚楚与她并肩而行,见她异常安静,朱唇微勾:“乐乐别怕,有我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梁姑姑听见温楚楚的话,轻声笑了笑:“温二姑娘说得极是,这行宫内的每一处,皆有御林军巡逻,极为安全,苏姑娘莫要担心……” “担心”二字未落,苏长乐后颈蓦然一痛,转眼失去意识。 梁姑姑与温楚楚却是若无其事地停下脚步,相视一笑。 ※ “你冷静一点……你清醒一点!” 那人满身酒气,平时低沉清冽的嗓音,如今沙哑得不象话,说话时酒气与热气一同落在她脸上。 她分明热得极不舒服,可当她抓住那人衣袍下肌|肉紧|实的手臂时,居然教她莫名的想与之亲近。 柔若无骨的小手数次被挥开、拉下,柔荑的主人却像疯魔一般,不屈不挠一个劲的往前攀附,举手投足,极尽蛊惑。 一退一进间,芙蓉色的华衣一点点皱起来。 似白雪般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如春日庭院里枝头盛开的桃花瓣。 彼时她并不知,那双猩红双目下,究竟压抑着何种不为人知,何种早已深藏许久的独占欲。 “苏长乐!”眼前人突然低喝一声,似在强忍着什么,声音明显带着压抑的喑哑。 这一声没能阻止一切,她依然面色绯绯,眼神迷离得教人控制不住心跳。 她一直被推开,不断的被推开。 浑乱之际,耳边又是一声斥喝:“不要靠近孤,离孤远一点!” 画面随着模糊不清的意识断断续续。 她只记得,当那人要再度狠狠将她推开之际,她迷迷糊糊的叫了他的名字。 “沈星阑……” 她并不知晓,这三个字落在他耳中时,是如何的细柔娇甜。 如何的使人溃不成军。 软玉温香终扑入怀,直逼得人难以自持。 那人终未再推拒抵抗,反手将她紧拥入怀。 ※ 苏长乐猛地睁开眼,从浑沌中清醒过来,只觉得梦里挥之不去的那团火,仿佛跟着漫到了现实之中。 额间冷汗涔涔,背上衣衫尽湿。 她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熏笼温暖,房中微微昏暗,一旁窗棂透进来的微弱亮光,依稀可见一旁精致华美的锦被,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芙蓉纱帐。 她呼吸一窒,惊恐的爬坐起身。 掌心刚往下撑,便觉触感有异,不似寻常床榻,浓浓的酒味亦是随之窜入鼻端。 “啊!!!” 她被吓得心脏猛烈一缩,瞬间尖叫出声,一面低头确认自己有无衣衫不整,一面惊慌失措爬下|床榻。 幸好,那只是梦,她的衣衫整整齐齐。 苏长乐松了口气,却在慌乱之间重心不稳滚了下去。 她吃痛的闷哼一声,就又立刻跌跌撞撞的爬起身朝门口冲去,已经顾不得榻上躺的究竟是谁,一心只想尽快逃离。 却很快就绝望的发现,无论是房门或是窗棂通通都被封死,不论何种方法都无法打开。 苏长乐嘴唇哆嗦,尽管已不是第一次陷入这种困境,心脏却依旧紧张得怦怦直跳,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大概是她方才撞门拍窗的动静太大,原本睡在榻上的人,在这时也捂着头,摇摇晃晃的爬坐起身。 床榻旁,窗棂微弱的光亮,映在他好看的侧脸,俊美的轮廓被光打上一层阴影,格外冰冷。 “在吵什么?” 沙哑干涩的嗓音蓦地响起,原本背对着床榻,还不放弃想将门撞开的苏长乐浑身一僵,缓缓回过头。 她看着床榻上的玄衣少年,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却莫名其妙冒出一股怒火。 沈星阑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着两世都这么没有警觉心,都要喝得醉熏熏的。 苏长乐双眸微红,背靠着门,不发一语的缓缓滑坐于地,蜷缩着身体,双臂抱住双膝。 这没什么,反正最糟就是再一次被指给沈星阑而已,她只是生气,气为何重来一世还是躲不开那些人的算计,气为何沈星阑没有跟着她重活一世。 但这也证明沈星阑的确没有前世记忆,若他与她一样再世为人,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又被沈季青陷害。 之前果然是她多疑了。 沈星阑环顾四周,似是终于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不对劲,下榻朝她走来:“你为何会在这?” 她听得出他的声音不对劲,不是酒后的沙哑,而是带着某种隐忍与克制的暗哑。 一切都没变,她顿时觉得可笑。 沈星阑停下脚步,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脸色难看了起来,眼底漫起点点的红。 他双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尾也泛着一抹猩红,衬得左眼下的那颗泪痣分外妖异。 “门打不开?” 她点了点头。 他喉结滑动了下,眸光变得深邃而幽暗,深吸了口气,别过头不再看她:“去旁边,孤来。” 她不发一语的起身,走到一旁角落。 就在沈星阑打算将门踹开的同时,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尖叫声与哭喊声。 苏长乐被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声音来源。 接着她听见了她二哥的声音。 “娘您别……您冷静一点,她不……乐乐,我这就和大……续找。” 苏天扬嗓音洪亮,即使离他们的房间有段距离,却也能听清其中一两句。 苏长乐同瞳仁猛地一缩,蓦地又想起前世自己与沈星阑的狼狈与不堪。 她知道,是她消失得太久,哥哥们出来找她。 就跟前世一样,两位兄长最后会带人破门而入,好多人撞破她与沈星阑共处一室。 苏长乐光是回想当初那旖|旎不堪情景,就难受得几乎透不过气。 虽然这一次他们没再做出什么荒唐事,却也难杜悠悠之口。 外头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凌乱脚步,还有一声又一声房门被人踹开的声音。 原本站在门口的沈星阑,忽然转身,踩着踉跄的脚步走向她。 苏长乐僵了下,想起他也曾这么踉踉跄跄朝自己扑来的情景,眼底不自觉地流露警戒与恐惧:“你干嘛?你不要过来!” 第14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沈星阑不发一语,朝她走来。 随着他的逼近,她一步步地往后退,直到背脊抵上了冰冷的墙,无路可退,才停下脚步。 “沈星阑你干嘛,你清醒点,不要靠近我──” 发现沈星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本能地想扯开嗓子尖叫出声,好让正在外头找她的哥哥们进来救她,沈星阑却快一步捂住她的嘴。 苏长乐心脏骤缩,惊恐的瞪大眼。 “别怕,孤不会伤害你。”低沉的嗓音伴随着浓烈酒气朝她袭来,隐隐透着某种压抑的念想。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苏长乐耳根蓦地一热,呼吸不自觉乱了几分。 她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臂,想将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撕扯下来,才惊觉他浑身是汗,就连身上衣袍也已经湿了大半。 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稍显凌乱,衣衫更早已被汗水浸湿,贴合在身上,完美勾勒出宽肩窄腰。 手臂上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隆起。 掌心下的触感灼|热而结|实,苏长乐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的将手收了回来。 “相信孤,孤不会害你,等会儿放开你时,不能乱叫,好吗?”他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气息也已经紊乱得不象话。 苏长乐长睫轻|颤,连忙点头。 沈星阑果然依言松开了手。 她见沈星阑还算清醒,没有对她胡作非为,心里刚缓了一口气,便猛地一阵天旋地转。 沈星阑居然疯了似的,一把将她扛在肩头上! 她的双腿被他牢牢抱住,头倒垂于他已经半湿的宽阔背部。 苏长乐吓了一跳,心都差点跳出嗓子眼。 她忍想要尖叫的冲动,低声问道:“你干嘛!” 苏长乐一开始是相信沈星阑不会害她的,直到沈星阑直接将她扛到床榻,不发一语,动作麻利的撕下纱帐,将她双手扣住,高举于顶,牢牢绑在床头上。 少女衣袖随着动作滑落到手肘处,细腻如美瓷的雪白玉臂,瞬间曝露于空气之中,玲珑身段因而展露无疑。 衣裳下的雪|脯上下起伏,苏长乐嘴唇微|颤,这个姿势实在过于羞|耻,她白皙双颊不受控地染上层层绯红,一路蔓延到纤长玉颈。 就在她想张嘴放声大叫之际,沈星阑却又一把抽|掉她头上的金凤步摇。 三千青丝顿时如瀑倾|泻|而下,凌乱披散于肩,落于床榻。 她猛地一颤,惊恐大喊:“沈星阑!你不要乱来!我哥哥他们就在外头,你清醒点!” 沈星阑已然有些神智不清,他面色异常潮|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侵占欲,汗水淌过脸颊,滑到下颚,滴落在少女乌黑的鬓发上。 眸色浓沉如墨,微微上挑的眼尾,已经泛起令人羞涩的桃花意,垂眸望向她时,眼里更是布满她所熟悉的瘆人念想。 少女美目微红,白净的脸面白里透红,瞪着他的眼神充满防备,落在他眼中却是含羞带嗔,娇滴羞怯得令人几欲疯狂。 他重重的换了几口气,艰难的别开头,修长健硕的身躯因承受过大的痛苦,微微发|颤:“好了,你可以放声大叫了。” 少年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沙哑的嗓音格外的性-感,语出惊人:“叫大点声。” 苏长乐错愕:“什么?!” “待会儿若有人问起,就说你醒来就是这般模样,被绑在床头,什么事也做不了。” 话落,他连退数步,在她困惑的目光下,拿起金步摇猛地朝自己的手臂狠狠一划。 “你干嘛!!!”她瞪大双眼,如他所愿,扯着嗓子大喊:“沈星阑你疯了吗!” 少年结实的手臂血流如柱,鲜血喷溅在他如玉的面颊上,几滴落在他左眼下的泪痣,绝美的脸庞,别有一股妩|媚而妖异的风情,秀色可餐。 痛楚令他神智清醒几分,双眸逐渐恢复清明,绝伦的姿容却因极度忍耐,微微扭曲。 手上挥舞的动作不曾停下,每一次的下手都极狠,仿佛要将他那双手废了一般。 苏长乐心头一震,此时终于意会过来他要干嘛,颤.声道:“够了,你快住手,哥哥他们很快就会来的。” 他却充耳未闻,不曾停下。 …… 苏天扬长年习武,自然耳力极佳,他很快就听见妹妹惊恐的叫喊声。 “我听见乐乐的声音了!”他心头蓦然一紧,立刻寻声而去。 苏玉闻言亦是面色一沉,紧随于后。 苏天扬原以为破门而入时,所见景象会与方才撞见的那般不堪相去不远,却不曾想,屋内的景情与他所想截然不同。 苏玉被屋内浓厚的血腥味吓了一跳,却不忘快步上前,一把将锦被掀盖到苏长乐身上,将她护得牢牢实实,只是俯身替妹妹松绑时,脸色难看至极。 苏天扬一个箭步来到沈星阑面前,抓住他仍挥舞不停的手,制止他继续自.残:“殿下你清醒一点!” 饶是奔战沙场多年,再血腥残忍的画面也见过不少,可如今沈星阑手臂皮肉翻卷,鲜血淋漓的模样,仍教苏天扬看得心惊胆跳。 两年前他们受困雁门关时,他便已知太子对自己有多狠,如今再见,依旧难掩震惊。 苏母赶过来时,苏长乐已经被松绑,除了头发有些凌乱的披撒于肩,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以外,身上的衣衫却是整整齐齐的。 她虽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眼中泪水却依然不听使唤的滚了下来。 “没事的,乐乐,没事。”苏母将苏长乐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地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抚。 “娘已经来了,娘就在这儿,爹和娘都会为你做主。” 苏长乐一阵恍惚,眼前一切与前世一样,却也不一样。 母亲当时也是这么抱着她,不停的安慰着她,而她只是一个劲的哭,绝望得想死。 忆起前世,苏长乐眼眶蓦地一热。 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落在旁人眼里有多么地无助。 苏母见她神思恍惚,一副被吓坏的模样,又是一阵心痛,愤恨的扭头看向太子,入目却是触目惊心的骇人场景。 沈星阑双目赤红,浑身是血,更别提几乎无完好之处的一双手臂。 苏母呼吸一窒,惶然的别开眼,不敢再看。 苏天扬阻止不了沈星阑,他知道此时太子神智已然不清,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最后迫不得已,只能一个手刀将其劈晕。 苏长乐不见一事,稍早前并未惊动到帝后面前,是以待来人禀报,说苏氏女和太子共处一室时,宣帝面色立刻阴沉无比。 林皇后眸光微闪,见宣帝勃然大怒,连忙劝道:“皇上息怒,阑儿虽然年少轻狂了点,但再如何他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弟妻做出什么荒唐事,不如先去看看情况究竟如何,再做定夺也不迟。” “混账东西!”宣帝却是怒骂一声,“方才他才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扶走,如今都共处一室了,这还能不做出什么事?” 宣帝毕竟三宫六院,来人虽然话说得保守,他又岂会品不出这其中的猫腻,当下已然气得不轻,龙威慑人。 就在帝后双双起身,即将摆驾前往看太子究竟干了什么荒唐事之际,却又有另一人颤颤兢兢的来到宣帝面前。 “皇上,四皇子、四皇子他……”那人言词闪烁,仔细一看,面上竟是一脸惶恐。 宣帝正被沈星阑的荒唐事气得满腹怒火,此时已是面色不虞,雄浑的嗓音饱含威仪,怒意显然可见:“四皇子如何还不快说,吞吞吐吐做甚!” 原本神态轻松的林皇后,见来人惶惶不安的瞥了她一眼,蓦地心跳一头,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第15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四皇子和、和……”那人紧张的咽了口涶沫,一股作气闭眼道:“四皇子酒后失德,和温二姑娘两人犯下大错。” 早前来人禀报太子的,只说“太子与苏姑娘被困一室”,可眼下四皇子却说得明明白白,酒后失德,犯下错事。 宣帝本就满腔怒火,听完之后更是怒不可遏,直接将桌案上的物什全都扫了下去。 原本热闹不已的席宴登时鸦雀无声。 “岂有此理,一个两个都不让朕省心!”宣帝大怒,“四皇子如今人在哪!” “回皇上,四皇子还在、还在偏殿,不让人进房……” 林皇后听完一阵晕眩,却是立马揽住宣帝的手臂,柔声劝道:“皇上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季青断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的。” 宣帝甩开她的手,冷冷一笑,连道三声好:“朕这就去看看你教出来的两个好儿子,到底都做了什么好事!” 说完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而去。 这还是宣帝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对林皇后如此不耐,林皇后面上掠过一抹难堪,深吸了口气,昂首阔步的跟了上去。 …… 早前苏家兄弟俩为了找妹妹,虽然曾破房而入,但里面的人并不是苏长乐,再加上沈季青大发雷霆,让他们全滚出去,自然没人敢再上前打扰。 直到苏长乐被寻着之后,温夫人这时才察觉不对劲,也开始找女儿,一问之下才发现,女儿居然跟四皇子待在一块。 是以,当宣帝破门而入时,沈季青还在榻上奋力鏖战。 宣帝定睛一看,发现榻上竟不止两人,一口老血险些吐了出来,几乎要气炸:“一个个都在做什么,看什么看,还不快上去将四皇子给朕拉下来!” 沈季青被拖下榻时,狼狈至极,连裤子都没能来得及穿。 林皇后见到素来风度翩翩的儿子如此不堪,脑袋仿佛被人狠狠重击了一下,再看到榻上竟然躺了两名女子,其中一名还是自己身旁的梁姑姑,脑子里顿时轰然一声巨响,整个人往后踉跄的退了几步,几乎就要晕死过去。 “娘娘小心!”一旁宫婢连忙扶住她。 梁姑姑衣衫不整的躺在榻边,满身狼藉,不知为何已经昏死过去,一动不动。 温楚楚则和沈季青一样都中了药,犹在神智不清,直到温夫人上前狠狠甩了她两巴掌,这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楚楚,你怎么能如此胡涂,与四皇子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温夫人痛心疾首。 要知道,四皇子已和相府的大姑娘定下亲事,再过不久便要大婚,如今温楚楚犯下这等大错,不止得罪了相府,更是让温府丢尽脸面,再不久,温楚楚和温府都将沦为京城笑柄。 温夫人身为温楚楚的继母,可说从来没对这个女儿发过脾气,可如今这荒唐不堪的场面却让她不得不动怒。 温楚楚被打得整张脸偏过去,她错愕的捂着发疼的脸颊,一双涣散的眼,终于重新聚焦。 扭头一看,才发现房里不知何时已站满了人。 见到脸色阴沉得可怕、风雨欲来的帝王,见到面色苍白、几欲昏厥的皇后,见到不堪入目的沈季青,见到躺在一旁的梁姑姑,再见到身无寸缕的自己。 察觉到自己发生何事,她登时就疯了,羞耻得流泪满面,整张脸涨得通红。 温楚楚一面崩溃大叫,一面拉起锦被,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边摇头边落泪:“我、我不知道……我原本陪乐乐一块去更衣,后来、后来我就突然就被人打晕了……是谁、是谁要害我!” 为何如今发生这种事的不是苏长乐而是她?为什么?这不可能,她怎么可以现在就跟沈季青发生这种事! 按计划,再不久她就会是沈季青明媒正娶的王妃,接着两人才在大婚之夜行敦伦之礼才对,而非现在。 如今她婚前失贞,就算最后成了晋王妃,那也会沦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 不不不,于庆功晏上沦为众人笑柄的人该是苏长乐才对,不该是她! 她分明看到苏长乐被人打晕扛走,她和梁姑姑打算离开,却不知为何转眼就失去了意识,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 思及此,温楚楚抓住温夫人的手,急忙问道:“对了,苏长乐呢?!她人呢?!她是不是跟我一样……” 温夫人听见她的话,差点要被气笑,咬牙切齿道:“你这时还有空关心别人?苏姑娘她人好好的,轮不着你担心。” 温楚楚闻言心中一阵绝望,捂着脸痛哭失声:“夫人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女儿真的是遭贼人所──” 温夫人听见她的话,脸色一变,又是一个耳光,厉声怒斥:“还不闭嘴!你平日就算再如何心仪四皇子,亦不可与他私定终身,犯下这等胡涂事。” 若只是温楚楚与四皇子情不自禁、暗通款曲,皇上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怪罪到整个温府,但倘若温楚楚真为贼人所害,那岂不是在说身为御林军统领,负责行宫安全的温彦辰办事不力,才会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护不住? 温夫人悉知熟轻熟重,知道温楚楚的话一出口,温彦辰定难辞其咎,立刻就打断了她的话。 宣帝见到四皇子如此不堪,脸色铁青至极,听见温楚楚的话之后,眸色变化几瞬,拂袖而去。 “太子在哪?”宣帝问。 一旁的大太监答:“太子受了重伤,如今正在偏殿接受太医们的医治。” 宣帝停下脚步,又是一声怒吼:“太子如何受了重伤?为何方才没人跟朕说这件事!阑儿伤得如何?伤到哪儿了!” …… 沈星阑就待在原本的房里接受治疗,苏家兄弟俩站在一旁,苏长乐与苏母则坐在一旁的罗汉榻上。 苏父与苏母则在细问苏长乐究竟发生何事。 苏长乐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沈星阑,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做的事,眼睛逐渐酸涩胀痛。 沈星阑……为何要做到如此? 他们显然对沈星阑下了极重的药,否则他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几乎失去理智,最后就连无论二哥如何阻止,都停不下来。 林皇后母子俩就跟前世一样,恨不得置她和沈星阑于万劫不复之地,药下得如此之重,怕是有人进来也无法恢复神智,就要是看他们丑态百出。 若非沈星阑足够机警,恐怕他们已再度步上前世后尘。 苏长乐眼眶熬得通红,双手缓缓紧握成拳。 今日这个委屈她不会白受,沈星阑的伤也不能白挨。 “囡囡,你不要害怕,你老实跟娘说,你随梁姑姑到偏殿更衣之后,究竟发生何事。” 苏长乐回过神,看着母亲,仿佛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委屈,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苏泽见女儿泪流满面,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怎么了?你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跟阿爹说,阿爹定为你做主。” 她嘴巴张张合合,似是害怕极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我原本跟在梁姑姑身后,才刚进到偏殿庭院不久,就被人从后打晕,醒来时就被绑在榻上,太子哥哥就睡在一旁。” “岂有此理!”苏泽听完女儿的话,不禁怒从中来,“行宫不是四处都有御林军,温彦辰究竟干啥吃的,怎么会发生这等荒唐事!” 苏母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不怕、不怕,都没事了,只是太子、太子他有没有对你……” 苏长乐摇头:“没有,太子哥哥他没有对我做什么,他还叫我不要害怕,太子哥哥流了好多血,他会不会有事?” 苏母拍了拍她的手背:“太医们都在这儿,不会有事。” 苏长乐垂下头,眼泪依旧落个不停:“阿爹,为何会这样?为何他们要把我跟太子哥哥关在一起?女儿如今是不是已经丢了清白,再不能嫁人。” 苏泽想到之前宣帝要让女儿当侧妃的话,如今又见女儿这般委屈,怒道:“不能嫁人就不能嫁人,阿爹养你一辈子!” 第16章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苏泽才刚说完要养女儿一辈子,原本被苏天扬劈晕的沈星阑,忽然睁开眼,哑着嗓子,语出惊人。 “苏姑娘的清白,孤会负责。” 苏泽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婉拒:“臣不敢,臣以为小女尚不足以胜任太子妃。” 他狐疑的看了太子一眼,心道,太子这是还没清醒吗?居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等胡话。 宣帝进来时,刚好听见苏相一家三口的对话,自然也听到沈星阑那一番话,面色凝重地斥喝:“阑儿莫要胡言乱语,今日之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自会给苏家一个交待。” 屋内众人见到皇上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免礼。”宣帝摆手,快步来到榻前,见到沈星阑浑身是血,心中蓦地窜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 “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为何会伤成这般?” 苏天扬拱手答道:“回皇上,臣破门而入时,殿下已神智不清,殿下恐怕是怕自己犯下错事,所以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持清醒。” 宣帝皱眉:“太子不是醉酒而已,何以神智不清?” 其中一名替太子治疗伤势的太医答道:“回皇上,太子殿下恐怕不是单纯的醉酒,依臣多年经验,再由殿下的行为及反应推断,殿下恐怕是中了‘飞燕喜春散’。” 宣帝见多识广,又如何不知太医口中的“飞燕喜春散”为何物,当下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你现在立刻就去四皇子那,看看他是不是也中了此物!” 沈季青所处的房间离这并不远,太医很快就又回来,直言四皇子的确也中了此药。 宣帝立刻又派太医去检查太子刚才所饮的酒水是否有异,果不其然,残余的酒水里的确掺有飞燕喜春散。 不止太子的酒里有,就连四皇子的酒里也有。 沈星阑闻言,挣扎着起身,神色担忧:“四弟的酒里也被人动了手脚?四弟可出了什么事?” 宣帝想起沈季青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俊脸蓦地一黑:“他与温二犯下大错!” 沈星阑双手虽已包扎完毕,但光是撑着手坐起身,伤口就又全都绷开,血流不止。 太医们七手八脚将他扶起:“殿下手臂上的伤口实在太深,现下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万不可有过大的动作。” 沈星阑却是不予理会,径自朝宣帝拱手说道:“儿臣恳请父皇解除苏姑娘与四弟的婚约,儿臣亦需为今日之事负起责任。” 宣帝对太子一向纵容宠爱至极,如今见他面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却是静默片刻,语气难得严肃了一回。 “太子慎言,方才你也听到太医的话,你和老四的酒水里都被人动了手脚,显然你俩都遭人陷害,此事又如何轮得到你负责,更何况,长乐和你不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吗?朕会全面封锁此事,不会有人知晓……” 苏泽见皇上想息事宁人,登时就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小女即便只余七岁心智,但她依旧年已及笄,她与太子共处一室,虽未铸成大错却也清白半毁,臣不敢痴心妄想小女能当太子妃,只希望皇上能解除她与四皇子的婚约,不论将来如何,臣都愿意养她一辈子。” 温楚楚是温府正经的嫡小姐,如今她失身于沈季青,于情于理,沈季青都需负责,苏泽早就知皇上有意替沈季青另寻正妃,今日一事,温楚楚将毫无疑问坐上正妃之位。 苏泽如何也不可能让女儿嫁进晋王府当侧妃,更不可能让她往后余生都得看温楚楚的脸色度日。 今天这一桩事,不管是意外或是人为,苏温两家的梁子可说是结上了,此时不解除婚约,欲待何时。 就在宣帝头痛不已,正沉着脸思考,究竟要不要答应苏泽的同时,沈星阑再次语出惊人:“儿臣虽未犯下大错,可儿臣却已经碰过苏姑娘。” 苏泽听见女儿被轻薄,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简直要气炸,顾不得皇上就在一旁,气急败坏地追问:“太子殿下碰了小女哪儿?!” 沈星阑微微别过头,耳根微红,低声说道:“一开始孤以为是梦,直到孤情不自禁的亲了她,发现怀中的温香暖玉如此真实及美妙,才惊觉这原来不是梦。” “孤并非有意冒犯,发现不是梦之后,孤就立刻放开她、远离她,只是孤时常做这个梦,才会一时分不清是在梦中或是现实。” 这下不止苏泽气黑了脸,就连苏玉也都沉下脸来。 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常做这个梦?! 听见太子时不时就梦见自己闺女,苏泽登时气得想冲上去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苏天扬却是一脸无奈,扶额摇头,仿佛他早已见怪不见,习以为常。 苏长乐一脸茫然的看着沈星阑,心中满满的疑问:沈星阑何时碰了她,还亲了她,她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她还没醒来时亲的吗?! 他还说,他一直梦到她? 苏长乐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宣帝闻言,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知晓太子自幼莽撞,却不知他竟莽撞至此,屋里的太医都还在,居然就这般口出狂言。 他立刻命太医们退出门外。 待太医离去,宣帝才从嗓子眼里头挤出几个字:“想来太子深受迷|情|药的影响,仍有些神智不清──” “儿臣十分清醒,恳请父皇成全儿臣。”沈星阑不顾太医们离去前的警告,翻身|下榻,撩袍跪地。 缠着绷带的一双手臂,顿时又血淋淋的淌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刺目猩红。 宣帝脸色由青转红,勃然大怒,厉声斥道:“胡闹!朕是不会同意的!” 帝王龙颜大怒,威仪慑人,屋内众人齐齐跪伏于地,不敢直视龙颜。 沈星阑低眉敛目,字句却是不卑不亢:“儿臣与苏长乐虽然都是遭人所陷,但儿臣确确实实害她清白受损。” “年幼时,父皇便常与儿臣说,日后要做个有担当的人,遇事不可逃避,要勇于承担,如今儿臣贵为储君,父皇竟要儿臣置之不理,当作未曾有过此事?儿臣办不到,恳请父皇取消她与四弟的婚约,让儿臣为此事负责。” 宣帝看着太子,不发一语,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沈星阑抬头,挺直背脊,直视帝王:“父皇今日在宴席上曾问儿臣可有心仪之人,还说若是儿臣相中了哪家贵女,您要为儿臣指婚,儿臣早在多年前就心仪苏长乐,她便是儿臣口中那位不可说的心仪之人。” 沈星阑的话,大胆而直白,在场众人除了苏天扬以外,纷纷倒抽了一口气,完全想不到太子竟在多年以前,就对苏长乐抱有这种心思。 苏长乐听见这番话,心跳莫名漏了半拍,脑中空白一片,整个人直愣愣的看着沈星阑。 “儿臣原本是想取得功名战绩之后再回京求父皇赐婚,却不想,四弟早一步求赐婚,儿臣当初已经错过一次,如今不想再错过,恳请父皇成全儿臣,为儿臣指婚,让儿臣为此事负起全责,若儿臣连一个姑娘的清白都无法负责,又如何担得起大齐的储君之位。” 沈星阑不顾双手滴滴答答的流着血,一再磕头请求。 宣帝铁青着脸,淡淡的扫了披头散发,眼眶微红,显然受了极大委屈,模样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苏长乐,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若是苏长乐没有摔成傻子,今日发生了这种事,他自然会成全太子的心愿,也的确不该让苏长乐受这等委屈,可苏长乐如今只有七岁心智,又如何担当得起太子妃之位? 宣帝自然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当太子妃,只同意解除她与沈季青的婚约。 今日一事,毕竟关系到两府姑娘清白,再加上太医直言太子与四皇子的确都遭人下|药才会如此,宣帝立刻下令严查此事。 没想到,这一查居然不得了。 当天负责伺候沈星阑及沈季青的贴身太监,以及行宫负责备酒的管事太监,全都被抓到慎行司严刑拷打。 不过几日,便有所得。 招的人是伺候沈星阑的小太监,当天沈星阑的酒水皆经他手,这名小太监受不了用刑,便将所有事一五一十全招了出来。 宣帝听完简直要被气笑:“他说他是受皇后指使,所以才在太子酒水中下|药?!胡说八道!将这名小太监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慎刑司掌事撩袍跪地:“皇上请息怒,这名小太监当下没能熬过去,人已经没了。” 就在宣帝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的同时,沈季青身边的小太监也跟着招供。 慎刑司掌事再度前来禀报:“负责伺候四皇子的小太监坦言,他当日是受了四皇子指使才会在太子酒水里动手脚,但没想到端错了酒壶,是以四皇子才会误饮有问题的酒水。” 这名太监身上用的刑虽然不重,但他说完之后,立刻咬舌自尽,身旁的人想阻止已来不及。 两名人证都直指林皇后母子,任是宣帝再不愿相信也只能相信。 但这毕竟是皇室丑闻,尽管宣帝气得目眦尽裂,却也只能选择暂时将此事压下。 尽管宣帝已下令封口,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庆功宴上两位皇子接连出了大事,宣帝当初还在宴席上大发雷霆,几乎大半的人都听见四皇子与温二姑娘犯下错事。 再加上苏氏兄弟当初带人破门而入时,屋内的情景实在过于不堪,沈季青酒后失德,于庆功宴与温二姑娘及宫婢双飞一事,几乎当天就在权贵圈中传得沸沸扬扬,没多久也在京城里炸开了锅。 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沈季青素来温润儒雅,如今发生这等事,平日那儒雅的形象可说荡然无存,不仅言官弹劾失德,百姓失望透顶,声名更是一落千丈。 温楚楚长久以来给人温婉可人的形容,也因此事消失殆尽,再加上庆功宴那日,苏氏兄弟对她的刻意生疏,在庆功宴结束,相府退了晋王的婚约之后,很快就有流言传出。 说当初苏长乐之所以落马,便是温楚楚蓄意为之,她为夺晋王妃之位不择手段,不惜对自己的好姐妹痛下狠手。 苏长乐摔成傻子之后,原本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笑话的对象,如今四皇子与温二发生这种事,众人反倒对她起了深深的怜悯之心。 当初名动京城,绝代风华的第一美人摔成傻子便罢,如今就连夫君都给人抢了。 这些话,就算苏长乐平时足不出户,还是免不了从府里的丫鬟们口中听得一二。 如今距离庆功宴那日,已经又过了十多日,苏长乐知道,外边有关温楚楚和沈季青的那些流言蜚语,肯定比她听到还要难听数十倍,甚至百倍。 这些,前世她都经历过,只是这一世,沦为众人口中笑柄的人,换成了温楚楚。 但她觉得有些奇怪,为何素来冷静自持的沈季青,会突然在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犯下大错? 就在苏长乐百思不解的同时,耳边蓦然响起轻快的扣门声。 “乐乐,阿兄能不能进来?” 是她二哥苏天扬的声音。 如今已入冬,屋内燃着地龙,墙脚还搁了好几个炭火盆子,暖意怡人,苏长乐没要出门,衣着便随性单薄了些。 她原本懒懒的斜卧在美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小画册,腰间就搭了一条薄薄的锦被,玲珑曼妙的身姿曲线,可说一览无遗。 听见兄长的话,苏长乐低低软软的应了一声:“二哥等我一会儿。” 庆功宴结束不久,平儿出门采买遇到匪徒,匪徒不只将她洗劫一番,还打断她的手脚。 平儿伤得太重,几乎去了半条命,如今伺候苏长乐的人就只剩四喜一个。 苏长乐起身套上一件杏色绣花锦衣,这才让四喜开门。 苏天扬进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小笼子,笼子上盖了一层黑布,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苏长乐好奇的张大眼,从美人榻下来,走到圆木桌前,笑容灿烂:“二哥带了什么要给我?” “你猜猜?”苏天扬故意卖关子,“不过这不是我准备的,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说要给你的。” 自那那日宣帝松口解除沈季青和苏长乐之间的婚约后,沈星阑全然不顾手上伤势,可说三天两头往相府跑,表面上说是要找苏天扬,但实际上就是想见苏长乐。 可惜苏母和苏泽都把女儿护得严严实实,尤其是大哥苏玉,那日知晓太子对妹妹的心思之后,更是对他处处提防。 宣帝既然不同意沈星阑为那日的事负责,他们自然不会让苏长乐再和太子有过多的接触。 沈星阑这些天可说一次也没见到苏长乐,郁闷的很。 最后只能透过自己的知己好友苏天扬,给苏长乐送礼,他担心两人几日没见,她就将他这个太子哥哥抛诸脑后。 苏长乐想起那日沈星阑说的话,耳根子莫名其妙就热了起来。 其实前世,两人成亲之后没多久,她便隐约知道,沈星阑对她有意,她不知道的是,原来他从那么早开始,就想着要娶她。 既然他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为何每每见面都要欺负她、将她气得半死? 苏长乐抿了抿嘴,决定不去想沈星阑那个幼稚鬼,弯眸笑道:“不猜,二哥快跟我说他到底送了什么。” 苏天扬面上笑容渐浓,掀开黑布,里头是一只羽色纯白的鹦鹉。 它的羽色很漂亮,叫声优美,苏长乐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几乎一眼就被它迷倒,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面上笑意如何也止不住。 她以前只见过五彩斑斓的鹦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白鹦鹉。 苏天扬:“这是今年番邦使者进贡给大齐的,仅一只,皇上前几日才赏赐给太子殿下,殿下今日就托人送过来,说要给你。” 苏长乐听见二哥的话,本就微热的耳根子,顿时更烫了。 然而就在她弯下腰,想近一点瞧瞧这只小东西时,笼里的小家伙突然开口说话。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苏长乐:“……”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就连白皙的耳根都染上一层一层绯红。 “这、这谁教它的!” 苏天扬忍着笑,偏过头去,抬手刮了刮鼻子,摇头装傻:“我也不知道,兴许是东宫里的那些小太监教的。” 小太监会教它说这种话?她二哥居然真将她当成七岁小孩哄! 她就不相信,东宫里有哪个小太监敢喊沈星阑太子哥哥。 苏长乐往后退了几步,快步回到美人榻上坐好,噘起嘴巴,嗔怒道:“我不要,二哥快把它送回去给太子。” 苏天扬挑了下眉:“二哥记得以前你在边关时养了只五彩鹦鹉,那时你可喜欢了,来京城时阿爹把那只鹦鹉给放了,你还生气了好久,吵着阿爹再抓一只给你,殿下便是知道你一直想养鹦鹉,才特意将它送来给你,怎么现在又不要了?” 苏长乐蓦地一噎。 她如今在众人眼里就只有七岁以前的记忆,完全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总不能跟二哥说她屋里要养了这只小家伙,它天天喊太子哥哥,给人误会了怎么办。 苏天扬见妹妹满脸通红,微微讶异,问:“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屋内炭火太多了?” 见她热得连脖子都红了,他又皱眉吩咐:“四喜,把墙脚的炭盆子拿几盆出去。” 就在四喜过去搬炭盆时,苏长乐继续任性道:“总之我现在不喜欢鹦鹉了,我不要,二哥快将它送回去给太子。” 苏天扬摇头:“这可不成,你不要的话,你得自己拿回去给太子。” 说话的同时,那头的小白鹦鹉仍兀自的喊着太子哥哥,叫个不停。 苏长乐愈听脸愈红,憋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起身,走到小家伙面前,气呼呼的叉腰哼道:“你除了太子哥哥以外,还会不会说别的?” 鹦鹉歪着小脑袋,与她对望了一会儿,振翅道:“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 苏长乐:“……” 这鹦鹉一定得还回去才行,沈星阑都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长乐热得脸都红透了,抓起一旁黑布,手忙脚乱地将笼子蒙了起来,屋内顿时又恢复一贯的宁静。 “我要怎么把它还给太子?”她两只耳尖红彤彤的,“他明日还会来府里找二哥吗?到时我就将鹦鹉还他。” 苏天扬耸了耸肩:“不知道,殿下最近忙得很。” “忙什么?” 苏天扬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之后苏长乐每天都在等沈星阑来相府找她二哥,没想到沈星阑就如苏天扬所说那样,似乎忙得不可开交,五、六天过去了,再不曾来过相府 那只鹦鹉只要一掀开黑布,就会太子哥哥的喊个不停,苏长乐又不忍心将它活活饿死或冻死,只好偷偷将它养在自己屋内。 而且就如苏天扬说的,她一直都很喜欢鹦鹉,很想再养一只,要是沈星阑没有教它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她肯定早就欢喜到不行了。 几日过去,苏长乐发现不论怎么教那只鹦鹉,它始终学不会别的,只会一个劲的喊太子哥哥,心中不禁又嗔又怒。 这只鹦鹉果然就跟它的主人一样的讨人厌。 最后没办法,苏长乐又将二哥找来,问他能不能请沈星阑过来相府一趟。 苏天扬却是摇了摇头,说:“自从庆功宴之后,太子每次来相府,娘都不让你去见他,就我真将殿下请来,你们也见不到面。” 苏长乐想起前几次沈星阑来相府时,母亲的确都特意让人拦着,不让她去前厅。 她声音了低下去:“那小白何时才能还给他?” 小白是她给鹦鹉临时取的小名,因为迟早要将它还给沈星阑,她就没费心取名,怕到时会舍不得。 苏天扬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二哥待会儿就去帮你把太子殿下约出来,明天想办法带你出府,到时你就能把小白还他。” 第18章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 那原本是小白的叫声,却在恍惚之间,悄然无息的变成了男人低沉嘶哑的嗓音。 耳背似有灼-热的呼吸落下,一下接着一下。 带着薄茧的指腹,自后探了过来,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温柔地摩挲她的唇瓣。 他的薄唇轻碰她的耳廓,耳鬓厮磨间,一举一动皆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令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大手扳过她的脸,微热的鼻息缓缓掠过她漫着桃花意的雪腮,男人霸道而又不失温柔地噙住她娇-软的唇瓣,炽|热|滚|烫的吻席卷而来。 好半晌,他才再一次于她耳畔低声呢喃:“乐乐真好看。” 压抑而隐忍,听得人耳根子一阵发|麻。 他将她抱得紧紧,好似一头蛮牛,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点极轻的笑意:“待我们的孩子出生,也一定同你一样好看……” 他话说得温柔缱绻,尾音哑哑沉沉,听得人脸都红了,眼角眉梢却带着浓烈且不容拒绝的独占欲,宛如黑夜中隐于丛林里的野兽。 苏长乐猛地睁开眼,乌黑的鬓发被汗水浸湿,嘴唇微微地张开。 她慌乱地弹坐起身,环顾四周,确定自己不是在东宫,而是在相府的闺房之后,才哆嗦着嘴唇,大口大口的换着气。 双手抱头,指尖穿过发丝,发现锦被正被自己紧紧的绕在身上时,登时又羞又怒,胡乱地将它踹开,耳根一片烧红。 她怎么会梦到沈星阑,怎么会梦到和他的敦伦之事! 待好不容易平复气息,她才扭过头,看向榻边矮几上的鸟笼,鸟笼里的小白将脑袋埋在羽毛里,安静又乖巧地打着盹。 对,一定是小白天天说这句话,才会害她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所以说,沈星阑为什么要教小白说这句话。 天边浮起一片鱼肚白,屋外偶有鸡呜,微弱的光亮透过窗棂洒入屋内,一半落在榻上,一半落在少女香汗淋漓的脸颊上。 这个梦让她想起前世的一些事。 前世两人成亲之后,不论她如何对沈星阑摆脸色,他脾气虽然别扭得很,却始终都对她释出善意,是她一直不肯接受他。 直到嫁给他的第三年,她突然很渴望有个孩子陪伴自己,两人之间的关系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当时她觉得自己可笑又荒唐,她明明是那么的讨厌他,却又想要这个毁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的孩子,是以,每每和他行完敦伦之礼,她便迫不及待地远离他。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主动示好,结束之后却又狼狈逃离,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发现原来她只是想要孩子,而不是已经原谅他、真心的接受他时,他脸上的神情有多受伤。 沈星阑大概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又或者是发现自己努力了三年,终是一场空,这对于向来骄傲自负的他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那一晚,成婚之后就对她百般千般低声下气的男人,头一次在她面前控制不住脾气。 他一把将她捉了回来,抱回榻上,他却在寝殿内来回踱步,似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消除心中那股被欺骗的怒气。 但没多久,他就又转头,将屋内所有拿得动的东西,全都给砸烂,气得双目猩红。 沈星阑的怒气来得又凶又猛,却在见她被自己突来的举动吓得脸色发白,紧咬嘴唇,见她想下榻,一双玉腿却颤|得厉害,就又立刻冷静下来。 他说:“你别动,孤走便是。” 他连叫水都没有,胡乱的套上中衣及长裤,转身就走,仿佛怕待得太久,他会忍不住再次失控一般。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转身时面上掠过的那抹痛苦,离去的身影有多狼狈与落寞。 苏长乐呆愣愣的坐在床榻上,缓缓地把脸埋进双膝之中。 她突然觉得,自己前世其实对沈星阑很坏。 …… 苏母原本是不同意苏天扬带苏长乐出门的,庆功宴之事外头还传得风风雨雨,苏长乐虽然是受害者,但到底也是话题中的人之一。 后来还是苏长乐亲自出马跟苏母撒娇一番,苏母才点头同意。 苏长乐七岁时,可说野得令人头疼,苏母对她的脾性再清楚不过,知道要是一直关着女儿,指不定哪天她就自己偷偷溜出门,不如让她哥哥陪着出去。 四喜进屋要将笼子盖起来时,看到笼里的小白安静乖巧的看着她,心里有些舍不得:“姑娘真要把它还回去给太子殿下?” 她看得出来自家姑娘心里其实是很喜欢这只鹦鹉的,否则姑娘也不会天天看着它,甚至一直想教它说别的话。 苏长乐怕自己心软,不敢看小白,梗着脖子,语气强硬:“要,我又不喜欢它,它吵死人了。” 四喜将黑布蒙上笼子,没再多说,主仆俩一前一后地离开明月轩。 待上了马车,苏天扬看了眼呆呆的抱着笼子,一脸若有所失的妹妹,好笑地问:“真不会舍不得?” 苏长乐闷闷的别过头去,抱着笼子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嘴硬道:“不会。” 都养了大半个月了,当然舍不得,就是它老喊太子哥哥,老说乐乐真好看,简直令人臊得慌。 要是留着,她指不定又会做那种奇奇怪怪的梦。 苏天扬见妹妹明明不舍极了,却又执拗的非得将小白还回去,无奈又宠溺的摇头一笑。 苏天扬和太子约在广贤轩,兄妹俩刚走进广贤轩,负责伺候太子的小太监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苏姑娘、苏二公子,殿下已二楼候时许久,请随奴婢前往。” 那名小太监是新面孔,原本从小伺候沈星阑到大的那名太监,不久前才折在了慎刑司。 沈星阑就在二楼的雅间内,苏长乐进到雅间时,他正一只手抓着宽袖,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他一身玄衣,矜贵优雅浑然天成,举手投足赏心悦目,好看得像一幅画。 “来了?”他抬头看向她,削薄的唇瓣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眼里闪着愉悦的光采,显然心情极好。 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笑,苏长乐的心那一瞬间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颤|得呼吸都乱了。 少年的目光热烈而直接,她不自在的别开眼,耳根泛着一层不太明显的红。 察觉到她的闪躲,沈星阑捏着茶盏的手指蓦地一僵,不受控制地收紧。 自庆功宴之后,两人就一直没有见面,沈星阑担心苏父苏母会跟她说什么,怕她再像以前那样避着他。 没想到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重生之后每次见了他就会笑容灿烂,甜甜地喊着他太子哥哥的小姑娘,果然如他所担心的那般,不再对他笑,也不再主动喊他太子哥哥。 四喜没有跟进来,装着小白的笼子一直被苏长乐提在手上,她将笼子放到沈星阑面前,扭头就想走。 沈星阑快一步放下茶盏,起身拽住她。 一拉一扯间,苏长乐重心不稳,直接往后一倒,摔进他宽阔厚实的胸|膛。 他的怀抱一如记忆中温暖,拥着她的臂弯强健有力,衣袍底下的胸|膛覆了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隐绰,结实坚韧。 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料传了过来,温热的呼吸自头顶洒落,简直与梦境如出一辙。 早晨的梦忽地跃进脑中,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像是揣着只兔子,怦怦直跳个不停,慌忙挣开他的怀抱。 苏天扬:“……” 苏天扬知道太子这是好不容易见着了人,不想妹妹走才会捉住她,却看不懂妹妹这是在干嘛,他觉得妹妹有些奇怪。 苏长乐的二哥就在一旁,沈星阑自然不会乱来,连忙松开手。 “怎么这么急着想走,可是孤那次在庆功宴上吓着了你?”沈星阑怕她又要走,急忙开口留人。 第19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庆功宴上的事…… 苏长乐愣了下,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拉过他的手,推开他的衣袖。 沈星阑一双手臂其实还没完全好,当初他下的手太重,到现在都还缠着绷带。 太医也说,就算之后好了也必会留疤。 沈星阑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手臂,眼眶慢慢地红了起来,心里一疼,想哄她说没事,他的伤就快好了,可嘴上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重重的“嘶”了一声,仿佛伤口还会疼一般。 苏长乐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殿下的伤还没好?” 沈星阑听见她生疏的称呼,眸光暗沉一瞬。 真不再喊他太子哥哥了。 “还没好,”他摇了摇头,接着问:“你怎么不喊孤太子哥哥了?” 苏长乐沉默,心想还不是小白天天喊太子哥哥,喊得她都有阴影了,她突然觉得这四个字喊起来有点羞耻。 “嗯?”沈星阑想上前一步,再靠近她一些,不过苏天扬就在一旁,他实在不好过于靠近。 苏长乐低下头,黛眉微蹙,看起来很是苦恼,好半晌,才小小声的说:“上次参加庆功宴时,哥哥们和温楚楚说,未出阁的女郎不能随便喊别的男孩子哥哥,这样会让人误会。” “所以我以后不能再喊你太子哥哥了。” 沈星阑:“……” 他要杀了苏玉和苏天扬! 沈星阑沉默片刻,见苏长乐似乎又想转身离去,眸光一闪,倏地跌坐在一旁木椅上。 苏长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再回头,只见少年脸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牙关咬得死紧,似乎正忍耐着极大的痛楚。 她想起沈星阑那日浑身是血的模样,心头猛地一跳,紧张的靠了过去:“怎么了,很疼?你的手伤这么严重吗?居然到现在都还没好。” 苏长乐见他表情十分痛苦,不敢乱动他的手,只有些无措的扭头问道:“二哥,太子哥哥这是怎么了?你快找人来看看。” 沈星阑听见她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太子哥哥这四个字,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这次就连苏天扬都被沈星阑吓到,立刻大步上前,想看看他是不是伤口又绷开了。 就在他蹲下的同时,沈星阑撩起眼皮,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苏天扬顿了下,瞬间心领神会。 他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后,轻轻咳了一声,语气是少有的认真严肃:“殿下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他手伤还没好,可能暂时没办法把小白带回去养了。” 苏长乐:“……” 她看着自家二哥,狭长漂亮的凤眼微微瞪大,眼里带了些不敢置信。 要是她真只有七岁记忆,指不定还真要信了她二哥的话。 苏长乐现在终于意会过来,她二哥原来跟沈星阑是一伙的,所以二哥才会想方设法要带她出来,让她和沈星阑碰面? 她狐疑的看了沈星阑一眼,见他神色痛苦的模样,却又觉得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低眉沉思片刻,才又怯生生的抬眸看向沈星阑,语气娇娇柔柔,神色担忧:“太子哥哥,你的手真伤得这么严重,不能把小白带回去养吗?” 小姑娘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清冽澄澈,闪着灼人的明亮,眼中尽是担忧,沈星阑忽然有点不忍心欺骗她。 沈星阑黑眸沉沉的望着她,犹豫了下,微微别开脸,道:“其实也没天扬说得那么严重,只是……” “孤想知道,为何你不要它,孤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鹦鹉的。” 沈星阑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微蜷,沉默片刻,才又将头转了回来,看向她时,那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里,意外的带着严肃和紧张。 “是因为,父皇不答应孤与你定亲,所以你讨厌孤了?孤真的从来没想过,孤居然头一次送人东西,就这么被退回来。” 他话说得小心翼翼,最后那两句,甚至听得出,她坚持退回的举动,确确实实的伤到了他的自尊。 苏天扬听见太子的话,温和俊朗的眉眼间流露几分讶异。 他一直都知道太子对妹妹的心思,何奈妹妹从小跟太子不对付,喜欢的又是四皇子。 太子从小骄傲自负不可一世,性格别扭,心里想什么一般都不会透露出来。 他从来不知坦率为何物,明明喜欢却总是口是心非,不敢表露心迹,表面上装作不在乎,从来就只会靠欺负妹妹来引起她的注意。 所以说,喜欢一个女孩干嘛欺负她呢?看看,欺负到后来就只有注孤生的命,要不是这次沈季青突然在庆功宴上犯了大错,他的妹妹早就嫁进晋王府了。 是以,太子今日突如其来的坦率,着实让苏天扬意外至极。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他应该待在外面才对。 苏天扬素来是个行动派,还没等妹妹回答太子,就突然丢下一句“我去解手”,人就一溜烟的走了。 苏长乐错愕的看着二哥离去的身影,待雅房的门再度关上,意识到这里就剩她和沈星阑时,再次不自在起来。 其实方才她听到沈星阑说,他第一次送东西就被退回来,心中便充满罪恶感。 前世两人见面总是吵,其实她也有一点责任,她一直对沈星阑抱有成见,他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不吵才怪。 可是现在,这个素来极好面子的少年,却没像以往那样的别扭,而是难得坦率的,将心里想法全说了出来。 沈星阑见她久久不语,心头蓦地一痛,有些狼狈的别开头。 苏长乐并不知道,这个曾经别扭又欠揍的少年,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才终于学会坦率,终于懂得如何用语言表达他真正的感受。 她只看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失落与受伤。 苏长乐怔了怔,见他手臂打直,全身紧绷僵硬,浑身上下都透着紧张,突然又有些于心不忍。 前世沈星阑所有盛气凌人的骄傲与肆意,就是被她一点一点磨得干干净净。 苏长乐想起前世最后变得冷冰冰,永远板着一张脸,再也不笑的沈星阑,忽地眼眶一热,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迅速地低下头,抬手抹去眼角泪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笑道:“谁说我讨厌太子哥哥啦!” 沈星阑心头一震,猝然回头,直愣愣的看着她。 小姑娘声音又娇又甜,笑眯眯的看着他,弯弯的眼眸盛满了明媚,满是依赖和欢喜。 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仿佛他便是所有。 他的心里就像打破蜜罐一般,直从心头甜到舌尖,就连空气里都带着丝丝甜意。 原本黯淡无光的一双眼,再度闪闪发亮了起来。 他努力的抿直嘴角,却不知道自己眼角眉梢早已全是笑:“你,不讨厌孤?” 苏长乐粲然一笑:“不讨厌。” 沈星阑听见她带着撒娇的软语娇音,心里霎时软得一塌糊涂。 朝思暮想了许久的小姑娘,如今就近在咫尺,她身上散发着干净香甜的气息,甜美的笑容简直要将人的心都化了,诱人沉沦。 她未施粉黛,一袭浅粉镶银丝万福苏缎齐腰襦裙,却将她本就粉腻似雪的肌肤,衬得愈发娇滑玉嫩,冰肌玉骨。 沈星阑的眸光一点点幽暗了下去。 他喉结滑动了下,嗓音微哑:“那你,喜欢孤吗?” 心跳紧张地快了几分。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那你,喜欢孤吗?” 少年一身玄衣,眼里满是璀璨的光芒和期待,再不是记忆中千帆过尽的死寂。 他还是那个鲜衣怒马,心高气傲的沈星阑。 猝不及防听见他如此大胆而直白的问话,苏长乐的呼吸和心跳,有一剎那通通都停了。 她有点想捂住逐渐发热的脸颊,心脏不受控地砰砰狂跳起来。 沈星阑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纤白的手指下意识的攥紧衣摆,见他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苏长乐轻咬朱唇,鬼使神差地反问:“那天庆功宴上,太子哥哥说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我,是真的吗?” 她没发现自己的脸颊此时已经红得像是熟透的水蜜桃,粉粉嫩嫩,白里透红,教人情不自禁的想咬上一口,一尝它的香甜。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沈星阑微微偏过头,脸庞微微绯红,像是害羞了。 这一瞬间,苏长乐突然觉得,这样的沈星阑真好。 活生生的,会笑还会害羞。 沈星阑手指微动,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爆炸,不仅跳得异常飞快,还撞得心口都泛疼。 雅间内,温度渐渐攀升。 “孤──” 他刚回过头,正想说什么,雅间的门就突然被人从外踹开来,打破围绕在两人之间紧张气氛。 苏长乐倏地一惊,下意识的回过头,望向门口。 沈星阑则是反射性的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护到身后。 屋内已然攀升到最高点的暧|昧,骤然消散无踪。 来人一身大红色银丝暗纹华服,雍容华贵,风流倜傥,身后跟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沈季青。 沈季青见到沈星阑握住苏长乐的手时,眼底掠过一抹阴郁。 站在最前头,也是踹门的那个男子,苏长乐也认得,他是大皇子沈延书,为萧贵妃所出。 苏长乐有些讶异。 萧贵妃与林皇后可说水火不容,前世她也未曾听见沈季青与大皇子交好过,这两人如今怎么就走在一块了?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沈延书。 沈延书虽然走在最前头,却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兴味盎然的扫了她与沈星阑一眼,便散漫的走到一旁的八仙椅坐下,悠悠哉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季青微微一笑:“臣弟听闻三哥在这儿,就想过来和三哥讨杯茶,没想到……”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被沈星阑护在身后的苏长乐:“看来臣弟来得不是时候。” 沈星阑见他眼神直往苏长乐飘去,面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稍稍往前站了一步,将身后的小姑娘遮得更加严实。 “孤还以为庆功宴发生那件事之后,四弟会有好一段时间不出门。” 沈季青之前的确有好一段时间都没出府,庆功宴一事对他而言无疑是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尤其之后他还被相府退了婚,本就不堪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可如今,他听见沈星阑意有所指的嘲讽,却不显半分情绪,仍是一如既往笑脸盈盈。 “多谢三哥关心,臣弟真没想到三哥去了一趟漠北,不止领兵打仗的能力了得,就连运筹帷幄的能力都更进一步。” 沈季青笑了笑,意有所指。 他走到桌前,淡淡的扫了眼放在桌上的鸟笼,一把掀开上头的黑布。 苏长乐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小白又太子哥哥的喊个不停,想上前从沈季青手里拿回黑布,却意外发现小白居然安静得很。 沈星阑上前,从沈季青手中拿回黑布,慢条斯理的将它蒙回笼子上。 “四弟和大哥若要喝茶请随意,孤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沈星阑提起鸟笼走到苏长乐面前,道:“乐乐刚不是说要去百锦堂?孤这就带你去。” 百锦堂离广贤轩不远,都在御街上,里头卖着各式各样的点心零食,是苏长乐初入京时,每次来御街都会去的地方。 沈星阑怕她不记得百锦堂,又道:“里头有卖你最喜欢的龙须糖和冰糖葫芦,还有着京城才有的软桃糖。” 苏长乐十分配合,听见有糖能吃,双眼一亮,歪着小脑袋笑靥如花:“那我们快走!” 她主动握住沈星阑手腕,脚步轻快的拉着他离开雅间。 沈季青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就在苏长乐要越过他身旁时,抬手将人拦下。 沈星阑快一步将鸟笼塞进苏长乐怀中,反被动为主动的牵起她软|绵的小手,另一手不着痕迹的隔开沈季青探过来的手。 擦身而过时带起一阵风,转眼就出了雅间,沈季青什么也没碰到。 从头到尾都沉默看戏的沈延书却在这时,忽然笑出声:“看来京城第一美人就算摔傻了,也依旧将咱们的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沈季青:“大哥现在可相信,三哥就是为了苏长乐,才会在庆功宴上对我下狠手了?” 沈延书眉梢微挑,低头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 苏天扬就在广贤轩外,看到太子牵着妹妹的手出来时,微微一怔。 “殿下──”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沈星阑就将原本被苏长乐抱在怀中的鸟笼,一把塞到他怀中。 “孤带乐乐去一趟百锦堂。”沈星阑言简意赅。 “哦,那臣也──” 沈星阑:“你就留在这,孤带着她去去就回。” 苏天扬:“……” 这就是传说中的见色忘友,过河拆桥? 广贤轩就在京城人潮众多的御街上,街上人潮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苏长乐与沈星阑两人容貌又极为出众,一出广贤轩,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只多不少。 苏长乐下意识挣开沈星阑的手,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沈星阑蓦地手心一空,他愣了愣,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她的手好软,就如她的人一样,又娇又嫩,他还想再牵。 他想正大光明的牵着她的手,想两人走在御街时,就算成为众人焦点也不用避嫌。 沈星阑没有失落太久,他朝她笑了笑,微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温柔似水。 “人很多,你得跟好孤,不能乱跑,知道吗?” 苏长乐没错过他才方一闪而逝的失落,犹豫片刻,就在沈星阑转身欲朝百锦堂走去时,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沈星阑一愣,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长乐冲着他甜甜一笑:“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她的笑容太甜,沈星阑呼吸一窒,险些就要冲上去将人狠狠抱住。 他侧过头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头突如其来的悸动,嘴角扬起克制而愉悦的笑容。 “好。” 这声好说得又低又沉,透着一点缱绻的味道。 他脸上的笑容犹如初冬暖阳,衬得他俊美精致的面容,愈发的明亮动人,一时间竟让她有些挪不开眼。 苏长乐微微垂下眼帘,难得安静的跟在沈星阑身后,进到百锦堂。 苏天扬十分识趣的留在原地。 待两人回到他面前时,苏长乐怀中已经多了两大袋的点心零食。 苏天扬好笑道:“买这么多,也不知吃不吃得完。” 苏长乐不以为然:“吃不完二哥就帮我吃。” 就在苏家兄妹准备打道回府,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苏长乐刚在马车内的软榻坐下不久,就见本该离去的沈星阑,也跟着爬上马车。 苏天扬问道:“殿下怎么上来了?” 沈星阑若无其事的在苏长乐身边落座:“孤有事要去相府一趟。” 苏天扬:“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要跟臣商讨?” 沈星阑:“孤此次拜访相府,的确有事相托,但不是你。” 苏长乐用疑惑的眼神无声询问。 沈星阑笑了笑,未再多言。 第21章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苏长乐进到相府大厅时,苏母与苏父两人恰好都在。 苏母见到女儿回来,笑吟吟的起身,正要开口问她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就看到了沈星阑跟在后头走进来的身影。 苏母一怔,面上笑容淡了些,与苏泽同时起身行礼:“臣/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苏泽的目光在女儿及太子间来回扫视。 且不说沈星阑在宣帝面前直言自己的心上人就是苏长乐一事,就算沈星阑那日没说,光是他自庆功宴之后就三天两头的往相府跑,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他所为何事。 苏泽原本是想养闺女一辈子的,但自那日听见太子趁女儿昏迷不醒时,对她上下其手还轻薄了她,心中那股怒气便愈发难平。 他苏泽的女儿怎能白白吃亏! 苏泽气了这么多时日,见太子分明被宣帝拒绝,却还是不死心的往相府跑,心里也早有了主意。 就算他的女儿如今只余七岁心智又如何,太子既然摸了也亲了,那么他就该负起责任! 苏长乐并不知她阿爹心里究竟都想了什么,只看到她阿爹神色淡淡,大步来到她和沈星阑面前。 苏泽:“不知太子今日前来相府所为何事?” “乐乐来,咱们回去后院,你和娘说说,今日你和天扬出门都去哪儿了?”苏母眉眼温柔的笑问着苏长乐,亲昵揽住她的肩,不着痕迹的将人带开。 沈星阑见苏长乐又被带走,漆黑的眼眸不禁暗了几分。 他不想再等了。 “孤有一事想与苏相商讨。”沈星阑收回目光,直视苏泽。 他话说得很轻,但即将随着苏母离开大厅的苏长乐却听得一清二楚。 半晌,她像是想到什么,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沈星阑似心有所感一般,抬眼朝她望来。 少年原本稍显冷峻严肃的眉眼,在对上她时骤然柔软,一双桃花眼看着她时全是笑。 他眼中笑意灼灼,温柔得似要将人融化,一点也没有记忆中的促狭笑意或充满挑衅。 他干净的眉宇间褪去了稚气,虽然依旧散发着天生的骄傲与贵气,却也平添了几许她未曾见过的成熟与稳重。 苏长乐心头微微一颤,突然发现自己对这样的沈星阑有点没辙。 她没发现自己的耳根子已慢慢染红一片,仍故作淡定的别开头,随母亲回到后院。 沈星阑却是眼尖的瞥见她耳尖的那抹红,眼中笑意不禁深了几分。 苏泽见到太子居然在他眼前和女儿眉目传情,这几日压在心底的那股不爽,再次窜了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殿下请随臣来。” 另一头,苏长乐已经跟着苏母回到明月轩。 苏母见四喜抱着两大袋糖果,哭笑不得地问女儿:“你让天扬带你去百锦堂买糖了?” 苏长乐摇头一笑:“是太子买给我的。” 苏母见女儿接过四喜递过来的冰糖葫芦,吃得眉开眼笑,忽然就不说话了。 待苏长乐吃完一串冰糖葫芦,见她吩咐四喜去找苏天扬,将小白带回来屋内,才又开口:“方才天扬带着你去见太子了?” 苏长乐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心虚的瞥了母亲一眼,垂眸敛首,长长的睫羽低掩,小小声的“嗯”了一声。 母女两人这才进屋说了一会儿话,外头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四喜带着小白回来时,特地在门口抖了抖身子,拍了拍身上沾的雪,去了一身寒气才进屋。 外头冷,四喜鼻尖微红,她没注意到屋内气氛不对,一面走,一面笑道:“夫人、姑娘,外头落雪了,今年的初雪来得真早啊,幸好我们回府了。” 说完,便要将装着小白的笼子,放回平时摆放的茶几上。 苏母若有所思的看着四喜手上的笼子,冲她道:“把笼子拿过来。” 苏长乐紧张了起来,说:“就只是一只鹦鹉,没什么好看的。” 苏母似笑非笑的看了女儿一眼,动作麻利,刚掀开笼子上的黑布,就听小白又开始不停地说:“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苏母愣了愣,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接着又看了眼桌上那两大纸袋里的点心糖果,想起女儿刚回府笑靥如花的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幽幽一叹。 “囡囡就这么喜欢你的太子哥哥?居然连鹦鹉都会说太子哥哥了。” 这头苏母话方落,那头笼子里的小白居然就学会了新词:“囡囡喜欢太子哥哥、囡囡喜欢太子哥哥、囡囡喜欢太子哥哥……” 苏长乐:“……” 之前不论她怎么教,小白死活都学不会新词,现在怎么突然又会说了! 沈星阑养的鸟果然跟他的人一样莫名其妙! 苏母听见鹦鹉的话,眼神再度微妙起来。 苏长乐一张俏脸慢慢涨红,摇头摆手:“不是,小白说的这些话都不是我教的。” 苏母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显然一点也不相信女儿的话,意味深长道:“连鹦鹉的小名都取了。” 就在苏长乐欲哭无泪,想开口解释时,相府的管事齐嬷嬷进来禀报:“四皇子送了一只小雪狐过来,说是要给姑娘的。” 苏长乐在听见齐嬷嬷的话之后,面上热度慢慢退了下去。 苏母听见脸色也是变了变。 女儿早就和沈季青解除婚约,如今又差人送东西过来,这是何意?难不成他还妄想娶女儿当侧妃? 苏母淡声道:“让晋王府的小厮回去,就说相府不适合养雪狐。” 苏长乐一直对毛茸茸小动物没辙,沈季青也算是十分了解她了,若她真不记得七岁以后的事,肯定会欢天喜地的收下。 齐嬷嬷面有难色:“不是晋王府的小厮送来的,是四皇子亲自送来的,如今四皇子人就候在大厅,说要亲手将小雪狐交给姑娘。” 苏母自然不可能让女儿去见沈季青,但如今沈季青都亲自上门送礼,也实在不方便当着他的面直接退回去。 “就说姑娘已经歇下,你代她收下小雪狐。” 齐嬷嬷应了声是。 “阿娘,我不想养。”齐嬷嬷离开后,苏长乐立刻出声。 她也不明白沈季青究竟想做什么,难道是今天在广贤轩看到沈星阑送她鹦鹉,他才特地送来雪狐? 苏母无奈:“就让下人们养着便是。” 苏长乐就连让下人们养也不想。 她忽然想起前世温楚楚就喜欢这只雪狐喜欢的紧,温楚楚甚至还曾经抱着这只雪狐,到当时已经是太子妃的她面前耀武扬威,一脸羞怯难为情的暗指沈季青极疼爱她。 思及此,苏长乐心中轻笑,好似不经意道:“不如……阿娘明日便将这小雪狐送过到温府。” 既然温楚楚这么喜欢这只雪狐,便自然要将这只雪狐送给她才是。 “什么?” “您不是说楚楚与四皇子定亲了吗?小雪狐本来就是四皇子的,不如转送给楚楚。” 苏母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女儿一再撒娇,再加上苏父听闻四皇子此举,想起沈星阑在书房中对他说的那些话也觉不妥,苏母这才不得不点头同意。 翌日。 温楚楚收到苏府送来的小雪狐时,简直肺都要气炸。 她是认得这只雪狐的,这只小雪狐刚出生时,她还开玩笑的跟沈季青说过她很喜欢,可惜沈季青像是怎么也听不懂一样,从没想过要将雪狐送她。 自从她与沈季青在庆功宴上闹了个大笑话之后,最后她虽然被指给了沈季青,再过几日便要嫁入晋王府,但那日之后,沈季青就没主动找过她。 他对她不闻不问,将她冷了大半个月,现在居然将如此珍贵,她又这么喜欢的雪狐,送给已与他解除婚约的苏长乐。 这也便罢,苏长乐居然在收到的隔日,就又转头将沈季青送给她的东西,送过来温府。 要不是苏长乐早就摔成了傻子,温楚楚都要以为她是故意膈应她。 温楚楚原以为这件事就够气人,没想到几日之后,她原以为这辈子只能永远待字闺中的苏长乐,居然迎来了震惊整个京城上下的赐婚圣旨。 第22章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那日到府宣旨的,是专门伺候宣帝的太监总管陈公公。 当苏长乐听着陈公公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苏泽之女,苏氏长乐蕙质兰心,品貌出众……与太子甚称天作良缘,特赐婚于太子为太子妃,不日成婚,一切仪式着礼部……”时,可说整个人都傻了。 之前宣帝不是才说不可能让沈星阑娶她当太子妃,为何现在又突然赐婚了? 这与前世毫无二致的赐婚圣旨,令苏长乐愣怔了好半晌,脑袋一片空白,直到苏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茫茫然的领旨谢恩。 宣帝是疯了吗?居然把已经摔成傻子的她赐给太子当太子妃? 她当初之所以决定装疯卖傻,就是不愿意再卷入沈星阑与沈季青两人之中,不想再沦为他们兄弟争夺皇权中的一颗棋。 她知道宣帝绝对不会同意让一个傻子太子妃,才放心大胆的和沈星阑接触,但为什么,到头来她还是成了太子妃? 难道就算重活一世,有些事也是注定会发生,无法更改?比如温楚楚还是嫁给了沈季青,比如她最后还是被指给了沈星阑。 苏长乐怀疑自己还在作梦,不禁伸手用力的捏了四喜一下。 四喜吃痛的哎了一声,小心的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不解地问:“姑娘干嘛突然捏四喜?” 苏长乐问:“疼么?” 四喜可怜兮兮的瘪着嘴:“疼。” “原来这真的不是梦啊……” 宣旨的陈公公还得回宫跟宣帝复旨,没多久留就离开了相府,苏泽也跟着陈公公一块离去。 大厅就剩下苏母与苏长乐及苏氏兄弟。 苏母听见女儿的话,忍不住笑了:“囡囡那么喜欢太子哥哥,之后就能和他天天在一块了,难道不开心吗?” 苏天扬点头附和:“是啊,你不是说你喜欢太子殿下么?” 苏长乐错愕的看着二哥与母亲,心想她何时说过她喜欢太子了?接着想起这几日父亲三番两次进宫面圣的事。 该不会是阿爹见她与太子相处甚欢,所以就进宫游说皇上,让太子负责那日庆功宴上他本就该负的责任? 就在她还在错愕的同时,又见齐嬷嬷匆匆忙忙地来到众人面前,说东宫那边派人送来了聘礼。 这下就连苏母都愣了愣,不由得问齐嬷嬷:“是送来聘礼单子还是聘礼?” 齐嬷嬷刚刚才被门口的场面给震住,现在下整个人还兴奋得老脸通红,她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大的排场。 “单子有,聘礼也来了!”齐嬷嬷一想到外头的场面,心中喜悦越发澎湃,话声不自觉加大,“夫人您赶紧出去看看,哎,奴婢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光聘礼就拉了上百车,听太子派来的秦公公所言,这些聘礼全都是太子一手准备的,秦公公还说了,之后礼部那边还会再送聘礼过来!” 一般下聘礼,除了表示对女方的尊重与诚意之外,同时还有着另一层类似“你收了我的聘礼,就是我的人”宣示主权的意思在内。 当初沈季青和苏长乐虽然定下了婚事,可因为当年她年纪太小,沈季青那边也没给过聘礼,也因如此,在庆功宴之后的退婚一事才会如此顺利。 两相比较之下,太子这是有多急啊?这跳过了议亲直接定亲就已经算是破了惯例,如今居然圣旨刚下就直接送聘礼过来了! 苏母虽然早就看出太子对自家闺女的心意,可太子这一番急着下聘的举动,依旧令她哭笑不得。 苏母见齐嬷嬷满面红光,不禁失笑道:“好,我这就出去看看。” 苏长乐还在晕晕乎乎,苏母就已经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去看看齐嬷嬷究竟有无夸大。 苏玉与苏天扬对视一眼,快步跟上母亲及妹妹。 苏母来到相府门口,看到停在相府门前,一车又一车,绵延到街尾还看不到底的聘礼之后,不由得感叹,这太子果然对女儿极其上心,就连聘礼都比别的皇子多上数倍。 沈星阑这下聘的速度之快及场面之盛大,不只震惊了苏府上下,更是震惊了整个京城。 若要说对于苏长乐被赐婚为太子妃一事,最为震惊的,莫过于那些世家贵女们。 自庆功宴结束后,各家贵女便寝食难安,无一不引颈期盼太子妃之位能落到自己头上。 可没想到,这等来等去,居然等到了苏长乐被指给太子! 苏长乐若是没摔成傻子,按她的家世与品貌,被指婚太子那再正常不过,可如今她都只剩七岁心智,又如何能担得起未来国母之位,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是以,不止温楚楚气得要疯,就连其他原本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入主东宫的贵女们也是气得咬牙切齿。 尤其是在得知赐婚当日,相府便迎来一车又一车的聘礼,里头不止珠宝、头面一套又一套,十二礼等大小聘,就连大定必需的活大雁都有之后,更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温楚楚再过五日就要出嫁,嫁的还是皇子之一,自然免不了被人拿来与苏乐长比较。 由于已入冬,大雁并不是那么好捉,当初晋王府下聘时是以鹅代替大雁。 如今两相比较之下,苏长乐不止单是聘礼就压过所有人的风头,就连当初晋王府声称难捉的活大雁都有,当初沈季青准备的聘礼可说完完全全比不上,也难怪苏长乐单是接聘礼,就已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沈星阑于漠北之战,横扫千军,如今大捷而归,天下百姓皆赞他为大齐战神,声势正高,今日这般大动作的下聘,明眼人一瞧,便知他究竟对苏长乐有多上心,不知羡煞了多少闺阁女子,又让京城里多少姑娘心碎了一地。 温楚楚完全没想过,在成亲前夕居然还要被苏长乐压得灰头土脸,抬不起头。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看到之前苏长乐从沈季青手中转送给她的小雪狐,乖巧的坐在旁看着她,自庆功宴之后便挥之不去的耻辱感,陡然于心中翻腾而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温楚楚难得失态,伸手一挥将茶几上的杯盏全都扫落于地,又哭又笑。 为什么苏长乐即便成了个傻子,自己依旧比不过她? 为什么苏长乐依旧风光无限,而她却连一辈子最重要的一次大婚,都成了苏长乐的陪衬,成了贵女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房内便满地碎片,桌椅东歪西倒,除了床挪不动以外,里头的东西几乎全被她给砸烂。 …… “外头都在说温二姑娘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以为把姑娘您的晋王妃之位抢走,便能风风光光的嫁入晋王府,没想到太子殿下抢在她与沈季青大婚前夕,求来了赐婚,还给姑娘送来了这么多聘礼。” 四喜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什么,忽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说:“哎,姑娘您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奴婢实在是替您气不过才会这么说。” 打自赐婚一事下来之后,相府上下便一片喜气洋洋,前来贺喜送礼者络绎不绝。 此时外头正飘着雪,铺了地龙的屋子暖烘烘的,榻边的矮几上静摆着一个小巧的白瓷香炉,香炉飘着袅袅香气。 苏长乐懒懒的倚在美人榻上,笑问:“你气什么?” 四喜犹豫片刻,才支支吾吾道:“其实奴婢、奴婢半年前就撞见过温二姑娘和四皇子在一块。” 苏长乐漫不经心地说:“我与太子、四皇子及温二,四人是青梅竹马,他们在一块也没什么。” 四喜摇头:“不是的,那时我和平儿出门采买,我看到了温二姑娘上了四皇子的马车,再下来时虽然没什么异状,可唇上的口脂都掉了,我当时回府就想和您提,可平儿一直说是我看错了。” 苏长乐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就听来人进屋禀报,说宫中又来了旨意,要她尽快到前厅接旨。 是林皇后召她入宫的中宫懿旨。 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负责宣旨的太监,是林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周公公。 苏泽与苏家兄弟俩如今都不在府中,相府就只有她们母女俩。 苏母听到周公公说到“奈何行仪欠佳,特此宣苏氏女即日入宫,接受宫规教习”这几个字时,蓦地脸色一变。 苏长乐则是若无其事的提裙领旨。 苏母忧心忡忡的看着苏长乐:“不如我随你一块进宫……” 周公公似笑非笑的看了苏母一眼:“皇后娘娘就宣了苏姑娘一人进宫,丞相夫人恐怕不宜随行。” 苏长乐见母亲脸色有些难看,笑眼弯弯的揽住她的手臂:“阿娘别担心,您不是说皇后娘娘最疼我了吗?女儿如今虽然不记得许多事,但还是可以自己进宫的。” 周公公掐着嗓子笑道:“苏姑娘自幼就受皇后娘娘疼宠,丞相夫人可还有什么不放心之事?” 林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都这么说了,苏母哪还敢说什么,只能默默不语的将女儿送上轿。 苏长乐又不是真傻,就算林皇后想拿学习宫规她也不怕,只是她有些意外,毕竟前世就算她嫁入东宫,林皇后依旧对她极好,未曾用这样的方式给她下马威。 她心中并无忐忑不安,但当华盖八抬轿抵达午门,宫人掀开车帘扶她下轿准备换乘撵车,负手而立的玄衣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姿蓦地跃入眼帘时,她面上不自觉地浮起浅浅笑意,心里流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一旁宫人见到太子,连忙躬身行礼。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周公公道。 沈星阑没有应声。 雪花飞扬,少年步伐稳健,朝而她来,他分明从容优雅,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到她心上一般。 苏长乐微微垂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总觉得自己心里时不时就像是揣着只兔子似的,不受控的乱跳。 “孤听闻母后召你进宫,特来接你。”沈星阑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的牵起她的手。 苏长乐愣了愣,猛地抬头看他。 他目光轻柔温暖,漆黑的瞳孔里只映出她一人。 苏长乐呼吸微窒,脸颊不受控的热了起来。 沈星阑淡淡扫了一眼周公公:“既然母后召孤的太子妃入宫晋见,孤自该陪她一块前往。” 苏长乐听见沈星阑的话,不止脸颊热,就连耳根子都烧红一片。 他们两人如今才刚定亲,都还未成亲,他居然就占她便宜,在人前喊她太子妃!臭不要脸! 苏长乐想挣开他的手,却在不经意间掠过少年同样烧红的耳根时,咬了咬唇,安静下来。 沈星阑那么别扭的一个人,如今却厚着脸皮来给她撑腰,她又怎能拖他后腿? 圣旨已下,她成为太子妃已经是板钉钉的事,难不成两人还要走前世的老路? 不,她不想。 苏长乐直勾勾地看着他一会儿,忽地扬起唇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坏心眼的逗起他来:“太好了,有太子哥哥陪我,我就不怕啦!” 沈星阑却是眸色沉了沉,牵起她的手,带她乘上撵车,一脸认真的和她说:“不怕,往后万事有孤。” 苏长乐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大手,有一瞬间收得更紧,似是要将她小手揉进他的掌心中一般。 感受到沈星阑的慎重与珍视,苏长乐蓦然一阵心虚,有些无措的抿了抿唇。 太子要跟,周公公自然不敢拦。 林皇后见到太子与苏长乐并肩来到凤仪宫时,眼中闪过一抹微妙光芒。 两人刚行完礼,林皇后正要开口,沈星阑却早一步供手说道:“儿臣听闻母后今日召长乐进宫,想来是为了前几日的赐婚,故特此前来禀告母后一事。” 林皇后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意示太子继续说。 “这个赐婚是儿臣自己求来的,当日父皇答应赐婚时,同时也答应儿臣,长乐如今情况,礼仪宫规尚不急于一心,待嫁入东宫之后再由儿臣亲自教导即可。” 林皇后听见沈星阑的话,轻轻的笑了笑:“是吗?本宫怎么未曾听闻皇上提起此事。” “想是父皇许久未曾踏足凤仪宫,所以母后才有所不知,”沈星阑淡道,从袖中取出宣帝给他的手谕,转交给周公公,“这是父皇给儿臣的亲笔手谕。” 林皇后接过周公公递过来的手谕,的确是宣帝的字迹。 林皇后弯眸勾唇:“本宫竟不知皇上给了乐儿这般殊荣。” 沈星阑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这手谕是儿臣想法设法求来的,想来是父皇怕您笑话儿臣,才没跟您提起这事。” 自从庆功宴之后,林皇后的凤印便被皇上收了回去,不止如此,这凤印最后还落到了萧贵妃手里,她本就难堪至极。 现在宣帝居然还直接越过她这个中宫之主,免除太子妃学习宫规,还未曾通知她,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林皇后捏着手谕的指节微微泛白,面上不显神色却已怒火中烧,宣帝既然发了话,她自然无法将人强留。 苏长乐随着沈星阑离开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沈星阑刚才说这次的赐婚是他求来的,不是她阿爹要来的? 两人离开凤仪宫时,他一如往昔,不紧不慢的落在她身后半步。 直到她要上马车,沈星阑才开口:“很快就会举行大婚。” “什么?”车帘半掀,苏长乐回头,呆呆的看着他,朱唇微张,贝齿半露。 少年玄衣墨发,浅浅一笑,万物失色。 “你上次问孤,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是真的吗,孤还没回答。”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执起放在唇边。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粉光若腻的肌肤上,唇瓣轻轻捻过她的酥|滑的手背,少年如鸦羽一般漂亮的长睫半落,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独占欲。 之前两人未曾定下关系,他不能说,如今,他已可光明正大倾诉心意,无需遮掩。 沈星阑薄唇于她手背轻轻啄|吻,目若朗星,款款深情掩于其中。 苏长乐蓦地屏住呼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他温柔抬眸,目光凝在她面上,极低的轻笑一声:“是真的。”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好听得教人沉醉,划过耳畔,带起一阵酥||麻与颤-栗。 即便苏长乐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如今听见他亲口坦承,心脏依旧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她的脸瞬间红了,脑袋一下变得空白。 沈星阑看到她红透了的脸,有些意外,就在他怔愣的当下,苏长乐猛地推开他,仓皇地逃进马车里。 “我、我想回家了!” 马车内飘来苏长乐慌张的声音。 沈星阑无声一笑,舌|尖轻缓的舔|过刚刚捻过她手背的薄唇,一面说一面作势要掀起车帘:“孤送你?” 苏长乐吓了一跳,抓住车帘,急忙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太子哥哥别送我。” 沈星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提起了这件事,居然还在这么多宫人面前,明目张胆的说喜欢她! “好。”沈星阑低沉地笑出声,眼尾挑起几分满足的愉悦。 马内里的苏长乐自然看不到此时他脸上的神情,一旁宫人头也都压得低低,不敢乱看。 只是那干净纯粹,肆意爽朗的笑声,莫名的引人留恋遐思。 …… 沈星阑说很快就会举行大婚,就真的很快。 就在沈季青才刚迎娶完温楚楚前一日,两人便定下成婚的日子,就在一个月后。 太子娶妃礼节繁褥,礼部原本选了两个黄道吉日,都是在年后,太子却都不满意,非得赶在年底前迎娶丞相嫡女才行,此事几乎传遍整个京城。 温楚楚与沈季青成亲那日的喜宴上,便有不少宾客在讨论太子与丞相嫡女的婚礼,可说风头完完全全被盖了过去。 沈星阑虽然为苏长乐求来了宣帝的手谕,苏母却仍不放心,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宣帝再大度,也无法长期容忍太子妃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为此,苏母特地为女儿请来教习嬷嬷,教导她宫规及礼仪。 幸好苏长乐不是真的傻,否则她又得吃一次苦,教习嬷嬷见她一点就通,连连称赞,苏母也因而放心不少。 这期间,沈星阑亲自来过相府一趟,是专门为苏长乐送来大婚时要穿的凤冠霞帔,此举无疑彰显了对她的绝对重视。 那日苏长乐虽未能跟他见到面,但当她听闻四喜传述太子面上笑容有多愉悦时,心头却淌过一股奇异的暖流。 光阴荏苒,转眼就到了大婚这日,苏府张灯结彩,迎亲队伍的阵仗依旧浩浩荡荡,十里红妆,热闹非凡,一切都与前世无异。 苏长乐一身大红喜服,眉间轻缀一抹金花钿,妆容精致,雪肤花貌,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抿,就连平时伺候她伺候惯了的四喜,此时都被自家姑娘的貌美倾城所震。 四喜看得羞红了脸,傻愣愣地称赞:“姑娘肯定是四喜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新嫁娘。” 苏长乐抿嘴轻笑:“说得你好像看过别的新嫁娘一样。” 四喜嘿嘿了几声,一旁的全福人倒是连连附和,听得苏长乐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前世就嫁过沈星阑一次,只是当时的她心如死灰,就算上了大红花轿依旧像个失了魂的人偶。 如今再次披上凤冠霞帔出嫁,心情却已大不同。 一想到自己又要嫁给沈星阑,苏长乐心里没由来的紧张了几分。 苏天扬背着妹妹准备上花轿时,发现了她的不安,不由得低声道:“囡囡放心,殿下自幼便倾心于你,两年前我与殿下受困雁门关,之所以能活下来也全是因为殿下还想着你,二哥可以保证,殿下定是良人,必不会负你。” 苏长乐愣了愣,突然很想知道两年前他们究竟发生何事。 太子娶妃,相府嫁女,围观百姓只多不少,几乎京城的每一条大街都被堵地水泄不通,迎亲队伍绕着京城走了几圈,才终于来到东宫。 花轿停下,苏长乐下轿时,竟觉得有几分的紧张与羞涩。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却倏地被人一把打横,揽腰抱起。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苏长乐正准备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红绸, 却忽地被人揽腰抱起,心头猛地一震:“怎么回事!” 才刚惊呼出声,她就落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当中, 一双强壮的手臂紧紧将她抱住。 “别怕, 是孤。” 头顶落下来的笑声低沉而又愉悦, 那是沈星阑的声音。 苏长乐知道周遭肯定都是人, 喜帕下的小脸登时涨红起来:“快放我下来!” 沈星阑轻轻的“嘶”了一声, 垂眸凑近她耳畔,状似苦恼地说:“怎么办, 孤暂时还不能放你下来。” 他就直接这么抱着她往前走。 苏长乐担心自己掉下去,不得已只好伸手环抱住他的脖颈。 沈星阑将她抱得很紧, 她根本动弹不得,见他真不打算放手,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为什么不能放我下来?阿娘说得踩瓦片、跨火盆, 这样才能把不好的习惯和坏脾气都丢掉,你赶紧放我下来。” 一旁的喜娘听见太子妃的话,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殿下您可赶紧快将太子妃放下来, 这误了吉时可不──” 喜娘话才说到一半,便听见“咯嗒”一声,沈星阑一脚将瓦片踩碎,面上笑容愉悦,直接抱着她大步流星的跨过火盆。 沈星阑漫不经心的轻笑:“没有什么坏习惯和坏脾气。” 你的一切孤都喜欢。 “你看不到路, 还要踩这跨那, 太危险,孤不放心。” 苏长乐:“……” 喜娘听见太子的话,蓦地噤声, 心里不禁悄悄感叹:果然传言都是不可信的,都说太子殿下倨傲张狂,自小就和太子妃不对付,不懂得何谓怜香惜玉,可如今对太子妃说的这些话,简直温柔体贴至极,这哪里是和太子妃不对付的模样。 苏长乐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臂微||颤,立刻又挣扎起来:“你抱不动我就别抱,快放我下来。” 要是他们双摔倒在地,可就要在大婚当天闹笑话了,她可不想又沦为京城笑柄。 沈星阑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厚实的胸腔微微震动,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垂首,凑在她耳畔轻声道:“孤只是太开心,不是抱不动,只要是你,孤一辈子都抱得动。” 苏长乐听见他如此直白的调戏,小脸蓦地涨红起来,一路红到了耳根,漫到颈畔,幸好她头上盖着喜帕,旁人一点也瞧不出来她突如其来的羞|涩。 她不是没跟沈星阑亲密过,可却真真从未听过他说这等甜腻的情话,前世没有,今生更从未有。 毕竟之前沈星阑总是动不动就害羞耳根子红,怎么现在说起这些话却是信手拈来?沈星阑到底怎么了,她总觉得这一世的沈星阑有些奇奇怪怪。 身姿修长健硕,一身大红喜服的太子殿下脚步未曾停下,双臂反而将她锢得更紧。 合身的喜服更因两人这般亲昵拥抱的姿态,将他手臂流畅而富有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完全勾勒出来。 跟在后头的宫婢们皆齐齐垂首,几名年纪较小的宫婢听见太子愉悦而低沉的朗笑声,不由得心生羡慕,纷纷面红耳赤。 四喜亦是眉开眼笑的低着头,一眼也不敢乱瞟。 她家姑娘以前跟太子殿下可说哪儿都不合,一见面就吵,她原本还有些担心太子殿下会跟以前一样鲁莽,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真希望姑娘能和太子殿下感情一直这般的好。 只是四喜又有些担心,万一哪天姑娘恢复记忆,知道自己没嫁给自幼心悦的四皇子,而是成了太子妃,到时不知又会如何。 四喜一下喜一下忧,沈星阑则就这么一路将苏长乐抱到喜堂。 待行完太子妃的册封礼与大婚之礼,就在苏长乐以为在帝后面前,沈星阑好歹会收敛一点时,她又被抱了起来。 首位上的宣帝见到太子的动作,不由得笑道:“看来阑儿所言不假,自幼便倾心长乐。” 苏长乐听见主座上宣帝的朗笑声后,想死的心都有了,何奈不论她如何挣扎,左右也是下不了地。 耳边甚至还传来了少年的闷哼声及逐渐沉重的鼻息。 她登时乖如鹌鹑。 沈星阑如今正值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纪,她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点也听不出来那些代表着什么。 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终于安静下来,沈星阑垂眸,见到她一双小手紧紧的揽着自己,柔若无骨的倚在怀中的乖巧模样,优美的下颚弧线骤然紧|绷。 尽管如此,他依旧是步伐稳健的抱着她缓缓前行,一路将人抱回东宫主殿。 偌大的喜房一片红,喜榻上撒了许多桂圆、红枣、花生等干果,寓意新人早生贵子。 待沈星阑将怀中的肤白胜雪美人儿抱到喜榻上,看到她乖巧的乖巧的坐在那儿,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与喜悦。 一旁的全福人还在说着吉祥话,沈星阑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喜秤,原本还算沉稳的心跳骤然飞快。 一切的情景都没变,前世她也是这样安静的坐在喜榻上,只是当他急着为她取下沉甸甸的凤冠,因过度紧张而手忙脚乱的挑开她的头盖时,却意外的对上她哭红的双眼。 当时她伤心欲绝的模样,狠狠地刺伤了他,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底。 他手足无措极了,笨拙而紧张的哄着她,却始终未曾得到她的响应。 沈星阑深吸了口气,他提刀握剑,奔驰战场杀敌时不曾有过一丝的软弱,如今握着喜秤的手竟不受控地微微发|颤。 明知一切都与前世不同,但他心底却仍有些害怕。 害怕这一世她被迫指婚于他,她仍是心不甘情不愿,她仍会伤害难过的落泪。 喜娘见太子殿下迟迟未动,怕误了吉时,连忙轻声开口提醒:“殿下,皇上皇后及众宾客还在宴席上等着您,您可千万别误了吉时……” 沈星阑回过神,终是拿起喜秤,轻轻挑开苏长乐的红头盖。 他忐忑不安,屏息以待,头盖掀起的剎那,他对上一双明亮动人,透着几不可察的紧张的眼眸。 那双凤眸里没有他所担心的害怕与抗拒,更没所谓的伤心欲绝。 喜榻上,风华绝代,姿容绝艳的小姑娘滑|嫩|酥|软的双颊微微泛红,白如凝脂的柔荑紧张地交握在一块,玉白的贝齿,不安的轻咬着粉|嫩|柔|软的嘴唇。 对上他沉沉的黑眸时,她眼睫仿佛受惊的小鹿般微微一颤,羞涩的垂下眼眸。 那含羞待怯的小模样,极为好看,极为魅惑人心。 他的小姑娘这一世嫁给他时,没再不停的掉着泪,不再伤心欲绝。 沈星阑的心跳瞬间漏了几拍,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近乎无限温柔的抚|上她泛着绯|红的脸颊。他曾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梦里的她嫁给他时,亦是这般的笑容甜美而羞涩。 她欲语还休的看着他,纯真却又妩|媚的凤眸眼尾,带着娇|媚的桃花意,低泣时的嗓音细软娇甜,直勾得人魂儿都要飞。 酥|媚入骨的凝脂雪肤,染上一层又一层漂亮的粉,她娇言软语的喊着他夫君时,酥|酥|麻|麻,好听得很。 可每每一伸手想触碰,她就会消失,他从美梦中惊醒,然后发现,现实里什么也没有。 他怕这又是一场梦,只是这场梦做得比较久,比较真实一点,当他好不容易将她娶回东宫,好不容易成为他明正言顺的太子妃时,她又会再度消失。 是以,当修长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而她仍好好地坐在他面前,美目微微睁大的看着他时,他瞳孔骤然一缩,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沈星阑心跳紊乱,双手捧住她的脸,毛毛躁躁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明知这样会吓到她,却依旧不受控地捏住她的下颚,垂首俯身,温热的薄唇迫不及待的噙住她甜美而柔|软的唇瓣。 宫人们纷纷低下头,目光牢牢实实落在自己的鞋尖上,眼观鼻,鼻观心。 像是要确认这不是梦一般,他低下头,削薄的唇瓣温柔的掠过她的耳垂,绵密地细吻她的鼻尖与唇角,再深深的吻住她的唇瓣,于她唇上重重的辗转勾描。 最后又似有些不满足一般,撬开她的唇齿,肆意追逐里面的香|软|柔|腻,大手轻轻捏着她后颈,指腹于滑|腻的肌肤上来回摩挲。 沈星阑的吻来得又快又突然,苏长乐猛地瞪大眼,完全措手不及,只能被迫仰起头迎|合,承受他占有欲十足且霸道不容拒绝的吻。 他的吻如狂风骤雨,攻城略地间极其强势,却又不失温柔。 随着口中清甜交换,苏长乐本就微微烫的雪腮,泛起阵阵羞涩的桃花意。 “唔、唔!”直到她唇瓣飘出几许细软的抗议嗓音,一时意动难以自持的少年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像被烫到一般,慌忙的松开她。 “孤、孤不是故意的,孤……” 他厚实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俊美绝伦的脸庞染上好看至极的绯红,那急着解释的模样些手足无措,看起来就像初识情|味,害羞得不得了的少年郎。 “你……”苏长乐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双颊便骤然爆红。 那细软的嗓音实在过于羞人。 苏长乐一双盈盈秋水的美目闪过羞窘,难为情低下头,轻咬唇瓣,不想理他。 沈星阑见状,着急的撩袍,单膝跪地。他有些懊悔,他居然一时之间忘了,此时苏长乐什么都还不懂。 他伸出手想捧起她的脸却又不敢碰,仿佛她是易碎珍宝,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着,只能远远的景仰膜拜,而不是被他这般大胆肆意对待。 就像犯了大错的孩子,那一副小心翼翼又自责不已的模样,要说有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你别生气,孤只是想到从今往后你便是孤的妻,”那个跟她斗嘴向来口齿伶俐的沈星阑,如今却笨嘴拙舌,“才会一时情不自禁……” 苏长乐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他突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了她,还亲得那么……激||烈,任是两人曾有过无数次亲密,那也实在羞人得很。 她忽然想起前世,大婚那日,他好像也曾这样,她坐在喜榻上无声的掉着泪,他手足无措的哄着她,慌乱的伸手替她拭泪,却越擦越多。 他好像一直都在哄她。 那天他被皇后召进宫,他站在宫门口等她时,面上看起来虽然轻松悠哉,她却没错过他额间布着一层薄薄细汗。 他明显是意外得知她被召进宫,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的,他怕林皇后会为难她。 那天,他还亲口承认,说他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倾心于她。 苏长乐看着眼前只因她垂眸不语,就紧张不已的少年,忽然就心软了。 她抬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弯眸一笑:“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她的笑容软呼呼的,沈星阑凝望着她片刻,确定她面上没有任何恼怒,高悬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苏长乐眨了眨眼,佯装害羞地垂眸,小声道:“出嫁前,阿娘虽然有让教习嬷嬷教过我,可是……可是刚刚太子哥哥突然亲我,我还是有些不习惯……” 沈星阑听出她话中的娇怯羞意,心尖猛地一颤,只觉得心里的空缺在这一剎那,好像都被填满了。 她没有生他的气,没有讨厌他,更没有抗拒,她只是害羞了! 沈星阑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他抬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尖,俊脸微微泛红,低声认错:“囡囡莫怕,是孤一时孟浪。” 见多识广的全福嬷嬷听见小夫妻的这一来一往的对话,虽依旧垂首,眼中却泛起浓浓的笑意。 她见识过无数对新人,见识过许多权贵夫妻,却还是鲜少见到像太子夫妇这般羞涩却又充满情|意互动。 太子夫妇让她想起年少时,她与家里的老头子也曾有过这般美好的爱情模样。 哎,年轻真好哟! 全福嬷嬷低着头,笑盈盈的开口提醒,顺道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太子与太子妃天赐良缘,郎才女貌,如今良时已到,殿下该到前厅宴客了,待晚上再来与新嫁娘喝合卺酒,今年洞|房花烛|夜,来年生个胖娃娃。” 沈星阑怕苏长乐又害羞,不敢再有多余举动,若无其事的起身,垂眸整了整喜袍,轻声道:“囡囡若饿了就先让四喜端东西进来吃,孤得先去参加宴席。” 苏长乐听见他口中的“囡囡”二字,不知怎么地,面上又是一热。 沈星阑离开喜房前,不忘吩咐四喜:“凤冠太重,先伺候太子妃卸下。” 他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又会走不动,舍不得离开。 太子大婚,宴席上帝后端坐首席,太子二座,前来敬酒者不断。 任谁都看得出沈星阑心情极好,就连宣帝见到儿子眉开眼笑的模样,都不由得朗笑出声。 苏长乐嫁入东宫,府里的两位兄长自然也参与了这场喜宴。 苏玉平时虽对这个妹妹严格了些,心里却也是极为疼惜苏长乐的,原本他还有些担心父亲的决定过于冲动,不过自宣帝下旨赐婚之后,从沈星阑一连串的动作,都足已证明他的确对苏长乐极为上心。 是以,苏玉见大婚之日太子红光满面,亦是笑盈盈的上前敬酒。 苏天扬则早就知晓太子的心意,他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有点担心妹妹会真嫁给沈季青那个卑鄙阴险的小人。 “臣恭贺太子殿下。”苏玉与苏天扬上前敬酒时,身后还跟了与沈星阑在漠北时出生入死的一众将领。 沈星阑瞬间被众人团团围住。 苏天扬见到沈星阑唇角还残留几抹大红色口脂,陡然一愣,眯了眯眼,道:“殿下莫不是在来宴席之前,就……就忍不住……” 苏天扬到底没有过心仪的对象,还是个不识情滋味的毛头小伙子,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要如何陈述这件事才比较妥当。 苏玉甩开折扇,无奈摇头一笑。 那些已经成家的将领们,则纷纷露出暧|昧的神情,一个一个越发踊跃的敬酒,欢笑声不断。 沈星阑听见苏天扬的话,面上笑容愈发愉悦灿烂,无半分羞窘,他也不急着将口脂拭去,反而来者不拒,敬酒一杯接着一杯喝。 就在苏天扬好不容易想到适当的说词,不远处却传来沈季青一贯的温润笑声:“臣弟恭贺三哥大喜。” 苏天扬淡淡的扫了沈季青一眼,见他完全不理会跟在身后的温楚楚,不由得冷冷一笑。 幸好妹妹没有嫁给他。 而那些将领们,两年前都差点因为沈季青折在雁门关,见到他亦是纷纷敛起笑容。有些性子比较耿直的,甚至几乎要绷不住脸色。 沈季青一走近,自然也瞧见了沈星阑唇上的口脂,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砰!” 跟在他身边的温楚楚倏地一惊,愕然抬眸,只见沈季青手中的酒杯已被他捏得粉碎。 她连忙掏出绢帕替他擦拭:“王爷这是怎么了?” 温楚楚慌乱抬头,顺着自家夫君的目光望去,正好瞧见沈星阑漫不经心的抹去唇角上的大红口脂。 温楚楚陡然一僵。 她的夫君难不成在吃太子的醋?!苏长乐如今都成了他的三嫂,他怎能还对她念念不忘! 温楚楚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沈季青再如何也不可能惦记着苏长乐,他说过他从未对苏长乐动过心的。 可惜事与愿违,向来风度翩翩,进退有度的沈季青却猛地推开她,一脸阴郁,愤然拂袖而去。 再次成为众人焦点的温楚楚,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难堪的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提裙追上自家夫君。 晋王夫妇离去之后,宴席很快又一片和乐融融,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贺喜敬酒声不断。 待宴席结束,再回寝殿时已是夜深人静。 沈星阑其实无心参与宴席,很想早点回来,但碍于之前与宣帝所做的约定,这场喜宴注定无法早退。 回到新房时已然一身酒气。 偌大的喜房一片红,喜榻上的美人儿肤白如雪,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正乖巧的坐在那儿,看见他推门进来时,还抬起头来冲着他甜甜一笑。 这一瞬间,沈星阑突然就觉得今晚于宴席上的种种忍耐,通通都值得了。 “孤还以为你会先睡下。”他被灌了许多酒,声音有点哑,朝她走来的脚步却不显半分踉跄。 他意识清醒得很。 苏长乐听见开门声,心跳乱了一瞬,随着沈星阑越走越近,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帕子。 沈星阑来到她面前,见她抬眸娇娇怯怯的望着自己,心尖就像被羽毛轻轻挠过,温软得一塌糊涂。 他突然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苏长乐早已卸下凤冠,洗漱完毕,换上大红寝衣,此时三千青丝随意的披于身后,一缕垂在身前,脸庞泛着漂亮的粉,宛若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衬得她越发娇小可人。 他垂眼,喉结滚动,心中那股疯狂念想几乎压抑不住。 他低声问道:“虽然孤知道你不会饮酒,但大婚的合卺酒还是必需要喝的,你能喝吗?” 苏长乐见他清冷的眸子里已染上明显的醉意,却还一脸正经的问着她,不由得歪着头笑了笑,答非所问:“太子哥哥是不是已经醉啦?”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就倏地被拉起身,跌入他怀中。 沈星阑居然不发一语地将她牢牢抱住! 抱着她的少年宛若一只撒娇的大猫,脑袋斜靠在她的肩头,顺着她的话,低低哑哑地呢喃:“嗯,孤醉了,囡囡……” 染上醉意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撒娇与缠|绵,灼|热的呼吸一下下的落在她的脖颈之间,薄唇偶尔擦过她酥|嫩的肌肤,惹得怀中的小娇儿不住瑟缩肩膀,看起来醉得不轻。 苏长乐怕痒,他脑袋又在她脖颈间蹭来蹭去,原本还算平静的一颗心,都不禁被他蹭得有些乱了。 浓浓酒气随着两人相拥的姿态,飘入鼻端,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果然醉了。 苏长乐有些无奈仰着头,抬起细软的小手,戳了戳他的脸,轻声问道:“那还要喝合卺酒吗?” 说到合卺酒,沈星阑似乎又清醒了过来,立刻站直身子,不发一语的牵起她的手,来到摆放着合卺酒的花雕木桌前。 前世他们其实没有喝合卺酒,她生气的将酒杯砸了,还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 大概也只有她才敢那么大胆,敢在大婚之夜冲着大齐的太子殿下发脾气。 沈星阑就那么的任由着她,想干嘛就干嘛,她发脾气就让她发,她又哭又闹就让她哭闹。 唯有一点绝不让步,他宁愿委屈自己睡在罗汉榻上也不离开新房。 “喝。”沈星阑说话的声音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一双黑眸明亮亮的,可脸上的醉意却是掩不住。 苏长乐看着这样的沈星阑,眼底漫上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丝丝笑意。 这一世的沈星阑,真的有点可爱得过分了。 她拿起合卺酒,一人一杯,主动的踮起脚步与他手臂交绕,双双饮下合卺酒。 苏长乐并没注意到,在她闭眼饮酒的同时,近在咫尺的少年眸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喝完合卺酒,沈星阑突然有些粗鲁的夺下她手中的酒杯,瞬间将她打横抱上喜榻,伸手就要解去她的喜服。 苏长乐蓦地一愣,浓密卷翘的睫毛飞快扑扇,她下意识的按住他的手,心跳如雷。 沈星阑大概是见到了她眼中明显的慌乱,蓦地停下手边动作,垂眸问道:“教习嬷嬷可给你看过小册子了?” 苏长乐自然看了。 前世她未曾看过,这一世她虽然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却也有点好奇,所以乖乖的看了小画册。 只是她觉得画册上的人都好丑,她隐隐记得沈星阑没那么丑的,不过前世两人行敦伦之礼时,她总闭着眼,其实也没怎么瞧过。 只隐约记得,他肌肉结实,身姿流畅漂亮得很。 苏长乐迟迟未答,沈星阑以为她太害羞所以没看。 他沉默片刻,再次俯身,将她困在怀中。 两人靠得极近,鼻尖几乎相碰,她能感觉到他呼吸落在她的脸颊上,甚至能将他纤长漂亮的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气息扑鼻而来。 苏长乐其实很少这么近距离的与他对视,以往两人行敦伦之礼时,屋内的微微幽暗,看不太清楚对方。 沈星阑的呼吸在这般近距离的注视下,慢慢地变得粗.重起来。 她白皙的脸庞浮上两抹绯红,觉得心跳又开始加快。 “没看也没关系,孤教你。” 苏长乐:“……” 那么容易就害羞的沈星阑居然说要教她? 难道是他喝得太醉,所以才变得这么大胆,不知害羞为何物? “要、要怎么教。” 沈星阑听见这话,觉得她实在可爱的紧,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垂眸望着她,漆黑的眸里翻涌着暧|昧到骨|酥的柔情,一字一句轻缓而低哑:“只要你别怕,孤都会慢慢教你。” 话落,他捏起她的下巴,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吻上了她的唇。 苏长乐下意识想躲开,他另一只手却扣住她的后脑勺,她被困在双臂之中,动弹不得。 沈星阑抱着她,碾转地吻了一会儿,随后一点点将这个吻加深,带着属于他的味道。 温热闯进了她微张的口中,细细的扫视过她嘴中的一切清甜,温柔而贪婪的,一步步攻城略地,最终和她的温热翩然起舞。 他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也带着极尽的隐忍与克制,酒意自他口中渡了过来,她仿佛跟着喝醉了一般,原本挣扎的小手在不知不觉中,转变成紧抓着他的衣袍。 他修长的大手似在安抚她一般,先是轻轻顺着她的乌发,指尖穿过发丝,滑到她精致小巧的耳垂,再落到她的脸颊,一举一动皆温柔近乎小心翼翼。 直到苏长乐凤眸泛起水雾,整个人都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他才松开她。 “学会了吗?” 苏长乐:“……” 他这是真的在教她? “学会的话,孤再教你接下来的……” 听见他沙哑的话声,苏长乐感觉脸颊更烫,立刻摇头:“没有学会。” 沈星阑凝望她片刻,低低一笑:“好。” 于是他的唇再次落了下来,这一次,他“教”得比前一次更加地“用心”。 教得她直透不过气,嘴巴和舌|头都酸了。 一吻过后,苏长乐的大红寝衣不知何时落了大半,半掩半开的领口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亵|衣的红绳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细软的雪脯泛着几许不明的红,大红亵|衣衬得少女的凝脂雪肤越发的酥|嫩。 不止冰肌玉骨惑人心弦,就连眼角眉梢荡着的桃花意,都教人难以自持。 沈星阑眸色一暗,双臂不由自主将她揽得更紧。 苏长乐凤眸迷离,唇瓣再度逸出几许抗议的细软嗓音。 她算是明白了,若是她一直说学不会,这个醉鬼怕是要这样“教”上她一整晚。 苏长乐虽然被亲得迷迷糊糊,脸烫得好像要烧起来,却没忘记沈星阑的吻及动作有多熟练,她甚至现在都还能感觉到他的异样。 沈星阑肯定有经验。 想到他可能碰过其他侍寝宫女,苏长乐心里突然堵得慌,甚至还窜起就连她自己都无法明白的不悦。 当沈星阑又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鼻尖,低声的问她学会了没时,她忍不住别过头,哼哼唧唧的吐出几个字:“太子哥哥以前是不是亲过很多人?” “什么?”正准备再度诱哄乖巧可爱的小娇儿,继续“教导”的沈星阑,听见她突如其来的问话,骤然一愣。 她这是……吃醋了? “阿娘说皇子们都有侍寝宫女,你教我的这些是不是都是从她们那里学来的。” 苏长乐越说越觉得的确有这个可能,她还记得沈星阑前世头一次亲她时有多么笨拙,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要伸|舌|头,完全不似现下这般熟练,还能将她撩得头晕转向。 想到这,苏长乐心中原本的小怒,瞬间就烧成了大火:“起开!我不要跟你学这些,太子哥哥去找那些侍寝宫女玩就好。” 沈星阑听出她细软嗓音里的怒意与委屈,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无奈。 “没有什么侍寝宫女。”他好笑道,低哑的嗓音里全是掩不住的愉悦笑意。 苏长乐却是一点也不信,毕竟沈星阑前世根本就不会这些,他笨得很。 他不知道要边亲边偷解衣袍,不会一双手专挑人害羞的地方摸,更不懂得耍|流|氓。 她非常确定,沈星阑已经跟别人学过了。 难怪早上他那般大胆,敢在众人面前抱着她走来走去,难怪他今晚不再脸红害羞! 苏长乐想起之前动不动就耳根红的少年,再看到眼前俊脸泛着醉意,却该吃的、该摸的一个都不落的少年,心中越想越气。 沈星阑不纯洁了! 她突然觉得好难过,前世就算她与沈星阑那样的不合,他也从未纳过任何侧妃或侍婢,两人大婚之前他更是从来没有过旁人,为何这一世的沈星阑就变了。 苏长乐觉得自己又开始矫情了,沈星阑贵为储君,前世他是对她抱着愧疚,才会身边始终只有她一个。 可这一世他没有害了她,她在人前又是一个傻子,他早晚会纳家世好、人品也好的女郎为侧妃,她又有什么好难过? 难不成还指望他像前世一样,不管皇上如何施压,不管皇后如何费尽心思想往东宫塞人,他的身边却始终只有她一个吗? 不,不对,她之前好像真的一直这么认为。 她自私的认为沈星阑也会和前世一样,所以才会在听见他说他从很久以前就心悦于她时,隐隐觉得开心,才会不那么抗拒这个赐婚,甚至暗自期待再次与他结为夫妻。 她都这么期待,都想这辈子和他好好过,他居然在两人大婚之前,就先有过别人,他怎么能找别人学这种事! 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苏长乐简直越想越委屈。 沈星阑见怀中的小娇儿眼眶红了起来,死死的抿着嘴唇,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的模样,心疼的受不住,低头不断的轻啄她的眉心。 “孤真的没有过旁人,更没有过侍寝宫女,孤只是、只是今日在宴席间询问了,那些已有家室的那将领一些诀窍罢了。” 沈星阑见她仍是不愿理自己,不由得急了,他总不能说这些都是前世从她身上学来的罢! 他轻轻的在她唇上碰了碰,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孤真的没有任何经验,孤十五、六岁时就远赴漠北,带兵打仗,军营里半个女郎也无,就连在远赴漠北前也没有过,孤从十二岁那年就只心仪你一人,旁的女郎从未多看一眼。” 苏长乐抿着唇不说话,但在听见他说他从十二岁那年就开始喜欢她时,心中再度淌过一股奇异的暖流。 然而这些都无法解释,为何他的吻和他的动作如此熟练。 “孤真的是情不自禁,无师自通。” 沈星阑现在就是后悔,他不该过于心急,他忘了苏长乐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就算很多事不记得了,她却依旧精明得很。 “你要是不信的话,孤明天就带你一块去见父皇,让父皇证明孤的清白。” 沈星阑见她始终不语,慌乱的低下头,动作笨拙的乱亲一通。 苏长乐见他双眸漫上一抹猩红,急着的神情也不像假,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怪他了。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那太子哥哥把衣裳脱掉给我检查。” 沈星阑才刚回京不久,要是真是在大婚前夕有过其他人,身上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沈星阑听见她的话,怔愣一瞬:“什么?” 她嘟着嘴,又细声地重复了一次:“把衣裳脱掉。” 沈星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呼吸蓦地粗.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长乐:我醋我自己。 沈星阑:孤真的是清白的,孤有苦难言。 此章留言将有红包掉落!感谢小可爱的支持,爱你鸭,么么啾! 下一章更新时间:11月14日,零点零分准时更新,下一章一样会发红包!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可爱:eina 2个;桃子mom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萦绿 15瓶;诊断好难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把衣裳脱掉。” 苏长乐见沈星阑呆愣愣的不动, 不由得来了气,趁他发愣之际,一个使劲, 将人推倒于榻,欺坐于上。 漂亮及腰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 于空中划出一抹漂亮的弧度。 天旋地转, 床幔一阵轻摇, 两人位置瞬间交换过来。 沈星阑错愕的瞪大眼。 她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可以明显感觉到少年喜服下健硕的肌肉线条, 随着她的动作而起伏更盛,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沈星阑看着跨坐在腰间上的小娇儿,心脏跳得快要炸裂开,觉得自己就要窒息。 她的长发落在他微烫的脸上,他有些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却不妨碍他的目光逐渐贪婪。 他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喉结滚了几下, 屏息以待。 苏长乐垂眸,看着面上绯|红一片的少年,双眸里落满了紧张,见他又一如往常的害羞了起来,心里彷佛被羽毛挠过似的,又麻又痒。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这一世的沈星阑真的无师自通?是因为这一世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误会,所以他才比较大胆? 苏长乐迟疑了下, 看着沈星阑害羞的模样, 微微泛红的眼角,心头倏地划过一丝甜蜜滋味。 看在这一世的沈星阑这么可爱的份上,姑且信他一次。 正想离开, 纤细柔|软的腰肢却被一双大手牢牢扣住,她的心脏跟着重重一跳。 苏长乐垂眸,犹泛着几抹红痕的雪|脯微微起伏,贝齿轻扣娇唇:“怎、怎么了?” 分明是她先将人推倒,凤眸却不由自主地染上几许羞赧,浑身紧|绷。 沈星阑抬手拨开面上青丝,只见她乖顺地垂着眼帘,雪白的脸庞泛着漂亮浅粉色,微微扑扇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轻.挠他的心尖。 一呼一吸间,尽是他所熟悉的清香,那是她的味道。 她的小嘴嫣红欲滴,似在诱人一亲芳泽,柔腻似酥的香-肩半掩半露,记忆中那一寸寸的娇|媚|甜|软的滋味,再度萦绕心头。 他呼吸微重,比女子还要昳丽的面庞透着几分欲|色,眸色暗得吓人。 喜房内寂静一片,暧-昧的气氛弥漫开来。 他伸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甜软的唇瓣,嗓音微哑:“不是说要检查?” 苏长乐呼吸微乱,只觉得他指腹似带着火一般,在她唇上与心尖纵火,燃起阵阵滚-烫火焰。 “我、我相信太子哥哥,不用检查了。” 沈星阑看着少女脸颊由漂亮的浅粉,慢慢地变红欲滴血,嘴角扬起的弧度尽是甜蜜与幸福。 他收回手,眼中含笑,改握住她撑在他胸.膛上的柔荑。 她的手很软,每每一握都让他舍不得放开。 “不行,”他狭长的眸子上挑着很好看的幅度,眼底翻滚着浓烈的暗.潮,“孤得证明自己的清白才行,这样你才不会胡思乱想。” 苏长乐水亮亮的眸子骤然瞪大,霞飞满面的羞涩模样,清纯中带着妩.媚,美得恰到好处。 沈星阑已经拉着她的手开始解起他的衣襟。 不可言喻的危险直指而来,苏长乐慌乱的想抽|回手,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等等,我说我相信你了!” “不行,孤和你之间不能存在任何一丝可能的误会。”他神情严肃,异常的坚持。 小姑娘檀口微张,吹气如兰,雪腮不受控地烧红起来。 “你……” 她咬了咬唇,发现自己阻止不了他。 沈星阑猛地一个翻身,两人再次易位。 苏长乐跌入大红锦被之中,青丝如瀑散落于身,披散于榻,红被衬雪肤,美不胜收。 束腰落地,衣裳翻飞,大红喜袍轻落榻旁,重重帘幔徐徐地垂落下来。 苏长乐下意识就用手的捂住了脸,光线虽然昏暗许多,她透过指缝,却依然可窥见一二,不过看了几眼,绝色娇靥便已羞红如火。 少年优美流畅的身姿与记忆如出一辙,身上薄薄的肌肉,结实又不过分夸张,毫无一丝赘肉,腹肌线条轮廓分明,充满着爆发力与力量感。 宽肩窄腰,黑发披肩,平时散漫不羁的眉眼,此刻染着慵懒的桃花意,俊美绝伦得教人不敢逼视。 她却像是受了某种蛊惑那般,明知道不该再看,手指间的缝隙却越张越开,上上下下将他全都看了个遍。 沈星阑双膝跪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见小姑娘分明羞怯不已,却还是透过指缝偷看自己,不禁低低一笑。 他轻轻握住小姑娘的一双柔荑,将她的手挪开,哑声低哄:“囡囡可要检查清楚,万不能误会孤。” “孤就只有你一个,亦从来只心悦你一人。” 手被拉开之后,她看得更清楚了。 沈星阑有些地方与记忆中不太一样,比如他本该如玉的身姿,此时却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疤,那些伤痕有些吓人,尤其是接近心口的那一道,让人看得怵目惊心。 苏长乐呼吸微窒,一时之间忘了要害羞,她仰起头,愣愣的伸出手,却在快到碰到那些伤痕前停了下来,认真而仔细的隔空描摹那一道道疤痕。 纤纤玉指虽未曾触碰到他半分,沈星阑的呼吸却不自觉地随着她的动作加重。 苏长乐的手指最后停在他心口前的那一道疤上。 她小小声的,近乎喃喃自语的问:“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沈星阑执起她停在半空的小手,垂首凑在唇前,薄唇温柔轻捻,他垂眼看着她,答非所问:“你不记得一些事了,孤当年出战漠北前,曾将你约出来,想与你袒露心意。”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低低一笑,再度低下头,轻啄她的手背。 “当时临近孤的生辰,你却每年都只准备四弟的礼物,孤那时很想要你亲手绣的荷包,但见到你时却总爱说浑帐话,”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愧疚,又带着深深的懊悔,“孤那时很笨,好不容易才想方设法将你约出来,我们却又大吵了一架。” 苏长乐不说话。 她其实还记得这件事。 沈星阑那时嘲笑她的女红,他说她绣得荷包一点也不好看,简直丑得要命,她居然还年年都给沈季青绣荷包,问她是不是故意要让沈季青别着那丑荷包,好让人看笑话。 当时沈星阑和二哥就要出战,她平时虽然与他吵得不可开交,但他们好歹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玩伴,平时虽然不对付,她却也希望他能大胜而归,于是她跑去慈恩寺替二哥求平安符时,也顺道替他求了一个。 沈星阑约她出来时,她本来是要给他平安符的,但他却说了一堆讨人厌的话。她觉得沈星阑简直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肯定疯了才会答应跟他见面,气得不行,当下与他大吵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后来她虽然还是让二哥将平安符转交给沈星阑,他们却未曾再见过面。 再后来,她听闻沈星阑和二哥受困雁门关,她日日辗转难眠,不断祈求上苍一定要让他和二哥平安回来,甚至后来还暗自决定,要是沈星阑和二哥活着回来,她就原谅沈星阑那天说的话。 沈星阑继续说:“你可能不懂孤为何要提刚刚那件事,那是因为,孤曾因心绪不宁判断失误,受困雁门关,当时我军陷入苦战,孤只余一万将士,敌方却是十万大军,所有人都觉得大齐必定全军覆没,孤必死无疑。” “孤也曾那么以为,当时困于雁门关时,孤受了很重的伤,心口这道伤就是那时留下的,孤性命垂危就要撑不过去时,你二哥把你求来的平安符,一把塞进孤的手中,他说,你代表着大齐,底下还有一万个兄弟跟随着你,你不能倒,你要撑下去。” “他说,你不是还有话还没跟乐乐说?你难道甘心什么都不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孤的确不甘心,当时孤想着,不管如何还是得回京见你一面,将那天没能告诉你的话,再跟你说一次才行。” “于是孤回来了。”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必死无疑。 却不想,他仅凭一万将士,咬牙杀出一条血路,一战成名。 苏长乐沉默了一会儿,问:“太子哥哥为何会心绪不宁?” 她似乎能猜到答案,但又希望不是她猜的那样。 “交战前夕孤收到你被指婚给四弟的信息,”沈星阑自嘲的笑了笑,像是在说什么不重要的事那般,“不怪四弟,是孤的心智不够坚定。” 苏长乐闭了闭眼,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就知道是沈季青那个混账。 所以,当初沈季青之所跟宣帝求这个赐婚,也是为了除掉沈星阑,跟她毫无半分干系。 她分明早就知道沈季青有多么可恶,可当她知道就连当初的赐婚,也不过是沈季青的计划之一,心中却还是生出一股巨大的愤怒来。 沈季青居然为了一已之私,不顾大齐太子命丧敌军手中会有什么后果,不顾几万大军及关百姓们的性命,硬是让人将这消息传到前线。 她前世居然会倾心这样一个鄙卑无耻,狼心狗肺之徒。 沈星阑见她脸色发白,以为是被他这番沉重的话题吓到,心里蓦然一疼,他替她拢起耳边散落的青丝,将被他握在掌心里的小手,紧紧的扣在锦被上,十指交握。 垂落下来的几缕长发落到她芙蓉面上,他伸手将它拨开,俯身在她唇畔轻轻落了个吻,把话题绕了回来。 “孤是为了你回来的,孤又怎么会找其他人呢?”沈星阑不知想到什么,耳根突然漫起一抹红,精致漂亮的眉眼泛起几许羞赧,“孤可以转过去让你看背,要是你还是不相信,孤还可以……” 他突然凑近她耳畔,模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他的嗓音微微沉哑,诱人动听。 苏长乐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随着他的低语逐渐泛红。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沈星阑果然不纯洁了! 他居然说他可以不.着.寸.缕,让她好好检查个够。 他今天在宴席上,到底都跟人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长乐原本已经退去热度的脸颊再次烧红起来。 沈星阑见她害羞的脸红了,心中微动,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她。 他不肯放过她,低低笑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孤究竟想跟你说什么话?” 苏长乐听见他低沉浑厚的低笑声,耳根又是一阵热。 她抿了抿唇,其实她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原本想答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却又想到前世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两人就在庆功宴上出了事,最后那句话,他终其一生都未能说出口。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又咽回去了,她不争气的改口问道:“太子哥哥想说什么?” 她问了,沈星阑却又突然不说话了。 苏长乐难为情的别开眼,现下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块。 她衣衫半落,他只着长裤。 她的双手被他握着,十指交扣,高举于顶。 他半跪于上,全靠劲|瘦有力的腰腿支撑,除了手以外,其余并未碰着她半分。 倘若此时有人走进来,透过若隐若现的纱帐观看榻上身影,却是又是另一道极尽缠|绵恩|爱的羞人景色。 沈星阑低下头,充满眷恋地用唇瓣摩挲她香软的粉唇好一会儿,才在她唇畔低语:“苏长乐,孤心悦你。” 孤喜欢你,孤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苏长乐虽然早就猜到了,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自他薄唇吐出来的这几个字,特别地低沉暗哑,听得人面红耳赤。 他眼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在等她的回复。 她慌乱的别开头:“我、我知道太子哥哥的心意了,我相信你教我的这些都不是跟别人学的了。” 听见她把话题带开,沈星阑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他眸色暗了暗,顺势吻上她小巧红透的耳垂,忍着失落,轻声问道:“那刚刚孤教你的可学会了?” 他说话时,温热的鼻息就落在她耳边,薄唇还时不时就轻抿她的耳朵,这般亲昵的碰触,让她忍不住瑟缩起肩膀。 苏长乐羞怯的咬着唇,胡乱点头:“学会了。” 沈星心中的失落被她害羞的模样冲淡许多,他低低一笑:“那孤验收一下成果。” 苏长乐:“……” 他要怎么验收? 他的验收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苏长乐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意识过来自己被套路了,不管她回答学会或是还没学会,他都能继续亲她! 她以为这一世的沈星阑终于不一样了,没想到他还是跟前世一样的厚颜无耻! 苏长乐脸颊一阵烫,她原本想说不要,但想起沈星阑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痕,想起前世自己被沈季青蒙骗时,对他做了许多与说了许多伤人的话,她闭了闭眼,小声道:“那太子哥哥得先松开我的手。” “好。”沈星阑有些不舍的松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萦绕心头的那股不舍还未散去,小娇儿柔若无骨的一双手便蓦然攀上他的颈肩,勾住他的脖子。 他喉结滚了滚,浑身紧|绷起来,她却没有停下动作。 她一寸寸地朝他靠了过来,直到她清甜的气息一点点漫入他的鼻腔,直到她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薄唇。 他的双眸随着嘴唇上传来的温热,骤然瞪大。 她羽睫羞涩地低掩,吻得极其生涩,却令他的心弦寸寸轻-颤。 苏长乐从来没主动亲吻过他,前世两人也很少亲吻,通常都是沈星阑情到深处,失控得难以自持,才会不顾她的闪躲,擒住她的下巴,重重的吻上她的唇。 前世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这一世她被沈星阑亲的时候,脑袋也总是不由自主的放空,苏长乐有点回想不起来他究竟都“教”了她哪些,只好一个劲的捧着他的脸,干巴巴的反复轻啄他的嘴唇。 她的唇很软,娇.嫩欲滴,她的吻很甜,虽然笨拙而生涩,却甜蜜美好地让人几乎失去理智。 沈星阑心跳得飞快,直直撑在榻上的双臂微-颤,他垂眸看着双眼紧闭,对着自己乱亲一通的小娇儿,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苏长乐亲了一会儿,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她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学不来,轻轻“唔”了一声,想松手往后退开,沈星阑却猛地扣住她后脑勺,在她惊愕又慌乱的目光中,反客为主,凶狠霸道的吻,不由分说朝她席卷而来。 沈星阑贪婪的摄取她口中的香甜,她呼吸间全是他霸道醉人的气息。 单薄的大红寝衣,在不知不觉中,完完全全,散落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长乐:你以前嘴巴好坏。 沈星阑:是孤的错,孤不对,孤一吃醋就乱说话,孤现在都改了TvT 11.17前于此章留言将有红包掉落!感谢小可爱的支持,爱你鸭,么么啾! 下一章更新时间:11月15日零点零分准时更新,下一章一样会发红包!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哦~爱你,笔芯!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可爱:eina、桃子momo、诊断好难、t.m、飘然自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ZHL、大衔 10瓶;飘然自由 5瓶;糖衣无炮弹 4瓶;诊断好难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她美目蓦地瞪大, 下意识的想躲开,他的大掌却紧紧扣着她的脑袋。 沈星阑先是极有耐心的在她唇瓣细细摩挲,而后又似狂风骤雨般铺盖下来, 逐渐辗转深入,吻得很深也很温柔。 他温柔的拂开她额上碎发, 修长指尖细细描摹着美好的轮廓。 苏长乐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她前世分明最讨厌、最讨厌和沈星阑亲吻,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每一次被他亲时,整颗心都扑通扑通的,怦怦直跳, 像是要跳出喉咙似的, 腰还开始发软。 心底仿佛有一股奇异的暖流淌过, 像被羽毛挠过一般,心尖随之泛起阵阵颤-栗。 原本紧攥成拳的小手缓缓松开, 她轻咬粉唇,犹豫片刻,白皙的脖颈仰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沈星阑蓦地一僵, 垂眸凝视着生涩的回吻着自己的小娇儿,心底卷起一阵骇浪般的狂喜。 她居然主动回吻他! 苏长乐心跳如鼓,眸色迷离,粉腮漫起羞.涩的桃花意, 红霞一路而下,晕染至白.软玉酥的美人勾。 娇-嫩似雪的肌肤透着羞|怯的胭脂色, 不过几瞬,绽出朵朵绚烂红花。 红花衬雪肤,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他耐心的在她唇上温柔允吻,被汗水浸湿的黑发落在一旁,昳丽的眼尾微微挑起, 黑眸沉沉,深不见底。 汗珠顺着额间,滑过他侧脸与轮廓优美的下颚,落到两人交织一片的发丝之中。 优美流畅的背脊拱起,好似一把拉满弦,蓄势待发的弓。 就在她觉得透不过气,快要晕厥时,沈星阑倏地松开她,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他垂眸看着她,弯成月牙状的桃花眼里尽是无奈,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满是无奈:“你别憋着气……” 声音带着几分低哑,格外性-感,教人听了脸红。 沈星阑见她还是呆呆的,不禁莞尔一笑,头低了下去。 苏长乐唇上一疼,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空气。 意识过来自己居然被沈星阑亲得神魂颠倒,忘了要呼吸,她的脸瞬间就红了。再发现自己就仅剩一件大红肚|兜,感觉脸颊更烫。 她分明两世为人,居然还被年仅十九岁的沈星阑撩.拨得晕头转向,宛若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 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失态至此。 苏长乐顿时觉得自己好丢脸。她伸手捂住烫得几乎要冒烟的双颊,害羞得不敢睁眼。 沈星阑看着又害羞起来的小姑娘,心里温软得一塌糊涂,觉得她可爱至极。他低下头,唇瓣轻轻抿过她捂着脸的手指。 苏长乐只觉得一双手都要烧起来,不禁呜咽出声,鼻音似小动物般绵.软:“可不可以不要学了……” 柔腻似酥的雪肤跟着泛起了羞答答的粉。 她说得分明极为认真,沈星阑的呼吸却不受控的沉重几分。 他扒开她捂在脸上的手,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允住她的下嘴唇,这一次的吻比先前更加地温柔,更加地缱绻,只有纯粹的怜惜。 直到苏长乐眼中泪意消散,他又才小心翼翼地询问:“还是会怕?” 苏长乐两腮酡.红,柔腻似酥的小脸布满薄汗,嘴唇微张,她双眼迷蒙,呆愣愣的看着沈星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虽然什么也没说,沈星阑却是看出她的怯意,心中不禁一阵自责,她如今什么也不懂,他不该这么心急。 薄唇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沈星阑起身,正准备下榻叫人备水,手臂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拉住。 他回首望去,只见满脸娇意的小姑娘,轻咬着粉唇,含羞待怯的看着自己。 沈星阑骤然一愣,呼吸微窒。 苏长乐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刚才沈星阑不发一语的起身,准备下榻离去的身影,突然让她有点害怕。 她其实还记得两人缱绻难分,荒唐却而不堪回首的那一夜。 她也记得两人前世大婚,他纡尊降贵,绻缩着八尺身长,屈就于罗汉榻上沉睡的模样。 沈星阑并非只有大婚那日才睡在罗汉榻,她初嫁他时,他几乎夜夜宿在那张并不怎么宽敞的罗汉榻上。 谁能相信大齐矜贵俊美的太子殿下,天之骄子沈星阑,娶了太子妃之后,温香暖玉却一日不未曾拥入怀过,甚至,连与她同床共枕都未曾有过。 她想,她大概是怕他又要去睡那张罗汉榻,最后又殊途同归,走上前世的路,才会不由自主地阻止他离开。 沈星阑见她拉着自己却又不说话,终于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怎么了?嗯?” 最后一个嗯字的声线极为低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太子哥哥,你生气了么?”苏长乐抿了抿唇,娇声软语的问道,细软的嗓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哭腔与紧张。 沈星阑心里一疼,再度回到榻上,将人轻揽入怀。 他虽然很渴望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却也不想逼她,他不想让她有任何不好的回忆。 沈星阑闭了闭眼,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两人鼻尖几乎靠在一块,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脸颊上,他轻声道:“没有生气,孤只是不想你有任何的勉强。” 他希望她这一辈子都快快乐乐,永远没有烦恼。 尽管沈星阑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再正常不过,她却依旧听出了其中的卑微。 他好像一直都这么小心翼翼。 沈星阑见她眼眶微红,不发一语,越发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当真禽兽不如。 “你别怕,孤不会强迫──” 话未落,他就看见苏长乐忽然伸出手,捧住他的脸,怯生生的亲了亲他的下巴。 沈星阑浑身一僵,简直要疯,下意识的起身就想走。 他知道她还会怕,他不想她有任何一丝勉强。 “孤可以去睡罗汉榻──” 苏长乐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就堵得慌,还觉得有点生气。 她不想让他去睡罗汉床。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发一语地凑了上去,双手攀上他的肩头,堵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不让他走。 反正她本来就欠沈星阑一个洞|房花|烛|夜。 她不想两人又和前世一样,在大婚之夜不欢而散。 “太子哥哥。”她脸上漫起羞涩的桃花意,鼓起勇气说道:“别走……” 她声音娇.柔,甜如浸蜜,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便教沈星阑脑袋轰然一声,理智荡然无存。 苏长乐再度跌回锦被上,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当她重新被困在他双臂之中时,隐约听见他含糊不清的低声呢喃。 “别怕,孤会轻一点的。” 她原本微红的双颊蓦然爆红。 软榻上,桃花意几乎漫出纱帐,羞-红了月色天光。 夜幕寒凉,东宫外、皇城内,大雪纷飞,寝殿间、喜房内,燃着的地龙却过分的热。 温度节节攀升,居高不下。 精致细柔的玉足踢腾几下,最后无力的落在散乱的大红锦被上,小巧的脚趾张开又蜷起,玉白扣着鲜红,美不胜收。 …… 待沈星阑喊水,将苏长乐打横抱去浴间时已近三更。 四喜领着一众宫婢进到寝间收拾时,几乎羞得不敢抬眼往床榻瞧。 一开始候在门外时,四喜没听见屋内有任何动静还有些担心,她和秦公公都双双打起盹,自家姑娘那断断续续的细软呜咽声才骤然响起,没想到这一响就响了大半晚,听得她与秦公公都双双红了脸。 如今太子已经将太子妃抱去浴间,就在四喜红着脸指挥宫婢收搭一片狼藉的床榻时,居然又听见姑娘细碎甜糯的低泣声,她耳根瞬间红欲滴血。 四喜觉得明天再也不敢直视姑娘了。 苏长乐不记得沈星阑到底喊了几次水,她只记得他就是个骗子,说好清洗完便就寝,她却又再度被他困在怀中退无可退。 甚至还异常执着的让她上上下下的将他“检查”了个遍,一再的问她,是不是愿意相信他了。 她明明一直点头说相信,他却始终不肯放弃,直到她软细甜腻的嗓音都哑了,他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温柔的细吻起她。 最后回到床榻时,苏长乐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她乖顺的倒在他怀中跌入梦乡。 沈星阑垂眸看着怀中的苏长乐,只见她眼角犹挂泪痕,娇.嫩的肌肤全是他的杰作。 发现自己将人折腾得太狠,霎时一阵心疼不舍,他抬了抬手,指腹轻轻摩挲她满是娇意脸颊,温柔的将泪痕拭去。 这一刻,他突然很自私的希望苏长乐的记忆能永远停留在七岁这时,还希望她永远地遗忘沈季青,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她恢复记忆想起一切时,又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只要想到两人之后可能还会再回到前世的相处模样,沈星阑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如坠深渊。 他手指肆无忌惮地描摹她的眉眼唇鼻,似要将她此时美好的模样牢刻心中一般,最终一夜都未阖眼。 他不敢睡,也舍不得睡。 …… 翌日。 苏长乐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她呆愣的眨了眨眼,好半晌,意识才逐渐恢复清晰。 沈星阑一整夜都将她牢牢抱在怀中,见她醒来,嘴角扬起弧度逐渐变大,眉眼间尽是餍足的笑意,显然心情极好。他用低沉暗哑的嗓音问道:“醒了?” 苏长乐还没完全回过神,额间便是一热,沈星阑的吻落了下来,亲昵而自然,仿佛这个动作他早就做过了许多遍。 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得厉害,并且还是在沈星阑怀中醒来,两人的腿还交织在一块时,她精致漂亮的脸庞渐渐染上一层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实在太困了,睡醒再捉虫跟加小剧场 11.17前于此章留言将有红包掉落!感谢小可爱的支持,爱你鸭,么么啾! 下一章更新时间:11月16日23点00分,下一章一样会发红包! . 预收《病娇将军的小通房(重生)》求收藏~ 云娆姿容绝艳,媚色无双,是容珺的小通房。 容珺清秀温雅,生了一张书生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云娆却是知道他根本不如世人所想的那么纯良。 他人前温润儒雅,芝兰玉树,却日日夜夜将她折腾得极狠。 有一日,容珺被急召边关,云娆终于不用天天伺候,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没想到容珺才刚离京,她当晚就被扔进井里一命呜呼。 云娆重生到刚成为容珺通房的这一年。 这次她决定不奉陪了! 她费尽心思弄来了假死药,心想这一次定能逃出将军府过上好日子。 没想到,假死药效过后,再睁眼,居然还是容珺俊美绝伦的那张脸。 容珺捏着她的下巴,微微笑着,带着薄茧的指腹,温柔的捻过她的唇瓣。 他俯身在她耳鬓轻轻厮磨,嗓音低哑:“娆儿这次又想去哪?” ──你是我的,还想去哪。 【白切黑疯批大将军 vs 一心只想逃娇软小美人】 双重生,1v1,前世今生皆双C,he 男主真病娇,掌控欲极强,爱到偏执不择手段 男主没有任何妻妾,身心唯女主一人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可爱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可爱:eina、叶晨mi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可爱:生人勿扰 5瓶;诊断好难 3瓶;28699010 2瓶;莫陌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 第 27 第章 第二十七章 苏长乐发现自己被沈星阑抱在怀中时, 小脸立刻又红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与沈星阑行完敦伦之礼后,在他怀中醒来。 沈星阑垂眸, 瞬也不瞬的盯着她许久,发现怀中的小娇儿害羞的垂下眼,再不敢抬头看自己,才笑着弯起眼楮, 低下头将脑袋往她布满细碎红痕的脖颈埋去, 撒娇似的蹭了蹭。 苏长乐不自在的挣扎了起来, 却在没多久后便陡然一僵。 察觉到他的异样,她再也不敢乱动,只有藏在锦被内的小巧脚趾紧紧蜷缩, 以及俏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沈星阑属狗的么?而且他为什么一大早就又! 想起昨夜两人的荒唐与疯狂, 苏长乐的脸又烫了起来。 她还是觉得, 沈星阑肯定和侍寝宫女们学过了, 否则他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她八成是被给他哄骗了! 就在苏长乐的心口再次堵得慌时, 刚刚才被她骂完的沈星阑似乎是想印证自己真就属狗, 几许温热自她脖颈掠过。 苏长乐:“!!!” 她瑟缩了下肩膀,皱着眉小声嘟囔:“你干嘛啦, 不要玩了, 好痒!” 因为刚睡醒的关系,她说时候带了点鼻音, 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软。 沈星阑听见她软呼呼近乎撒娇的语气, 心中突然就涌起一股巨大的幸福与满足感。埋藏在她颈肩中的双眸,偷偷闪烁着任何言词都难以形容的幸福与眷恋。 他突然很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还一点也不想让她去凤仪宫请安。 之前苏长乐才刚被指婚给他, 林皇后就想着将她召进宫折磨,若非他提早得到消息,她定要受苦。 两人的姿势实在过于亲.密,苏长乐很不习惯,她红着脸推了推他:“太子哥哥,该起了,阿娘和我说过,大婚隔日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好。”沈星阑虽是这么说,身子也跟着挪动,可最后他却是双手撑在她两侧,垂着鸦羽般漂亮的睫毛,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两人身无.寸.缕,这样的姿势比刚才更羞.人了。 苏长乐觉得,沈星阑似乎跟她认知中的那个沈星阑不太一样,他怎么这时都不会害臊了! 他就这么看着她,目光专注而认真,却始终不发一语。 她抱着双手,捂在白软的美人勾前,脸上热度高居不下。被沈星阑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看,让她忍不住想起昨晚。 昨晚沈星阑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的脸上和胸-膛都布满了薄汗,腹.肌线条比平时还要紧.绷,声音醇厚暗哑,接着他就逼着她逐项检查! 想起昨晚那些不可言说的细碎片段,苏长乐双颊一阵滚.烫,头顶几乎都要冒烟。 她真的觉得沈星阑太坏了! 和成亲前动不动就红耳根的他完全不同,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苏长乐委屈的嘟着嘴,抬眸瞪他,哼哼唧唧的娇嗔:“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要是误了时辰,皇后娘娘定会生气处罚我的,快点起来啦!” 她羞.红的小脸好似水蜜桃般诱.人可口,那瞪人的小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沈星阑终是忍俊不禁。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笑得很好看:“孤的囡囡,喊孤夫君,孤就让你起来。” 苏长乐:“???” 喊他太子哥哥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要她喊夫君,沈星阑简直得寸进尺! 沈星阑将她困在怀中,两只手肘撑于榻,低声诱.哄:“囡囡乖,如今我们已行完夫妻间的敦伦之礼,已是明正言顺的夫妻,往后只有你我二人时,你便喊孤夫君,好不好?” 苏长乐:“……” 他完完全全就是在哄骗小孩的语气! 只是,原来沈星阑也会这么哄人的么? 那为何前世他不这么哄她呢? 苏长乐这才想起来,前世两人刚成婚时,沈星阑的确也曾试着亲近她。 只是前世的沈星阑比现在更加地别扭,更容易害羞,那时他不过说了几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脸就红得像是要冒烟。 他说:“那日庆功宴上是孤对不住你,如今我们已是夫妻,孤定会好好待你,孤身边不会再有旁人,孤的东宫往后就只有你一个太子妃。” 沈星阑说完这些话之后,难为情的别开脸,耳根脖子红透了,就连过分好看的脸庞,亦浮现平时不会出现的红.晕。 当时她极其厌恶沈星阑,见到他害羞的模样,只觉得恶心,觉得他在装模作样,她还记得自己口不择言,对他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想起那些话,苏长乐突然觉得好像有一把钝刀,在心口上来来回回的割,血肉模糊地疼。 沈星阑见她眼眶红了起来,以为自己欺负得太过分,心里一疼,立刻翻坐起身,不再逗她。 这一世和前世不同,他的小娇儿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百般的抗拒他,现在她太害羞喊不出口,他慢慢的等她便是。 沈星阑笑了笑,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甜蜜的气息,刚下榻套上长裤,却浑身一僵,心脏仿佛瞬间骤停。 “怎、怎么了?” 她突然自后紧紧的拥抱住他。 尽管两人有过无数次的拥抱,但她从未主动抱过他,尤其是在温存之后,更是从未有过。 沈星阑只觉得背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温度烫得惊人。 苏长乐虽初及笄,身姿却是玲珑有致,肌肤更如上好羊脂白玉那般的酥|滑|玉|嫩。 沈星阑不敢乱动。 “夫君。” 小姑娘细软甜糯的嗓音自背后飘来,她说得极小声,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沈星阑瞳孔急剧收缩,他紧张的咽了口沫涶,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你刚刚说了什么?孤没听清楚──” 他话未落,那句他以为还要再等很久才能听见的“夫君”二字,再度于耳畔响起。 这两个字让沈星阑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血液直冲脑际,脑中仿佛有烟花在爆炸,这一瞬间,他整个人幸福到晕眩。 沈星阑迫不及待的想转身想苏长乐拥入怀中,可背后的小娇儿却猛地将他抱得更紧,她的声音又娇又软,尾音绵绵,像是害羞极了的那般,有些气急败坏的呜咽:“不许回头!” 苏长乐面上火.辣.辣的烫,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要这样做,她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前世实在对沈星阑太坏,他分明没有恶意,她却总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的每一句话。 等她发现原来他什么也没做错时,他们两人中间却已横了太多难解的误会,而那时的沈星阑,经过岁月的洗礼,尝过各种的背叛,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少年,他一双眼眸死气沉沉,整个人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想起前世那个不再笑的沈星阑,苏长乐眼眶不自觉染上几抹湿.意,她心里空空的,并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昨晚她留住沈星阑时,便打定主意和他好好过,现下一想到他两世都那么地喜欢自己,突然就涌起一股冲动,她想对他好一点,想做些什么弥补他。 苏长乐盯着沈星阑又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的耳根,唇角勾起一抹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蜜弧度。 她咬了咬嘴唇,强忍心中羞涩,抬首凑近,柔.软的唇瓣,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朵,再一次重复,声音温软甜糯:“夫君。” 沈星阑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因过度克制,紧|绷轻|颤。他真觉得自己要疯,他完想没想到,一夜过后她竟是越发娇甜可爱,教人难以自持。 他一开始只想逗逗她,没想到现在受苦的却成了自己。 他简直要被她逼疯! 就在沈星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膨湃,想不顾一切的转身,将她狠狠抱进怀中亲昵怜惜一番时,却蓦然传来一阵清脆有力的叩门声。 “殿下、殿下您该起了,皇后娘娘派人过来,说时辰已不早,皇上就要下朝,让您与太子妃尽速赶到凤仪宫。” 那个秦公公的声音。 苏长乐听见秦公公的话,猛地回过神来,慌慌张张松开沈星阑,害羞的钻进锦被里,闷声道:“太子哥哥快穿好衣裳,快出去让四喜进来为我更衣啦!” 呜呜呜,她刚刚怎么会连喊了三次夫君,她一定是疯了。 她居然还大胆的亲了沈星阑! 她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苏长乐躲在被中,紧紧捂着脸,巴掌大的小脸又红又烫,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听在自家夫君耳中,有多么的娇娇滴滴,惑.人心弦。 沈星阑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怕是要一发不可收拾,利落地穿好中衣之后,命四喜进来替苏长乐梳洗,自己去到偏间让秦公公伺候更衣。 四喜领着一众宫婢进房时,完全不敢直视自家姑娘,只是在替苏长乐更衣时,目光难免触及,当她看到姑娘白皙玉嫩的手臂与雪.脯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迹,脑袋一阵晕晕乎乎,羞得不敢多看。 她完全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散漫不羁的太子殿下,竟也有这般疯狂的一面,难怪她昨夜带人进来收拾床榻时,浴间时不时飘出细软甜腻的低泣。 宫婢们替苏长乐梳了个新妇发髻,再以簪花钿等饰物固定的发髻,四喜则帮她选了只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斜.插.于发髻间,又挑了件端庄大方又不失喜气的衣裳。 苏长乐本就生得精致好看,一夜缱绻之后,原本稚气清纯的眉眼,泛起几许妩.媚,一番打扮下来,仅是略施粉黛,也教一旁伺候她的宫婢们看红了脸。 另一头的沈星阑在秦公公的伺候下,也已换上一袭玄色长袍,他身材匀称,是个天生衣架子,无论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苏长乐一见到沈星阑,粉腮就不受控的热了起来,眼睫扑闪扑闪,就是不敢抬头看他。 那脸红害羞的小模样,说不出的娇娇滴滴。 沈星阑不禁抿嘴轻笑,旁若无人般的牵起她的手:“走罢,孤随你一块到凤仪宫给父皇与母后请安。” 一路上,苏长乐异常安静,唯有两只红彤彤的耳朵,出卖她心中的不平静。 沈星阑看着粉面羞红的小姑娘,差点又要将人揽进怀中亲昵一番。 两人很快就来到凤仪宫,凤仪宫内,帝后坐于正殿,等着新人拜见。 两人恭敬地给帝后行礼,宣帝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睨了太子一眼,朗笑道:“太子如今已达成心愿,那日你答应朕的话,万不能食言,否则就算是你,朕也不会轻饶。” 沈星阑低头笑了笑,恭敬道:“儿臣省得,定会遵守约定。” 原本低垂着头,还有些沉浸在害羞情绪里的苏长乐,听见这些话,心头没来由一跳。 纤白的手指微微蜷缩,心中隐隐不安,她总觉得,那个约定并不是什么好约定。 林皇后听见父子俩的对话,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星阑一眼,笑问:“皇上究竟和阑儿做了什么约定,竟这般神秘,就连本宫也不知。” 宣帝以往最是疼爱林皇后,可如今听见林皇后的问话,俊脸却是立马沉了下来,他半分眼神也没给林皇后,抬了抬手,原本还算温和的嗓音也冷了下来:“奉茶罢。” 苏长乐在铺好的软垫上跪下,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杯。 若非沈星阑再三请求,且林皇后与沈季青于庆功宴上的所做所为,竟不知为何流传到了苏泽耳中,苏泽还一状告到他面前,宣帝断是不可能答应太子娶苏长乐为太子妃。 如今宣帝见到苏长乐叩头动作标准,规矩礼仪挑不出半分错处,眼底不由得掠过一抹讶异。 宣帝接过奉茶时不忘赞许:“太子妃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什么事都一学就会。”笑着给了赏赐。 苏长乐眼睫扑闪,笑容矜持,恭敬地谢恩后,又跪在林皇后面前再次奉茶。 林皇后被宣帝当众甩了满脸冰渣子,面上笑容登时淡了许多,她没有接过茶,笑容温和地说道:“之前太子拦着本宫,不让太子妃入宫接受宫规教习,如今第一天便教本宫与皇上久候,这可该如何是好。” 话中意有所指。 沈星阑起身来到苏长乐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奉茶,撩袍跪地:“太子妃早早便起,是儿臣一时孟浪,才会误了时辰,父皇母后若要怪,怪儿臣便是,儿臣甘愿受罚。” 林皇后素来最疼沈星阑,尤其是在宣帝面前,更是一句重话都未说过,如今沈星阑主动拦下过错,她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就在她还想再敲点苏长乐几句,宣帝却忽然冷着脸道:“太子妃无需接受宫规教习,是朕特许的,如今又拿这事来说做甚?” 若不是林皇后和老四在庆功宴上多此一举,苏长乐如今又岂会嫁进东宫?宣帝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来气。 林皇后面色微僵,接过沈星阑手上的奉茶,笑容勉强的给了苏长乐一些赏赐。见宣帝脸色仍是不虞,不敢再多留太子夫妇,草草结束谈话。 沈星阑与苏长乐才刚走出凤仪宫,便瞧见沈季青与温楚楚的身影。 沈季青走在前头,步伐很大,温楚楚提着裙,小跑着追在后头,看起来十分辛苦。 沈星阑一看到沈季青,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他牵着苏长乐想快步离开,沈季青却早一步来到两人面前。 “沈星阑!” 苏长乐刚听见声音,就看到平时温润儒雅的沈季青,猛地一把扯住沈星阑的衣襟,上前就是一拳。 沈星阑好看极了的眼轻轻一挑,轻松地接下他的拳头。 他反手推开沈季青,将苏长乐拉到身后护住,沉声皱眉:“这里可是凤仪宫,父皇还在里头,四弟这是在做甚?” 跟在后头的温楚楚见到自家夫君的举动,亦是一惊。 沈季青目光掠过苏长乐脖颈间那遮也遮不住的红痕,眸色晦暗,薄唇紧抿,垂在两侧的双手再次紧握成拳。 “乐乐她就只余七岁心智,你怎可如此丧心病狂!” 沈季青此话一出,不止苏长乐愣住,就连温楚楚都蓦然瞪大眼,完全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沈星阑觉得好笑:“她已经及笄了,她是孤的太子妃,孤明正言顺的妻子,孤哪里丧心病狂了?” 沈季青冷笑:“你就不怕乐乐记起一切之后,会恨你入骨,怨你趁人之危?” 温楚楚不明白沈季青到底怎么了,他昨夜在睡梦中一直喊着苏长乐的名字,醒来后又急着要进宫,怎么看都不像对苏长乐无意。 难不成沈季青以前都是在骗她的?他其实早就喜欢苏长乐,只是碍于林皇后的关系,才不得不放弃苏长乐?现在他看到苏长乐嫁给了沈星阑,所以他后悔了?! 温楚楚死死的捏着手中帕绢,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 苏长乐也觉得沈季青莫名其妙,她一点也不想在凤仪宫前和他牵扯不清,她扯了扯沈星阑的袖子,低声道:“太子哥哥,我们回去罢。” 她不止腿酸,她腰也酸得要命。 沈季青听出她对沈星阑言词间的依赖,心里涌起一股狂躁的怒意,他还想上前再说些什么,宣帝却背着手,自凤仪宫内走了出来。 “老四怎么进宫了?”宣帝淡淡扫了他一眼。 自庆功宴之后,宣帝其实已经对沈季青非常不满,如今已不怎么待见他。 沈季青早在见到宣帝身影时,便迅速地收拾好一切情绪,他温润一笑,看着沈星阑温声道:“儿臣昨日身子不爽,没来得及在宴席上恭贺三哥大婚,今日特地进宫恭贺三哥。” 宣帝看着沈季青,眸色不明,淡道:“你若能真心祝福太子与太子妃,那自是最好。” 沈季青笑脸吟吟的朝沈星阑与苏长乐供手道贺:“臣弟恭贺三哥与三嫂大喜,愿三哥与三嫂百年好合。” 不知道是不是温楚楚的错觉,她竟觉得“三嫂”这两个字,沈季青说到时,都咬得特别重。 宣帝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今日都进宫了,便随朕到御书房一趟。” “儿臣恭送父皇。”沈星阑道,“太子妃昨夜几乎没有阖眼,恕儿臣带她先行告退。” 宣帝笑了笑,没好气的睨了太子一眼,摆手道:“去罢、去罢,难怪今日这么晚才来凤仪宫。” 沈季青听见沈星阑那宣示意味再浓厚不过的言词,再看着他与苏长乐亲昵的牵着手离去,掩于宽袖内的手攥得青筋暴起,面上笑意却愈发温润。 …… 沈星阑与苏长乐刚上轿,沈星阑便迫不及待的将她抱到怀中。 苏长乐脸“腾”地红了起来。 “你、你干嘛啦!” 这都还没回东宫! 沈星阑自后紧紧揽着她,将脑袋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不发一语。 苏长乐察觉到他的双臂微微发.颤,不禁一愣,问:“太子哥哥怎么啦?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星阑不能跟她说,他害怕她会如沈季青说的那样,等想起一切之后,两人终会形同陌路。 他想在还能抱着她的时候多抱一点。 沈星阑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温柔至极的碰了碰她的玉白般的耳垂。 苏长乐:“……” 这是在撒娇? 苏长乐:“太子哥哥到底怎么啦?” 沈星阑只将双臂收得更紧。 苏长乐困惑了一会儿,忽然心灵福至,意会过来。 沈星阑该不会是将沈季青方才那番话听了进去,在害怕她想起一切之后,她会恨他入骨? 她忽然一阵无奈,只觉得沈星阑真的别扭又闷骚至极!难怪这个幼稚鬼前世就只会欺负她。 苏长乐原本背靠着他,她于心底轻叹了口气,艰难的挪动自己,转过身去,换成侧坐在他腿上。 她双手环抱住沈星阑劲.瘦的腰身,轻轻倚进他怀中。 “太子哥哥难道真的相信沈季青说的话?”苏长乐微微瞪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嘟起小嘴,细声说道:“我说过我一点也不喜欢沈季青,就算之后我真的全都想起来了,我肯定也不会喜欢他的。” “而且我明明就说过,太子哥哥比他好得太多太多了。”她拧起眉,像是有一些生气,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嗔道:“如今我都与你成婚了,太子哥哥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眼楮笑得微微弯起,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时眼里落满了光芒。她的声音软呼呼的,又轻又柔,笑起来特别甜,特别撩人。 她真的好可爱啊! 沈星阑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心里所有的暴躁与不安,瞬间就被很好地安抚。 他看着苏长乐,心中充满着说不出的愉悦与悸动,忍不住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虔诚又痴迷地亲吻着。 温热相触,他尝到了清甜的味道。 那是她的味道。 苏长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卷翘而浓密的睫毛飞快地闪扑。 两人浅尝辄止的亲昵过后,沈星阑就又将人松开。 “可跪疼了?”他若无其事般的说起别的,伸手轻.揉她的膝盖。 方才他虽立刻上前接过奉茶,可林皇后还是让她跪了一小段时间,他可太心疼,太舍不得了。 苏长乐半倚在他怀中,呆愣愣的凝望着少年那近在眼前,干净温和的昳丽眉眼,心跳一瞬间漏了几拍。 沈星阑发现她瞬也不瞬的目光,不禁侧眸,莞尔一笑:“怎么了?” 苏长乐猛地敛下眼帘。 她一直都知道沈星阑比女子更为昳丽,但她从来不觉得他生得好看,早就对他的盛世美颜免疫。 可方才那一瞬,她竟觉得沈星阑长得真的、真的,很好看。 苏长乐怔怔的捂着心口,心跳如雷。 她该不会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沈星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长乐:不不不,一定是我的错觉! 沈星阑:嗯? 苏长乐:呜呜呜,不许再你冲着我笑! 沈星阑:? ! 下一章更新时间:11月17日21点,以后就都固定晚上九点更新啦! 下一章更新前都有红包掉落!感谢小可爱的支持,爱你鸭,么么啾!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可爱:风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可爱:桃子momo、eina、t_t、雅咩爹小姐、圆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小熊饼干22瓶;雅咩爹小姐13瓶;ZHL 10瓶;一星满楼6瓶;叶晨mio 5瓶;诊断好难4瓶;韶华不负2瓶;莫陌墨、真。 、卿玖玖、流沙、雯雯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 第 28 第章 第二十八章 “怎么了?”沈星阑垂首, 薄唇轻碰了碰她的耳朵,尾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温柔。 小姑娘头低下去之后就一直不说话,他有些担心。 苏长乐浑身一僵,只觉得被沈星阑的嘴唇掠过的地方, 烫得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苏长乐紧张的按了按心口, 觉得自己真的变得好奇怪。 苏长乐想确认刚刚那一瞬的怦然心动, 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深吸一口气, 再次抬眸看向沈星阑。 沈星阑就那样,一直垂眸看着她, 他目光之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温柔。 苏长乐睫毛乱扇,呼吸瞬间乱得一塌糊涂,她再次飞快的飘开眼神。 完了, 她的毛病好像更严重了, 现在不用看沈星阑, 光是想到他, 她的心脏就跳的特别的快, 就像是快跳出喉咙一样,刚刚与他含笑的目光交接时, 耳根居然还不由自主的一阵烫|麻。 呜呜呜,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有点害怕这样的感觉, 就算前世她觉得自己非常喜欢沈季青,可见到沈季青时她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苏长乐突然迷茫了起来, 不明为何自己会这样,难道她以前不是正真的喜欢沈季青?不,这不可能的, 她若不喜欢沈季青,怎么可能为了他去学自己最讨厌的规矩和女工女红。 可为什么,她不曾对沈季青这般手足无措过? 苏长乐在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之后,就越发不敢与沈星阑对视。 一回到东宫,她就迫不及待的从他怀中退开,满脸通红的逃下车辇。 沈星阑意识到苏长乐是在害羞,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娇.影,眸光不由得带上宠溺与温柔。 午膳时间,膳桌上冒着白菜,热气腾腾,看得让人胃口大开,每一道菜都是苏长乐喜欢的。 苏长乐看到那些菜之后,嘴角不受控地勾了勾。 沈星阑见到回来东宫之后,就一直躲着他的小姑娘抿着嘴角偷笑的模样,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想,应该是昨晚吓到小姑娘了,所以今日她才会一直避开他的目光,还刻意的躲着他。 沈星阑告诉自己,万不能操之过急,这一次,他不能再将人吓跑。 他问:“喜欢吗?” 苏长乐没说话。 沈星阑也没逼着她开口,笑了笑,起身为她布菜。 偌大的膳厅里,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碟的轻微响声。 苏长乐分明已经打定主意,暂时不再看沈星阑,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飘去。 他安静垂眸,认真的为她布着菜,分明是再简单平凡不过的动作,那一瞬间,她心底却突然冒出甜蜜的泡泡。 沈星阑真的很好看,明明是男子,姿容却过分的漂亮,一举手,一投足,充满矜贵优雅,美得就像画中人。 她的脸颊又热了起来。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她真的觉得沈星阑变好看了,她甚至还觉得他生得比自己还要美! 沈星阑若生为女子,她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怕是要不保。 苏长乐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又看他看得入迷,直到沈星阑低低的笑了起来,抬手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太子哥哥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怕被沈星阑瞧出自己的失态,她随口问了一句。 沈星阑看着她,腼腆的笑了笑,垂下眼帘时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孤迎娶你之前,特地前往相府询问过岳母。” 苏长乐不敢相信的看了他一眼。 沈星阑怎么能在两人还未成亲时,就上府问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该有多羞人!怕是又要传出她将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传言。 苏长乐忽然就想起了前世,前世两人在庆功宴上被人设计,她一直觉得是沈星阑强.占了她,但最后坊间的流言蜚语,却都说是她勾.引太子,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他才会一时犯下大错。 当时她好委屈,她有口难言,她又不甘又愤怒,甚至和那些嘲笑她的贵女大打出手,却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就连说喜欢她的沈季青也对她拒而不见,只有爹娘和哥哥们信她。 当时她过得很痛苦,甚至绝望的投井自尽,二哥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实时将她救了起来,接着赐婚圣旨就来了,自尽会连累母家,她就算想寻短也不敢,就那么嫁给沈星阑。 前世沈星阑也曾经为她这么做过,他用最笨拙的方式对她好。 他说,他为了她,跑到相府打探她喜欢什么,她当下觉得沈星阑恶心至极,甚至觉得坊间那些流言就是他传出.去的。 她简直恨他入骨,她冷笑的将膳桌上,他悉心准备的饭菜都扫了下去。 沈星阑僵在原地,他看着她,眼角渐红,张了张嘴,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现在,她只觉得沈星阑好可爱啊,他一点都没变,他就和前世一样,用最笨拙的方式对她好。 他笑起来好看得很,为了讨她欢心的模样也好可爱,苏长乐突然就觉得,他怎么能这么好呢,为什么前世她就一直没有发现呢? 她看着眼前那一道道她喜欢的菜肴,心里忽然很难受,疼得心口几乎碎裂,前世隐忍下来的那些委屈,仿佛在此时找到了溃堤的出.口。 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沈星阑见到她落泪,心里好像被一把钝刀狠狠.捅.了一下,他立刻起身,半蹲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拿起一旁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扳过她的脸,极尽温柔的拭去她面上泪水。 见她犹是哭个不停,沈星阑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偏过头,淡淡的扫了秦公公一眼。 秦公公意会过来,立刻领着四喜及其他宫婢,如鱼贯般退出膳间。 膳间顿时就只剩他们二人。 她无声的哭着,沈星阑只觉得那一颗颗眼泪,全都砸在了他的心尖上,撕心裂肺一般疼痛。 “你别哭、别哭。” 沈星阑手忙脚乱的将人揽进怀中,心急如焚的哄着,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错,还是他做错了什么。 他突然想到,苏长乐是在他说了他去相府,问了苏母她爱吃什么之后她才哭的。难道她是在生他的气?气他私自跑到相府询问这些事? 沈星阑脑袋一懵,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连声道歉低哄:“孤去相府问岳母这件事时,我俩已定下亲事,你别生气,是孤过于鲁莽,思虑不周,你别哭了……” 他抱着她于木椅落座,薄唇不断地轻碰她的额头,眉心,鼻尖,心里涌起巨大的愧疚。 苏长乐听见他自责的言词,低低的呜咽一声,蓦地抬手环抱住他的脖颈。 她吸了吸鼻子,想忍下那股突如其来的泪意,却无事于补,最后只能哽咽道:“没有生气,不是生气……” 那细软的嗓音带着拼命压抑的哭腔,听得沈星阑的心再次阵阵揪疼。 他单手捧着她的脸,指腹温柔的抚.去她娇靥上的泪痕,心疼的受不住。 苏长乐想停下来,她真的不想哭,可不知为何,她的眼泪就像开了闸,如何也收不住。 就在她想抬手推开沈星阑,叫他别理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就好时,沈星阑的头却突然低了下来。 苏长乐心脏猛然一跳,双眸微微瞪大,呆愣愣的张着嘴。 她都哭得这么难过,他居然还有这个心思?! 沈星阑到底在干嘛! 他轻轻的捏着她的下巴,头低了下来,不带任何念想,只有珍而重之与小心翼翼的温柔。 温热翩然飞舞之际,苏长乐的心尖狠狠.颤.了一下,忽然有一种自己被他全心全意呵护着的错觉。 她的脸上冒着热气,双颊染着绯.红,连眼泪都忘了要掉。 呜呜呜,沈星阑到底够了没!她快不能呼吸了,她刚刚没有生气,现在真的要生气了! 沈星阑发现她不哭之后,立刻就松开怀中的小娇儿,他垂眸看着她,眼里仍带着自责。 苏长乐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底才刚刚窜起的愤怒小火苗,“滋”的一声就被浇熄。 她的双眸被泪水浸泡过的关系,看着他时显得特别的明亮。 沈星阑见她眼底不再有泪意,安心的笑了下,头抵着她的额,鼻尖与她亲.昵相蹭,彼此的气息温柔的交错在一块。 他手指温柔的捏上她后颈,是在安抚一般,来回的轻.捏.着,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可以跟孤说,你刚刚到底怎么了吗?”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 苏长乐被他这么近距离的盯着瞧,呼吸窒了一下,偏过头,害羞的将脸埋进他颈间。 沈星阑大手轻.抚.着她的脸蛋,没有继续开口,似乎是在给她时间整理情绪。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沈星阑开口,她总不能说,其实她重活一世,其实他们前世跟现在完全不同,她对他很坏。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心脏越跳越快,心里想对他好的想法却越来越深。 对,她想对他好,不管是出自于喜欢或是愧疚,这一辈子她都想沈星阑好好的,她不想再看他变成行尸走肉的冰块。 苏长乐沉默许久,宛如小猫般地在他颈肩蹭了蹭,小小声的说:“太子哥哥对我这么好,我会舍不得跟别人分享你的。” 苏长乐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情况,沈星阑不出一年就会被逼着纳侧妃。 她想对他好,却又想和前世一样独占他。 苏长乐发现,自己真的好自私,可如果她真的要对沈星阑好,她肯定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对别人好。 他若真纳了侧妃,他们最终会走上前世的那条路。 她的声音甜甜.软.软的,话里充满了依赖,沈星阑方才心中千回百转,什么最糟的情况都设想过一遍,就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居然是因为想霸占他,所以才会突然哭成泪人儿? 这突然其来的幸福滋味,险些就要将沈星阑的胸-膛给撑.爆。 该怎么办,他的小娇儿怎么能这么坦率又这么可爱,就只是因为担心他会纳侧妃,就难过得哭了。 她对他充满依恋,对他充满信赖,还怕他被别人抢走!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时,你就会希望独占对方,所以,她是真的喜欢他! 沈星阑心头涌起一阵狂喜与满足,完全控制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 他实在太幸福了,如果这真只是一场梦,他希望永远也不要醒。 他轻轻的扳起苏长乐的下巴,双手捧住她的脸蛋,就像一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孩子,整个人几乎要开心傻了,激.动的耳根都红了。 他的笑容就像落满阳光的晴空,清朗温暖的令人心动。 苏长乐眼睫轻扇,下意识的闭上眼,她感觉到额间传来的温热,被他捧住的双颊热意渐盛。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孤才刚与你大婚,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和你分享孤。” 她咬了咬唇,小声道:“我听见你和皇上做了约定。” 她又不是真的傻,一听宣帝那么说,自然能推敲得出他当初为何会同意沈星阑迎娶她为太子妃。 沈星阑愣了愣,他着实的意外,他完全没想到苏长乐是因为宣帝的那句话,才会这般不安。 他心疼又不舍的低下头,在她唇上碰了碰,神情郑重:“孤身边不会再有旁人,孤的东宫往后就只有你一个太子妃。” 这一世,他的嘴就像抹了蜜般,给她的永远是甜的,所有的苦涩滋味,他全留了给自己。 沈星阑说的话还是没变,只是这一世他只有耳朵微微发红,没有像前世一样难为情的别开脸。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透着紧张,似乎是在怕她不相信,又或是怕她嘴一瘪,眼泪又掉了下来。 苏长乐虽然还是觉得这些话好肉麻,还有些甜腻,可是啊,她的嘴角却是不受控地弯了起来,她甚至觉得沈星阑真的很可爱。 她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 前世沈星阑也对她说过这些话,他后来真的做到了,她知道他不是在哄她。 沈星阑见她笑了,道:“菜都凉,孤再让人重新热一遍。” 苏长乐阻止了他。 沈星阑笑了笑,终是没唤人进来。 “用膳罢。” 沈星阑这么说,却没将她松开。 他将她抱在怀中,她坐在大健.壮结.实的大腿上,他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一手拿起筷子,从容优雅的挟起菜,凑到她唇边。 “孤喂你。” 苏长乐立即红了脸,眼底露出一抹羞.涩。她不敢相信沈星阑居然要这样喂她,他现在是把她当成小孩哄了吗! “我、我自己吃就好,你放我下来。” 她好害羞啊,这个姿势这么羞.人,她怎么可能吃得下! 然而前一刻还对她百依百顺的沈星阑,却没依言松手,他垂眸,干净的眉眼弯起一道极好看的弧度,眼里满是宠溺的光芒。 “让孤喂你,孤想喂你。” 他想将上辈子想做而没能来得及做的事,全都做一遍。 他想喂她吃饭,早晨醒来时想帮她穿衣裳,替她画眉,还想为她做很多很多事。 他想将她宠上天,想成为她的全部,这样万一她真的想起一切,她也舍不得离开自己,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人。 苏长乐刚刚才下定决心这辈子都要对沈星阑好,听见沈星阑这么一说,她又安静下来,只是脸上的热意一直居高不下。 而沈星阑居然就真的这样抱着她,不疾不徐地喂她吃完一顿饭。 就在她红着脸想逃跑时,他却说:“接下来,换囡囡喂孤。” 苏长乐:“???” 苏长乐听见他这么说时,忍不住在心底尖叫起来,她好想问沈星阑到底在想什么! 她想拒绝,可是沈星阑看着她的眸子非常晶亮,他眼底流露着期盼和渴望,他白皙的耳根缓缓地染上绯.红。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玉琢一般的漂亮,风姿特秀,眉目如画的少年郎,此时就像一只乖顺听话的小奶狗,让人忍不住想抱进怀里疼爱。 呜呜呜,她突然发现,自己拒绝不了这样的沈星阑。 苏长乐就这么坐在他腿上,强忍着害羞,烫.红着脸,喂他吃饭。 吃到一半,沈星阑忍不住又将人抱在怀中亲.昵一番,虽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苏长乐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 这一顿午膳,两人居然吃了将近一个时辰,两个主子独自在膳厅这么久,苏长乐离开膳厅时,隐隐发现,宫婢们头都垂得低低的,害羞一点的耳朵还红了。 就连四喜看着她的眼神,也满是不可言喻的羞.涩。 沈星阑说有事要忙,进了书房后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此时寝间就剩苏长乐和四喜。 “我和殿下什么事也没做,我们就只是吃饭。”她冷静的解释着。 苏长乐一开始不想解释,但四喜看她的眼神实在越来越暧.昧,她不得不捍卫一下自己的清白。 四喜默默的扫了自家姑娘脖颈一眼,低着头不说话,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她知道姑娘肯定是害羞了,她不会戳破姑娘的。 苏长乐见四喜还在偷笑,她心中充满绝望,放弃澄清,跟四喜说起了另一件事:“四喜,你会不会女红?我想学。” 其实她都记得,可七岁的她不会,她若想给沈星阑绣荷包,那就得先找人做做样子学一下,这样才不会让人起疑。 四喜摇头:“奴婢虽然从小就跟着太子妃,可我完全不会。” 苏长乐故作苦恼:“那我还能找谁学?” 四喜觉得奇怪:“太子妃为何突然想学女红。” 因为大婚那天,沈星阑说他以前非常想要她亲手绣的荷包。她听到他那么说时,她甚至可以想象他以前有多羡慕或嫉妒沈季青,她得绣个荷包给他才行。 沈星阑那么别扭又那么闷骚,就算嘴上不提,心里肯定也还是想要荷包的。 苏长乐害羞地垂眸:“我想绣荷包给太子哥哥。” 四喜看到自家姑娘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幸福的气息,不由得发自肺腑地笑起来。 四喜:“那您直接告诉殿下,说您想绣荷包给他就好啦,殿下肯定会很高兴的。” 苏长乐原本是想给沈星阑一个惊喜的,但如今听四喜这么一说,她又觉得,直接告诉沈星阑好像也不错。 沈星阑要是知道自己为了他学女红,肯定会很开心,他就再也不用嫉妒沈季青了。 苏长乐改变心意,笑着点了点头:“好,我晚上就和太子哥哥说。” 沈星阑一整个下午都待在书房里,待他离开书房时,已近傍晚,苏长乐正准备浴沐。 她才刚刚让四喜去备水,刚回来寝间的沈星阑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抱着她往外走,头也不回的朝四喜道:“不用备水了。” 苏长乐揽着他的脖颈,一脸不解:“为什么不用备水?我要浴沐啦!太子哥哥可是要带我去哪么?” 沈星阑不知为何,耳根突然红了起来,道:“孤带你去沐浴。” 苏长乐:“???” 什么意思?她刚刚不就要沐浴了,为何还要带她去沐浴? 沈星阑随口说:“殿内有浴堂,浴堂那儿的浴池宽敞华丽,在那沐浴更为舒适。” 苏长乐:“……” 她听见沈星阑这么说,突然就意会过来他要干嘛,脸瞬间又红了起来。 “我、我自己洗就好!!!”苏长乐抬眸瞪了他一眼。 亏她刚刚还想绣荷包给沈星阑! 沈星阑低低笑了起来,他一面低笑,一面宠溺万分地碰了碰她的脸颊,道:“成婚之后,夫妻都是要一起沐浴的。” 苏长乐:“???” 沈星阑这是在哄骗小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苏长乐: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沈星阑。 沈星阑笑了笑,害羞的低下头。 苏长乐:…… 小可爱别担心,因为是双向治愈,所以难免提到前世,但乐乐和太子这辈子会一直甜甜哒!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可爱:气球小狗 3个;偏远南方之北、4846492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胖墩王大可 15瓶;鑫 11瓶;eina 10瓶;寅卯、jy 5瓶;蒲地蓝 3瓶;流沙、雯雯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 第29章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苏长乐看着沈星阑泛红的耳根与略带羞.涩的眉眼, 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能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 要不是她是装傻,还真要被他给骗过去了! 她一直觉得沈星阑和她二哥一样,都是一根筋直到底,但方才那句话哄.骗意味实在过于浓厚, 她不得不怀疑沈星阑根本没她所想的那么单纯, 那么笨。 苏长乐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沈星阑。 “可是我从来没看阿爹和阿娘一块沐浴过。” 沈星阑轻描淡写地说:“通常孩子出生之后, 为了孩子日后的教养,夫妻间一块沐浴的次数就会逐次减少, 待你长大有记忆时,自然再也没看过。” 他似是见她眼里尽是狐疑, 轻轻挑了下眉, 神色稍肃, 困惑地反问:“难道你出嫁之前的教习嬷嬷没和你提过这件事?” 苏长乐:“……” 沈星阑居然还说得有模有样,头头是道! 她要收回稍早前觉得沈星阑可爱的这句话。 苏长乐看着他沉默片刻, 抿了抿嘴。 好啊, 臭不要脸沈星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她缓缓地垂下眼睫, 脸慢慢红了, 琉璃般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浴堂虽离主殿不远, 却也有一段距离, 外头天寒地冻, 他刚刚抱着苏长乐出来时, 虽然给她披了件云锦斗篷, 可外头天寒地冻, 她的水.嫩白皙的俏脸, 如今已被冻得微微通红。 沈星阑发现怀中的小娇儿不对劲, 一面低头问道, 一面加快脚步。 “怎么了?”他垂首,脸颊不舍的轻碰了碰她红彤彤的小脸,他最见不得她这种受了委屈的样子。 前世的苏长乐吃了太多苦,忍了太多委屈,这一辈子他不想她再受任何委屈,一点点委屈也不行。 苏长乐抬眸,泪盈于睫,无语凝噎。 她的五官本就精致,漂亮得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美艳无伦,绝色倾城,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水汪通透,美得纯真又妩.媚。 此时她白玉无瑕般的脸颊微微透着红.晕,如同花瓣般水.嫩饱满的嫣.红小嘴轻抿,这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任谁都会为之动容,更何况是两世都为她神魂颠倒的沈星阑。 沈星阑心里瞬间针扎一般,抱着她的手抖了一下,方才还带着些愉悦的眉眼,当下就变得紧张无措。 “到底怎么了,”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带上了微不可察的颤.音,“别吓孤。” 最沈星阑几乎是抱着她跑进浴堂。 浴堂的确就如沈星阑所言那般宽敞华丽,浴池四面皆悬挂着轻纱布幔,四周梁柱雕刻精巧细致,华丽却又不失大气。 沈星阑抱着她快步掠过浴池旁时,带起一阵风,布幔随风摇曳,浴池上的朦胧雾气随之轻晃,景色的确很美。 池畔摆了张美人榻,沈星阑将苏长乐抱到美人榻上,才终于停了下来,大手心急的扳起她的脸。 他皱眉,语气严肃:“囡囡,说话。” 苏长乐见他原本红润的脸色都被吓白了,蓦然有些心虚。 她没想到沈星阑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又不是没哭过,昨夜她都不知哭了多少次,也不见他着急成这般。 想起昨夜自己抱着他的手,哭着撒娇,娇声软语的喊着夫君的模样,苏长乐的雪腮顿时更红了,贝齿亦将粉唇扣.得更紧。 “别咬。”沈星阑担心她咬伤自己,轻轻托住她的下颌,指腹掠过她娇.嫩的唇瓣。 苏长乐回过神来,委屈又小声的说:“我想自己沐浴,跟太子哥哥一块沐浴,我会害羞啦!” 沈星阑听见她的话,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她吓死。 沈星阑垂眸,凝视她半晌,无奈又好笑地说:“怎么就害羞了?” 苏长乐眨了眨眼,鼓着腮帮子,羞.涩的低下头,小小声嘟囔:“就是会害羞啊。” 绝色清纯的小脸,染上几许娇意,更显妩.媚。 沈星阑见到她这娇.羞的小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自两人大婚之后,他心中便盈满难以言喻的幸福。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像泡在蜜罐里一样幸福,只有她在,连呼吸都是甜的。 她怎么能这么的甜,这么的可爱! 沈星阑修长的指尖微动,看着这么单纯可爱的苏长乐,心底陡然升起浓浓的罪恶感。 沈星阑最后只将人揽进怀中,稍稍亲.昵一番,最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弯眸笑道:“那就等囡囡不害羞了,再和孤一块沐浴。” 他看着她的眼里缀满明亮温柔的笑意,最后仅是低头噙.住她甜美柔.软的唇瓣片刻,便转身离去。 苏长乐愣愣的看着他离去的颀长身影,只觉得心里仿佛有糖化开,那甜如蜂蜜的糖,缓缓淌.进.了心坎之中,甜上心头。 她有一点不敢相信方才还费尽心思哄.骗的少年,居然只因为她简单的几句话,就轻易的改变心意。 她茫然的按了按心口,两人什么事也没做,她的心跳却又快得像要爆炸一样。 苏长乐坐在美人榻上,屈起双膝,微微低下头,她缓缓捧住自己的脸,双颊热.意高居不下。 在没有人看得到的浴堂里,小姑娘抿着唇角,努力克制了好一会儿,终是再也忍不住,偷偷的低笑出声。 她的笑声软糯婉.转,曼.妙动听,还带着不可告人的甜蜜。 好吧,看在沈星阑这么乖的份上,待会儿还是跟他说她想学女红的事吧! 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苏长乐将脸埋.进双手之中,再次弯唇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就像水.蜜.桃一样的甜。 那娇憨傻笑的小模样,那如银铃般娇.甜的笑声,简直能把人的心都融化。 可惜已经离去太子殿下,无福见到。 ※ 就寝前,苏长乐告诉沈星阑,说她想女红。 沈星阑果然如四喜所说那般,听见她说想学女红,绣荷包给他,眼楮蓦地一亮,面上的笑意如何也掩不住。 他还抱着她,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一再地追问:“是真的吗?你真的要为了孤学女红吗?女红很难的。” 沈星阑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前世他听见苏长乐为沈季青学女红时,甚至还因此跑到她面前,愤怒的问她为何也变得跟其他贵女们一样,要学那死气沉沉的女红。 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吃沈季青的醋,只觉得那个爱爬树,爱跟他比划武功招式,有时叉着腰凶巴巴的跟他吵着架,有时笑眯眯的找他习武的小姑娘变了。 她背叛了自己,她学习了礼仪规矩,女工女红,加入了那些无趣的京城闺秀行列。 她的眉眼不再像初来京城时那样鲜活灵动,她再也不爬树,再也不会主动找他玩耍,看他不顺眼,看到他犯错时,也再也不会跟他直言。 她再开心也不会豪放大笑,变得和其他闺秀一样,只会抿嘴轻笑,永远唇不露齿。 只有他不断的找她麻烦,不断的对她冷嘲热讽,她才会被气得变回当初他认识的那个小姑娘。 他发现原来只要自己不断的欺负她、激怒她,她就又是那个神色鲜活的小姑娘之后,他就像上了瘾一样,每每见了她,就忍不住对她说一些混账话。 他以为这样做就能引起她的注意,却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她越来越讨厌自己。 不知道任何一个正常的姑娘,都不会喜欢上一个总是无缘无故欺负自己的人。 可他没办法,当时的他太笨、太蠢,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引起她的注意。 他害怕她连对他破口大骂都不愿,连给他一个眼色都不肯,害怕他们最后终会形同陌路,她会变得冷冰冰再也不理他。 当时他还觉得被苏长乐骂挺好的,看着她将他痛骂一顿之后,那眉飞色舞的小模样,他心里还喜滋滋的,简直幼稚无比。 沈星阑看着眼前笑眼弯弯,说要为他学女工女红的小娇儿,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想起自己前世是如何的骂她,如今听见她要为了自己学女红,心里的欢愉却是止不住,他甚至还觉得,女红这玩意儿,一点也不会死气沉沉。 还想着,她坐在寝间的美人榻上,低眉垂眸,专注安静的替他绣荷包的模样,肯定会美得像一幅画。 光是这么想,他心里就甜滋滋的,甚至已经开始期待她学女红,想她绣一对恩.爱鸳鸯。 沈星阑抿唇,忍不住在心底唾弃起自己的双重标准。 苏长乐见沈星阑忽然沉默下来,歪着小脑袋,有些困惑的问:“太子哥哥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啦?” 沈星阑回过神,抱着她傻呼呼的转了几转,转得她头都晕了,才低头碰了碰她的嘴唇,笑声低沉而又愉悦地说:“孤太开心。” 苏长乐眉梢微挑,长长的“哦”了一声,忍着笑,抿唇道:“原来太子哥哥是开心傻啦!” 沈星阑听见她的取笑,耳根微红,却是冲着她,大方承认:“对。” 苏长乐见他如此坦率,终是忍不住倒在他怀中,大笑出声。 沈星阑垂眸,他简直爱死了她这开怀大笑的小模样,他的眼睛跟着弯弯地笑了起来。 “对,孤太开心了,孤要给你奖励!”说完,又是低头轻碰粉唇。 苏长乐抿了抿唇,娇娇的轻笑几声,眼尾斜乜了他一下:“什么奖励?” 她的嘴唇微微嘟着,笑容甜如蜜.桃,微微上挑的凤眸,尽显娇.媚勾人的女人味,少女的清甜娇憨与女人的妩.媚,完美地揉.合在一块。 她就这样乖巧的倒在他怀中,毫不设防。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沈星阑呼吸微窒,心跳陡然悸动不停,他低头,凑近她,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什么。 苏长乐唇边的笑意逐渐凝住,精致漂亮的小脸儿啊,又慢慢地红了起来,心怦怦怦跳个不停。 呜呜呜,她不要绣荷包给沈星阑啦!那哪里是奖励啊,臭不要脸沈星阑! 接着她就被揽腰抱了起来。 苏长乐惊呼一声,抿唇娇嗔:“太子哥哥!明日还得回门!” “好,孤自有分寸。”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点极轻的笑意。 闺香帐暖,卿卿妖.娆。 就连月色天光,都漫上几许桃花意,美不胜收。 ※ 翌日。 天光未亮,沈星阑便已睁开眼。 掀开锦被时,怀中的小娇儿皱眉嘟囔几声,一个翻身,就将锦被整个卷走。 沈星阑强健的体格瞬间暴.露在早晨微凉的空气之中,他看着仍在熟睡中的苏长乐,无奈而又宠溺的笑了笑,下榻抓起衣裤,随意一套。 他没有让秦公公进来伺候,也没有让四喜进来叫醒苏长乐,只吩咐四喜将苏长乐今日要穿的衣物,放在榻边的矮几。 沈星阑在偏间洗漱更衣完毕之后,才又回到寝间。 苏长乐睡得极沉,昨夜两人并没有胡闹太久,但连续两日的折腾,显然将她累着了。 他见天还未亮,低头摸了摸她的睡脸,就又离开寝间,再度将自己关在书房内。 待天光渐亮,秦公公来叩门,他才离开书房,回到寝间。 “囡囡,该起了。”他上榻,将睡得酣甜的小娇儿揽进怀中。 苏长乐呜咽几声,嘟着嘴不知说了什么。 沈星阑见她赖床不肯起的模样,忍俊不禁,他凑近她耳畔,哑声道:“再不起,孤可要亲.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隐隐透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危险。 苏长乐猛地睁开眼,犹带几许桃花意的凤眼,无辜的看着他,软呼呼的嗓音带了点撒娇:“起了,我起了!” 沈星阑低低一笑,拿起一旁衣物,准备一件一件替她穿上。 苏长乐见他手里拿着粉色的贴.身.小衣,娇.俏小脸的睡意瞬间消逸无踪。 她耳根红了起来,警戒的看着他:“太子哥哥要做什么!” 沈星阑淡定无比的说:“伺候你更衣。” 苏长乐又翻了几圈,将自己裹成了蚕蛹,双颊漫上羞.答.答的红云。 “我不要你,让四喜进来伺候便好。” 沈星阑听见她这么说,高昂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看着她静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染上了几许失落:“囡囡这么快就不要孤了?” 苏长乐看到他那失魂落魄的伤心模样,听到他那可怜兮兮,像被抛弃的语气,简直哭笑不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星阑将她捞回怀中,低声哄道:“那快起来,时候不早,别让你岳丈和岳母在府外等候太久。” 如今她已贵为太子妃,三朝回门,父亲需领着全府奴仆候在门口等着。 苏长乐软.着嗓音,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太子哥哥!”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试图撒娇让他心软。 那软.绵娇.羞的小语气,听得人心都化了。 沈星阑却是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低低一笑:“囡囡再这样撒娇,我们可就没法回门了。” 苏长乐张嘴咬了他一口,又羞又臊,耳根绯.红。 沈星阑唇上一痛,眉头却连皱都没皱,面上笑意反而愈发愉悦。 他一面说,一面掀开锦被:“孤待会儿还要替你画眉,孤没帮人画过眉,可能会比平时耗费的时间还要久一些,囡囡乖,快点起来。” 苏长乐:“……” 这哄小孩儿的语气! 沈星阑替她套上衣物,讲得头头是道,说得天花乱坠:“夫妻间都是这样帮彼此穿衣裳的,这次孤帮你,下次换你帮孤。” 苏长乐听得满脸通红,完全不敢相信沈星阑居然又一大早又在胡说八道。 最后,她还是乖乖的让沈星阑伺候更衣。 沈星阑倒是没胡来,他眉眼低垂,专心的替她穿上一件一件繁琐的衣物,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 苏长乐觉得有些奇怪。 该不会沈星阑还替别的女郎穿过吧?! 她脸上的热意退了下去,瘪着嘴说:“太子哥哥你是不是替很多姑娘穿过衣裳?” 沈星阑听出她那酸溜溜的小语气,甜滋滋的笑了起来,低头碰了碰她的耳朵,道:“没有,孤只伺候过你。” 苏长乐不信:“那你怎么动作一点也不生疏。” 沈星阑随口说:“与你定亲之后,孤就日日练习。” 苏长乐一听他这么说,心里愤怒的小火苗瞬间就窜了上来,她瞪着他问道:“太子哥哥找了哪个宫女来练习?” 一想到小宫女红着脸,羞答答的看着沈星阑的模样,她就突然好气! 沈星阑怎么可以找别人练习这种事! 沈星阑闷笑道:“谁说孤找宫女练习了?” 苏长乐:“不然你找了谁。” “秦七。” 秦七是秦公公的名字。 苏长乐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瞬间窒息了下。 那还不如找小宫女算了。 沈星阑见她一脸惊恐,又低低笑了起来,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孤开玩笑的,孤没有找任何人试,孤就是问了宫里教习嬷嬷穿衣的顺序。” 苏长乐半信半疑。 沈星阑将四喜喊了进来,说:“你替太子妃梳头,孤替她画眉。” 沈星阑画眉的技术也十分熟练,将她一双黛眉画得又细又长,清湛有型,甚是好看,仿佛他早就画过无数次那般。 苏长乐看着神情专注的沈星阑,目光逐渐复杂起来,前世她跟沈星阑水火不容,他根本没对她做过这些事。 她“唔”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地问:“太子哥哥也找了人练习画眉?” 沈星阑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回答,她就又紧接着说:“该不会这次真的找了小宫女吧!” 这吃醋的小模样啊,简直不要太可爱。 沈星阑忍住想要将人揽进怀中的冲.动,抿唇笑道:“没有,没有找小宫女,也没有找小太监,孤对着铜镜自己画的。” 苏长乐:“……” 苏长乐的表情非常复杂,她无法想象沈星阑画了眉的模样。 她突然心灵福至,惊恐地抬眼,冲着他问道:“那、那衣裳,该不会也是……” 沈星阑突然安静下来,怔怔地凝望着她。 其实穿衣裳和画眉,他练习的对象不是旁人,也不是别人,都是她。 想到那些练习,沈星阑心头蓦然划过一抹痛楚。 他垂下眼帘,不发一语,继续替她画起眉。 苏长乐却是误会了他突如其来的安静,以为真如她所猜的那般,他拿自己来练习。 她突然不知该笑沈星阑傻,还是说他可爱。 苏长乐垂眸,如凝脂般的柔荑交握在一块,有些害羞的说:“其实太子哥哥不用学这些东西没关系。” 她长长的眼睫落了下来,仿佛蝴蝶扑扇的翅膀,未施粉黛的脸庞透着嫣.红,宛若盛开的海棠花,美得张扬夺目,鲜活而明媚。 她就活生生的坐在他眼前,夜里还依.偎在他怀中。 沈星阑闭了闭眼,忽然丢开手中眉笔,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薄唇重重的落了下去。 苏长乐呆愣愣的瞪大眼,心跳不已。 四喜就在后头,她不敢乱动。 她不明白沈星阑到底怎么了,怎么画眉画得好好的就又! 四喜满脸通红,羞得不敢抬头。 她也被太子突如其来的轻狂给吓了一跳。 好半晌,沈星阑才松开苏长乐。 沈星阑见她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神情歉疚,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的唇,目光深邃,眸子里某种情绪流转:“囡囡打扮起来实在太过好看,孤一想到你待会就要上口脂,之后到了相府也不能亲.昵,一时情.不.自禁……” 四喜听见太子对自家姑娘的表白,突然觉得她不应该待在这里,她应该候在外间才对,可是她又不敢乱动。 苏长乐也没想到沈星阑居然如此大胆,在旁人面前就说这些话,一股红.晕从脖颈直接漫上耳根脸颊,凤眼羞涩妩.媚的斜乜了他一眼。 这实在太羞人了! 呜呜呜,她觉得自己在四喜面前,完完全全没有形象可言了! ※ 太子妃归宁,相府门口一大早就聚集了不少人,苏父和苏母也早早就领着一众奴仆在外头候着。 苏母心里其实非常担心,女儿只余七岁心智,宫里并不比外头,万一闯了什么大祸,怕是太子也护不住她。 苏泽倒是老神在在,只是在看到太子座驾终于抵达时,英俊的眉眼亦不由得透出几分笑意。 马车停下之后,沈星阑先一步下了马车,随后便见他候在车旁,一手握住苏长乐的柔荑,一手轻揽她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接了下来。 苏玉见到太子亲自搀扶着妹妹下马车,而不是让四喜伺候,眉梢轻轻挑了挑,显然非常地意外。 第30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苏天扬见状, 倒是笑容爽朗。 待苏泽领着相府众人,恭敬地行礼请安之后,苏长乐便迫不及待地扶起苏父苏母。 沈星阑站在后头看着她,见到她脸上都是笑, 他的眼底亦缓缓漫上温柔笑意。 他其实喜欢看着苏长乐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 前世苏长乐回门时, 在人前虽无半分异状,但沈星阑知道, 当初她吃完归宁宴,与苏母回到后院, 母女两人独自待在房内说体己话时, 她又哭了。 他所认识的苏长乐, 其实并不爱哭,她自尊心极强, 特别地倔强, 又特别地好面子。 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却是有很长一段时间, 很容易动不动就掉泪, 有时郁郁寡欢, 有时怒气滔天, 愤世嫉俗。 她变得很奇怪, 极度不可理喻。 他很心疼, 也很难过, 想尽各种方法, 千方百计的想让她变回以前那个爱笑的小姑娘, 却无能为力。 所幸这一世, 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错误,她还是那个单纯爱笑的小姑娘。 就在苏父苏母要迎着他们进府前,苏长乐发现沈星阑仍一动不动的站在后头。 他面上虽在笑,目光也看着她,但她总觉得他透过自己在看谁。 苏长乐觉得有点奇怪,最奇怪的是,沈星阑分明在笑,还笑得特别温柔,她居然觉得,那温柔至极的笑意里,带着说不出的难过与悲伤。 看着沈星阑这模样,她心中莫名其妙丝丝拉拉的疼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她气他太过轻狂,在马车上无论他怎么低哄,她都不理他,还一直拍开他伸来的手,所以他又陷入忧郁之中,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可刚刚下马车时,她明明就主动把手递给他,让他牵又让他扶了啊,她又不是真的生他的气。 谁叫他画眉画到一半,就突然亲.她,当时四喜还在后头呢! 苏长乐皱了皱眉,觉得沈星阑一个大男子,简直比她还要娇气,还要难哄。 她原本打算不理沈星阑,就这么跟苏父苏母一块进门,却在准备转身时,又心软了。 她已经决定要好好对沈星阑的,更何况他也在马车上哄了她许久,这次,就换她来哄他罢。 苏长乐回到沈星阑面前,仰着头,眼睛微微瞪大,佯装生气的冲着他娇嗔:“今日可是我的回门,太子哥哥怎么可以不理我呢?好多人在看啊!” 她的眸光熠熠生辉,晶亮璀璨,犹如天上繁星。 接着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漂亮的眉眼瞬间全垮了下来。 她咬了咬唇,似是有点难为情,晶莹的眸子里透出些许不安,娇言软语的细声问道:“难道是因为,刚才在马车上我不理太子哥哥,所以太子哥哥生气了?” 沈星阑见苏长乐一下生气,一下又委委屈屈的看着自己,那鲜活明媚的小模样,充满了朝气。 简直就像冬日里的小暖阳。 沈星阑心底那股突然漫上的,沉重而苦涩,延绵万里的阴郁,仿佛随着她的明媚笑容,一扫而空。 他眼中渐渐染上她传递过来的明媚笑意,噙在唇边的笑意慢慢地甜了起来,心中充斥着温暖的气息。 沈星阑笑了笑,眼中只余明亮的光芒,正要伸手牵起她,苏长乐却快一步牵起他的手。 他的心尖猛地一颤。 只见原本眉眼尽是不安的小姑娘,突然甜甜地冲他笑了笑,她的笑容过于娇甜,就连空气中都飘出丝丝甜味。 沈星阑的心跳飞快,完全不受控地失速着。 苏长乐牵起他的手,脸上浮起浅浅的红,细软嗓音中带着撒娇:“我刚刚不理你是因为害羞啦,太子哥哥不准生气,谁叫你先欺负我!” 那娇娇滴滴的小模样,可爱到了极点。 沈星阑整颗心都化了,无法思考。 他下意识的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快步进到了相府之中。 他的小娇儿太好看,倾国又倾城,大街上都是人,只要一想到她撒娇害羞的模样都让旁人瞧去,他就想回去将那些人的双眼都挖出来。 沈星阑突然有点生气。 他不该在门口失神,让旁人有机会见到苏长乐这么美好的一面。 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他现在就想将她带回东宫藏起来,还想将她囚.在寝间,哪儿也不让她去,好教旁人再也无法窥视她的绝色姿容。 就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就只属于他一个人! 苏长乐愣了愣,不明白沈星阑到底又怎么了。 他怎么那么难哄,她不想哄了! 苏长乐恼怒的咬了咬唇,却在抬眸瞪向他时,瞧见他两侧耳尖红彤彤的,她忍不住咬了咬唇,嘴角不受控的翘起。 她垂下眼睫,捂着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是不是她刚刚对他撒娇,所以是沈星阑又害羞啦? 唔,她的确不该在相府门口对他说那些话才对,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在旁人眼底就是个傻子,她那么说一点也不奇怪,完全不会有人起疑。 苏父苏母也看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苏母看见女儿仍和出嫁前一样,笑容娇甜,跟太子说话时也没有任何生疏,终于安心下来。 苏玉淡淡的瞥了苏天扬一眼,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苏天扬忍着笑,说:“兴许是害羞了。” 苏天扬最清楚太子有多喜欢自己的妹妹,也清楚他那别扭又闷骚的个性,想来是妹妹方才在门口那大咧咧的发言吓到了他。 入席之后,沈星阑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神色淡定,一如往昔,与丞相夫妇言笑晏晏。 只是苏长乐摆放在腿上的小手,被他紧紧的握住,害得她都害羞了起来,双腮漫上羞赧不已的红.晕。 苏父和苏母就坐在他们对面,两位兄长则一左一右坐在苏家夫妇身侧。 苏长乐几次想挣开,沈星阑的手却都握得紧紧,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咬着唇,委委屈屈的看了他一眼。 沈星阑似是接收到她可怜兮兮的目光,微微侧眸看了她一眼。 苏长乐收回视线,突然就低下头去,乖乖的,不挣扎了。 她脸颊烫得厉害。 她竟觉得沈星阑的侧颜过分好看,浅浅一瞥便教人怦然心动。 沈星阑肯定有毒! 苏玉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他悄然无息的踢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苏天扬一脚,凤眼微眯,以眼神询问:这叫害羞? 苏天扬耸了耸肩,无辜的看着大哥,满脸都是“我也不知道啊”。 苏母看着女儿跟太子的小动作,却是眉眼温柔的笑了起来。 直到谈话告一段落,众人开始用膳,沈星阑才松开她的手。 苏长乐松了口气,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安心的用膳食,沈星阑却旁若无人般,宛若两人犹在东宫,低眉顺目的为她布起菜来。 一瞬间,膳厅内细碎的碗筷碰撞声都停了。 沈星阑顿了下,抬眸轻扫众人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苏泽回过神,笑道:“布菜这种事交给下人即可,殿下岂可做这等纡尊降……” 沈星阑漫不经心的打断他:“没什么,不用太在意孤。” 他抬眸,冲苏泽弯眸一笑:“岳丈大人,用膳罢。” 苏泽听见沈星阑那声“岳丈大人”,蓦地一个激灵,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继续用膳。 苏母亦愣愣的捧起碗,苏天扬却是不知为何,朝着沈星阑挤眉弄眼一番,才跟着低头扒起饭菜。 苏玉原本稍凌厉的眉眼,如今已恢复平常的温和。 方才他见太子不顾妹妹害羞,硬是抓着她的手,当众调戏她,他原以为太子定是看妹妹只余七岁心智,才敢这般欺负她,可如今他亲自为妹妹布菜的行为,却又不像一点也不在乎她。 只有苏长乐一个人羞得耳根都红了,完全不敢抬头直视家人。 沈星阑在东宫帮她布菜便罢,那儿又没人瞧见,他干嘛在这么多人面前也这么做! 苏长乐虽是这么想,可当她看见沈星阑拿起净手帕,慢条斯理将他每一根修长手指都擦过,之后继续帮她剥起虾时,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 这一世的归宁宴和前世截然不同,沈星阑就算在她家人面前也不摆架子,不高高在上,甚至不嫌麻烦的帮她剥虾。 苏长乐愣愣的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其实她的心里早已扎了很多很多刺,早已千疮百孔,可现在她居然有种刺被人温柔的挑起,就连伤口也被很好地抚平。 她低下头,嘴角扬起了幸福的弧度,放下手中玉筷,悄然无息的将手探到桌下,偷偷的抓住他的袖摆。 沈星阑愣了下,发现她在跟自己撒娇,嘴角勾了勾,面上笑容越发愉悦。 宴席结束之后,苏长乐和苏母一块回到后院房里,母女俩简单的说了些体己话。 苏母见女儿与太子相处融洽,只语重心长的交待她:“娘看得出殿下待你极好,但就算殿下待你如何再好,太子妃也千万不可恃宠而骄。” 苏长乐没有姐妹,她从小就是被千娇百宠养大的,是以初来京城时才会连太子都敢骂。 她听见母亲的话,乖顺的点头道:“女儿知道啦!” 想到前世回门,母女关在房里抱着痛哭流泪的模样,她的眼楮忽然发酸。 苏长乐忍不住上前抱了下母亲,娇滴滴撒了一会儿娇。 母女两人回到前厅时,沈星阑原本坐在前厅与苏泽有说有笑,见到苏长乐眼眶微红,看起来像是又哭过,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待两人告别相府,上了马车,苏长乐都还没坐稳,沈星阑就将她捞进怀中,抱上大腿。 他捧起她的脸颊,亲.吻她微微濡.湿的眼睫。 “怎么哭了?” 她猝不及防的落入温暖的怀抱之中,浑身瞬间紧.绷了起来,苏长乐发现,只要她被沈星阑抱住,她的心脏就会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她本能的想要往后躲开,沈星阑却快一步握住她的腰,用力地将她拉进怀中。 她被沈星阑紧紧锢.住,动弹不得,鼓鼓的雪.脯被健硕的胸.膛紧紧.抵.住,呼吸间萦绕着再熟悉不过的沉木香。 对上沈星阑那双微微猩红,深不见低的黑眸,她的腰.肢蓦地一软,耳边只余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沈星阑完全没料到她会跟前世一样,离开相府时,还是哭得双眼通红,他有些手足无措。 见她急着躲开自己,心底一沉,就连手脚都发凉,难道她其实心里是不想嫁给他的? 他低下头,却见原本只有眼眶微红的小姑娘,现在就连整个脸都红透了。 她精致漂亮的小脸,透出羞赧的绯色,看着他的眼里尽是慌乱,水.嫩.嫩的嫣红小嘴微张,诱.人一.亲.芳泽。 苏长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耳尖通红:“我、我只是见到阿爹和阿娘太高兴而已,不是难过。” 两人分明当过两世夫妻,可如今她被沈星阑抱在怀中时,却依旧紧张得要命。 温香软玉在怀,美人嗓音细软,沈星阑呼吸一点点粗.重起来。 他鬼使神差的低下头,捏起她的下巴,轻轻的允住她温甜柔.软的粉唇。 苏长乐双颊烫了起来,双手紧紧抵.在他的肩上,似在犹豫要不要推开,但一想到早前沈星阑被她拒绝之后,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手上力道又渐渐地松开。 温热肆意追逐甜美小嘴里的香|软|柔|腻,逐渐辗转深.入.。 凝脂雪肤染上漂亮的粉,而后被更浓郁的颜色覆盖。 马车却陡地急停。 苏长乐蓦地清醒过来,猛地将他一把推开。 她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心口快速起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没有任何挣扎与反抗。 沈星阑一时轻狂,情.不.自禁便罢,她怎么也变得这么大胆,她到底在想什么! 要是马车没有突然停下,她是不是就要和沈星阑在马车上! 她跟沈星阑才成婚三天啊!!! 苏长乐呼吸一窒,在心中疯狂尖叫起来,她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敢放下手面对沈星阑。 简直羞死人了! 沈星阑俊美绝伦的脸庞微微泛红,见到苏长乐屈起腿,像只鸵鸟一样把脸埋.在双膝之中,害羞得不得了的模样,不由得低低一笑,亦从一时的意.乱.情.迷中回过神。 苏长乐听见他透着念想的暗哑笑声,只觉耳根一阵烫|麻,忍不住细细的呜咽出声:“太子哥哥不准笑!” “好。”沈星阑闷笑的应了声,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伸手将她已微微敞开的衣衫拢紧,再将她凌.乱的垂落在脸颊两旁的发丝,勾到耳后。 待将她全身上下都打理好,这才沉声问道:“发生何事,马车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第31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回殿下, 是晋王将马车拦了下来。”外头的秦公公道。 “知道了,”沈星阑也没多问,只淡淡的应了声,“且让他候着便是。” 他垂眸, 目光掠过苏长乐微.肿.的唇瓣, 见她被.亲.得粉面含.春, 双眸似浸了水雾一般,窝在自己怀中的羞涩模样, 心中竟有一股奇妙的满足感。 沈星阑将她从腿上抱了下去,粗粝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摸了摸她烫红的脸颊, 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四弟不知何事拦下了孤, 想来是有什么要事, 囡囡切莫下车,知道么?” 他可一点也不想沈季青见到她这般风情万种, 娇.柔.妩.媚的模样。 沈星阑心里才刚这么想, 嘴里竟也跟着哑声说道:“孤不想让旁人瞧见你这模样。” 那薄唇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教人听得脸红心跳。 两人之间本就还弥漫着淡淡的旖.旎, 苏长乐一听见他这占.有.欲十足, 霸道不讲理的话语, 气息瞬间更加地凌乱。 她肤粉如樱, 羞耻得说不出半个字, 只怯怯地咬着唇, 娇娇滴滴的点了点头。 看着她羞不可抑的模样, 沈星阑心软.成了一汪水, 甜蜜蜜的, 悸动不已。 修长指尖微动, 沈星阑又想人揽进怀中亲.昵一番。 “三哥。” 沈季青的声音忽从马车外响起, 非常的近,显然马车内若有任何声响,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星阑眸底掠过一丝冷意。 他捞起一旁的大红羽缎披风,慢慢腾腾地替苏长乐披上,直到将她整个人包得结结实实,确定就算待会儿场面失控,沈季青硬要闯进马车,什么也看不到,才满意的亲了亲.她的脸,神清气爽的下了马车。 马车里燃着熏笼,苏长乐本来就被.亲.得晕晕乎乎,脸上都冒了汗,如今多了件披风又更热了。 沈星阑这是想热死她么! 苏长乐愣愣的抓着披风,面上有几分气恼,但一想到沈星阑离去前说的那句话,脸上冒着气热的小姑娘,双手交握,抵.在下颚与唇前,抿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完蛋了,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 她居然、她居然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喜欢沈星阑说的那些幼稚话! 另一头,已经下马车,不知道自己再次错过那甜蜜蜜笑容的太子殿下,俊脸上犹带几分意动的桃花意。 沈季青又不是单纯无知的少年郎,如何看不出来马车内方才发生何事。 他面上有些恍忽。 他觉得有些可笑,沈星阑初回京时还被他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就要跟他动手,如今两人却完全反了过来。 他可说费尽力气,才堪堪控制住自己,不要冲上去给沈星阑一拳。 沈季青不明白,为何他会在苏长乐再次嫁给了沈星阑,一切都来不及了,才想起一切。 沈星阑抬手理了理稍微凌乱的衣衫,漫不经心的扫了四周一眼,面色不快:“四弟有何事?” 那打完全就是好事被打断的不快! 沈季青手背青筋毕露,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他拦下沈星阑的地方,就离人潮众多的御街不远,太子座驾本就引人注目,此时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 沈季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温润一笑,说明来意:“臣弟前日没来得及送上贺礼,方才于御街挑选完贺礼时,恰好看见三哥的座驾经过,想说不如就在这儿亲手将贺礼转交给三哥,才会如此唐突。” 沈季青一开始的目的是想见苏长乐,但当他看见沈星阑面上未退的桃花意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他害怕在苏长乐的脸上也看到那羞怯动人的桃花意,光是想象就让他觉得要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苏长乐还是嫁给了沈星阑! 沈季青深吸一口气,摆手让跟在身后的随从将贺礼递上。 “的确是唐突了,”沈星阑毫不客气的冷嗤一声,“贺礼四弟就交给秦七便可,还有何事?” 沈星阑那春风得意,急欲沉溺于温柔乡的模样,瞬间挑断了沈季青那本紧绷的心弦。 沈季青没有动手,只是上前一步,眸色晦暗:“她很快就会想起一切的。” 他会让她想起来的。 沈星阑看着沈季青离去的身影,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浓烈的森然杀意,蓦然于漆黑的眼瞳里喷薄而出。 就在秦公公与其他随侍,皆被太子突如其来的威压气势逼迫的不敢动弹,冷汗涔涔之际,一道细软娇甜的嗓音自车帘内飘了出来:“太子哥哥还没谈完么?这披风好热呀,我能不能先解下来啦!” 小娇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生气,又像是在撒娇般。 那娇娇滴滴又孩子气的说话声,立刻将他心头沉沉杀意冲淡不少。 回到马车内前,沈星阑淡淡的睨了那些贺礼一眼,嗓音冷沉:“进宫前,将那些东西全扔了,别让孤在东宫瞧见。” 秦七连声应是。 四喜还是头一次瞧见太子冷酷得宛若罗剎的神情,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回到马车之后,沈星阑没再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动作,只将苏长乐的披风解开,跟她说起了别的事,绝口不提刚才下了马车,究竟都跟沈季青谈了什么。 回到东宫没多久,林皇后那边派了人过来,过来的是位教习姑姑。 之前苏长乐想学女红,沈星阑便交待下去,让内务府派一位会女红的教习姑姑过来,这件事不知怎地就传到了林皇后耳中,这才一日,她就派了人过来。 苏长乐定眼一瞧,才发现那位教习姑姑,居然是以前贴.身伺候林皇后的梁姑姑。 她微微讶异。 庆功宴上沈季青的荒唐事,她虽未亲眼所见,却也略有耳闻。 她原以为沈季青占了梁姑姑的清白之后,最少也会给她一个侍婢的身份,没想到梁姑姑居然仍是待在林皇后身边,并没有被沈季青纳进晋王府。 林皇后这时派梁姑姑过来教她女红,显然不怀好意。 苏长乐都想得到的事,沈星阑如何想不到,想也没想便让梁姑姑回去,叫内务府总管重新挑人过来。 内务府总管面有难色,道:“还请太子殿下莫要为难老奴,这是皇后娘娘亲下的懿旨,老奴真无法做主,殿下若不想要这名教习姑姑,还请殿下与皇后娘娘再行商议。”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指派一个奴婢到东宫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太子先向内务府要人,皇后才派人过来的。 皇城谁人不知皇后娘娘最为疼爱太子,这亲自为太子挑选宫婢的举动可说再正常不过。 沈星阑素来孝顺林皇后,此刻更是没有理由拒绝。 他眸色沉沉的扫了梁姑姑一眼,冲内务府总管摆手道:“孤知道了,她留下,你明日再多派一位教习姑姑过来东宫便是,退下罢。” “是。”内务府总管这才抬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行礼退下。 “奴婢梁燕见过太子、太子妃。”梁姑姑上前,福身行礼。 沈星阑摆手,吩咐四喜:“带她去洗衣房,以后她就在那做事。” 梁姑姑愣了愣,眼中掠过一抹惊慌,洗衣房可是苦活,跟教习姑姑的待遇可说完全不同,太子怎能派她去那,她可是皇后的人啊! “殿下,皇后娘娘是派奴婢过来教导太子妃女红的,您──” 沈星阑淡淡的“哦”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是母后派你过来的没错,可如今孤的东宫又不缺教习嬷嬷了,就剩洗衣房缺人,废话少说,跟着四喜到洗衣房领活,孤身为东宫之主,想如何指派奴婢那是孤的事,何时轮得到你开口说话?” 他面色冷了下来,低沉好听的嗓音里带着薄怒:“刚到东宫就以下犯上,先去领十大板再去洗衣房领活。” 谁都知道太子妃只余七岁心智,这偌大的东宫她怕是管不住,林皇后派梁姑姑过来,明面上是教苏长乐女工女红,实际上却恐怕是想掌握东宫的信息。 沈星阑一想到林皇后居然这么快,就想将手伸到他的东宫来,还派了个人过来想拿捏什么也不懂的苏长乐,心中便怒不可遏。 他身边其实一直都有林皇后的人,只是他此次回京之后,原本贴.身伺候他的太监汪公公与掌事宫女陈嬷嬷都接连出事,林皇后安插.于他身边的人,可说都被换过一轮,想来就是这个原因,林皇后此次才会派了梁姑姑过来。 恐怕就连林皇后都想不到,平时对她孝顺有加的太子,居然会二话不说就将人打发到洗衣房。 梁姑姑脸色发白,跪地道:“奴婢不敢,请殿下饶恕奴婢。” 见太子无动于衷,立刻转向苏长乐泣声求饶:“求太子妃饶恕奴婢,奴婢并非有意冲撞太子殿下。” 苏长乐其实也对沈星阑的举动,感到极为诧异。 沈星阑为何要无缘无故将梁姑姑调去洗衣房?莫非他已经知道梁姑姑来意不善,知道她是林皇后派过来监视他的棋子? 这不可能,除非沈星阑跟她一样都是重生的。 苏长乐忽然想起两人成亲前,沈星阑一闪而逝的清贵冷峻,当时她只以为是错觉,可如今细想,她却又觉得可能不是错觉。 否则要如何解释沈季青突然也在庆功宴上出了事,不止如此,当时与她同行的温楚楚和梁姑姑,还都在庆功宴上出了大丑,双双成了沈季青的人。 苏长乐看了眼沈星阑,她实在无法将现在表情丰富的沈星阑,和前世的大冰块沈星阑联想在一块。 沈星阑见她看着自己,一脸无助的模样,误以为她是在和自己求助,立刻转头吩咐秦七与四喜:“还不快将人拉下去,挨完板子就带去洗衣房。” 梁姑姑被拉下去之前,沈星阑又道:“没有孤的准许,不要让她进主殿。” 待人都退下之后,沈星阑便迫不及待的牵起她的手,握在掌中轻.捏,问:“怎么了?可是被孤吓到了?” 他之前在苏长乐面前甚少这么严厉。 苏长乐迟疑片刻,决定再试一试沈星阑。 她摇头,一脸担忧地问:“太子哥哥为何要让她去洗衣房啊?她可是皇后娘娘的人,万一让皇后娘娘知道,她会不会怪罪于我?” 沈星阑一见她皱眉就坐不住了,起身将人抱到怀里,大步流星离开大厅。 苏长乐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说着话,他又要抱,他们又不是什么连.体.婴,动不动就抱,他也不羞。 两人前世成亲之后水火不容,如今却完全反了过来,说是如胶似漆亦不为过。 苏长乐的脑袋就靠在沈星阑的胸.膛之,鼻端萦绕着他干净好闻的气息,视线所及之处,是他漂亮的喉结,优美的下颚。 喉结上下滚动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她酥.滑.玉.嫩的小脸蛋,瞬间又“腾”地烧了起来,小心脏又不受控地狂跳起来,莫名的口.干.舌.燥。 苏长乐慌乱地垂下眼睫:“太子哥哥又要抱我去哪啦!” 沈星阑答非所问:“人是孤打发的,就算皇后要怪罪也是怪罪孤,囡囡不必担心。” “那为何要让她去洗衣房。”这件事很重要。 沈星阑随口说:“孤刚不是说了,她以下犯上惹怒孤,孤最厌恶这种逾矩犯上之人。” 就这么简单? 苏长乐沉默的抿着唇,耳边是沈星阑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件事。 她忘了自己为何又将沈星阑大骂一顿,她只记得那一天,她气急败坏地将他赶出寝间,连罗汉床也不肯让他睡。 沈星阑那一晚歇在了偏殿。 他们之间的不和外人并不知晓,可东宫的宫婢们却是一清二楚。 那一晚,有一名宫婢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见沈星阑独自睡在偏殿,竟大胆的想爬.床。 沈星阑在边关的那几年,养成了浅睡的习惯,几乎是在宫婢摸进房时就醒来。 那名宫婢自然没有得.逞,不止没有得.逞,翌日,这件事还未传到她耳中,沈星阑便命人将宫婢活活打死,并让东宫上上下下,所有的宫婢全都去看。 这残忍至极的手段,立刻就让那些还觊觎他的其他宫婢,当场吓得肝胆俱裂,再也无人敢对他抱有任何不轨心思。 唔,这么看来,沈星阑的确是很讨厌逾矩的宫婢,对犯错事的宫婢们的处罚也从来不轻没错。 难道又是她多心了? 苏长乐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沈星阑抱到了书房。 “怎么来书房啦?” 沈星阑将她放了下来,说:“孤教你认字。” “……” 为何突然要教她认字? 这句话还没问出口,苏长乐就听到了答案。 “要是孤不在东宫,突然来了圣旨或懿旨你才看得懂。” 说到底还是为了她。 苏长乐咬了咬唇,笑道:“好啊!” 然后她就后悔了。 沈星阑教人认字的方式也太奇怪! 为什么她认字的同时,还要一边练字! 案桌上摆好文房四宝,铺好了纸,沈星阑更是亲自磨墨。 纯白的大纸旁摆放着认字帖。 苏长乐站在桌案前,沈星阑就站在她后头,宽阔结实的胸.膛靠着她的背,一只手臂将她细.腰紧紧揽着。 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衣裳,源源不断的传来。 她拿着笔的那只小手,被他握住,沈星阑温热的呼吸洒在她滑.嫩.酥.软的耳畔,她的耳际全是他的呼吸,他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苏长乐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微微弯着身,教她写字认字时,嘴唇偶尔掠过她的耳垂,她的耳朵一下子就酥.酥.麻.麻的,烫.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 耳根的红蔓延到整张脸,就连脖颈都染上绯.红的色彩,似要滴血。 苏长乐的心脏怦怦怦的直跳,玉白笔直的双腿已经有些使不上力,要不是沈星阑还揽着她的腰,她甚至怀疑自己会狼狈的摔下地。 这样到底要怎么写字和认字! 沈星阑是认真的吗? 不,她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就是欺负她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七岁记忆。 若非两人已成亲结为夫妻,他便是妥妥的登徒子! 沈星阑似是察觉到她的走神,揽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垂眸轻笑,薄唇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囡囡不专心。” 她的耳朵旁,落着他的呼吸,泛着他的温度,还有着他那令人疯狂心动的魅.惑气息。 苏长乐脸上的温度再次攀升。 她绯着双颊,眼神飘忽,心跳乱得一塌糊涂。 呜呜呜,沈星阑欺负人! “太子哥哥,”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委委屈屈,“我可不可以不要学认字了。” 殊不知,这绵.软.娇.媚的嗓音听在沈星阑耳里,更像是在撒娇。 “囡囡乖。”沈星阑轻声哄道,如玉般的指尖与温热的大掌,将她的柔荑握得更紧。 她完全感受得到他手臂上坚韧有力的肌肉线条。 沈星阑极有耐心的带着她,慢条斯理的白纸上落笔,一笔一划教着她写,还不忘在她耳边跟她解释,这是什么字。 “这是大齐的皇姓,沈。” 这种教人认字的方式,实在太令人害.臊了! 她面上泛起娇.怯.羞.意,眼睫乱飞,微张的朱唇吐气如兰,却在见到沈星阑握着她的手,写出了龙飞凤舞的“沈”字时,微微一愣。 尽管她的心跳早就快得就要爆炸,还是忍不住发自肺腑地惊叹:“太子哥哥的字真好看。” 好看,是真的好看。 好奇怪,她分明记得沈星阑以前的字没这么好看。 沈星阑听见她的夸称,从胸-膛震出一串低醇浑厚的笑声,他开心的轻啄她如红玉般的耳垂,最后还轻轻抿了几下。 苏长乐藏在鞋袜中的玉白脚趾微微蜷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脸上,如娇似玉的小脸与耳尖,泛起阵阵羞涩动人的桃花意。 她咬着嘴唇,低低的呜咽一声:“太子哥哥……” 嗓音娇娇.软软,求.饶意味浓厚。 沈星阑哑声低笑了下,不再欺负怀中的小娇儿,继续带着她写起第二个字。 “这个字是天上繁星的星。” 苏长乐的脸再次烫了起来,心中却泛起一阵阵的甜蜜。 她总算明白沈星阑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教她认字了,原来是想让她最先学会的是他的名字,第一次写的字,也是他的名字。 心机鬼沈星阑。 苏长乐抿着唇,面上泛起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愉悦笑意,只觉得脸颊似乎有点酸。 这次她没有称赞沈星阑,沈星阑却主动开口:“好看吗?” “……” 苏长乐极度配合的满足他的虚荣心,弯眸甜笑:“好看,太子哥哥写的字是我看过最好看的。” 沈星阑这次侧过头,薄唇温柔摩挲着她绯.意娇娇的脸颊,他的目光缱绻暗沉,几度掠过她娇.艳欲滴的唇瓣。 教她开始写第三个字时,呼吸微微重了些。 苏长乐明知他要写的是什么字,心跳却不受控的越跳越快。 仿佛这是什么神圣的仪式一般。 最后一个字也在他的带领下,落下了最后一笔。 “这是沈星阑的阑。” “是孤的名。” 苏长乐就像前两个字一样,大方点头称赞:“好好看啊!我一定会记得太子哥哥的名字的!” 沈星阑侧眸,看着她眉飞色舞的笑脸,他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苏长乐顿了下,佯装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太子哥哥的字是本来就这么好看吗?” 沈星阑眼神暗了下,说:“不,孤的字本来很丑。” 对嘛,她也记得沈星阑本的字,唔……是不怎么好看,但也不到丑的地步才对。 沈星阑居然这么谦虚? 苏长乐笑:“那现在的字怎么变得这么好看啦?” 沈星阑松开手,拿下她握在手中的笔,轻轻的扳过她的脸,两人四目相接。 因为自那之后,孤每天都在写你的名字。 沈星阑一面笑,一面吻.上方才他觊觎已久的红唇,落在她唇畔的声线暗哑动听:“孤为了你,这两天特地学的。” 苏长乐:“……” 好啊,沈星阑又在哄小孩儿了! 沈星阑瞧出她目光里的狐疑,低低的笑了起来:“好吧,孤刚刚骗了你,是因为你以前说过孤的字很丑,自那之后,孤就特别认真的练起了字。” 苏长乐愣住了,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方才那些层层堆积于心的甜意,在这一瞬间,仿佛全都化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暖意,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骤然充斥在她的心间。 酸意从眼底蔓延开。 她蓦地转过身,双手撑在他宽阔的肩膀,微微踮起脚尖。 仰头亲.吻.他弧度优美的喉结。 第32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苏长乐原本是想亲沈星阑的脸颊, 只可惜沈星阑实在太高,她则过于娇小,就算攀.着他的肩,踮起脚尖, 也只堪堪到他下颚及颈间的位置。 待她发现自己必需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 让他低下头, 才亲.得到脸时已经来不及。 她的唇慌乱地落在了他的颈间。 沈星阑微微愣怔,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心跳得像要飞出胸-膛。 他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亲.他! 沈星阑紧张地咽了口涶沫,苏长乐的唇凑上来时, 他漂亮的喉结恰好上下滑动了下, 微张的粉唇, 就这么轻轻地抿住了他的喉结。 苏长乐紧闭着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唇落到哪儿后, 面颊倏地涨.红。 姿容绝艳的太子妃踮起脚尖, 一袭大红牡丹彩蝶戏花罗裙,仰首亲.吻.着风姿绝卓的太子殿下, 郎才女貌, 两个生来就是要让人神魂颠倒的主, 此时亲.密的靠在一块的画面, 美得宛若一幅画。 雕花窗棂外落雪纷飞, 无声的落满了偌大的东宫, 书房内摆着熏笼, 温暖如春, 除了两人时重时轻的呼吸声外, 一片宁静。 直到熏笼里蓦地蹦出的一点火星声, 才打破这悄然蔓延开来的暧.昧。 苏长乐心头猛地一跳, 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孟.浪之举,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脸庞,霎时羞.红得如朝霞映雪。 脑袋一阵晕眩,浑身血液都在沸腾,阵阵虚软.的膝盖,令她心底涌起一阵陌生的恐惧。 她惊慌失措地推开沈星阑,转身就想逃离。 她怎么会、她怎么会…… 她不能再待在这,她要是继续待着,又会变得很奇怪。 苏长乐的脖颈和耳根烧红一片,气息微乱,大红色裙.摆随着她的转身翻飞起漂亮的旋涡。 细白的胳膊却在刚转身的杀那,猛地被沈星阑拽住,他用力往后一扯,她瞬间重心不稳,往后摔进了原本想逃离的怀抱之中。 “囡囡,别走。”他哑声道,低沉的嗓音里带着难掩的欣喜。 这是苏长乐头一次主动亲.吻他,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 沈星阑心中悸动难以言喻,于背后紧紧环住她,温柔而绵.密的.吻,随之落了下来,顺着她红透的耳后,漫上脖颈。 苏长乐没想到她没能逃开,还反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吻.得难舍难分,迷迷糊糊中,她似被抱到了一旁的罗汉榻上。 苏长乐脸颊烧红,心脏砰砰砰的跳着。 温热肆意游走,红花由初绽到盛开,宛若殷红扶桑,艳.丽得令人难以自持。 玉白的脚趾头紧紧蜷缩在一块,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生恐唇瓣飘出羞.人的细软嗓音。 秦公公和四喜还候在书房外,不止他们俩,外头还有许多宫婢! 束腰落地,苏长乐吓得惊呼出声,细细的呜咽再也遏止不住,自唇底溢出:“不要在这!” 沈星阑怎么能! 这简直太不知羞.耻,她往后真的没法儿面对四喜和秦公公了! 话方落,她的脸便被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捧起。 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她忍不住再次呜咽出声,一字一字,娇言软语的控诉:“太子哥哥,你不是说要教我认字,你说好要教我认字的,你骗我。” 那娇.柔细软的嗓音可说委屈至极,听得人心疼。 沈星阑呼吸微重,微微上挑的眼尾晕满桃花意,他垂眸,见到怀中的小娇儿瑟瑟发抖,害羞的捂着脸,柔.腻.似.酥.的肌肤泛着漂亮至极的浅粉色。 那模样实在可爱极了,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简直让人忍不住想继续欺负。 漂亮的喉结滚了几滚,沈星阑闭了闭眼,笑得无奈又宠溺,他捡起束腰,为自己重新系上,再不疾不徐地替她将衣裳一件件穿了回去。 薄唇在她红透的耳尖轻碰,暗哑到极致的声线,带着点笑意:“别怕,没骗你,孤继续教你认字。” 细白的手指慢慢自红透了的脸庞上松开,苏长乐手指蜷缩,双手捧在唇前,诧异的看着专心为她穿戴衣物的沈星阑。 他额间布满薄汗,俊美的脸庞泛着不自然的红云,眼尾浓烈的桃花意更是教人看得脸红心跳。 那一瞬间,那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与怦然心动再次涌上苏长乐心头,整颗心都如同泡进了热水里一般,柔.软.滚.烫.了起来。 沈星阑就如他口中所言那边,真又抱着她离开罗汉榻,回到桌案前,若无其事的继续教她认字。 苏长乐愣愣的看着他。 沈星阑见她握着笔不动,弯眸问道:“怎么了?” 苏长乐抿了抿唇,忍不住又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亲。 沈星阑呼吸蓦地一重,眉眼尽是无奈:“囡囡,别闹。” 说出口的嗓音嘶哑得厉害。 苏长乐见他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嘿嘿”的笑了两声,眉眼弯弯的冲他灿笑:“好啦,太子哥哥我不闹啦!” 之后沈星阑又教她认了几个字,这次他倒是没再抓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的写。 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将她抱在怀中,捧着字帖,教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认。 也不管她面色绯绯,一再的叫他放她下来,他也依旧将她揽得紧紧。 沈星阑果然就只会欺负她! ※ 隔天内务府总管果然又带了位教习姑姑过来,苏长乐也开始了每天学女红及学认字的日子。 女红她早就会了,再跟着教习姑姑学一次,可说轻而易举,而认字呢,她也记得,只是她突然很喜欢沈星阑教她认字时的认真模样,有时会故意装傻学不懂。 沈星阑倒是极有耐心,从未对她流露出一丝不耐。 苏长乐虽然因为他极富耐心,曾暗自悸动不已,心中的那股疑惑却也越来越重,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少年沈星阑并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前世他之所以对她有耐心及一再退让,那是因为庆功宴上他对不起她,可这一世,他们分明没再犯下大错,为何他的脾气会变这么多呢? 这一日,苏长乐醒来时沈星阑已经不在寝殿,她问四喜沈星阑去哪了,四喜听到后却捂嘴窃笑不止。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苏长乐一脸不解。 四喜一面替她更衣,一面忍笑道:“太子妃莫不是忘了,太子殿下从今日起,就要恢复上朝,殿下自然是上早朝去了。” “太子妃就这么想念殿下么?”四喜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待殿下回来,四喜定将太子妃思念之意转达给殿下。” 四喜是从小和苏长乐一块待在边关长大的,两人感情好得很,如今就算苏长乐忘记了很多事,四喜待她却未变太多,是以才敢如此大胆的和她开玩笑。 苏长乐被她取笑得脸红了起来,面上笑意却是止不住。 四喜说得没错,她这几日的确是太习惯沈星阑的陪伴,甚至觉得他应该无时无刻就待在她看得到的地方才对。 苏长乐发现自己理所当然的想法之后,心头不由得重重一跳。 她怎么会短短几日,对沈星阑的好感就增加这么多呢? 可是一想起沈星阑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她却又忍不住弯起了眉唇,罢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才是一般夫妻的相处模样,只要他们两人不要再如前世那般都好。 苏长乐换好衣裳后,眯了眯眼,故意吓四喜:“好哇四喜敢取笑我,待会儿太子哥哥回来,我要跟他告状,让他修理你一顿。” 原本与她嬉笑的四喜听这见话,脸色却蓦然变了,她一脸惨白的摇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和太子妃开这种玩笑,您千万别和殿下告状。” 两人以前不是没有这么开过玩笑,苏长乐以前还在相府时,就常和四喜这么开玩笑,这次也只是如法炮制,却没想到四喜居然如此认真。 苏长乐觉得奇怪:“我不过和你开玩笑罢了,为何如此害怕?” 四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兢兢地将那日回门时,沈星阑与沈季青的谈话说给她听,还一并将沈星阑那瘆人的神态,一字不漏的完全描述出来。 “殿下最后还让秦公公将贺礼给扔了。”四喜小声道。 苏长乐知道沈星阑自这次凯旋之后,对沈季青就大不如前,却不知道他和沈季青之间的感情已经糟到这等地步。 不止沈星阑有点奇怪,她甚至觉得沈季青也有点奇怪。 她还记得这一世她与沈星阑大婚隔日,沈季青突然入宫,还跑到凤仪宫前朝着沈星阑挥拳。 那时沈季青异常愤怒,还骂沈星阑丧心病狂,问他就不怕她记起一切时,会恨他入骨么。 当时她没有多想,只想快点离开,不想让宣帝误会曾有婚约的两人还牵扯不清。 她没想到,回门那日沈季青居然又特地拦下他们的座驾,不止送了贺礼,还又跟沈星阑说她会想起一切。 沈季青又是为何突然那么执着的想让她记起一切,难道是看到她嫁给了沈星阑,所以后悔了? 她想起来了,前世她和沈星阑大婚不久,沈季青也曾想方设法的与她私下见面,然后一脸痛苦的跟她说:“乐乐,本王好不甘,本王不甘心三哥竟然在我俩大婚前夕设局,用最悲劣的手段抢走你。” 当时她还不知道真相,只以为自己与沈季青两心相悦,她本来就身陷痛苦之中,见到沈季青也跟她一样那么地痛苦,回去自然又与沈星阑大吵一架。 沈季青这一世该不会又想故技重施,想让她记起一切,想让沈星阑和前世一样过得痛苦不堪? 果然不管就算重活一世,沈季青也依旧是那般的狼心狗肺! 这几日她过分沉迷于沈星阑的温柔之中,可说完全将沈季青抛诸脑后,没想到他居然早就私下找过沈星阑。 一想到自己这几日与沈星阑的相处,还有昨夜两人又在美人榻和窗边胡闹了一夜,苏长乐按了按如今还酸涩不已的腰肢,雪腮微红。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得好好观察沈星阑才行,毕竟这一世有太多事说不通。 就在主仆两人的谈话刚告一段落,一名宫女便快步进到寝殿间,微微一福,轻声道:“启禀太子妃,晋王妃求见。” 苏长乐微微诧异。 温楚楚居然主动来东宫求见她? 自庆功宴之后,温楚楚便不曾再找过她,她也懒得再和温楚楚虚情假意,没想到如今她居然又自己找上门了。 苏长乐沉吟片刻,最后笑吟吟的摆手道:“本宫知道啦,你先将人迎到会客厅。” 宫女退下之后,四喜眉眼担忧:“太子妃真的要见晋王妃?您明知道晋王妃她在您和晋王未解除婚约之前,就与晋王暗通款曲,您……” 苏长乐唇眸弯弯:“可如今我已是太子妃,而她才是晋王妃,以前的事,四喜莫要再提,免得落人口实。” 四喜点了点头,觉得自家姑娘就算忘了好多事却还是一样聪明,心里明镜似的,孰轻孰重早有判断。 她居然比只有七岁心智的姑娘还不如。 四喜丧气的垂下肩,继续替苏长乐挽发梳妆,在她面上略施粉黛,主仆俩才一前一后的来到会客厅。 在过去的途中,她忍不住思索,温楚楚究竟有何事,才会在过了这么久之后,又突然过来见她。 如今她已贵为太子妃,见了她是得行礼的,前世温楚楚就算再得意,也很少与她私下见面。 来到会客厅之后,苏长乐发现温楚楚的脸色看起并不怎么好,她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一番。 温楚楚的双眼有点肿,眼圈还红通通的,看起来像是哭过一般。 苏长乐觉得有些奇怪,刚落座,便见温楚楚迫不及待的起身,目光先是缓缓的掠过她身旁的下人们,才朝她福身行礼。 “楚楚见过太子妃,楚楚此次前来有要事商量,请太子妃屏退左右。” 就连声音都像哭过一般。 四喜闻言脸色一变。 太子妃身边跟的人并不多,就只有她和东宫原本的掌事嬷嬷江嬷嬷,其他宫女都候在门外,要是她们二人都退下,万一温楚楚对太子妃做出什么冒犯之事该如何是好。 四喜正要开口,就听苏长乐摆手道:“你们都退下罢。” 江嬷嬷和四喜对看一眼,两人面上皆露出些许犹豫,她也知晓太子妃如今心智并比不常人,想来和四喜心中有着同样的担忧。 苏长乐挥了挥手,鼓起双颊,佯怒道:“本宫都说了退下,太子哥哥一不在,你们就都不听本宫的话了么?” 温楚楚见到她幼稚至极的言行举止,本就阴郁不已的杏眸,倏地掠过一抹不甘与愤恨,手中的绢帕同时捏.得更紧。 见太子妃板起面孔,似是真的动怒,四喜和江嬷嬷无法,只能听令退下。 人都离开之后,苏长乐一双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捧着脸,一脸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来找我啦?自从庆功宴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当时我想去将军府找你,不过阿娘说你出了一点事,不让我去找你,那时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啦?阿娘都不跟我说,你不如现在跟我说罢,我真的好担心你啊!” 说完后,还朝温楚楚傻气地笑了笑。 温楚楚听见她天真至极的问话,心口仿佛被一把钝刀狠狠地捅.了一下,疼得难受又难堪。 她好不容易才将庆功宴那件耻.辱至极的事放下了些,没想到两人一见面,苏长乐就像个不谙世事的蠢蛋一样,一个劲的问她。 温楚楚深吸了口气,将原本捧在手上的木盒放到她面前。 苏长乐目光落在红木盒上,问:“这是什么?” “这是太子妃以前写给我夫君的书信。” 苏长乐面上笑容不变,心底却沉了沉,打开之后,发现里头装的的确都是以前她写给沈季青的书信。 这些东西要是被沈星阑看到,他不知又要暗自伤心难过多久,温楚楚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将这些东西带来东宫,她是故意想让沈星阑看到这些书信么? 苏长乐心底忽然冒起怒火,她一点也不想再看到沈星阑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甚至隐隐害怕沈星阑见着这些书信之后,两人又会回到前世那样别扭的相处模样。 “我不记得这些了,为何突然要给我看这个?” 温楚楚原本冷静的面庞突然起了变化,咬了咬唇,泫然欲泣的看着她:“楚楚希望太子妃将这些信件取走之后便烧毁,若是王爷问起,就请太子妃说这一切都是您的意思。” 苏长乐心中冷笑了下,温楚楚果然还是将她当个傻子来哄。 她皱起眉头,佯装不解:“到底发生何事啦,为何你突然带着这些书信来找我?” 苏长乐话方落,温楚楚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王爷他、王爷他……”温楚楚欲言又止,面上尽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那般的苦涩,“自太子妃与太子成亲之后,王爷几乎夜夜都于睡梦中喊着太子妃的闺名,白日里还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反复的看着您以前写给他的这些信件。” 温楚楚见她静默不语,面色愈发惨白,仿佛在忍耐极大的痛苦一般,浑身都在发抖。 她拿起帕子,掩面痛哭起来:“甚至在昨日行敦伦之礼时,喊了您的名字,我实在受不了王爷为您神魂颠倒,日思夜想的模样,楚楚求太子妃把这些信拿走并烧毁。” 苏长乐放下撑在双颊的手,缓缓地坐直身,面上笑意淡去。 沈季青到底有什么毛病! 她一听见温楚楚的那些话,时隔多日已被她逐渐淡忘,对沈季青的那股恶心感,再度于胃中翻江倒海起来。 就在苏长乐恶心得想吐时,原本紧闭的会客室木门,轰的一声被踹开。 突如其来的巨响令她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就听见沈星阑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晋王妃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人更加地心惊胆跳。 原本哭得伤心欲绝的温楚楚陡然一愣,完全没想到沈星阑会在此时出现。 沈星阑不是去上早朝了吗?她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来,就是要避开太子,为何太子又突然出现在这? 温楚楚抬头看向太子,发现太子素日里温和的眼眸,似有霜雪弥漫,冰冷刺骨得瘆人,就连骨子里也散发着阴郁和冰冷,几乎不敢让人直视。 苏长乐猛地抬头,将沈星阑此时的神态尽收眼底。 恍惚间,她仿佛再次见到前世那个身姿如松,矜贵冷峻,负手立于城墙之上,见她被挟持也未曾动摇,未曾显露半分情绪,却在最后毅然决然为她放弃江山,命人打开城门的沈星阑。 苏长乐浑身的血液瞬间涌上脑门,浑身发冷,一颗心如坠冰窖。 第33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沈星阑就站在门口。 苏长乐一抬眼就对上他的一双眼。 触及那冰冷瘆人的目光, 她呼吸一窒,坠入深渊的失重感袭上心头。 都说怕什么就来什么,她刚刚才在担心这些信让沈星阑看到, 如今他还连温楚楚刚刚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都听到了。 苏长乐低下头, 闭了闭眼,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让沈星阑看出任何破绽。 可越想冷静,脑海中就越发浮现沈星阑发才冷酷瘆人的模样。 手指捏.紧裙.摆 , 苏长乐咽了口涶沫,再次抬头望向沈星阑。 沈星阑自会客厅大门迤迤然的朝她走来,他表情温和, 比平时稍显冷峻的眉眼微微低垂, 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不带一丝温度的气势,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直教人透不过气来。 苏长乐秋水明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心跳骤然加快, 眼底充满了迷茫与不确定。 这样的沈星阑, 她陌生却也熟悉。 两人成亲五年时, 她终于如愿怀上了怀子,其实成亲第四年时,她与沈星阑之间就缓和许多。 两人同榻而眠,她不再动不动就发怒, 沈星阑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虽然不像这一世这般融洽, 却也能像一般夫妻那样相敬如宾, 有说有笑。 就在她有孕第三个月, 沈星阑才终于放心的将这件事告知宣帝,宣帝得知她怀了太子的孩子,不止龙心大悦赏赐了许多东西给她,甚至对沈星阑越发看重。 然而就在此时,苏府却开始接连出事。 先是大哥的通房江子菁人忽然没了,再接着苏父突然就被下了大狱,当时她沉浸在就要为人母的喜悦之中,苏府出了事,沈星阑完全不敢让她知晓。 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越是想要隐瞒的事,越容易瞒不住。 沈星阑虽然四处奔波,想尽办法要为她父洗清罪名,可宣帝却铁了心一般,未曾详查就直接下令赐死她的父亲,株连九族,苏府男丁全数斩首,女眷充入教坊司。 她最后知道时,还是因为相府中搜出她与父亲的往来书信,证明她也牵涉其中。 宣帝怒上加怒,当下就要赐死她。沈星阑费尽苦心,甚至差点丢了储君之位,宣帝又待念她有孕,才勉强保下她的命。 可保下她的命又有什么用,她所有的家人都不在了,阿爹与两位兄长斩首的判决下来之后,阿娘不愿去教坊司,当下就撞柱先行而去,随后父亲与两位哥哥也没了。 她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她简直恨死了沈星阑的刻意隐瞒,这一年多来好不容易转好的感情与美好,再次被打碎。 后来她孩子没了,沈星阑也终于发现林皇后的真面目,知道了一切之后,他那双总是明亮透着光彩的眸子,宛如一汪死水,冷若冰霜,她再不曾见过他笑。 那模样,就和眼前朝她而来的沈星阑如出一辙,脸上一片漠然,无丝毫波动,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神态,不该出现在年少时的沈星阑身上才对。 苏长乐不太确定沈星阑如今散发的气势,是因为于边关领兵打仗三年所磨练出来,极度愤怒下才不自觉流露,还是因为他当真如她所猜测那般,也记得前世的事。 她无法确定,眼睛却不受控地酸涩.胀.痛起来,喉咙发.紧,好半天都找不回声音。 沈星阑见她眼眶红了一圈,像是被他方才粗鲁踹门吓到,又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那般,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怯生生的望着自己,惊惶无措的模样让人心疼。 他以为是自己突然闯进来吓到了她,立即收敛身上气势,望向温楚楚时,眸子里却满是寒冰。 温楚楚被这一眼看得面上血色尽失,嘴唇泛白,不住哆嗦。 沈星阑素来行事冲.动,方才她说的话也不知被他听了多少。 温楚楚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朝沈星阑微微一福,头垂得极低:“臣、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她以前总觉得沈星阑过于幼稚,完全不像储君,甚至曾大逆不道的想过,来日登上大位之人必是沈季青。 可如今自己仅是被他轻轻瞥了一眼,就膝盖发.软,几乎站不住,差点就要狼狈跪倒在地。 温楚楚的父亲虽也曾是将军,她却是从小就被娇养在家中,一出生就在京城长大,可说未曾感受过沈星阑这种毫不掩饰,扑天盖地直指而来的滔天杀意。 她瞬间就被慑人的杀意压迫得冷汗涔涔,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冰冷得不象话。 温楚楚满目恐惧,几乎转身就想跑,整个人恛惶无措:“臣妇还有事,就不打扰──” 沈星阑目光掠过苏长乐面前的红木盒,看到里头的书信时,眼神登时又冷了几分。 他淡淡的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晋王妃可得把话说清楚才能走。” 话落,他又缓缓在苏长乐面前蹲下,单膝跪地,只手托起她的脸颊,大拇指轻.柔的拂.过她微微发白的脸庞。 “不怕,孤来了。”他轻声道,“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苏长乐瞬也不瞬的看着沈星阑,见他气质沉稳得不似平时,更似她所熟悉的那个沈星阑,她蓦然攥紧拳头,压抑着加速的心跳,心中的猜测与怀疑已然攀升到最高点。 沈星阑见状,眉头微蹙,抓起她的粉拳,垂眸,温柔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握在自己的大手里轻轻的捏了捏。 身陷恐惧之中的温楚楚听见沈星阑的话,见苏长乐突然委屈又可怜的模样,简直就要气炸。 她的夫君为了苏长乐茶饭不思,甚至在意.乱.情.迷时将她当成苏长乐,她实在气不过,才会在沈星阑不在时过来东宫一趟,告诉苏长乐这件事。 明明她才是受尽委屈的那个,苏长乐却突然一副被她欺负的模样,而沈星阑什么都不知道就颠倒黑白,她反倒成了不折不扣的坏人! 温楚楚气得浑身发抖,心中的愤怒瞬间大过于恐惧,干脆破罐子破摔,又将方才告诉苏长乐的那些话,对着沈星阑再说一遍。 沈星阑摸了摸苏长乐的脸,轻轻的“嘶”了一声,面上神情带了点困惑。 “不论晋王妃所言是否为真,孤就想知道,就算四弟真的觊觎孤的太子妃,做出了混账事,你为何不是回温府找温大统领为你讨公道,而是拿着这些信来见太子妃。” 温楚楚自然不会说她是想烧毁这些书信,却又不想被沈季青怨恨,才会带过来给苏长乐,哄她动手。 反正苏长乐只余七岁心智,又将她视为好友,哄她毁掉这些信并非什么难事。 温楚楚避重就轻道:“臣妇与太子妃为闺中密友,亲如姐妹,臣妇就只是来找太子妃诉苦,并无他意。” 沈星阑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站直身,将秦七唤了进来。 “立刻派人去晋王府请晋王过来,就说孤有要事要与他相谈。” 秦公公应了声是,立刻退出会客厅。 “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温楚楚听见沈星阑的话,再也绷不住,放声大叫起来。 沈星阑负手睨向她,慢悠悠地说:“晋王妃不是很伤心么?还难过到要来找太子妃诉苦,孤这就把四弟叫过来,当场跟他说清楚,叫他莫要再觊觎孤的太子妃,也莫要再惹你伤心难过。” 温楚楚听见这话,简直要疯。 沈星阑是个疯子吗?他怎么能把沈季青叫过来当面对质,他就不怕这件事传到宣帝耳中,苏长乐和沈季青都该遭罪吗! 苏长乐虽不知温楚楚心中所想,却也同样有点担心,她扯了扯沈星阑的衣袖,道:“太子哥哥,这件事不可闹大,要不把信烧了便是。” 她不着痕迹的瞟了眼那些信,所幸沈星阑没有想到要打开来看,否则他肯定要难过。 沈星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这件事不会传出东宫。” 他目光朝温楚楚掠了过去,说:“除非晋王妃自己将这些话说出去。” 温楚楚定然不会将这些话传出去自取其辱,传出去苏长乐顶多丢脸,她却会再次沦为京城笑柄,她疯了才会将话说出去。 沈季青很快就来到东宫。 当他被请到会客厅,发现木门被踹坏,温楚楚还在里头,心中当下一沉。 目光掠过沈星阑与苏长乐十指交握的手时,心口似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痛不可遏。 沈星阑在等待沈季青过来时,命人搬了张椅子到苏长乐身旁,两人此时就坐在一块。 见沈季青来了,他才松开苏长乐的手。 沈季青冷静的走到沈星阑与苏长乐面前,笑容温润:“不知三哥急着找臣弟过来所为何事。” 沈星阑起身,不由分说,一拳往他脸上打去。 在场所有人,包括沈季青在内,都没想到沈星阑会突然动手,沈季青这一拳挨得猝不及防,被打得偏过头去,口中一阵猩甜。 沈星阑拳如雨下,霍霍有声,他的武力值远胜沈季青,沈季青几乎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若是以前,他定会要自己忍耐下来,按兵不动,之后再将沈季青慢慢弄死,可重活一世,他知道宣帝其实对他毫无底线,否则前世沈季青也不会败得那么惨,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忍耐。 沈季青既然敢在敦伦之礼喊苏长乐的名,他就敢对他动手! “太子哥哥,不可以!”苏长乐见沈星阑一拳比一拳还凶猛,眼眶猩红,目露杀意,怕他真将沈季青活活打死,立刻冲上前制止了他。 沈星阑对沈季青动手的事要是传到了帝后耳中,怕是要一发不可收拾。 “太子哥哥,不要打了,你这样好可怕啊。”苏长乐自后将他紧紧抱住,沈星阑这才冷静下来,抬手覆.上环在自己腰间的柔荑。 “不怕,”沈星阑低声安抚,手轻轻拍了拍,“是孤一时失态,没事了。” 沈季青被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就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沈星阑又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带到置放红木盒的木桌前。 “沈星阑!”任是沈季青人前脾气端得再好再温和,莫名其妙挨了打也难不动怒。 沈星阑不理他,努了努下巴,冲着温楚楚道:“晋王妃,把你刚刚跟孤和太子妃说过的话,再对着他再说一遍。” 苏长乐原本已经有九成把握,觉得沈星阑也重生了,可如今看到他这副倨傲不羁的混世模样,瞬间又纠结迟疑了起来。 这解决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一点也不像那个大冰块。 就在苏长乐陷入重重的疑惑之中时,温楚楚则是瞬间被恐惧淹没,浑身上下像浸在冰水里。 她怎么可能说! 沈季青听出其中的猫腻,看向温楚楚的目光不由得冷了几分:“说!” 沈星阑松开沈季青,漫不经心的摊开那些书信,沈季青看到书信内容,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伸手要拿,沈星阑却快一步将信塞回红木盒。 “秦七,把这红木盒及里头的东西都给孤烧了。” “三哥,那是臣弟的东西!” 沈季青说完,伸手要抢,沈星阑却快一步制止他的动作。 秦公公将红木盒拿走,恭敬地退下。 “沈星阑!”沈季青当即目眦欲裂,扭头怒道:“给本王站住!那是本王的东西,没本王的准许不许随意乱碰!” 他想冲上去拦下秦公公,却一直受沈星阑牵制,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公公离开会客厅。 那是他与苏长乐之间最亲.密的联系,如今苏长乐已成了太子妃,他就只剩那些信和昔日她亲手绣的荷包,为何苏长乐写给他的信会在这! 沈季青立刻扫向温楚楚,目光阴鸷,紧咬着后槽牙,面色一寸寸冷下去:“这些信是你从本王书房里偷出来的?” 温楚楚见他眸子里的怒火,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瞬间被恐惧支配,浑身僵硬。 苏长乐见温楚楚不开口,索性将方才温楚楚告诉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沈季青听。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目光纯净,话语间虽然带着几分稚气,却说得非常清楚,只是当她说到敦伦之礼时,看着他的眼神突然透出深深的厌恶与恐惧。 她一边说,一边躲到沈星阑身后,柔若无骨的小手,主动握住沈星阑的大手,仿佛他是什么毒蛇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对沈星阑却充满着依赖与眷恋。 沈季青看出她眼里对沈星阑隐晦的情.愫,只觉得心口仿佛绞.进无数利刃,反复切割,鲜血淋漓的疼。 简直嫉妒得发狂! 他不在乎苏长乐现在怕他、讨厌他,她以前是那么的喜欢他,只要她恢复记忆,他们就还有可能。 他一点也不介意她是太子妃,为了她,他可以不择手段的将她抢回来。 可是他却在乎苏长乐对于沈星阑的依赖与眷恋,日久生情,他怕这份情会就此在她心中生根,她想起一切时,她已经完全爱.上了沈星阑,将他抛诸脑后。 思及此,沈季青骤然抬眸,狠狠地瞪向惹出这一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温楚楚瑟缩了下,惊恐摇头,泫然欲泣:“不是的,王爷您听我解释,妾身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沈季青已上前给了她一巴掌,与平时温润的模样截然不同,怒不可遏:“偷窃本王的东西还有理由狡辩!” 若非温楚楚,苏长乐给他的那些信也不会全没了。 前世他之所以会败也是因为她,就是她到天牢之中和苏长乐说了不该说的话,苏长乐才会在最后关头撞刀自尽。 沈星阑对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不敢兴趣,他牵起苏长乐的手,只想尽速带她远离这两个人,他还得好好安抚他的小娇儿才行。 离去前,他面色阴沉的看向沈季青,声音阴沉:“孤知晓你以前与太子妃定过亲,但那都过去了,倘若四弟再敢觊觎孤的太子妃,孤定不会再像今日这般轻易饶恕。” 警告完沈季青,沈星阑便带着苏长乐离去,会客厅就留下晋王夫妇二人。 苏长乐被沈星阑带回寝间的途中,不止一次抬头看他。 经过刚刚一连串的事之后,她原本摇摆不定的心中,居然生出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 她在想,沈星阑是不是和她一样,都在装疯卖傻。 这个想法她很久之前其实也曾有过,只是当时的沈星阑实在掩饰得太好,一点破绽也没有,所以她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但经过今日之后,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只有沈星阑也重生了,才能解释为何沈季青会在庆功宴上出了事,才能解释为何轮为京城笑柄,婚前失.贞的人成了温楚楚,才能解释,为何他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又有耐心。 苏长乐整个人恍恍惚惚,心跳紊乱,虽然无法证实沈星阑真的和她一样,却还忍不住地想,若是沈星阑真的也重活一世,那么她究竟该如何面对? 前世她带给他的只有伤害,他为什么这一世还要再主动靠近她,为什么就连她扮成一个傻子,他也要迎娶她。 苏长乐心中其实隐隐知道为什么,可她却下意识的逃避,害怕面对。 之前她没有意识到沈星阑可能也是重生时,她可以毫无负担的跟他撒娇,完全的扮演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现在知道之后,她反而害怕面对他,害怕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苏长乐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直到沈星阑将她抱上软榻,揽在怀中,锢.在双臂,不停的.亲.吻她的眉眼鼻唇,轻唤她名字,她才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 当她发现沈星阑大手轻扣着她的下巴,吻.不停的落下时,脸颊虽然又慢慢的烫了起来,却不敢再向以前那样肆意忌惮的跟他装疯卖傻。 苏长乐慌张的瞥开目光,长睫乱扇,垂眸闪避,贝齿扣得红唇都泛白。 两人离得太近,她虽然避开了他的目光,心跳却一如往昔地乱了节奏。 沈星阑察觉到她的逃避与不安,心头骤然抽.痛。 温楚楚的那些话实在让人不想生气也难,他只要一想到沈季青居然在那种时候,脑中想的人全是苏长乐,他的理智便被心头窜起的那团愤怒火焰,焚烧殆尽。 他不光想杀了沈季青,还想将他碎.尸.万.段,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沈星阑目光回到苏长乐脸上,见她仍是垂着眼,不敢看自己,心中懊悔无比,他不该乱了分寸,没藏好重生之后便被他极力克制的气势。 他后来还在她面前对沈季青动手,简直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她肯定是被他当时杀意及狠戾给吓着了。 沈星阑将她的脸轻轻的扳回来。 苏长乐浓密卷翘的眼睫低垂,微微的.颤.动,就是不敢抬眸看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笑,对他撒娇。 他想起两人昨夜还在房里胡闹一整晚。 他抱着她在寝间内来回走动,他们在美人榻上嬉戏玩耍,他哄着她坐在上头,她软.绵的小手,羞.涩的撑在他的心口上。 及腰的长发几许落在背后,几许落在他的脸上。 她紧紧的闭着眼,不敢睁眼,卷翘的睫毛挂着泪珠,嗓音细软娇甜,好听极了。 最后在他百般的低哄下,她才忍着害羞,娇娇滴滴的开口喊了他一声夫君。 才敢大胆的弯下腰,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她的唇,她的人,那么甜,那么软。 后来两人回到榻上就寝前,她还一再抱着他手臂,呜呜咽咽的撒娇。 此时她香.软.清甜的气息,依旧萦绕鼻尖,她却连看他都不敢。 沈星阑心里难受得厉害,他低头轻碰了碰她的唇,哑声低哄:“囡囡别怕,孤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动.粗。” 对,他若想揍沈季青,想弄死他,将他带去没人的地方,她看不到的地方便是,他不会再让她看到他凶残的一面。 苏长乐见他这般温语顺语地哄着自己,心底蓦然泛起一丝罪恶感。 要是之后沈星阑发现她不是真傻,大概会愤怒不已。 万一他发现她也重活一世,那么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百般的低声下气么? 苏长乐心里其实隐隐知道,他会的,他前世便是如此,即使她对他那么的不好,他也不曾退怯,依旧千方百计的想让她开心。 前世她非常渴.望能拥有一个孩子,她的身子却因为常年情绪不稳,落下了大大小小的病根。 沈星阑虽费尽心思,为她细心调养,一开始探出喜脉时,太医却仍说她身子羸弱,气血两虚,恐有滑胎之势,说她的身子还要再多调养几年,才适合诞下皇子,否则临盆时将会十分危险。 她得知自己怀了孩子时欣喜不已,不顾太医的百般劝阻,不顾沈星阑的劝哄,说什么也要将孩子保下。 她其实知道,沈星阑当初之所以瞒下苏家的事,是因为太医再三嘱咐,她受不得任何刺激,他怕她得知之后,情绪过于激.动,孩子就那么没了,还可能一尸两命。 沈星阑那么的在乎她,自然只能千方百计的瞒着她,他不能承受任何一点可能失去她的风险。 这些她其实知道,只是她实在太难过,她一股子愤怒没地方撒,她只能气自己,气沈星阑。 于是他们两人再度渐行渐远,直到她死前都未前再好好说过一句话。 苏长乐抬眼,看着仍低眉顺目的哄着自己的沈星阑,眼睛蓦地酸了下。 沈星阑见她眼底氤氲着水雾,担心自己将她逼得太.紧,将人吓哭,闭了闭眼,忍痛将人松开。 “你别怕,孤知道你今日受了惊吓,孤让你一个人静一会儿。” 他顿了下,觉得自己得解释清楚,将事情说开,两人才不会又如前世那般误会连连,接着说:“孤知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孤还是想跟你说,孤一点也不介意你以前写给四弟的那些信,你别担心孤会因为今日的事生气或对你有任何不满。” 苏长乐听见他费心的解释,见他变得如此坦率,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毫无征兆地坐起身,直接扑向他。 沈星阑一愣,他人已下榻,离她有一段距离,下意识地抬手,将人稳稳接住,半点也没让她摔着。 他最怕她哭,见她又掉泪,心急如焚。 正要开口哄,却见怀里的小娇儿胡乱的抹了把眼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哽着细软的嗓音,没头没尾的对他说:“太子哥哥,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沈星阑脑袋一懵,整个人都傻了。 第34章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太子哥哥, 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沈星阑下意识抱住扑向自己的苏长乐,听到她这么说,愣怔好半晌都没说话。 苏长乐的脑袋混乱不已。 仅管知道沈星阑是真的对她好, 然而当她发现沈星阑极有可能是重生时, 她却又开始害怕, 害怕沈星阑来日知道她也记得前世一切时会有何反应。 害怕沈星阑其实心里还是非常介意沈季青,只是现在她假装失忆, 他以为她不再记得沈季青,他才会对她这么的有耐心,这么的温柔。 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在沈星阑眼中, 她就是新生的苏长乐,她的生命中不曾恋慕过其他人,就只有沈星阑一个。 她害怕沈星阑在得知一切真相, 发现自己又再度被骗之后, 又会和前世一样, 变成那个气死沉沉的大冰块。 她才会一时异想天开, 想说两人之间要是有了孩子,那么之后就算沈星阑发现一切真閜,再如何生她的气,再如何的介意,两人也不会闹得太僵, 才会想也没想, 一时脱口而出这句话。 直到沈星阑长时间的沉默, 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复杂, 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胡话。 苏长乐眼泪停住了, 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渐渐染上一层绯.红,懊悔的闭上眼。 她怎么会和沈星阑说这种羞死人的话,他刚刚还以为自己在害怕,她就没头没尾的这么说,难怪他会被她吓到。 苏长乐心中又是羞.赧,又是尴尬,她一手捂着脸,一手推开沈星阑,鼻音似小动物般绵.软,低声呜咽:“我、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太子哥哥不要理我,你走吧,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沈星阑原本沉浸于突如其来的巨大欣喜之中,听见苏长乐软呼呼带着一点哭腔的嗓音,瞬间回过神来。 见到怀中的小姑娘俏脸娇红,宛若染上一层红霞,被泪水浸泡过的眼眸里尽是慌张无措的羞.涩,急着想从自己怀中逃开的模样,霎时就将胳膊收得更紧。 “孤不走,”他将她整个人直直的抱了起来,就像抱小孩那般,直接将人抱回榻上,“孤不止不走,孤还偏要理你。” 苏长乐:“……” 苏长乐听见沈星阑这般无.赖的言词,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怎么能这么幼稚啊!他刚刚明明说要走,要让她一个人静一静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她真的很难相信这样幼稚的沈星阑也记得前世的事。 苏长乐却又很快想到,自己在沈星阑眼里又何尝不幼稚呢?他肯定完全猜不到她记得前世的事。 想到这,苏长乐忍不住弯起了眉眼,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担心简直就是庸人自扰。 她不应该想那么多,她的演技比沈星阑好上太多,只要不露出任何破绽,不让他发现她其实记得一切就不会有事。 沈星阑从怀中掏出手绢帮她擦脸,再将她抱进怀里,温柔有力的大手轻拍着她的背。 他一点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温柔,苏长乐却是将他温柔的眉眼尽收眼底。 自从两人大婚之后,沈星阑对她的温柔与耐心,就好像没有底线一样,只要两人待在一块,她时时能感受到他时而大胆,时而含蓄的爱.意,令人怦然心动,忍不住沉溺其中。 将她脸上的泪痕都擦干之后,沈星阑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鼻端发出短促的笑声,忍不住低下头,温柔无比的亲了亲.她甜蜜的小嘴。 “刚刚不是还说要跟孤一块生孩子?” 他低沉的嗓音蕴含着无限的温柔,带着明显的愉悦笑意,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难受都是假的那般。 苏长乐听出他话中的取笑之意,本就微烫的脸颊,蓦地涨红得更厉害,就连眼角眉梢都透着羞.涩。 沈星阑果然一逮到机会就只想着欺负她。 她咬了咬嘴唇,用眼尾斜乜了他一下。 不管沈星阑有没有重生,他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这含.羞待怯的娇嗔模样,看得沈星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只要她不害怕自己就好。 “乖,别咬嘴唇。”沈星阑抬手,揉.了.揉.她饱.满的唇珠,制止她一紧张害羞就爱咬嘴唇的坏习,继续追问:“囡囡怎么突然想要孩子,嗯?” 苏长乐看着他,心中暗忖,沈星阑若是重生,他真能有这样生动的表情,和愉悦动听的笑声爽朗么? 她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伸出手,怯生生地环抱住他的脖颈。 沈星阑呼吸微窒。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沈星阑,迟疑片刻,才鼓起勇气说道:“我……”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苏长乐面上羞.意更盛,藏在抹袜脚趾紧紧地蜷缩,心脏也随着心中越发高涨的羞.涩,猛.烈的跳动起来。 她就如沈星阑曾梦过无数次那般,粉唇轻扣,欲语还休的看着他,纯真却又妩|媚的眼尾,带着娇|媚的桃花意。 沈星阑眸光渐渐变暗。 她的呼吸乱到极致,心脏更仿佛就要跳出喉咙一般。 两排浓密挺.翘.的眼睫,不停地.颤.抖.着,每眨一下,沈星阑的心尖就像被羽毛轻轻.挠.过一般,令他的心弦跟着寸寸轻.颤。 她一点也不知道,眼前少年的心跳也随着她的一字一句,甚至是她害羞的停顿而跳得飞快。 沈星阑将她的腰搂得更紧,另一只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两人额间相.抵,似乎打定主意不让她退怯。 他轻轻笑了笑,鼻尖轻.蹭.她的秀鼻,没有任何催促,极有耐心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苏长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只有巴掌大的小脸烫得厉害,脖颈羞.红成一片。 她强忍着心中翻腾不休的羞.耻感,眼神有些惴惴,带了点不安,颤.声道:“我、我喜欢太子哥哥,所以……” 苏长乐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语速却因过于紧张而飞快起来:“所以我想和太子哥哥生孩子,只要我们有了孩子,就算之后我想起以前的一切,只要看到孩子,我就会知道自己当初有多喜欢太子哥哥。” 一鼓作气说完之后,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最后一句,又恢复成平时的娇声软语:“这样我就不会忘记太子哥哥啦!” 她知道沈星阑其实也很喜欢孩子,当初她怀了孩子时,他虽然十分担心她的身子,却也欣喜若狂。 这一世,她的身子并没有受到任何病痛的折磨,她的情绪也不像前世那样,一下哭得不能自己,一下又愤怒的乱摔乱砸东西,她不会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和沈星阑肯定能有个健康的孩子。 只要有了孩子,沈星阑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担心她想起一切之后,她又会将他推开。 “你刚刚说什么?”他的声线低沉暗哑,语气一如往昔,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长乐却感觉到揽着自己细.腰的胳膊,瞬间收得更紧,看到他漂亮的桃花眼,泛起丝丝猩红,和她靠在一块的健.硕.胸.膛起起伏伏,沈星阑的呼吸明显的快了起来。 她眼底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甜蜜笑意,整张脸都红透,闭着眼,又说了一遍。 “我说……” 再说一遍,还是好紧张,好让人害羞。 “我喜欢太子哥哥,所以我想──” 就在她觉得心跳真的要爆炸时,沈星阑的.吻突然狠狠的落了下来,将她的嘴牢牢的堵住,以锐不可当之势撬开她的齿缝。 深深地、绵长地,在甜美而温暖的口齿间攻城略地。 沈星阑口中瞬间漫上如蜜.桃般的香甜滋味。 苏长乐的心尖狠狠一.颤,心口再次涌现异常的悸动,她清楚的感受到他极制克制却又难以自持的放肆。 猝不及防的狂喜与甜蜜几乎冲昏沈星阑的脑袋,心中压.抑多时,日日极尽克制的爱.意,此时再也压.抑不住,源源不绝地从心头争先恐后地窜出,滚.烫而又热切。 他紧紧的摁.着她的后脑勺,不允许她后退,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之前都只是他自己的主观臆测,可现在她却亲口说出来了,不管只余七岁的苏长乐到底知不知道“喜欢”这两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都让他欣喜雀跃,激.动得难以自持。 沈星阑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浑身战.栗不已,白皙的耳根染上动人的绯.红,黑眸中一点点漫出瘆人的念想。 他的.吻.似要将她吞食般,于她口中索取一切,温热飞舞不休,清甜缠.绵交换。 仿佛这样才觉得安全,才不会怕她再次消失。 苏长乐的心疯狂的跳了起来,原本就环在他的颈肩的双手却没有放下来,反而是将它收得更紧,仰首略微羞.涩的回.应.着他的.吻。 偌大的寝殿响起令人害羞的吞咽声。 若是沈星阑真的也是重生的,她可以跟沈星阑重新开始,只要不让他发现她其实什么都记得就好。 她永远是他的囡囡,他永远是她的太子哥哥,他们之间再不会像前世一样,横了许多难解的误会与伤害。 她不会让他发现的。 苏长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原本害羞的轻揽着他颈脖的双手,慢慢地攀.上他的后脑勺,主动加深两人之间的.吻。 察觉到她的动作,沈星阑眼角染上绯.红桃花意,眸色一点点暗沉下去,深不见底。 不可遏制的沉醉在这缠.绵.悱.恻的.吻之中。 柔腻似酥的凝脂雪肤,就如曾经的美梦那般,染上层层动人的浅粉色。 ※ 候在外间的四喜与秦七,听见寝间内飘出断断续续的娇滴软糯的呜咽声,皆是齐齐一愣。 四喜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不着痕迹的瞟了透着亮光的窗棂一眼。 虽然现在外头飘着雪,阳光并未露脸,可现下还未到午时,太子和太子妃怎能在光天白日! 四喜忍不住在心中放声大叫。 秦七倒是淡定许多,他面无波澜,无声的摆摆手,意示其他宫婢退下。 在细软的低泣声再次飘出来前,他一把捉住四喜的胳膊,将她带出外间,从震惊中解救出来。 ※ 约莫半个时辰后,软榻上,美人青丝披背,一半落在红粉交加的美背上,一半落在一片狼藉的软榻。 青丝错落,分不清谁是谁的。 苏长乐侧卧于榻,两腮酡红,艳如桃李。 只是通红的双眸犹泛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饱.满的粉唇亦被浸染的水光潋滟,那委屈的抿着唇角,我见犹怜小模样,极为惹人心怜,教人不忍再多加欺负。 沈星阑垂眸看着她,双手犹撑在她两侧,眉眼漫着慵懒的餍.足,怜惜地垂首,碰了碰她依然红透的耳尖。 苏长乐低声呜咽:“饿了,想用膳了。” 她实在怕了。 沈星阑听见她可怜兮兮的细软呜咽声,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薄唇凑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是囡囡自己说想要孩子的。” 低沉的嗓音中透着满足的暗哑。 苏长乐垮下眉眼,转头看向他,修长的脖颈与单薄的肩膀,弧度漂亮的令人怦然心动。 沈星阑不禁垂首,轻碰了碰。 苏长乐嘟起嘴,伸手将他凑近的俊脸推开,细声嗔道:“太子哥哥就会欺负我,我现在又觉得,孩子不急于一时啦!” 沈星阑听见她孩子气的话,看着她香.汗漓淋的小脸,不由得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分明笑得极为愉悦,心中充满了幸福,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前世她身子一直不好,后来孩子还没了的记忆。 沈星阑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袭遍全身。 他不安的摸了摸她的脸,将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拨到她耳后,朗声叫水,不再与她胡闹。 要孩子这件事,的确不急于一时,虽然现在苏长乐的身子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前世她险些和孩子一块没了的画面,实在令沈星阑难忘。 在怀孩子之前,得先让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为她调养一番才行。 沈星阑将人抱到浴间清洗,再陪着她用完午膳之后,就匆匆离开东宫,亲自到太医院挑选太医。 太医院的陈院判见到太子亲临,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立刻上前询问。 沈星阑简单说明来意,陈院判得知太子是要寻一名太医为太子妃调养身子,蓦地一愣。 这样的小事也值得太子亲自跑到太医院?要知道,东宫离太医院并不近,如今外头天寒地冻,就算有大氅和手炉那也是冷得很。 就在陈院判犹在心里嘀咕之际,就又听见太子淡声说道:“太医院是否有一位新进的岑太医。” 陈院判迟疑片刻,问:“太子殿下指的岑景煊岑太医?” 岑景煊生于太医世家,虽然此时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可他却是沈星阑唯一放心的一位太医。 这位岑太医从小醉心医术,悉心研医,沈星阑知道,此人再过几年就会跃升为太医院首医。 前世沈星阑和苏长乐的身子皆是由他调养。 “是。” 陈院判皱眉道:“岑太医刚上任太医院不久,不如由微臣为殿下举荐其他经验老道的太医,比如章太医与江太医,这两人皆是──” “不必。”沈星阑打断他的话,负手而立,“现在就叫岑太医过来。” 岑景煊得知自己被太子指名后,甚感讶异,太医院其他太医则纷纷拱手祝贺。 沈星阑很快就将人带离太医院。 岑景煊知道自己资历尚浅,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何太子指名要自己为太子妃看诊调养,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不安。 外头还落着鹅毛大雪,沈星阑却没上轿,反而将岑景煊带到离太医院有一段距离的一个湖心亭上。 岑景煊见太子屏退左右,湖心亭上就只剩他们两人,心中疑惑更盛。 沈星阑确定宫婢都退得足够远,听不到二人对话,才徐徐开口。 ※ 待沈星阑带着岑景煊回到东宫时,苏长乐正坐在寝殿内的美人榻上,眉眼低垂,神情专注的绣制荷包。 沈星阑见到她身旁并未有教习姑姑指导,不由得微微讶异。 再走进,发现她绣得正是他所想要的,是一对比翼双飞的鸳鸯之后,心尖瞬间泛起丝丝甜味。 他面上扬起矜持的笑容,却在意识到那对鸳鸯绣得栩栩如生时,蓦然一愣。 苏长乐绣得太专心,一点也没发现沈星阑回来了,直到他不发一语的来到身旁才发现。 她心头一跳,手忙脚乱的将还未完成的荷包藏进衣袖中。 “太子哥哥不出声差点吓死我啦!”苏长乐一脸恼怒的嗔道,心却跳得飞快。 她学女红不过几日,要是让沈星阑瞧见她的绣功,他肯定会起疑。 沈星阑伸手,想将方才还未来得及看得更清楚的鸳鸯再瞧清楚一些,苏长乐却是将双手背到身后,嘟着嘴,摇头道:“太子哥哥不能看,这、这是教习姑姑绣到一半的,她让我接着绣下去。” 她佯装害羞地垂眸,撒娇般哼唧了一声,声音又甜又软:“我现在还绣得好丑,鸳鸯都被我绣得乱七八糟,太子哥哥不许看,等我绣得更漂亮一点,太子哥哥才能看!” 沈星阑见她面色绯.红,满是害羞的模样,心里甜得冒起幸福的泡泡,也不再执着要再看那对鸳鸯。 苏长乐扬眉,笑容灿烂:“太子哥哥不是去忙了,怎么又回来啦?” 她以为沈星阑晚上才会回来,才会这么放心的在寝间绣荷包,没想到他居然不到半个时辰就又回来了。 “孤不过是去太医院一趟。” “太子哥哥何故去太医院,可是身子哪里不爽?” 沈星阑见她话里全是关心之意,面上的笑容不由得更深了些,他摇头:“孤是去替你寻找合适的太医。” 苏长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困惑道:“可是我没有生病,也没有哪里不适。” 沈星阑避重就轻地哄道:“这名太医以后便专门为你调养身子,待身子调养好了,囡囡才能怀上孩子。” 苏长乐明知他又在胡说八道的哄小孩儿,嘴角却不禁翘了翘。 反正又是为了她好。 沈星阑见苏长乐穿得单薄,先命四喜进来替她换上另一身衣裳。 待苏长乐穿戴整齐,见她被包得牢牢实实,连脖颈上的印记都看不到之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岑景煊唤进寝间。 苏长乐听见岑太医时,起先只觉得这名太医的姓氏似乎有点耳熟。 直到岑景煊来到她面前,她认出了他就是前世一直为自己调养身子的那名太医之后,心中瞬间卷起一阵骇浪,震惊得久久无法回神。 第35章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岑景煊为苏长乐诊脉时, 始终侧着头,目光落在别处,不只不敢直视姿容, 就连太子妃的皓腕上的绢帕, 都是由一旁的宫女所盖上,他只有搭脉时, 目光曾短暂触及,其余时间不敢多看。 太子带他过来东宫前,就曾再三交待过他,往后晋见太子妃, 断不可直视, 还交待了他许多规矩。 比如除了搭脉,不可与太子妃有其他接触,比如诊脉完毕之后, 不论脉象如何皆需报喜, 其余的话不可多言, 诊断完太子妃之后,需再亲自与他禀报,甚至与他交待了许多有关太子妃的身子状况。 岑景煊想起方才离开太医院前,众太医对他的连连道贺, 心中简直有苦难言,所有人都说他能被太子选中,必定前程似锦,无一不钦羡。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 太子的要求有多严格及莫名其妙, 他所要负责的对象不止太子妃一人, 还需负责太子。 岑景煊想到太子在凉亭与他说的那些话, 甚至还不知从哪里得知他们岑家的祖传秘方,开口就说他需要那道秘方,心里又是一阵阵的苦。 虽然太子殿下给了他极佳的赏赐,他也知晓自己就要平步青云,但这哪里是美差,这完全就是件苦差事。 就在岑景煊为苏长乐搭脉时,苏长乐的目光瞬也不瞬,落在他清秀俊朗的面庞上。 她记得,沈星阑刚刚说,岑景煊是他亲自到太医院寻来的。 太医院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是岑景煊? 苏长乐不敢置信的看了沈星阑一眼,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稍早前她只是怀疑沈星阑也重生,现在她几乎确定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沈星阑果然记得前世的事! 对,只有沈星阑也重生了,才能解释那些种种不合理的事,才能解为何他的.吻.技与其他方面都不生疏,不止不生疏还熟练得很。 苏长乐想起自己在大婚那日,还曾因为沈星阑过于熟练,怀疑他与侍寝宫女学习过,当时她还气呼呼的质疑他。 偷看沈星阑的目光飞快地收了回来,若无其事般落回岑景煊面上。 一想起自己大婚那日对沈星阑的所做所为,苏长乐便觉羞.耻不已。 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经过这几日隐约确认到自己的心意之后,哪里还不明白,她当初就是在吃味! 她居然在吃那些小宫女的醋! 思及此,苏长乐精致的小脸儿“腾”一下漫上红云,清透干净的眸子也蒙上了羞.意。 盖着绢帕的皓腕瞬间透上了一层层的红,就连原本白皙通透的指尖,也因极度害羞染上漂亮的浅粉色。 她本就生得极为好看,一身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本就衬得她肌肤胜雪,娇.嫩通透。 如今这一副小女儿娇.羞姿态,更是教人抬眼一瞧,就对她毫无招架之力,神魂颠倒。 岑景煊谨遵太子的吩咐,诊脉完毕之后只报喜不报忧,却在开口时,下意识的抬眸看向被诊脉之人。 见到双颊绯.红,长睫如蝴蝶翅膀一般扑扇不休,不施粉黛却人比花娇,绝色姿容极其惑.人的太子妃,岑景煊俊秀的脸庞登时涨得通红。 他立刻慌乱的别开眼,目不斜视,拎起药箱,恭敬行礼告退。 没想到一转身就发现太子正站在他身后,脸色黑沉,目光阴鸷。 太子身上自然流露的上位者气势,很是瘆人,岑景煊被他这么直直盯着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沈星阑负手而立,面无表情,背在身后的一双手却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突。 他知道,岑景煊与其发妻感情极佳,两人青梅竹马,极爱自己的妻子,不止医术高明,嘴巴也严实得很。 是以,沈星阑才会如此放心,再次将苏长乐的身子交由他调养,没想到这一世的岑景煊,居然首次来为她诊脉,就流露出羞赧的神色! 沈星阑其实从刚刚就注意到了,打自岑景煊进来寝间之后,他的囡囡就一直盯着岑景煊看,甚至还看着看着就害羞了起来。 他看着岑景煊,目光愈发暗沉森然。 岑景煊虽生得还算俊俏,但跟自己相比较之下,根本微不足道,沈星阑不觉得自己的容貌气与质哪里比不上这名小太医。 长得没他好看,身材没他健硕,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半点肌.肉也无,甚至还比他矮上不少,家世也完全比不上他! 囡囡刚刚才说喜欢自己,不可能这么快就变心了才对。 只是她前世未曾这么看过岑景煊,为何这一世见了他,眼神就直接黏在他身上? 沈星阑嘴角越抿越直。 他忽然想到,苏长乐自从落马之后,似乎就特别容易脸红,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她对自己有好感,难道不是因为她喜欢才害羞得脸红,而是她见到陌生男子,就容易紧张脸红? 难道她其实没那么喜欢他?她甚至不懂什么叫喜欢。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沈星阑的心情完全无法控制地恶劣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眼里闪现着杀意。 岑景煊心头一跳,一股寒意缓缓从脚底爬上头皮,刚刚才涨.红的脸,一下子就刷白。 提心吊胆之际,沈星阑却什么也没说,只淡淡摆手,让秦七带他退下。 岑景煊不由得松了口气,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他刚转身,欲要离去,苏长乐却突然开口喊住了他:“岑太医且慢,本宫还有话要问你。” 岑景煊浑身僵硬,心中叫苦连天,甚至还未回头,就感觉到自己的背已经快被太子满是森然杀意的目光给.捅.成筛子。 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活着离开东宫。 岑景煊闭了闭眼,诚惶诚恐的转身,目光始终直视自己鞋尖,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沈星阑原本还能若无其事,负手立于一旁,听见苏长乐将人喊住,再也端不住架子,直接就在她身边落了座。 见苏长乐目光一直落在岑景煊身上,心底微微泛酸,很没出息的吃起小太医的醋来。 沈生阑强忍着心中酸涩,若无其事的握上苏长乐的小手,微微凑近她耳畔,轻声询问:“怎么了?囡囡可是还有哪里不舒坦?” 熟悉而温暖的气息落在耳畔,瞬间就将她笼罩,苏长乐耳尖红彤彤的,嘴唇害羞的抿了起来。 呜呜呜,沈星阑说话就说话,为什么突然离她这么近,就只差没将她抱进怀中。 岑太医都还没走呢! 苏长乐只觉得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像是有火在烧一般,迫不及待的想收回。 沈星阑却不给她任何退却,反而将她的手抓得更紧,苏长乐力气没他大,自然挣不开。 他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心中其实已经波涛汹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醋意。 苏长乐一颗心乱得厉害,对他的醋意毫无所觉。 她本来就觉得有点热,如今沈星阑半边身子几乎和她靠在一块,这占有欲十足的姿态,更是让她羞.得浑身都冒起热汗。 都是沈星阑,她人明明就在寝间,刚刚更衣时,居然吩咐四喜给她换了一套密不透风的衣裳,就连颈脖间都挽了条披帛。 屋里烧着地龙,角落还置着熏笼,本就温暖如春,她穿这样,他还要靠过来,不热死才怪。 沈星阑见她小脸酡.红,眼眉间不自觉地流露娇.媚,凌厉的目光瞬间朝岑景煊扫去,见他安分守己的盯着地砖,原本冷峻到极致的俊容,这才稍稍缓和。 岑景煊却是明显感受到太子的不悦与醋意,觉得太子妃若再不开口,自己恐怕再没几日可活,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恕臣斗胆一问,不知太子妃还有何事?” 苏长乐这才想起自己喊住他的目的,笑了笑,一脸好奇地问道:“太子哥哥说岑太医是他特地为我寻来的,想必岑太医应该也是宫里的老太医了,我只是见你看起来特别年轻,所以才有点好奇你的年纪究竟多大啦。” 沈星阑听见她只是好奇岑景煊的年纪,一颗心浸在陈年老醋里的心,才终于没那么酸。 可是见到她冲着岑景煊笑,心里瞬间就又酸溜溜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听陈院判的话,找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医过来才对。 “微臣刚及冠,初上任太医院不久,并非宫里的老太医。”岑景煊战兢兢的说道:“幸而得殿下赏识提拔,才得此大运为太子妃调理身子,微臣资历虽浅,但必鞠躬尽瘁,全力以赴,请太子妃安心。” 得知岑景煊才刚上任不久,苏长乐眸光闪烁了一下,她几乎完全可以确定,沈星阑就是重生的。 否则依沈星阑的个性,不可能都亲自去太医院一趟,却找了个没什么经验的新太医来替她调养身子。 苏长乐微不可察的“嗯”了一声,摆手让岑景煊退下。 其他宫婢也一并被沈星阑屏退,寝殿间瞬间就只剩他们二人。 苏长乐咬着嘴唇,心中百感交集,复杂得说不出话。 沈星阑若真是重生的,那么他究竟是如何从一个死气沉沉的大冰块,变回眼前这个眉飞色舞,肆意不羁的沈星阑? 沈星阑见她垂着头不说话,觉得她必定还在想那个小太医,心中酸意再次翻腾不休,目光更是透出浓浓的独占欲。 立刻不由分说就将人捞到怀中,让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苏长乐发现自己的坐姿极为羞.人之后,立刻恼怒的咬着粉唇,含羞带嗔的怒瞪了他一眼。 好啊,沈星阑分明什么都记得,居然还欺负只余七岁心智的她,他实在太坏了! 可是一想到连日来两人的亲.近,心中却又不由得柔.软起来。 她不发一语的看着沈星阑,感觉到五脏六腑似乎都漫上不可告人的甜蜜来。 沈星阑却是一颗心都还泡在醋里,只见他眉眼严肃,极为认真的沉吟片刻,道:“囡囡要是觉得岑太医太过年轻,孤待会儿就再去太医院为你找个资历较深的老太医,方才陈院判跟孤举荐了几个,不会太麻烦。” 他实在不想再看到苏长乐在他眼前,直愣愣的看着别人的模样,那样的景象,几乎叫他疯狂,他刚刚差点忍不住就想要弄死岑景煊。 岑景煊可以只调养他的身子就行。 苏长乐这时才听出沈星阑话中难掩的醋意来。 沈星阑这是在吃醋?他吃什么醋?她刚刚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随口问岑景煊的年纪。 好哇,沈星阑分明记得前世的一切,还这么欺负她,她得欺负回来才行。 她忍着笑意,摇头道:“为什么啊?太子哥哥不用换,我觉得岑太医很好啊!而且他是太子哥哥特地为我挑选的,我相信太子哥哥的眼光绝对不会有错。” 最后那句话听得沈星阑心中一阵熨帖,眼神温柔地像是要滴出水来。 就在他凑上前,想要亲.亲.她的小嘴时,苏长乐却又继续说:“那位岑太医不止年轻还生得好看,太子哥哥肯定是知道他的医术也很厉害,才会选他的,不用换啦!囡囡很喜欢他。” “……”沈星阑听见她称赞小太医,最后甚至还说喜欢,脸瞬间就又黑了。 苏长乐看着他毫不掩饰的醋意,双手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太子哥哥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啦?” 寝殿间满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她双眼亮晶晶地瞅着他,眼里闪烁着得意又愉悦的笑意。 那双极亮的眸子,让人禁不住想要.亲.吻。 沈星阑看着天真无邪,单纯不知世事的苏长乐,心里又酸又苦。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也不知道何谓吃醋。 沈星阑忍耐片刻,最后终是憋不住心中酸意,眸色沉沉,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囡囡对孤的喜欢,和对那位小太医的喜欢,是同样的喜欢么?” 苏长乐听出他话里不止有着酸意,还带着微不可察的难过,心里瞬间揪疼了一下。 她看着他,想起前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沈星阑。 想起这一世在她面前假装自己还是懵懂无知,情窦初开的沈星阑。 想起他费尽心思的哄着她认字,带着她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的沈星阑。 苏长乐突然觉得,自己这一世再怎么生气或想捉弄他,也不能这么欺负他。 只能对他好,对他很好很好。 苏长乐放下捂在嘴前的双手,歪了歪脑袋,再次笑咯咯的环上他的脖颈。 她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摇头道:“太子哥哥为什么要这么问,当然是不一样的啦!” 沈星阑愣了愣,微暗的眸子里透出一抹光亮,不确定的问道:“那么囡囡可知道,这两种喜欢差在哪?又是哪里不一样。” 他的心跳慢慢地加速,近乎屏息以待的等着她的答案。 苏长乐见他眸光晶亮,耳尖微红的模样,忍不住甜甜的笑了起来。 她缓缓地凑近他,学他以前那般,与他额抵着额,鼻尖相碰,属于她专有的,如蜜.桃般的清甜气息,一点点漫入他的鼻腔。 柔.软香甜的嘴唇,轻轻的凑上他的唇瓣,时而辗转摩挲,时而啃允轻咬。 苏长乐脸颊微红,原本亮晶晶的双眸,满是害羞,依赖与眷恋。微微张唇,学着他允住他的下嘴唇。 这几日两人分明亲.吻过几多次,她的心脏却依旧跳得像要冲出来似的。 沈星阑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呆愣愣的看着她捧着自己的脸,温热与他嬉戏追逐,大胆而又害羞。 直到她的唇离开他口中,轻轻的碰了他眼尾下的泪痣,他依旧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 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苏长乐已经脸红得脑袋都要冒烟,最后难为情的将烫红的脸藏进他的颈肩,绵言细语,娇娇滴滴:“就是这样的喜欢。” 她见沈星阑过了许久,依旧一声不吭,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凑到他耳边,小小声的说:“是只想跟太子哥哥亲.亲跟抱.抱的喜欢。” 苏长乐没想到自己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做了这么多大胆的举动,说这么多的直白的话,羞的耳根都红了,沈星阑居然还是不说话,像根木头一样,一点表示也没有。 不由得有些恼了。 苏长乐不知道沈星阑到底怎么了,心想,可能还是说得不够清楚? 她犹豫了一会儿,垂着眼眸,最后这一句话说得有些结结巴巴:“对太子哥哥的喜欢,是独一无二的喜欢哦。” 是知道你记得前世一切,知道你还是那个沈星阑,那样独一无二的喜欢哦。 说完之后她又害羞的扑进他怀中,躲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寝间陷入一阵暧.昧的沉默之中。 苏长乐失序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沈星阑长时间的沉默,让她开始觉得不安。 沈星阑到底怎么啦! 她离开他的怀中,坐直身,探出食指,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的脸颊,眉头紧皱:“太子哥哥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长乐没忘记两人的坐姿究竟有多尴尬,她决定换个姿势再说。 她一面拉开沈星阑的手,一面说道:“我这就去让四喜把岑太医叫回来,让他也为太子哥哥诊脉。” 脑中一片空白,久久无法思考的沈星阑,在听见“岑太医”这三个字时,猛地回过神,一双强壮的手臂再次收紧。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苏长乐瞬间就又摔回他的怀中。 像是为了确定这不是从天而降的梦境一般,沈星阑将她抱得很紧,似要将她揉.进骨子里一般。 直到确定怀中的温香软玉为真,他才有些傻的笑了起来。 苏长乐的脸颊被迫贴.在他的心口上,动弹不得,连脖子都动不了,完全不知道他笑得有多傻。 沈星阑就这样沉默的抱着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看起来异常的冷静。 唯有他乱得不象话的呼吸与激.烈的心跳,暴露了此刻的情感。 苏长乐垂眸,抿着唇,无声的笑了起来。 果然是那个大冰块。 ※ 沈星阑花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将心情平复下来,不久前他才将人折腾过一次,他怕自己一开口,一有任何动作,会压抑不住心中极致澎湃的情感,吓到了她。 没想到等他回过神时,苏长乐已经因为时间太久,直接倒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她穿得多,又被他抱在怀中,尽管已经睡着,额间却布满薄汗。 沈星阑自责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人抱回榻上,好让她睡得更舒坦。 没想到才刚抱着苏长乐从罗汉榻起身,她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苏长乐一面揉着眼,一面说道:“我刚刚说了好多话,太子哥哥都不理我。” 犹带几许睡意的声音,软呼呼,娇滴滴,听起来委委屈屈。 沈星阑低头,碰了碰他觊觎已久的红唇,轻声说道:“孤刚刚太开心了。” 苏长乐并不满意他这个答案。 她细声问道:“那太子哥哥呢?” “嗯?”沈星阑垂眸。 苏长乐仰首看着他,眉眼间漫着平时不易见的慵懒与妩.媚。 “那太子哥哥喜欢我么?”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那太子哥哥喜欢我么?” 她其实知道答案,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突然特别地想听沈星阑亲口告诉她, 他也喜欢她。 沈星阑垂着眼,不说话, 安静的将她抱回榻上。 苏长乐见他久久不语,微微眯起眼, 嘟着嘴, 小声抱怨:“我说了好多次喜欢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一次也没说过, 我觉得好不公平啊。” 她被沈星阑抱在怀中, 眼睁睁的看着他原本微红的耳根,迅速地烧红起来, 那抹红蔓延到整张脸, 连脖颈都红透。 苏长乐眼底漫上浓浓的笑意,还来不及开口,就又被他紧紧的按进怀中, 动弹不得。 “……” 沈星阑为什么每次一害羞,就不让她动! 好半晌, 沈星阑才将人松开, 轻轻与她踫了下额头, 唇落了下来。 用行动告诉她,自己究竟有多喜欢她。 ※ 翌日。 虽然最后沈星阑还是没有如她所愿那般, 说出那两个字,两人却又无可避免的胡闹了一整晚。 待苏长乐再次醒来时, 沈星阑已上早朝。 苏长乐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得不可思议。 前世, 每一次她在东宫醒来, 只觉得这个寝间沉闷得让她透不过气,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 可这一世,不止不会透不过气,不止没有绝望,甚至还觉得寝间内充满了一股甜味。 她觉得奇怪,看了眼床榻旁的飘着袅袅轻气的香炉,眉眼不自觉带上笑意:“四喜,今日可是换了熏香?” “没有。” “那为什么今日的熏香味道特别的甜?” 四喜听见太子妃的话,忍不住捂嘴窃笑了下,她故意将双手扶在腰侧,眉眼弯弯的福了福身,笑道:“奴婢想,大概是太子妃一颗心都泡在糖里了,才会觉得今日的熏香特别地甜。” 四喜可没忘记,昨日太子与太子妃究竟有多乱来,不止在大白天就胡闹,就连晚上也叫了好几次的水。 苏长乐听出四喜又在取笑她,一双眼睛睁的圆圆的,满脸通红的瞪了瞪她。 四喜看着太子妃害羞的模样,没忍住,噗嗤的笑出声,苏长乐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雪落了一整夜,皇城一片银装素裹,早晨清冽的寒风更是沁人肺腑,寝殿间主仆俩欢快的笑声,却听得心都温暖起来。 就在四喜刚伺候苏长乐梳洗更衣完毕不久,一名宫婢快步进到寝间,福身说道:“启禀太子妃,皇后娘娘派了方嬷嬷过来,说要您到凤仪宫一趟。” 方嬷嬷的确是林皇后身边的老嬷嬷。 自从上次宣帝在林皇后面前亲口承诺,特许她不用接受宫规教习之后,林皇后几乎未曾召见过她。 今日却一大早就派了人过来,还挑在沈星阑上朝的时间。 苏长乐没有任何推拒的理由,只能带着四喜,随着方嬷嬷来到凤仪宫。 到了凤仪宫,才发现凤仪宫内不止林皇后一人,里头还有着萧贵妃与温楚楚。 苏长乐见到她们二人,不由得心中一沉。 她不着痕迹的瞟了眼温楚楚,只见温楚楚面色苍白,左边的脸颊明显还有点.肿。 温楚楚该不会蠢到把昨天在东宫发生的事,告到林皇后面前了吧? 苏长乐目光掠过萧贵妃时,不由得微微一顿。 萧贵妃保养得宜,如今虽三十有六,岁月却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仍是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 苏长乐前世就见过萧贵妃,只是未曾仔细端详过,如今再看,才发现萧贵妃的眉眼其实与沈星阑有几分相似。 大皇子沈延书的容貌也与沈星阑有些像,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苏长乐见到沈延书时并不觉得奇怪,只以为他们都承袭了宣帝的容貌。 现下细瞧萧贵妃,才发现大皇子容貌随母而非宣帝。 苏长乐与四喜来到林皇后面前福身行礼,行完礼之后,林皇后只让她入座,却没说为何将她叫来凤仪宫。 “昨日若非因为妹妹,本宫也不会在年前得此喜讯。”林皇后笑脸盈盈的转过头,继续与萧贵妃说起方才未完的话题。 林皇后与萧贵妃虽然都是美人,气质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异,一个如沐春风,一个高贵冷艳。 “妹妹不过是恰好路过,瞧见那娇滴滴的美人儿,小脸肿了一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生不忍,姐姐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萧贵妃虽生得冷艳,嗓音却清脆温柔,她手里捧着精致的暖炉,手上戴着长长的景泰蓝护甲,华贵夺目甚是好看,看得出宣帝对她的恩宠并不少。 林皇后见萧贵妃轻轻打了个呵欠,面上犹带倦容,不禁笑容和蔼地问:“如今寒冬腊月,早起的确是一件折腾人的事情,妹妹若累了,可要先回去歇着?” 自从宣帝不再踏足凤仪宫之后,最常留宿的便是萧贵妃的延禧宫,昨日宣帝亦是留宿在萧贵妃那。 苏长乐听见萧贵妃的话,心头又是一跳。 昨日她被沈星阑带离会客厅之后,就没再观注过温楚楚和沈季青,按萧贵妃所言,莫不是温楚楚离开东宫时的狼狈模样,恰好被萧贵妃撞见。 只是萧贵妃素来与林皇后不和,为何她会特地留意温楚楚? 萧贵妃目光从苏长乐面上扫过,优雅起身,微微一福:“本宫身子的确还有些不适,如今太子妃也来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待萧贵妃离去,林皇后才转头的朝温楚楚说道:“如今你怀了皇孙,就不必日日进宫请安,安心养胎即可。” 接着看向苏长乐,淡声道:“太子妃虽得皇上特许,不必学习宫规,但每日来凤仪宫请安却是必需的,之前本宫待你刚大婚,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晋王妃都有孕在身,仍不忘孝心,日日进宫请安,太子妃该多与她学习才是。” 苏长乐见林皇后并没有提起昨日之事,顿时松了口气,灿笑道:“乐乐知道了,明日起,乐乐每日都过来给母后请安。” 林皇后喝了口茶水,才又慢慢的说:“本宫听萧贵妃说,昨日楚楚离开东宫时哭得极惨,不止如此,就连她的脸也被打肿了,本宫昨日已经问过楚楚,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只一个劲的要本宫莫要追究,不如就由太子妃来告诉本宫,昨日你俩究竟发生何事。” 苏长乐心中冷笑。 温楚楚自然不敢说自己做了什么,但林皇后居然不问太子,而来将她这个什么都不懂,只余七岁心智的人叫过来询问,欺负她的意图未免也太明显。 苏长乐眨了眨眼,看了眼温楚楚,正要开口,温楚楚却倏地起身,早一步跪地道:“求母后为儿臣做主。” 林皇后微微皱眉,立刻让人将温楚楚扶了起来,道:“如今你有孕在身还跪得这么急,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温楚楚一听见林皇后的话,眼泪立刻滚了下来:“王爷昨日得知儿臣有孕之后,竟要儿臣将孩子打掉,求母后为儿臣做主。” 温楚楚也是昨日才得知自己有孕近三个月,这孩子明显就是庆功宴那一次怀上的。 昨日太子夫妻俩离开之后,沈季青见她脸都被打得肿了起来,却什么话也没跟她说就拂袖而去,独留她一人默默落泪。 她离开东宫时刚好遇见了萧贵妃,萧贵妃见她哭得伤心,脸还明显挨了打,大概是出于看好戏的心态,竟不由分说就将她带到了凤仪宫。 林皇后见她如此,当下脸色也不太好看,但碍于萧贵妃在场,便没有多问,只让人将太医请来为她敷药把脉。 温楚楚就是在那时得知自己原来已有身孕。 没想到回去晋王府之后,她兴冲冲的告诉沈季青她有孕的事,沈季青居然二话不说,就要她打掉。 林皇后听见沈季青不要孩子,不由得有几分诧然:“晋王为何无缘无故就要你将孩子打掉?” “昨日楚楚不小心犯了错,触怒王爷,王爷怕还在气楚楚,可楚楚真的不是故意的。”温楚楚说完又再次跪了下去,哭得伤心欲绝。 林皇后心思缜密,立刻就察觉这件“错事”必定与苏长乐脱离不了关系,否则昨日温楚楚也不会一身狼狈的离开东宫。 “昨日在东宫究竟发生何事!”林皇后微沉的嗓音带上几分怒意。 温楚楚抹了抹眼泪,正要将昨日之事加油添醋一番,一旁的苏长乐却一鼓作气,将昨天发生的事全说了出来。 她说得有条有理,清清楚楚,却唯独漏说了沈季青在与温楚楚行敦伦之礼时,喊她名字的那件事。 苏长乐熟知温楚楚的脾性,若是由温楚楚开口,必定加油添醋一番。 她虽然不知沈季青为何会如此丧心病狂,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要,但她知道,温楚楚为了保下孩子,必定会将昨日的事全朝她有利的方向说,指不定还会像昨日那般破罐子破摔,把不该说的也全说了出来。 林皇后本就不喜苏长乐,如今得知沈季青为了几分信跟太子大打出手,脸色立即沉了下去。 “那些信呢?” 苏长乐一脸天真的摇了摇头:“太子哥哥已经全烧啦!母后您千万别怪太子哥哥,他也不是故意要和四皇子打架的,是四皇子听见太子哥哥要将那些信烧了才先动手的。” 林皇后看着苏长乐无知的笑脸,心中登时郁闷不已,她不明白沈季青为何自庆功宴之后就变了个人,现在居然还对已经成为太子妃的苏长乐念念不忘。 温楚楚听见苏长乐的话,蓦地一愣。 昨日分明就是沈季青单方面挨太子的揍,怎么到了苏长乐嘴里,就是兄弟两人大打出手,而且还变成了沈季青先动手。 温楚楚看着苏长乐那双纯真晶亮的眼眸,那张有些傻呼呼的灿烂笑脸,一时竟分不清苏长乐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记错了。 就在温楚楚打算开口,说清楚昨日沈季青并未动手时,就听见凤仪宫外的小太监捏着嗓子,高声喊道:“太子殿下、晋王到!” 接着果然见到沈星阑与沈季青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进到凤仪宫。 苏长乐一被皇后的人带走,就有宫婢将这件事报到秦公公那,秦公公知道自家主子有多宝贝太子妃,心急如焚,一直守在朝殿外,待沈星阑一下早朝,就立刻上前禀报。 当时沈季青离沈星阑不远,一听见苏长乐被叫到凤仪宫,便也跟了过来,没想到来到凤仪宫,居然又见到了温楚楚。 沈季青见到温楚楚跪在地上,哭得双眼通红,看起来楚楚动人,令人怜惜,心中当下一沉。 他最清楚温楚楚的那些小手段,前世苏长乐没有失忆前就被她蒙骗许久,这一世的苏长乐更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沈季青立刻大步上前,一把将温楚楚拉了起来,脸上担忧的神情,立即被阴沉取代:“你又跑来母后面前胡说八道了什么?!” 林皇后见到沈季青脸上都是伤,沈星阑却毫发无伤,眸光微微闪烁了下。 “方才本宫听太子妃说,昨日你们兄弟二人在东宫大打出手,还是老四先动的手,此事可为真?” 沈星阑此时也来到苏长乐身边,见她仍跟平时一样笑得软呼呼的,一路上高悬不安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 此时他听见林皇后的话,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 他不由得看了苏长乐一眼。 苏长乐以为沈星阑又在担心自己,赶紧握住他的手,朝他甜甜一笑:“怎么啦?太子哥哥别担心,我没事的。” 沈季青听见林皇后的问话,亦是微微一怔。 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苏长乐,却恰好见到苏长乐笑得一脸纯真,主动牵住沈星阑的手。 她一双眼亮得惊人,看着沈星阑的眼里全是光,和沈星阑说话时,声音里带了点撒娇,细细软软的好听得很。她脸上甜美到极致的笑容,像是只为沈星阑而绽放,热烈而直率。 他分明与沈星阑一块进到凤仪宫,她却未曾看过他一眼,自始至终都只看着沈星阑。 她再不像以往那般,目光永远追随着自己。 沈季青看着苏长乐笑得那么甜那么软,对象却再不是自己,只觉得心脏似被人硬生生撕裂,痛不可遏。 林皇后见沈季青久久不语,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沉声问:“莫非是太子妃刚才撒了谎?” 沈季青一张脸惨不忍睹,林皇后可说已经完全不相信苏长乐方才的那一番说辞。 “太子妃没有撒谎。”尽管沈季青嫉妒的几欲发狂,却依然下意识的否认林皇后对苏长乐的质疑。 温楚楚听见沈季青的话,整个人都傻了。 苏长乐故意也罢、记错也罢,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她说出事实真相就好,但是,沈季青怎么能在她面前这样护着苏长乐! 温楚楚手腕还被沈季青牢牢抓着,却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也跟着越流越凶。 沈星阑扫了沈季青一眼,低下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苏长乐其实不怕沈季青否认,反正她就是个傻子,她只要说自己记错了,继续装疯卖傻就行。 她已经准备好一切说辞,没想到沈季青居然顺着她的话承认,替她圆了这个谎。 沈季青究竟在想什么? 林皇后听见沈季青的话,目光狐疑,她改问温楚楚:“楚楚,本宫问你,昨日当真是老四先动的手?” 温楚楚抬头,正要开口,却发现沈季青扣着她手腕的力道蓦地加重。 她满脸泪痕的看着他,见到他目光中毫不掩饰的警告,只觉得心中悲凉更盛。 沈季青见她眼中闪过愤恨不甘,大有要说出一切的架式,蓦地伸起另一只手,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笑容温润,如沐春风:“如今都怀了孩子,怎么还哭成这般,昨日不是还说你很想要这个孩子,不怕把孩子哭没了?” 温楚楚听出他话中的警告,原本要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又咽回去了,改口道:“是王爷先动的手没错。” 林皇后自然听出温楚楚话中的不甘,却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太子与晋王皆由本宫一手带大,今日却为了几封信大打出手,这件事要是传到皇上耳中,皇上怕是又要怪本宫教子无方,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往后莫要再提,更不要再往外传。” 林皇后还记得温楚楚方才的话,接着问:“老四,本宫方才听楚楚说,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 沈季青松开温楚楚的手,道:“那孩子是在庆功宴上怀上的,儿臣不忍他一出生就背负了不该背负的嘲笑,不愿他和儿臣一样沦为笑柄,才会一时冲动教她打掉。” 林皇后怒斥:“荒唐,那可是皇孙,谁敢笑他。” 沈季青自嘲的笑了笑,前世沈星阑犯下这等大错时,就算他是太子都没能逃过天下百姓的嘲笑,更何况是一个王爷的孩子。 不过这本就是他临时想出来的推托之辞,他并不在意林皇后的斥喝。 沈季青是林皇后一手养大的,她自然看得出来儿子刻意维护苏长乐,她淡淡的看了一眼苏长乐,凤眸飞快地掠过一抹狠戾。 “既然楚楚有了身孕,就让她过来凤仪宫暂住几个月,本宫也好就近照顾她。” 温楚楚自然求之不得,如今沈季青就像疯了一样,一心都在苏长乐身上,她定要保下这唯一的孩子才行。 最后温楚楚如愿留在凤仪宫,苏长乐则在沈星阑的陪伴下,离开凤仪宫。 两人正要上轿,却见沈季青追了上来,不止如此,还朝苏长乐亲.密地喊道:“乐乐。” “乐乐,你听我解释,那孩子是庆功宴时怀上的,当时我被人设计下了药,才会有了孩子,自从我与温楚楚大婚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她,昨日那些都是她胡说八道的。” 沈季青飞快的解释着,昨日他还来不及解释,沈星阑就将苏长乐带走,但他不想让苏长乐对他有任何误会,不想她记起一切之后就厌恶他。 沈星阑何尝不知道沈季青心里在打什么算盘,眼神立刻阴沉下去。 他将苏长乐揽到怀中,姿态温柔却极富占.有.欲,抬眸淡道:“四弟自重,她可是你三嫂,乐乐岂是你能喊的。” 苏长乐愣了愣,完全没想到沈星阑会突然将她抱住,双颊蓦然烫红起来,却没有任何挣扎,只是害羞的将脑袋埋进他怀中,只余两只红彤彤的耳朵在外。 沈季青看着被沈星阑拥在怀中,分明害羞不已却又一脸娇.羞,甚至反手抱住他的苏长乐,眼角渐渐漫上一抹猩红。 尽管心中妒忌得发狂,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凤仪宫到处都是人,他如果在这与沈星阑动手,必定会传到宣帝耳中,到时苏长乐也会出事。 沈季青只能往后退开,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星阑将人抱上轿,唯有青筋暴起的手背,将他心中的愤怒暴露无遗。 ※ 上轿之后,苏长乐一直被沈星阑抱在怀中。 他的臂膀温暖有力,其实比坐在轿上还舒坦许多,就是让人有点害羞。 她抿了抿唇,知道他突然变得这么安静,大概又是在吃醋了。 苏长乐虽然觉得沈季青的行为举止非常奇怪,但现在她已经没心思多想这些,眼前这个动不动就吃醋的少年,可比他重要多了。 她抬头,轻轻的碰了碰沈星阑的下巴,环在他颈肩上的双手并未放下。 沈星阑察觉到她的亲.昵,垂眸问道:“怎么了?” 苏长乐见他故作若无其事,却早就吃醋吃到嗓音都微哑,不由得又心疼的凑上唇,碰了碰他的嘴角。 “太子哥哥,其实我刚刚在母后面前撒谎了。” “嗯?”沈星阑意识到她在说什么,面上终于露出笑容,他眯着眼,捏了捏她的鼻尖,“孤知道,孤还想,你怎么敢如此大胆在母后面前撒谎。” 苏长乐揽着他,一边轻啄他的嘴角,一边娇娇的笑了起来。 “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撒谎?” 第37章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沈星阑闻言, 竟真的垂下眼睫,认真思考起来。 低掩的长睫在他脸上投下浅浅阴影,带出几许沉寂的优美, 肤若暖玉,唇若抹朱,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便是不笑也仿佛带着三分笑意, 全然没有前世不苟言笑的冷傲。 苏长乐脑袋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玉指漫不经心的描摹他的眉眼,眼里的满足与笑意渐浓。 纤纤玉指由挺直鼻梁, 顽皮的落到削薄的唇瓣, 还来不及往线条优美的下颚滑下, 就被温热的薄唇给噙住。 苏长乐美目骤然睁大,见他没有松开的意思, 白若霜雪的面庞, 漫上点点红霞, 烫得好像要烧起来。 就只会欺负她! 她收回揽在他脖子上的手, 抿了抿唇, 表情有点委屈:“太子哥哥, 你想到了没?” 美人削肩纤腰芙蓉面,嗓音宛若小猫撒娇一般, 似要滴出水来,含羞带嗔,听得人身子都酥了半边, 端的是惹人怜惜。 沈星阑看着她红.润的脸蛋, 眼底划过一抹宠溺。 他若无其事的松开她的手,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认真的拧起眉,沉声问道:“怕母后知道是孤先动的手,责怪于孤?” 苏长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害羞地垂眸,笑了笑:“不是,太子哥哥再猜猜!” 沈星阑知道她这是故意带开话题,方才因沈季青而起的阴郁,随着她的笑容逐渐消散。 他配合着她故作胡涂,低笑道:“那是什么?” 苏长乐抬眸,亲了亲.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小小声的,接近气音说道:“那是因为……我喜欢太子哥哥,所以我想保护太子哥哥。” 说完她就飞快地缩回他的怀里,不敢多看他一眼,烧红的脸蛋靠在他结实的胸-膛,耳边传来沈星阑陡然狂跳的心跳声。 她伸出双手,环上他腰侧的珠玉锦带,紧紧揽住他的劲.腰。 沈星阑猝不及防被塞了口糖,愣怔一瞬,心中仿佛有烟花在爆炸。 他发现,自从小姑娘懂得什么叫喜欢之后,似乎比之前更加的娇甜可爱。 可说给起甜头,毫不吝啬。 沈星阑摸了摸她烫红的脸颊,低沉的嗓音带着微不可察的甜蜜笑意:“囡囡乖,把抬头起来。” 苏长乐听着这哄小孩儿的语气,羞赧更甚,羞.耻地咬紧下唇,嗔道:“不要。” 小姑娘害羞了。 沈星阑也不强迫她,只是低下头,温柔的抿了抿她红透的耳尖。 “母后唤你去凤仪宫,可还有旁的事。”他知道她害羞,故意带开话题。 “母后叫我以后日日都的去凤仪宫请安。” 苏长乐知道林皇后这是想敲打她,她不止受到宣帝特别的青睐,平时还有沈星阑护着,就连林皇后派去东宫的梁姑姑都被沈星阑打发到了洗衣房。 林皇后怕是早就恼怒不已,记上了她。 苏长乐觉得有点奇怪,林皇后前世并没有这么急躁,她嫁入东宫之后明面上还是待她极好,为何这一世就这么沉不住气,三番四次想找她麻烦? 沈星阑闻言,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苏长乐虽然得了宣帝特许,不急着学宫规,但林皇后要苏长乐到凤仪宫,可说于情于理,就算他再不愿意,这次也没有理由阻止。 “往后去凤仪宫时,也把江嬷嬷带上。” 江嬷嬷虽非他的奶嬷嬷,但沈生阑却知道她是个忠心护主的,有她陪着苏长乐,他才能放心。 四喜对苏长乐的忠心亦无庸置疑,但终究不比长年身居宫中的江嬷嬷,深谙着宫里各个环节的弯弯绕绕。 苏长乐欢快的应了声“好”,埋在他怀中的笑容却是越发的甜。 沈星阑什么都没说,只让她把江嬷嬷带上,她却一下就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两人回到东宫,下轿之后,苏长乐忽然接过四喜手上的油纸伞,让跟在身边的秦七、四喜及其他宫婢都退到一旁。 沈星阑眉梢微挑,虽不知她想要做什么,眼底笑意却是渐深。 他忍着笑意,问:“怎么了?” “地上太滑,要太子哥哥牵着才不会滑倒。” 她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娇怯怯的朝他伸来,目光落在他绣金束腰吊坠的羊脂白玉佩上,双颊红扑扑的发亮,低垂的眼睫如蝉翼般微微.颤.动。 沈星阑抬眸,环顾四周,只见青砖上的积雪早就被扫得干干净净,甚至在他们停轿不久,就有宫人铺上毯子,根本不可能滑倒。 他眼中嘴角全是笑,只觉得苏长乐这主动讨牵手,害羞得不敢看他的模样,是任何言词都无法形容的可爱,让他意动至极。 沈阑笑了下,眼尾勾起一抹撩.人的弧度,没有牵过她的手,反而直接将人揽在怀里,在她耳边低低轻笑:“孤也觉得这地太滑。” 说着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油纸伞跟着落地。 苏长乐被他那双自带笑意的桃花眼看着,蓦地羞红了脸,瑟缩在他怀中。 她分明就只是说要牵手,他怎么就突然抱了起来! 她突然觉的撒娇好难啊! 苏长乐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撒娇方式哪里错了,才会让沈星阑误会了她。 沈星阑就这么将她抱进东宫,步伐沉稳,走得一点也不快,还时不时低下头,用鼻尖低蹭她的脸颊,似是在跟她说着什么话。 跟在身后的宫婢,个个低着头,不敢多看。 四喜听着太子充满宠溺的轻笑声,忍不住悄悄抬眸,恰好见到自家姑娘环在太子肩颈上,柔若无骨的手,骤然抓紧他的衣袍。 太子低着头,不知是在跟太子妃说话,还是在亲.她。 四喜耳尖瞬间烧红,立刻不敢乱瞟,心里喜滋滋的想着,姑娘这般受太子殿下喜爱,再好不过。 只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太快纳侧妃,她一点也不想见到姑娘伤心的模样。 ※ 沈星阑没将人抱回寝间,而是直接来到书房。 苏长乐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被带来书房之后,想到之前几次他都是如何教自己认字的,整个人瞬间都热了起来。 虽然两人常常写到最后呼吸都乱成一团,沈星阑却从来没真的在书房对她做什么,但那样的认字方式,实在过于羞人。 “太子哥哥……” 苏长乐还没开始认字,已柔声细语的求.饶。 沈星阑低头,轻碰了碰她撅得高高的小嘴,闷闷一笑,弯眸道:“今日不是要教你认字。” “哦?”苏长乐听见他的话,这才放下害羞的捂着脸颊的手。 沈星阑走到桌案前,慢条斯理的摊开白纸,只手抓着宽袖,微微弯着腰,垂着眼磨墨。 见他一切动作都与之前无异,她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为何不认字还要磨墨?” “之前都是孤带着你写字,这次孤要验收一下成果。” 他喉咙间发出低沉性-感的笑声,又低头磨了一会儿墨,才抬眸看向她,道:“就写孤第一次教你的那三个字。” “……” 沈星阑第一次教她的,不就是他自己的名字吗! 他果然就只会占她便宜! “来。”沈星阑磨好墨之后,将她带到桌案前,“别怕,囡囡肯定会写得很好看的。” 苏长乐握着笔,却迟迟没有落笔。 她其实没忘记怎么写字,沈星阑虽然教了她不少时间,她也会在沈星阑上朝时,偷偷的练字,但一个人的字迹哪里那么容易改变呢。 她不想写。 这还不如让他带着她认字、练字。 苏长乐默不作声的握着笔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双颊竟慢慢染上两抹又娇又媚的桃花意。 “怎么了?”沈星阑见她脸红了起来,又回过头,满脸娇意的看着自己,忍俊不禁:“想到什么,脸这么红。” 苏长乐咬了咬唇,心中又挣扎了半天,才噘着嘴,软糯糯的撒娇道:“忘了怎么写,太子哥哥能不能再带着我多写几次。” 那羞.涩低眉的小模样,不知有多摄人心魄,令人忍不住心荡神驰。 沈星阑知道她害羞得很,不喜欢在书房,牵起她的手,薄唇勾起一抹宠溺而无奈的笑意,极有耐心的带着她,一遍遍地写起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带任何念想,她的心跳却越发的失控。 苏长乐闭了闭眼,决定自己一定要尽快练会沈星阑的字迹才行。 她一点也不想让沈星阑发现,其实她现在写出来的字迹,还与沈季青极为相似。 ※ 苏长乐自那日开始,日日得到凤仪宫和林皇后请安,温楚楚如今暂住凤仪宫,请安时自然免不了遇见她。 自从那日沈季青当面维护苏长乐之后,温楚楚仿佛也跟着撕开了长久以来载在面上的和善面具,待她冷淡许多。 凤仪宫内,林皇后就坐在舒适宽敞的主位上,平时苏长乐过来请安之后,林皇后并未开口多留,这日却突然喊住了她。 “如今年节将至,阖宫上下都忙了起来,本宫想将一些事情交给你来帮着料理。” 如今萧贵妃执掌凤印,圣眷正浓,宫里上下也都由萧贵妃做主,林皇后却突然一副有意亲自教导她的模样…… 苏长乐思绪蓦然一顿,忽地意识到什么。 果不其然,接着便见温楚楚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抿唇轻笑:“母后怕是忘了,太子妃如今连宫规都未熟,怕是连将东宫打理好都难。” 林皇后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像是没听出温楚楚话有话一般,莞尔一笑:“是么?这几日本宫见太子妃言行举止已成熟不少,一时间就忘了这件事。” 苏长乐听着两人一搭一唱,佯装一点也没听出那绵里带针的话,面不改色地反驳:“我都有跟教习嬷嬷好好学,如今宫规都记得差不多,而且,太子哥哥前日才夸我将东宫打理得很好。” 说完,她看向温楚楚,漫不经心的说起了另一件事:“再过几日便是小年,楚楚不用回晋王府与晋王一块过年么?” 她问得一脸困惑,像是真的很好奇一般。 苏长乐知道,打自温楚楚住在凤仪宫后,沈季青就天天以见温楚楚的理由进宫,但实际上都是想寻理由与她攀谈。 可惜他和沈星阑一样都得上早朝,沈星阑最近事情不少,然而尽管再忙,也会拨空过来凤仪宫接她,这半个多月来,沈季青可说一次机会也没寻到。 温楚楚如今有孕已满三个月,按照说已经不用再待在凤仪宫养胎,可她实在太怕沈季青会想方设法打掉这个孩子,所以迟迟未回晋王府。 苏长乐这一开口就戳到了温楚楚心窝子里的痛处,她一想到沈季青虽然日日来凤仪宫和林太后请安,却未曾跟她说上一句话,心头再度涌起一股巨大的不甘与羞.辱感。 林皇后见苏长乐不过说了几句话,温楚楚脸色就明显变了,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 待苏长乐离开凤仪宫后,林皇后方道:“你再过几个月就要当娘,性子却比太子妃还要浮躁,本宫记得你以前不是这般沉不住气。” 林皇后见温楚楚脸色白了起来,想她怀着孩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让宫女给她加了暖垫,才又接着说:“方才太子妃那些话也没说错,你与晋王才刚成婚,如今孩子也满三个月,胎象已稳固,除夕宫宴那日,你便随着晋王回晋王府。” 尽管温楚楚百般不愿,但她刚和沈季青成婚不久,就住到了凤仪宫,京城百姓都在猜测她与沈季青之间有什么问题,流言满天飞,她再如何不愿回晋王府,也由不得她不回。 “是。” 温楚楚乖顺的应了声,眼底却闪过一抹狠戾。 回晋王府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她定要苏长乐这个年与她一样,都过得不安生。 ※ 苏长乐离开凤仪宫时,果然又见到沈季青和沈星阑站在一块。 她越来越不能理解沈季青究竟在想什么。 难道这一世的沈季青见她嫁给沈星阑之后,真的后悔了? 沈星阑与沈季青独处时,面色并不怎么好看,几乎是一看到苏长乐的身影,就立刻上前将人揽到怀中。 沈季青的视线落在少女面上,既贪婪又痛苦。 他明知每次来什么事也做不了,尽管心里绞痛得不行,只能自虐似的看着沈星阑与她亲.昵,可他却控制不住想多看她一眼的心。 他永远记得她毅然决然朝他剑上撞去,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的画面,当时他完全傻了,不可置信的愣了愣,势在必得的笑容凝在唇边。 怀中人无力瘫.软.下去,他的耳膜嗡嗡作响,下意识扔掉手里的剑,死命地捂住她脖子上的伤口,却如何也止不住血。 哪怕如今苏长乐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利刃划穿她脖颈的画面,仍然一再于脑海中重演。 他甚至还记得她在他怀中温度渐消,变得冰冷僵硬的感觉。 沈季青看着乖巧依偎在沈星阑怀中的少女,一颗心就像被一把钝刀,来来回回的割,他的目光复杂至极,心头涌动的愤怒和悔恨,在血骨中肆意乱窜。 随着沈季青目光越发肆无忌惮,沈星阑的脸色就越发的沉,最后他直接将人打怀抱起,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勺。 “藏好脸。”话里强烈的独占欲,丝毫不掩饰。 苏长乐乖巧地将脸藏进他的怀中,心里一阵一阵的愁,自从沈季青开始发疯之后,她几乎每日都在变着法子哄沈星阑。 上轿之后,苏长乐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与绣囊一同拿了出来。 “太子哥哥,我给你绣的荷包绣好啦!” 荷包中间绣着的并蒂莲,亭亭玉立的并蒂莲旁,有着一对交颈的鸳鸯,角落还有着小小的“百年好合”四个字,细而平稳的针脚,一看便知绣的人是多么用心。 不止绣得惟妙又惟肖,更是情切意绵绵。 沈星阑其实前几次吃醋都不显神色,可今日沈季青毫不掩饰的露.骨目光,实在教他忍无可忍。 如今见到苏长乐绣的荷包,看着她软呼呼的笑容,沈星阑低下头,亲了亲.她,笑道:“这是囡囡自己绣的?” 苏长乐其实有故意绣丑、绣歪了一点,毕竟她是初学者,若是绣得太完美,沈星阑必定起疑。 可尽管她丑得不那么完美,却不知看在沈星阑眼中,只觉得他的囡囡好厉害,还觉得这荷包的绣功,任何一个绣娘都不比上。 心头方才因为沈季青,涌现的愤怒和醋意,瞬间就被愉快而又热切的甜蜜占满。 他手里不止有着荷包,还有一个小巧的绣囊,绣囊沉甸甸的,显然包着什么东西,握在掌中时,还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沈星阑目光落在绣囊上,绣囊亦绣得精细,金丝镶边,中间绣着不止绣着并蒂莲,还绣着桂花。 “这绣囊里,装了什么?”沈星阑大概猜到了里头装了什么,却依旧问得极不确定。 他眸子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脸上有些热,心跳渐渐加快。 苏长乐面上带出温柔的笑意来,水润润的凤眸迅速的眨了眨,眼底露出一抹羞.涩:“石榴子。” “什么?”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说,”苏长乐脸颊透着嫣.红,“里面装的是石榴子。” 石榴多籽,意喻多子、多福、多寿。 她想两人就像这石榴一样,多子多福,白头永偕。 她说完,就又害羞的钻进他怀中,她红彤彤的脸颊贴着他悸动不已的胸-膛,耳边依俙听得到他怦怦直跳的心跳声。 如今她们都成亲快一个月,苏长乐想怀孩子的心意并未改变,岑太医过来为她请脉,调养身子时,也说她的身子极为健康。 想到癸水已经推迟几日没来,苏长乐咬了咬嘴唇,面上笑容越发的甜软。 虽然岑太医还未诊出喜脉,她却总觉得自己再不久就能称心如意,怀上孩子。 沈星阑看着大掌里的绣包与绣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缓收紧,眼底流露深深的愧疚与挣扎,垂眸凝视它们许久,才慢慢地将它们收到宽袖中。 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苏长乐见他久久不语, 原本充满雀跃的乌黑双眸,掠过几分迷茫与怅惘。 难道是她绣得太丑,他嫌弃了?早知道她就绣得漂亮一点。 苏长乐从沈星阑怀中坐直身时,沈星阑正好要将绣包与绣囊收到宽袖之中。 “我还是觉得太丑了, ”她红着脸, 伸出手,想要将它们全抢回来, “我再给太子哥哥重绣吧, 我再多学几个月就能绣得更好看。” 沈星阑按住她的手,将人揽回怀中, 轻轻的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 软语温言:“不丑,很好看,孤很喜欢。” 他轻笑,揽在她腰肢的手, 稍稍收紧。 “囡囡若是还想绣别的送孤,孤倒还有想要的东西。” 他的手又专挑在让人害羞的地方摸。 苏长乐咬了咬唇,将停在温.软.上的大手拉了下来,翘着嘴, 双颊鼓鼓:“太子哥哥还想要我绣什么?我肯定会绣得这两个好看。” 沈星阑笑盈盈的盯着她半晌,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什么。 苏长乐白.嫩.嫩的小脸瞬间羞红, 热度甚至从耳尖延蔓到了全身。 她猛地推开他, 双眸尽是不敢置信, 气急败坏的娇嗔:“我才不要穿那种东西!” 她真的觉得自己最近待沈星阑太好, 所以他才会越发的得尺进寸。 现在, 他居然、他居然说想要看她穿上绣有他名字的肚.兜!还说最好每一件都绣上他的名字! 沈星阑看着跑到角落窝着小姑娘, 抬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尖, 略微羞窘的笑了笑:“孤只是在漠北时曾听几个将领说过,女子将夫君的名或字绣在肚.兜上,夫君不在时,便能像肚.兜一样贴.身陪伴,孤最近实在太忙,陪伴你的时间大幅减少,才会一时兴起,异想天开说了胡话。” 分明是他先调.戏的,他自己居然反倒还不好意思了起来!脸红个什么啊! 苏长乐杏眼圆睁,任凭他怎么哄都不动。 沈星阑无法,只能厚着脸皮,主动凑到满脸通红的小娇儿身旁,将人捞回怀中低哄:“囡囡不想绣、不想穿便罢,是孤一时孟.浪。” 苏长乐心想,沈星阑到底都从那些将领们那学了什么,大婚那天说要“教”她便罢,如今居然连这种羞人至极的话都说得出来!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将二哥叫过来,问一问太子跟他们在一块时,到底都听了什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行。 前世的沈星阑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好乖的,更没有这么多欺负人的手段。 苏长乐虽然羞得很,但如今他们已是夫妻,再羞的事都做过。 这种调笑的话,与被按在雕花窗棂上或欺坐于上时,故意一遍一遍在耳边重复问她“囡囡喜欢么?”等诸如此类的胡闹比起来,其实也称不上孟.浪。 沈星阑在人前虽然不至于淡漠疏离,却也矜贵倨傲,高高在上,只有面对她时才会动不动就耳根红,但不论是哪种模样的沈星阑,都很难想象他在私下竟会是这般的……坏。 以前苏长乐并不明白为何旁人都会说,新婚小夫妻“蜜里调油”再正常不过,现在,她却完全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了。 一这么胡思乱想,她的耳根又烫了起来。 好半晌,待缓和了一点情绪,苏长乐才又重新回到沈星阑怀中。 她翘着嘴,低声嘟囔:“太子哥哥要是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以后就不理你啦!” “好。”沈星阑见她还在害羞,忍不住笑了,又抱着人亲.昵低哄一番,直到停轿才将人松开。 沈星阑这一次送她回东宫之后,并没有久留,几乎亲手将她送进殿内,简单和她说他还有事要忙,就又马不停蹄的离开东宫。 苏长乐知道,沈星阑最近忙得很,宣帝交待了很多事给他办,若非沈季青天天都借着探望温楚楚的名义到凤仪宫堵她,沈星阑怕是不会特地拨空过来接她。 沈星阑前脚刚走,苏长乐后脚就将自己关进书房练字。 她找出之前沈星阑带着她写的那些纸张,一笔一划的学着他的字迹描摹。 决定趁着沈星阑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将自己的字迹改正过来。 …… 晚膳时间,沈星阑却仍未归,苏长乐原本想等他回来再用膳,正准备让膳房先不要将菜送上来,就见原本跟着沈星阑离开的秦七回到东宫。 “殿下如今还未回宫,他要奴婢回告诉告太子妃一声,请太子妃先用晚膳,殿下说,他一时之间还回不来宫,让太子妃莫要等他。” 这还是这一世她嫁进沈星阑之后,沈星阑没能来得及赶回来陪她用膳。 苏长乐不由得多问了句:“殿下去哪儿了?” 秦七:“回太子妃,年关将至,最近民间却屡屡传出有假银流通,皇上龙颜大怒,命太子殿下彻查假银一案,殿下说他会赶在宫门下钥前回来,请太子妃莫要过于担忧。” 假银? 苏长乐皱了皱眉,仔细回想前世究竟有无这件事。 可惜任凭她再如何搜索记忆,都没能想到假银一案究竟最后如何,前世她嫁进东宫之后,就不问世事。 成亲第一年时,她可说对宫外的事全然不知,只有苏母进宫探望她时,偶尔提起外头的一两件事,她才知晓。 不过她记得,前世两人成亲不久,沈星阑的确有一段时间早出晚归。 只是她从来不曾为他等门,或为了他不开膳,一到用膳时间,该吃便吃。 秦七见太子妃久久不语,似不肯用膳,不得不硬着头皮喊道:“来人,传膳!” 话刚落下,宫人们便将预备好的膳食,一个个如鱼贯般从御膳房端过来,并按规定布菜。 沈星阑就是怕苏长乐得知自己没能赶回来闹脾气,才特地派了秦七回来。 见苏长乐抬眸看向他,秦七立刻自动自发,跪地领罚:“奴婢逾矩,奴婢甘愿领罚,请太子妃责罚奴婢。” “殿下虽忙得焦头烂额,心中却一直记挂着太子妃,才会特地派奴婢回来,请太子妃进膳。” 秦七原本只是东宫里的一名小太监,平时都在膳房或洗衣房做事,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的那种,没想到庆功宴过后,汪公公没了,太子居然从一堆太监中选了他,让他取代汪公公原本在东宫大太监的位置。 对秦七而言,这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向来知恩图报,知道自己全仰仗着太子,才能有今日这般身份地位,才不再是那个天天看其他宫婢面色度日的小太监,自然对太子唯命是从。 “知道啦。”苏长乐笑了笑,她又不是真的只有七岁,自然不因为沈星阑太忙就生这种幼稚的气,也不怪秦七越过她直接让膳房传膳。 “秦公公起罢,”苏长乐知道秦七敢如此大胆,定是沈星阑特地交待过,她并不想为难他,“本宫这就用膳,你赶紧回去伺候太子哥哥,顺道替本宫传话给他。” 她眨了眨眼,弯眸笑道:“你跟太子哥哥说,本宫会为他等门的,他若不回来,本宫就不睡。” 秦七愣了下,没想到平时在殿下面前极为孩子气,甚至有些小任性的太子妃,听见殿下不能回来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责罚他的逾矩,反而还笑吟吟的说要等门。 哎哟,他们的太子妃怎么能这般的乖巧可爱,分明心智不比常人却如此的贴心可人,丝毫不逊于京城里任何一个世家贵女,难怪太子殿下平时疼.爱.她疼得紧! “是,奴婢这就立刻回去向殿下复命!” 秦七见苏长乐已经捧起碗筷开始用膳,这才安心的离开东宫。 …… 沈星阑的确是受了宣帝旨意,才会婚期尚未结束就立刻忙了起来。 假银一案他前便调查过,也早就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只是前世他抓到的那个并非真正的幕后指使者。 前世他只懂得领兵打仗,以致于最后抓了个代罪羔羊,最后反而是沈季青揪出了藏匿于江南一带的真正犯人,立下大功。 他知道沈季青这一次也打着这样的主意,才会明面上和前世一样,一直往追错的方向追去,私底下却已派人到江南打探。 沈星阑知道,自己前世除了懂得打仗,其他方面几乎一无是处,若非宣帝铁了心刻意偏爱他,太子不会是他,江山最后也不会落到他手中。 若苏长乐不曾随着苏父回京,不曾和温楚楚一同被林皇后叫进宫中陪伴他与沈季青玩耍,那么他永远是被林皇后过于溺爱,不知天高地厚,沉迷玩乐,只懂得花天酒地的纨绔太子。 他不会因为好胜心作祟,想证明自己并非苏长乐骂得那么糟,一气之下随着舅舅去军中磨练,他可能连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星阑处理好事情之后,虽是归心似箭,却还是在宫门下钥的前一刻,才匆匆进宫。 回到东宫时,东宫寝殿灯火通明,金铜为座的烛台上,烛火摇曳,芙蓉花色的纱帐因火光染上一片喜色,榻上娇儿的袅娜有致的身影,孤零零地映在墙上。 软榻前的银钩上,挂着一盏巴掌大的宫灯。 苏长乐早已浴沐完毕,她只着一袭雪白的寝衣,靠坐在床榻上。 沈星阑一推门入内,见到的就是苏长乐坐在那盏宫灯下,就着烛火拿着针线,认真仔细的缝着什么。 “太子哥哥!” 苏长乐一听见推门声,立刻放下手中物什,抬头看到沈星阑那有接近前世的气质,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孩子气的跳下榻,扑进来人怀中。 他今日一袭玄色常服,上头绣着青竹,身上少了几分刻意外显的倨傲,多了几分儒雅冷峻,如玉一般雅致,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沈星阑微微一愣。 苏长乐向来早睡,除了两人胡闹以外,这时间她通常已经睡下。 她说为他等门,便真为他等门。 沈星阑刚回来,带着一身寒气,温香软玉一扑入怀,寒气尽散,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将人稳稳接住,苦恼的“嘶“了一声,道:“孤还没换衣裳。” 苏长乐不以为意的笑道:“我再沐浴一次就好啦!” 沈星阑摇头失笑,将人直直抱起,一面走向床榻,一面打趣道:“哦?那跟孤一块去浴堂沐浴可好?” 他眼中尽是调笑,眼里的笑意却在目光触及榻上小衣,陡然一顿。 苏长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脸红着,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手忙脚乱的将东西全都收到一旁柜中。 沈星阑看得清楚,那些小衣显然是初生婴孩在穿的。 她显然很期待能有个孩子,就像前世一样的期待。 当时的她也是这样,明明都还没怀上孩子,就已经开始替孩子缝制小衣。 她明明那么开心,最后却什么也没了。 沈星阑想到前世两人的孩子是如何没的,向来明亮的眼眸,蓦然掠过几许阴鸷。 就在他刚陷入一片阴郁,耳畔便传来小姑娘娇.羞不已的嗓音:“好啊!” 苏长乐飞快地抬眸,看了眼他削瘦的下巴,低下头,面上热度更盛:“但是就只能沐浴。” 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整个人因而清瘦不少,不可以再像以前那般毫无节制的胡闹。 沈星阑看着小脑袋埋得低低,三千青丝全拨落在左边肩头,露出嫩.白的脖颈的小姑娘。 小姑娘脖颈系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下的肌肤微微泛着一层粉色,透着一股惹人怜惜的娇.媚。 想到她之所以如此乖巧,忍着羞.涩答应他的随口邀约,任由他为所欲为,就跟前世一样都是为了孩子,沈星阑心头一下甜得发.软,一下又沉重得发涩。 “好。”沈星阑捏起她的下巴亲了亲,伸手揽住不盈一握的细腰,笑着将人打横抱起,眸色沉沉。 看来得尽快把沈季青一脉解决才行。 ※ 萧贵妃恩宠正浓,执掌凤印,如今手握协理六宫大权,宫宴一切事宜皆由她负责,萧贵妃的母家荣国公府在前朝自然亦是风头正盛。 荣国公府也曾经鼎盛一时,朝野侧目过,祖上为开国功臣,萧贵妃的父亲更曾助先帝夺嫡即位,较一般勋贵家族要显赫的多。 纵使曾被后来居上的温府压.了下去,夺了风头,但到底百年的底蕴放在那里,自温皇后逝世之后,温家的势力已不如元后在时那般如日中天,可说一年不如一年。 沈星阑生母早逝,从小就养在林皇后膝下,林皇后为都察右御使之女,母家势力自然也不小,但那到底跟沈星阑没有半分干系,宣帝之所以照应着温家,可说完全看在沈星阑与他的生母,也就是前皇后温初语的情面上。 但自从庆功宴上,太子与晋王接连出事,温楚楚之父温彦辰为御林军统领,负责行宫安全的办事不力,惹怒宣帝,温彦辰因而受了责罚。 宣帝看在太子刚带兵从边疆凯旋,温家又是元后母家的面上,只将温彦辰降爵,由镇国公降至辅国将军,并收回不少兵权。 温彦辰犯下如此大的疏漏,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备受宠信,这十多年来,一直屈居于温府之下的荣国公府,可说一逮到机会,便趁势直起。 大皇子沈延书的声势,竟因而跟着水涨船高。 沈星阑之所以会在年节将至期间,还日日与官员一起出门,每日到凤仪宫送苏长乐回宫之后,就忙得脚不落地,近因回到东宫时,苏长乐都已撑不住先睡了过去,这全是因为宣帝为了稳固他的储君之位。 再过三日便是小年,沈星阑却比之前还要忙,今日甚至没办法过来凤仪宫接苏长乐。 苏长乐早就习惯走出凤仪宫时见到沈星阑,没见到他的身影,心中居然极为失落。 江嬷嬷见太子妃面上笑意都淡了,心情明显低落下来,赶忙道:“再过几日便是小年,待那时,殿下就不会再这么忙了。” 四喜点头附和:“是啊,这再忙年也得过,到时太子妃又能日日和太子腻在一块了。” 苏长乐被两人的一搭一唱说红了脸,拎起裙.摆,飞快地钻进轿中,进轿前,江嬷嬷与四喜听见一道不轻不重的娇嗔:“说得好像本宫离不开他一样!本宫才没有!” 江嬷嬷与四喜闻言不由得相视一笑。 四喜听见这话,整个人都乐了,捂着嘴,小声笑道:“本来就是。” 江嬷嬷却是认真的扳起脸,冲着四喜摇头道:“少说两句,咱们太子妃害羞得很。” 尽管四喜与江嬷嬷都说得极小声,轿内的苏长乐还是全听得一清二楚,她红着脸,佯怒道:“还不快起轿回宫。” 丢脸死了,她果然在东宫这些宫婢面前,什么形象都没了,都是沈星阑害的! 轿撵里垫着厚厚的暖垫,苏长乐手里抱着暖炉,凤仪宫离东宫实在有些远,她忍不住开始打盹儿,就在快要睡着时,轿撵猛地一晃。 她瞬间清醒过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见轿撵传外四喜及江嬷嬷的说话声。 “奴婢见过王爷,回王爷,这的确是东宫的轿撵的没错,只是轿撵中坐的是太子妃而非太子殿下,王爷怕是寻错人了。”江嬷嬷连声上前,挡下欲要继续往前的沈季青。 沈季青事情虽然也不少,但他却不像沈星阑忙得拨不出空,今日他一见沈星阑被宣帝留了下来,他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拦人。 他今日一身朝服,紫袍玉带,墨发高束,挺拔又俊秀,面上笑意如春风般的和煦,于一众宫婢面前,又是以往那般温润儒雅的扮相。 然而他虽一贯的温润儒雅,却是不由分说就将江嬷嬷挥开。 江嬷嬷纵使再强悍,她也不过是一介女流,更何况沈季青贵为皇子,她根本不能动手。 四喜见江嬷嬷被挥倒在地,立刻换她上前拦下:“如今太子妃与王爷已各自婚嫁,这里虽然已近东宫,却还在凤仪官的范围内,望王爷三思,莫要让太子妃背负上不该背负的罪名。” 沈季青听见这番话,微沉的双眸间闪过一抹晦涩。 四喜早就知道沈季青与苏长乐定亲时,还与温楚楚暗通款曲,对他并无好感,更不明白他为何在姑娘成为太子妃之后,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接近姑娘。 她知道,这里其实不属于东宫,也不属于凤仪宫,这条路平时还没什么人经过,就连巡逻的侍卫也很少往这来。 四喜几乎确定沈季青是故意等他们走到这,才出面将他们拦下,他就是铁了心要见太子妃! 她见沈季青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立刻跟在沈季青身旁的小厮使了使眼色,道:“李全,还不将你家王爷赶紧拦下,莫要让你家王爷犯下胡涂事!” 苏长乐以前和沈季青有过婚约,四喜自然是认得沈季青身边的小厮,两人可说熟到不能再熟。 只是李全哪里没劝过自家王爷,就是劝了也没用,才会随着自家主子来到这,他又怎么可能听四喜的话上前。 李全朝四喜无奈摇头,耸肩摆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沈季青似是将四喜方才那一番话听了进去,这次倒是没有动手,只抬眸看向轿撵,像是想看穿那厚重的轿帘一般,瞬也不瞬的盯着。 他淡淡的扫了眼四喜,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涩然:“你们不必如此大惊小怪,本王不过是有几句话想与太子妃说罢了。” “太子妃莫怕,请太子妃屏退左右,且听本王说几句话,本王就走。” 四喜听得心中直翻白眼,只觉得沈季青病得不轻,根本就是想陷她家姑娘于万劫不复之地。 沈季青就是看准姑娘现在什么都不懂,才会故意说这种话来哄骗姑娘罢! 她一回头,果然见到苏长乐正要从轿内掀开轿帘,立刻道:“太子妃您千万别下轿!” 四喜决定就算因此得罪王爷,也要护住自家姑娘。 她深吸了口气,朝跪了一地的小太监及宫婢们冷静吩咐:“王爷身子不适,诗情你现在就去凤仪宫通知晋王妃,请她过来接王爷,来宝去太医过来为王爷看诊,来福去通知秦公公,说王爷要找太子殿下找不到人。” 沈季青只身前来,就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厮,很快就被小太监们团团拦下。 原本沈季青是打算等苏长乐自己下轿的,如今听见四喜这一番话,温润的眸子瞬间染上冷意。 他今日要说的话极为重要,可不能再让人来打断。 沈季青将挡在身前的小太监们一把扫开,就连再度爬起来,想拦住他的江嬷嬷也一并推倒。 无视四喜的阻扰,掀开轿帘,一把握住轿内娇儿的柔若无骨的皓腕,将日思夜想的人给拽了出来。 第39章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四喜见沈季青将太子妃拽了出来, 心急如焚,霎时不管不顾地,就冲着沈季青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沈季青吃痛的皱起眉。 一想到这名小宫婢竟敢如此大胆, 又是让人去请温楚楚与沈星阑, 又是暗讽他有病,让人请太医, 沈季青温润的眉目瞬间被冷戾所取代, 想也不想,便要抬脚将四喜踹飞。 没想到被他拽着手腕的苏长乐, 直接一个踼腿, 将他那一脚挡了下来。 沈季青愣了下,四喜也怔了下,一时之间忘了要咬人,两人同时抬头看向苏长乐。 苏长乐晶亮的眸子里, 全是单纯的惊恐与明显的无措,显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踢出那一脚。 小娇儿巴掌大的芙蓉面因害怕惨白一片,明艳水润的朱唇哆嗦不停,长睫因不安而.颤.动着。 “住手, 你、你不能打四喜!” 那茫然害怕的咬着嘴唇的小模样,那故作镇定, 宛若带着勾子, 又娇又媚的嗓音, 教人身子都酥了半边。 沈季青何曾见过这般娇弱无助的苏长乐, 心中原本因四喜无状而腾起的怒火, 瞬间被浇熄得干干净净。 他唇角微勾, 面上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 他的声音柔若春风,笑意温如暖阳:“乐乐别怕,本王只是──” 沈季青被她这脆弱的小模样看得心里软成一汪水,却没想到正要开口安抚,眼前仿若小鹿般无助的小娇儿,猛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沈季青对她毫不设防,被打得措手不及。 四喜及一旁的宫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全给吓傻了。 这个耳光就如同苏长乐第一次落马时,掴他的那般,又重又狠。 沈季青眼底净是愕然。 他错愕的看着苏长乐,苏长乐眼眶却已经红了起来,眼中盈满晶莹泪水,表情无助,欲语还休。 似是见沈季青还不松手,她瑟缩着肩膀,咬牙道:“放开本宫!” 晃着手,挣扎起来。 沈季青见她分明害怕不已,却又逼着自己佯装坚强,那极力想说得铿锵有力,落在他耳中,只觉得软糯娇滴的令人心怜。 攥着她纤细皓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少女白.嫩的肌肤,瞬间被勒出一道红痕。 苏长乐似是被气急,亦或是被攥得疼了,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突然流了下来。 “放开!” 沈季青见她用明亮湿.润的眼眸瞪向自己,蓦然心驰神荡,大掌一个用力,下意识的想将人拥入怀中。 哭得委屈无助,看起来柔若无骨,一捏就碎的美人儿,却猛地朝他拍了一掌,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苏长乐自幼习武,打人的力道并不似寻常姑娘那般,虽然十岁之后就不再练武,但底子到底还在。 寻常姑娘那叫粉拳如雨,打在身上不痒不痛,反而只会让人心痒难耐,越发的想欺负调.戏。 可苏长乐挥下来的拳,却可堪称铁拳,拳拳带劲,打便是真的打,并非虚有其表的花拳绣腿,沈季青不过挨了几下就有点受不住。 “阿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我如今都已嫁做人.妇,你居然还抓着我的手不放,你肯定就是阿爹口中说的那种登徒子。” 苏长乐一边哭,一边哽咽的说道,神情看起来害怕不已,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下。 “阿爹还说过,要是遇到这种登徒子,将人往死里打就对了。” “你还不快放开本宫!” “乐乐,你听本王解释,本王不是登徒子,之前你我两心相悦,我们本该结为夫妻,是沈星阑为夺弟妻不择手段,在庆功宴上设下计谋,害本王出丑。” 沈季青一边躲,一边说,若是换做旁人,他就早回手,可是他见苏长乐被他吓得整张脸都白了,还哭得梨花带雨,哪里狠得下心回手。 他语速飞快,苏长乐却是不信那般,只一个劲的打他。 之前沈季青就觉得庆功宴上的事极其蹊跷,但当时沈星阑也的确如他原本的计划那般中了药,神智不清得厉害,若非沈星阑自残,肯定会如计划那般身败名裂,受天下百姓耻笑,受父皇厌恶。 沈季青也询问过负责掳走苏长乐的暗卫,暗卫说当时并未看到其他人,不知道梁姑姑和温楚楚究竟是如何出事。 他查探了几个月无果,思来想去,庆功宴最大的得利者就是沈星阑,不但娶了心心念念的苏长乐,还让他身败名裂。 他之前还未想起前世一切,虽然觉得极有可能是沈星阑下的手,却完全想不出下手的理由,如今他已记起前世一切,哪里还不明白。 沈星阑之所以能躲过一劫,他之所以会被反将一军,肯定是因为沈星阑也记得前世的事,并且比他还要早就记起一切! 而沈星阑回京之后,一切的愚笨鲁莽之举,全是在装,全是要让他掉以轻心,让他自己一步步踏进自己所设的陷阱之中。 前世他害了沈星阑,沈星阑这一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自尝苦果,让他万劫不复! 倘若他没有记起前世一切,只怕这一世就要死得不明不白,幸好老天有眼,让他想起了一切,想来是老天也不愿见苏长乐被沈星阑蒙骗其中。 沈季青想到近日打探到的那些信息,眼底掠过一抹思量。 就在他失神的剎那,脸上及颈间双双一疼。 原来是苏长乐突来亮出锐利的护甲,胡乱的朝他挠来。 沈季青原本温润俊秀的脸庞及修长的脖颈,登时就被挠出一道道血痕。 他吃痛的倒.抽.了口气,反手捉住她挥舞不停的双手。 沈季青知道,苏长乐初入京时就是这般的泼辣,她小时候也跟沈星阑这么动过手,也跟其他贵女们动过手,他都看过。 他并不是打不过苏长乐,只是想到前世她所受的那些苦,不忍心对她动手动脚。 沈季青看着眼前苏长乐,虽然破了相,眼底却浮现温柔笑意。 原来不是小娇儿,是小野猫。 苏长乐双手被制住,却是没有停止挣扎,再次抬腿往沈季青膝盖骨狠狠踹去。 沈季青皱了皱眉,只手攥住小野猫的双腕,将人往前一带,俯身在她耳畔低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但你从小倾慕于我,与我情同意合,我实在不忍你被蒙骗其中,今日来找你,便是要告诉你,沈星阑再过不久,甚至可能年后,就会纳侧妃。” “他娶你不过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你如今这副模样并无法胜任太子妃,来日他继承大统,你更不能母仪天下,他需要另一个知书达理的侧妃,来辅佐他,来当皇后,待哪天苏府失势,你就会被打入冷宫。” 方才沈季青一个劲的闪躲,并没有真的伤害苏长乐,再加上拳脚无情,四喜和江嬷嬷及其他宫婢都不敢上前,如今见到苏长乐被制住,众人才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朝沈季青扑去。 四喜气急败坏地吼道:“都在做什么,还不快上前拉开王爷,护好太子妃!” 沈季青大手扣上苏长乐的腰肢,将人揽进怀中,带着她,动作敏捷,闪过一个一个朝他扑来的宫婢。 他语速飞快:“乐乐,快点想起一切,我跟沈星阑不一样,沈星阑是为了利益,是因为你是相府嫡女才会娶你,你若不信,待除夕宫宴那加,你也会明白我今日所言,字句为真。” 苏长乐听完这些花言巧语的哄骗,眼底掠过一抹冷意。 沈季青要说的话果然和她想的所去不远,他还是跟前世一样,又想用言语蛊惑她,想动摇她与沈星阑之间的感情,想看着她拿着这些莫须有的污蔑,回去跟沈星阑大吵大闹。 “乐乐,我不要天下只要你,只要你愿意跟我远走高飞,我可以为了你抛下一切,隐姓埋名过日子,一生一世一双──” 最后一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沈季青后揽在苏长乐腰上的手臂骤然一痛,再转眼,已被人反扭于身后。 苏长乐顺势挣开沈季青的怀抱,仓皇抬眸,看向来人。 沈星阑面色阴沉,那双自带笑意的桃花眼里似粹了冰,周身气场更是散发出一股冷意。 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苏长乐的心脏却狂跳不已,她几乎打从灵魂深处恐惧与害怕着任何一切可能的误会。 沈季青左右两个膝窝,被各踹一脚,瞬间便制伏于地,接着就如那日在东宫一般,被扯着衣襟揍了一顿。 这次沈季青没有还手,周围还有宫婢在看,温楚楚也已经赶了过来,站在一旁。 沈星阑没有像那日那般失去理智,拳头全落在沈季青身上,完全没朝他脸上招呼。 “沈季青,敢在宫中明目张胆的动孤的太子妃,你是不将孤放在眼里,还是不将父皇放在眼里?”染着森然杀意的冷沉嗓音,自沈季青头顶滚落下来。 沈星阑停手时,沈季青被迫跪伏于地,身姿虽然极为狼狈,面上笑意却是极为温润。 重活一世,他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无论他做得再多再好,无论沈星阑犯下再糟再大的错,他的父皇都不会废除沈星阑的太子之位。 所以即便前世他构陷苏泽贪污收贿,构陷太子妃也深陷其中,制造太子早就知道却故意为她隐瞒的假象,宣帝再愤怒也没动过沈星阑一根汗毛。 最后他与林皇后孤注一掷,让从小贴身伺候沈星阑的小太监,将龙袍藏进东宫,再将消息放给宣帝,宣帝得知后,仍旧无动于衷。 不止无动于衷,甚至还笑容和蔼的说,倘若太子真那么想要这片江山,他亦可早早退位,将皇位传给他。 沈季青那时才意识到,他的父皇究竟有多么不讲理,有多么偏爱沈星阑。 大齐的皇帝就是个疯子,他没有底线的溺爱太子,毫无道理。 而他的母后从小就疼沈星阑比疼他多,对沈星阑极尽宠弱,对他却极其严苛。 沈星阑在玩耍时,他在背书,沈星阑肆意不羁,形骸放荡时,他已经被封存在一个框框之中,永远不会犯错。 他被母后逼着争夺江山,被逼着活成她心目中期望的样子,身上挑不出一丝错处,行事谈吐是九位皇子中最完美的。 直到遇见了那个从不活在框架之中,某一天开始就一直跟在他后头的小姑娘,他才觉得自己的世界似乎终于不再那么沉闷压抑。 可惜后来她也将自己束在了框框里,他觉得无趣,又觉得有点失落。 这一小点失落,在她嫁给沈星阑之后,在不知不觉中,逐渐累积放大,等他发现那代表着什么时,已经无法挽回。 为了江山,为了皇位,他放弃了太多的东西,他明知必输却不甘心,最后只能兵行险招,策反御林军叛变,劫天牢领兵入宫,挟持苏长乐逼宫。 他告诉苏长乐,他说他不会真要她的命,沈星阑也一定会选她。 他虽然不能给她皇后的位置,但他会给她形同副后的贵妃之位,他会将她失去的一切都弥补回来,他会对她很好、很好,好到让温楚楚那丫头都妒忌,好到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最疼爱的人只有她。 他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苏长乐,她不发一语,点头答应。 当时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就等沈星阑自己乖乖打开城门之后再杀了他,到时皇位和苏长乐都是他的。 没想到苏长乐早就死意已决,只是与他虚与委蛇,这个承天门最后自然没能攻下。 他输得一塌糊涂。 他被逼着算计一辈子,到头来却是一空场,最后只剩一条比路边野狗还不如的命。 他原以为沈星阑会杀了他为苏长乐报仇,可沈星阑却没要他的命。 沈星阑让太医喂他吃一种秘药,这秘药,吃了之后人就废了,一辈子动弹不得,甚至连吃饭都要人喂,话都说不清楚。 就只因为沈星阑是温初语的儿子,所以不论他沈季青做再多的努力,再如何的优秀,宣帝都对他不屑一顾。 最后只能落得猪狗不如的下场,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沈星阑凭什么前世将好处占尽,今生还妄想江山美人都在手,凭什么! 这辈子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苏长乐,他不会再让! 他原本想等苏长乐记起一切,再有所动作,却不想,两人的感情进展比他想象中还要来得快。 沈星阑居然亲自为苏长乐寻了一名太医,明面上是调养身子,实际上却是为她备孕。 他绝对不会让沈星阑用孩子绑住苏长乐。 是以,在无意见得知宣帝有意为沈星阑物色侧妃,并已经定好了英国公府的顾二姑娘之后,他便觉得这将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苏长乐现在虽然什么都忘了,也不记得自己对他的感情,但若是知道沈星阑就要纳侧妃,按她七岁时霸道的脾性,绝不会忍气吞声,势必会和沈星阑大闹一顿。 只要他们感情有了裂缝,在她想起一切之前,就不会越陷越深。 沈季青抬眸睨向沈星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三哥,做人不要太贪心,什么都想要。” 他看了眼此时已经躲在沈星阑身后的苏长乐,眸色晦暗不明,话中意有所指:“大婚都还不足三个月,就又开始物色侧妃,三哥费尽心思将她从臣弟身夺去,却这样待他,实在教臣弟不敢恭维。” 沈星阑闻言,面不改色,心头却是重重一跳。 他明显感觉到,躲在他身后的苏长乐,在听完这些话之后,将他的衣摆攥得更紧。 沈星阑盯着沈季青,静默半晌,线条流畅的侧脸轮廓透出几分冰寒。 沈季青面上笑容温润,脸上跟脖子上都有好几处血痕,双目更是血红得几近癫狂。 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自他与苏长乐大婚之后,沈季青的行径及一切行为举止便越发的怪异。 不止担心苏长乐误会他,还明知他们感情极好,却依旧日日守在凤仪宫,只为看她一眼。 今日甚至明目张胆在皇宫之中对她动手,丝毫不像那个从不犯错,不会在人前留下任何把柄的沈季青会做出来的事。 沈星阑眸色变化几瞬,蓦地松开对沈季青的压制,一把将人踢开。 抬头环顾四周,确定在场的大都是他宫里的人,才稍稍放心了些。 “孤今日不与你计较,是因为孤不想让父皇误会乐乐与你有任何牵扯不清,但四弟往后最好不要再在乐乐面前说这种造谣污蔑的胡话。” 他转身,抱起苏长乐,朝东宫的方向走去。 早就到场许久,将沈季青一切失控行为全看在眼底的温楚楚,脸色就铁青无比,攥在手里的帕子,更是要被她给绞烂。 她明知沈季青不待见自己,见沈季青一身狼狈,被踹倒于地,依旧快步赶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 沈季青却是毫不领情,一把将她推开,转头离去前,连半分眼色都未曾给过她。 温楚楚愤然的扭过头,看着已经走远的太子夫妇身影,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 沈星阑敛着眉,嘴角抿得平直,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略微急.促的脚步声,透出他心底的不平静。 明明有轿子可乘,他却不上轿,抱着她,却不说话,这样过分安静的沈星阑,让她觉得不安。 沈星阑抱着她离开时,让宫婢们全往后退,那些宫婢虽然还跟着,却离他们有一大段距离。 苏长乐自然不会相信沈季青那些胡话,但她刚刚被沈季青抓着手,揽着腰的模样,全被沈星阑看到了。 她怕他难过,也怕他生气。 “太子哥哥……”苏长乐闭了闭眼,抬头亲了亲他紧.绷的下颚,“你别生气……” 她亲.得毫无章法,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因为刚刚才哭过的关系,眼睛还红红的,看起来就像兔子,软乎乎的,乖巧又可爱。 沈星阑喉结滚动了下,停下脚步,冷漠的眼渐渐有了温度,他微微低头,薄唇轻碾了下少女柔.软.湿.润的唇瓣。 寒风冰凉,嘴唇却是温热的,沈星阑温暖的手按在她的后颈,将她拉近,轻轻抿住她的下唇,温柔的允了允,却在无意间尝到泪水的咸味。 沈星阑眉头微蹙,心疼不已,眼中掠过一抹与他张扬气质格格不入的阴戾。 林皇后母族的势力并不比温家小,要除掉沈季青一脉,就得先扳倒林家,林皇后为了皇位,不止对沈季青要求严格,对母家的一切人事物也非常的严谨,要抓出林氏一族的错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沈星阑闭了闭眼,抬手捏了捏少女圆润可爱的耳垂,哑声哄道:“孤没生气,孤是在气自己,总是保护不好你。” 今日他不过有事耽搁,沈季青就肆意妄为的拦下苏长乐的轿子,甚至当着一众宫婢面前,对她动手动脚。 沈星阑眸色微微一沉。 沈季青方才的颠狂明显与往常截然不同,那双总是伪装得很好,永远泛着温润笑意的眼眸,看着他时却是毫不掩饰的愤恨与不甘。 难道沈季青和他一样,都想起了前世的事? 苏长乐见他不知又想到什么,居然亲.完她之后,面色越发凝重,她心口闷闷的,眉头皱了起来。 “太子哥哥,”她环抱住他的脖颈,往他怀中窝了窝,“好冷啊,我们回宫好不好?” 纵使宫婢们离他们极远,但她这样被沈星阑怀在抱中,停在小径上的姿态也实在太过于羞人。 “好。”沈星阑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将她抱得更紧些,快步带着她回到温暖如春的东宫。 回到寝殿,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到软榻上,苏长乐却依旧紧紧的揽着他。 沈星阑见她玉琢般的小脸尽是不安,慢慢俯身,轻.柔的将她额前的落发拨至耳后,缓缓在她额间啄.吻,蜻蜓点水般的轻碰,每一次落下都带着无比的珍视。 苏长乐羞怯的咬了咬唇,再他的薄唇再次落下时,忽然捧住他的脸,大胆地仰首噙住他的薄唇,探出温热婉转索.吻。 青涩又大胆的举动,令沈星阑微微一愣,眉眼暖化下来,低沉的笑由他的胸-膛震出,大掌扣着她的头,吻.得.更.深了些。 两人交换了一个温柔到极致,甜蜜的,几乎透不过气的.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呼吸都乱得一塌糊涂,才意犹未尽的分开,牵带出一线银丝。 沈星阑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抬手抹去她唇边的一点晶莹,沉声道:“孤没生气,囡囡也不要相信沈季青说的那些话,孤绝对没有要纳什么侧妃,孤答应过你,孤这辈子身边只有你一人。” “嗯,我不信他的话。” 她还记得顾二姑娘的身子并不好,前世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方才一听就知道,沈季青绝对是在胡言乱语。 苏长乐碎发落在鬓边,漂亮明澈的凤眸雾蒙蒙,眼尾晕着动人的桃花意,唇瓣被啜染得润泽晶亮。 沈星阑呼吸微窒,近乎贪婪的盯着她看,只是一想到方才她那惊慌无措的小模样全被沈季青瞧去,他的手还放肆的揽在她的细腰上,心里蓦地窜起一道怒火。 早晚弄死沈季青,砍断他那一双手。 沈星阑拢紧她半落的衣衫,就要起身离开,苏长乐却依旧赖在他身上。 他无奈垂眸。 只见美人两腮酡.红,眼尾天生微微上挑,一双狭长的凤眸又欲又媚,她垂下眼帘,显出平日里难以流露的妩.媚.娇意。 沈星阑眸色变暗,拍了拍她环在脖颈上的小手,无奈的笑问:“怎么了?嗯?” 之前在相府被沈季青捉到手那次,苏长乐几乎将一双手刷破皮,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都教她恶心难受至极。 没想到沈季青今日越发的过分,连她的腰都碰了,她简直要疯。 不想办法消除这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她怕是又要将腰间的肉刷掉一层。 沈星阑瞧出她脸上的委屈,登时意会过来,心疼的抿了抿她小巧的耳垂,温言细语地哄道:“孤不会让你平白被欺负的,孤会再找机会再狠狠修理四弟一次,教他再也不敢来寻你麻烦。” 苏长乐点了点头,揽着他的脖子,微微弓起背脊,凑在他耳边,怯生生,软糯糯地撒娇:“那太子哥哥陪我一块浴沐好不好?” 第40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沈星阑的眼睛很漂亮, 眼尾略弯,上翘且细长,纵是平时不笑, 亦勾着似笑非笑的撩人弧度。 听见她说的话, 眼尾又微微上挑了些, 眸色暗下去的同时, 漾出丝丝清浅的醉人笑意。 他抿着嘴,没说好也不好, 苏长乐却是被他那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看得害羞了起来。 她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要求太大胆了些, 两腮渐渐浮起红云。 但是,她就觉得自己的腰被沈季青搂过, 她的腰脏了,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莫名的想跟沈星阑撒娇。 苏长乐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不会受了委屈之后想找人撒娇,不会像现在这样, 对着沈星阑说这种羞人至极的话。 她以前受了委屈, 就自己去出头, 出不了气,就自己躲起来哄自己,一点也不会依赖别人。 苏长乐咬了咬唇, 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刚松开,腰肢立刻被握住。 他的手掌很大, 十指修长有力, 骨节分明, 指尖温度透过衣料传了过来。 细腰蓦然一阵.酥.软。 “好,孤陪你。”他不知为何,突然敛起笑容,薄唇抿成一直线,微微皱起眉。 这幅模样实在像极了前世不苟言笑的那个他,冷傲不容亲近,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禁.欲.气息。 苏长乐看得微微红了脸,一下子觉得心跳的很快。 沈星阑佯装苦恼地反问她:“就只是浴沐吗?嗯?” 他嗓音带着压抑的气息,与不常见的戏谑,最后一个“嗯”字从喉咙里轻轻哼出,尾音拖长,沉缓低哑,划过微热的耳畔,燃起徐徐大火。 沈星阑又在欺负她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 红唇被苏长乐咬出一道轻浅的牙痕,柔荑再次攀抱住他的脖子,她红着脸,嘟着嘴轻哼抗议:“太子哥哥!” 这娇娇滴滴的细软嗔怒声。 小娇儿这是害羞得生气了呢。 沈星阑低低的笑了起来,愉悦的碰了碰她的羞.红的脸颊,就着这样的姿势,直接将人揽抱起身,带往浴堂。 ※ 烛火静谧,浴堂外落着鹅毛大雪,浴堂内热气熏腾,弥漫的水气袅袅升起,渺如轻烟。 肤如凝脂的美人儿,浑然不知道自己泡在浴池内,究竟洗了多久。 只记得因为沈季青带来的那些恶心感,全都随着甜美的愉悦被卷走,抛向浪尖,再重重甩落,浮沉于池底。 雪白的小脸被热水熏得白里透红,凌乱的青丝全被往前扫在娇.嫩的右肩,像泼洒的墨,顺着曲线优美的锁.骨,盖在浑.圆.艳.丽,绽满朵朵嫣.红的柔.软前,落入水中。 浴池里的花瓣随着波涛汹涌的水面微微摇摆,水花四溅,泛起一圈圈涟.漪。 汗珠沁出香.肌,趾尖儿紧紧蜷起。 池中娇儿水汪汪的眼底一片模糊。 似在惊风骇浪里航行,颠簸得头晕脑胀,却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苏长乐觉得自己大概是待在浴池里待得太久,池水太热,令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 应该洗干净了吧?早知道要洗这么久,她不如还是刷掉一层皮算了。 都多久了?她待会儿离开浴堂,怕是又要被四喜和江嬷嬷看笑话了。 水中白.嫩的小脚踢腾几下,她委屈的噘起嘴,唇畔轻逸几许细软的抗议,小声的啜泣:“太子哥哥!” 呜呜呜。 她真的不想再洗了。 “我们回去吧,不洗了好不好?” 她睁着朦胧的眸子,手脚并用的扑腾起来,红通通的双颊,仿若受过春雨滋润的桃花那般娇.嫩.艳.丽。 额角汗珠顺着线条优美的下颚落了下,沈星阑弓着背,抿了抿她的耳朵,哑声低笑:“娇气。” “……” 娇气个头,她都要被热水给泡皱了! 他怎能这么坏,每天就只会变着法子欺负她。 “沈星阑!”甜甜软软的嗓音,揉.着挠.人心弦的甜.腻,娇得似能滴出水来。 沈星阑微微一愣,停下原本要带着她离开池畔的动作,心头涌起一阵狂喜。 这还是苏长乐失去记忆之后,头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 揽着她的双臂蓦地收紧,爆出匀称漂亮的肌肉线条。 他侧头,轻咬她的耳垂,声音里带着缱绻笑意:“真好听。” “什么?”苏长乐瑟缩了下肩膀,察觉到危险,立刻转身,决定自己爬上池畔,却才刚扭过头就被拽回去,紧紧.箍.在怀中。 沈星阑忍不住笑弯了眼,结实的胸-膛跟着微微一震:“你喊孤名字时的声音,很好听。” “囡囡乖,再喊一次孤的名可好?” 她前世分明都连名带姓的喊他,也不曾听他这么说过,她也不觉得这么叫他,有什么好羞.耻。 可现在沈星阑眸光沉沉的凑过来,要她再喊一次他的名,却莫名的让人面红耳赤。 “囡囡。”他低声呢喃,指腹轻轻摩挲她羞.红的脸颊,磁沉低哑的嗓音,说不尽的慵懒甜蜜。 苏长乐垂着眼不说话,眸底却是偷偷流转着不可告人的甜蜜笑意。 直到光滑白.嫩的背脊,再次靠上池壁,她才又气急败坏的嗔道:“沈星阑!” “乖。”沈星阑低低一笑,唇瓣靠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了句什么。 美人儿两腮倏地羞.红,眼尾的桃花意再度浓烈起来,似盛夏的花瓣,徐徐绽放。 “呜呜呜,太子哥哥你这个骗子,我不──” 细软甜.糯的呜咽声说到一半,就被沈星阑再次落下来的唇给堵住。 和风细雨般的温柔。 浴堂内,尽是醉人浓香。 ※ 待两人离开浴堂,在回到寝殿的路上,苏长乐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她眸底还氤氲着一层水雾,鼻尖红红,妩.媚的凤眸慵懒半掩,此时像只爱撒娇的小奶猫一般,乖巧的窝在沈星阑怀里,歪着小脑袋打盹。 这副模样瞧在沈星阑眼里,着实可爱得极。 他眼中笑意渐浓,甚至忍不住走没几步就低下头,碰碰她的额头,或碰碰她的耳尖,惹得怀中的小娇儿又是一阵抗议,像幼猫那般的呜咽,又细又软。 就在两人回到寝殿,木门被跟在身后的四喜紧紧关上时,一路饱受.骚.扰的苏长乐才终于睁眼看向沈星阑。 “还在生气?”沈星阑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孤以后不会再这么欺负你了。” “……” 苏长乐抿着唇,娇嗔一声:“我要说的才不是这个!” 而且她一点也不相信他刚才那句话,沈星阑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把她当成小孩儿哄。 两人回到软榻,沈星阑笑着问:“那是要说什么?” 她就在他的怀中,鼻尖满满都是他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 苏长乐并不相信沈季青的那些话,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装一辈子的傻子,但她不知道当自己不再戴上这层面具时,究竟该如何面对沈星阑。 面对这个和她一样都重生了的沈星阑。 要是我一直想不起以前的事,你真的会纳侧妃吗? 她想这么问,但她其实早就知道答案,她知道他不会,心中却又隐隐不安。 毕竟前世宣帝就曾想方设法的逼沈星阑纳侧妃,有一次宣帝还想先斩后奏,强硬下旨逼着他迎侧妃,沈星阑不知从哪里事先得到消息,又使了什么法子,才让宣帝打消这个念头。 前世她是正经的相府嫡女,宣帝都曾这么逼迫过沈星阑,苏长乐不相信这一世的宣帝会突然打消念头,也许还会看她傻,直接就给沈星阑指了个侧妃。 快要睡过去前,她终于将在心里打转过无数次的话说出口。 “我不一定会想起以前的事,但我会努力当好你的太子妃,努力的学习……”她也许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和他相认,但她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寻出错处。 沈星阑抬手,指尖无奈的捻过她又紧紧咬住的唇瓣:“别咬。” “别怕。”沈星阑大手安抚地拍了拍的她的后背,说:“那些事孤都能教你,你小时候就很聪明,肯定很快就都能学会。” “万一我要学很久呢?或许要学个十年八年……” 沈星阑双手缓慢而轻柔的在她背上拍抚:“别说十年八年,学一辈子也行。” 苏长乐没有回答。 方才他们在浴堂待了一个多时辰,她实在太累,说着说着就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待苏长乐睡过去,沈星阑着帮她盖好锦被,才动作轻柔的离开软榻。 来到正厅,第一件事便是将方才那些目睹一切经过的宫婢全都叫了过来。 今日沈季青对苏长乐做的这些事,迟早会传到宣帝耳中,他虽无法堵住凤仪宫那边人的嘴,他宫里的人却必需口径一致才行。 ※ 沈季青拦下太子妃轿撵一事虽未传到宣帝耳中,却无可避免的传到了林皇后耳中。 尤其温楚楚不久才被东宫的宫婢请过去,将一切事发经过全看在眼里,她见到沈季青完全就像变了个人的模样,再也不敢将事情独自憋在心里。 一回到凤仪宫,就忍不住将所有事都告诉林皇后。 林皇后得知后极为震惊。 沈季青从小就接受她严格的教育,从来都不是鲁莽之人,林皇后实在很难相信沈季青会在一众宫婢面前强搂太子妃,甚至对她口出狂言。 “母后,儿臣绝对没有骗您。”温楚楚想起沈季青方才近乎颠狂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方才温楚楚过去时,林皇后让她带上凤仪宫的人,她立刻将刚才随着温楚楚离开的宫婢叫上来询问一番。 确定温楚楚所言不假,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她没想到让儿子去接近苏长乐,他反倒将自己给赔了进去。 怎么就这么没用! 温楚楚跪了下来,哽咽道:“母后,您救救王爷吧,他若是一直这般下去,皇上很快就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到时被削爵事小,您也知道父皇有多疼爱太子殿下,万一皇上一气之下,将王爷调到偏远的封地,到时恐怕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 林皇后自然知晓宣帝究竟有多偏心,若非宣帝对温初语神魂颠倒,连带偏疼温初语唯一的儿子,甚至就连对大皇子都比对沈季青好,她也不必对沈季青如此严苛。 大皇子之所以比沈季青受宠,全是因为他容貌随了萧贵妃。 而萧贵妃之所以如此得宠,则是因为她那双眼、那张脸和温初语有几分相似。 当初宣帝还是太子,温初语还是太子妃时,萧氏女就只是个不受宠的小侍妾。 温初语当初是被逼着嫁进东宫的,当时她一直不待见还是太子的宣帝,宣帝一气之下才会宠幸萧氏女,萧氏女才能因而先怀上大皇子。 直到温初语离世,已经称帝几年的宣帝,偶尔一次在御花园见到了萧氏女,见她与前皇后容貌有几分相似,才又记起萧氏女这个人,将她从美人升成婕妤,接着才一路高升,宠冠六宫。 说到底,萧贵妃就只是捡了温初语的便宜。 林皇后一想起沈星阑的生母,平时隐藏得极好的屈.辱与挫败感,再次翻腾而上。 她与宣帝原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幼极佳,虽未定下婚事,但她一直以为太子妃之位必定是她的,没想到…… 回忆完那些不堪的往事,林皇后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母后。”温楚楚见林皇后突然沉默不语,不禁吶吶的喊了声。 林皇后回过神,温柔浅笑:“知道了,这件事本宫会处理的。” 要寻的人她已经寻到,只是该学的琴棋书画,那人才学到一半,气质神韵也还差得远。 林皇后原本想再过几年,等她的气质更好一点,再将人带到京城来,如今老四这模样,她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了。 温楚楚愣了愣,处理,要如何处理?沈季青如今一颗心都在苏长乐身上,难不成还能将苏长乐那丫头除掉吗? 温楚楚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母后,儿臣听闻这次的宫宴皆由萧贵妃独揽,皇上向来看重这一年一度的宫宴,要是宫宴上出了大差错,不管是出了什么事,萧贵妃必定难辞其咎,到时皇上就算不降罪于她,也会将她的凤印收回。” 林皇后若是没点手段和能力,绝对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坐上继后之位,她岂会听不出温楚楚说了这么一大串话用意为何。 “你以为萧贵妃一手负责的宫宴,旁人是那么简单就能让她出差错的吗?”林皇后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温楚楚见林皇后没有斥责她,知道林皇后这是在暗示她继续说下去。 她上前来到林皇后面前,目光在凤仪宫伺候的宫婢们身上掠了过去,朱唇微启,欲言又止。 林皇后早就习惯温楚楚这般作态,淡淡扫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摆手让人退下。 “儿臣方才听王爷说,皇上已开始替太子物色侧妃,倘若皇上真有此意,除夕宫宴那日必会比往年多上许多贵女。” 凤仪宫内虽然只有她们二人,温楚楚却依旧将音量压.得极低:“皇后娘娘到时也可以为太子挑选一个侧妃。” 林皇后闻言目光冷了几分,淡笑道:“替沈星阑多挑几个人,是好让他那些侧妃及侍妾为皇家开枝散叶?” 温楚楚摇头,低眉顺眼道:“想必娘娘也记得太子妃初来京城时的性子有多野多霸道,沈星阑若突然纳了两名侧妃,依她的性子,东宫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林皇后:“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苏长乐现在虽然傻了,却也仍是相府嫡女,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 温楚楚:“母后说得极是,是儿臣思虑不周,儿臣这就去打探皇上究竟属意谁当太子侧妃,宫宴那日,儿臣会想办法将打探出来的消息透露给太子妃,到时她必定会在宫宴上闹起来,依她幼时那泼辣的性子,指不定当场和那名贵女打起来都有可能。” 林皇后见温楚楚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由得失望的摇了摇头,面上却是笑容和蔼:“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打探。” 她明明嘴里说着赞同的话,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 既然老四如今已经看不上温楚楚,又怀了孩子无法伺候左右,温家也因为触怒龙颜,权势大不如前,的确也该在宫宴上,再为沈季青另寻一名貌美有力的侧妃才是。 就是不知道,宣帝究竟是替太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能宣帝看上眼的,必定家势、人品、手段都不差,要是沈星阑的侧妃母家太过强势,那也不成。 ※ 沈星阑这几日虽然忙得脚不落地,却没忘记在除夕宫宴前,找来宫里的绣娘,让她们为她做几套衣裳。 不止找来了绣娘,还特地派人到永德布庄及玲珑阁及其他首饰铺,订制京城中最新款的衣裳及首饰。 这些事他都没事先告诉苏长乐,直到除夕前一天,他终于得空时,才将订制好的东西全让人搬到苏长乐面前,让她亲自挑选。 苏长乐只知道沈星阑替她做衣裳,却不知道他还准备了其他东西。 是以当她见到宫婢们手里捧着红木托盘,如鱼贯般的走了进来,不过几瞬,东宫寝殿间便摆满了各式各样,如今京城中最新款的首饰,不止如此,甚至还有她未出阁前最喜欢的永德布庄所做的那些衣裳。 苏长乐站在原地怔愣许久,只觉得心里满足得像被塞好几块蜜糖似的,甜得发齁。 她还在想,为何沈星阑明明说了今日不必上朝,也不用再随着那些官员出宫,却还是一大早就起,带着秦七忙里忙外。 所以之前沈星阑忙得脚不落地的同时,是跑去帮她张罗这些? 难怪,她就觉得奇怪,沈星阑明明就有着前世记忆,应当知晓假银的犯人是谁才对,就算他记不得了,但应该也还记得一丝蛛丝马迹才对,怎么还会忙得不可开交。 原来是在忙这个! 她记得前世沈星阑为了讨她欢心,也做过类似的事,虽然不是在两人成亲第一年做的,她却还记得这件事。 她当时好像就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特别生疏冷漠的跟他说:“妾身谢过太子殿下。” 其实她当时好开心的,她小时候不止喜欢习武,还喜欢这些亮晶晶的首饰,以前还是闺阁少女时,就收藏了许多不同样式的饰品。 但是她当时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对一个不择手段,用计夺去自己清.白的人动心,所以面上丝毫不显神色。 苏长乐心里涌起一阵愧疚,抬眸看向沈星阑,亮晶晶的眸子闪烁不已,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晶莹剔透的小脸上,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沈星阑嘴角扬起一抹矜持的弧度,看着不说话的苏长乐,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摆得到处都是的物什,原本稍显冷峻的眉眼,染上几分紧张。 他表情一本正经,故作淡定的开口:“孤准备得仓促,没来的及将京城所有首饰店的样式都买回来,明年孤必定不会再这般──” 话还没说完,心底冒着幸福甜蜜泡泡的小娇儿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沈星阑下意识张手,将人稳稳接住。 一旁的四喜及秦公公全,包括江嬷嬷及其他还在摆置首饰的宫婢们,都抿着唇,忍着笑,纷纷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苏长乐双手抱在他脖子上,歪着小脑袋甜滋滋的笑:“太子哥哥难不成还想把全京城的首饰都搬过来?” 秦七垂着头,心道,可不是吗? 他都跟太子说够了,说这些首饰够太子妃日日换新,都能让她戴上一年半载了,可是太子殿下却总是一脸严肃的说还不够。 秦七就不明白了,太子殿下究竟是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怎么会觉得不够? 沈星阑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心,心里涌出一股深深的愉悦和满足。 他将她直直的抱了起来。 苏长乐瞬间高出他半个头,双手撑在他肩上,这时才意识到寝殿间满满都是宫婢,她瞬间羞红了脸。 她看到四喜又在掩嘴偷笑了! 江嬷嬷还笑得肩都在抖。 她在心里尖叫,把脸藏进双手里,低低呜咽:“太子哥哥放我下来。” “你们都出去罢。” “是。” 宫婢们立刻井然有序的退出了寝间。 “好了,现在没人了。”沈星阑笑。 苏长乐弯着腰,抱着他的脑袋,凑近他微红的耳尖,软糯糯地说:“我很喜欢哦!” 沈星阑侧眸看着她,眼里也全是笑。 太好了,她说她喜欢。 “太子哥哥快放我下来,”她挣扎着想落地,“太子哥哥觉得哪个好看?你觉得哪个好看,明日宫宴,我便戴哪个。” 沈星阑依言将人放了下来,看着满屋子的饰品,瞬间觉得头有些疼了起来。 每个戴在她身上都好看极了,这可该如何是好,教他怎么选? 第41章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除夕宫宴在晚上, 按规矩,酉时才要就位,尽管沈星阑一再让苏长乐多睡一会儿再起, 她却异常坚持, 从辰时就开始忙碌,梳洗沐浴,盛妆打扮。 东宫可说天还未亮便烛火通明, 上上下下忙翻了天, 不止张灯结彩, 大红色的窗花剪纸更是贴满窗棂。 除夕宫宴不比寻常宴席, 不止一年一度才有,宣帝更是极为重视。 苏长乐知道,按宣帝上辈子不断想给沈星阑塞侧妃的脾性,今日宫宴她绝不能出丝毫差错, 否则宣帝便有理由给沈星阑指个侧妃。 这也是她为何不听沈星阑哄劝,非要一大早就折腾自己。 她的确就如温楚楚所言那般,自幼就小气霸道得很, 她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对沈星阑的心意, 就想独占他, 一点也不想跟别人分享。 寝殿间, 不止有四喜及江嬷嬷伺候苏长乐。 苏长乐不似以前那般,仅是略施粉黛, 而是被一群宫婢围绕着,打理全身上下。 她坐在梳妆台前, 任宫婢替她梳妆。 一人为她画黛眉, 一人为她贴花钿、敷铅粉、抹胭脂, 最后再涂上口脂, 还有一人站于身后,仔细的为她梳理及腰乌发。 一人跪地捧着她白.嫩的小手,另一人低眉顺眼,为她纤纤玉指,仔细涂染深红蔻丹。 苏长本就生得好看,眉眼精致漂亮,如今一通打扮下来更显明艳动人,一袭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宫装,更是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玉白通透。 四喜今日替她盘了一头十字髻,以簪梳固定的十字髻,既庄重又正式。 苏长乐的脸本来就只有巴掌大,如今挽了一头十字髻,可说衬得她的脸蛋愈发娇小白净。 她就安静的坐在那,任由宫婢装扮的模样,看起来既端庄又优雅,丝毫没有平时不着调的模样。 四喜都有些不相信一身孩子气的太子妃,竟然也能有这般雍容婉约的气质。 芙蓉花腮柳叶眉,十指蔻丹点绛唇,一举一动皆风情,一颦一笑惑心弦。 呜呜呜,姑娘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实在太美了! 四喜双手捧在身前,喜滋滋的笑着,模样看起来有些傻,嘴里称赞连连:“太子殿下就在外头候着,待会儿他进来看到,肯定会再次被太子妃迷倒。” 苏长乐双颊微红,笑容矜持:“就你贫嘴。” 四喜眼珠滴溜溜一转,双手摆在腰侧,福了福身,笑得乐不可支:“是,奴婢贫嘴,可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苏长乐抿了抿鲜润的红唇,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上笑意如水一般,缓缓漾开。 沈星阑不止替她做了衣裳,又置办许多首饰,她今日一身行头,可说都是沈星阑精挑细选下的手笔,思及此,苏长乐面上笑容越发娇甜。 其实前世每年宫宴,她也都这般大费周章的打扮。 她虽不待见沈星阑,但为了母家前程,为了不让爹娘担心,在外头时她仍是端庄稳重,与太子相敬如宾的太子妃。 每年除夕宫宴,她都将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布娃娃,任由这些宫婢摆布,心中毫无任何喜悦,甚至觉得厌烦至极。 可这一次,她的心境却与前世截然不同。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宫婢们为自己忙碌,想着待会儿沈星阑见了她这般模样,会有什么表情,她的心里就像是被灌了蜂蜜似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甜滋滋的。 昨日让她沈星阑挑选首饰,最后他居然说他觉得都很好看。 她听见他的话,觉得敷衍,嘴都还没翘起来,他就又不害臊的接道:“只要戴在囡囡身上,孤都觉得好看。” 苏长乐一想起昨日沈星阑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就又忍不住想将自己藏起来,躲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偷笑。 她已经决定了,要是她真的怀上孩子,待生完孩子,她就跟沈星阑坦承一切。 就在苏长乐这么想时,沈星阑听四喜说太子妃已经梳妆完毕,他便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 苏长乐就站在寝殿中央,双手交握在身前,微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见到他进来,抬眸对他微微一笑。 寝殿间到处挂着宫灯,烛火在她身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波光灵动,美得令人怦然心动,像是误入人间的仙女。 四喜和江嬷嬷见到太子殿下,果然一看到太子妃就又怔在原地,双双掩嘴窃笑。 秦七见主子久久回不过神儿来,无奈摇头,上前小声唤了声:“太子殿下。” 沈星阑这才如梦初醒,大步流星来到苏长乐面前。 他心跳得很快,不论见到她多少次,不论她任何模样,他的心跳永远都会为她失速。 除了那一次,他站在城墙上,亲眼看着她撞死在沈季青剑下时。 沈星阑想起她那一动不动的模样,想起自己日日为她梳妆打扮,日日唤她,她却都不曾睁开眼,心脏便似被人紧紧攥住一般,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完全吞噬。 仿佛又回到了日日在冰窖中的日子,眼前的这些甜蜜与美好,不过是他守着她不小心睡着时做的梦。 “太子哥哥。” 苏长乐见他看起来不太对劲,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沈星阑垂眸看她,没来得及收敛心绪,面色冷淡,眼神空洞的宛若一汪死水。 苏长乐心头蓦地重重一跳,连忙踮起脚步,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他的下巴,甜甜的唤了一声:“太子哥哥。” 沈星阑回过神。 少女妆容精致,眉心一朵莲花钿,抹着口脂的丹唇娇艳欲滴,沈星阑知晓她为了宫宴精心打办许久,不敢肆意张狂。 仅克制地执起她的手,于她手背轻轻啄|吻,有些不确定的低声呢喃:“孤应该不是在作梦,你是真的对吧?” 眼前的一切太美好,日子实在太过幸福,她对他越发依赖,甜得像是一场梦。若非沈季青明显不对劲,看起来就像也重生一般,他大概真会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沈星阑意识到方才的话有点傻,无奈一笑,正要开口,唇上却陡然一痛。 他方才那话说得奇奇怪怪,然而秦七、四喜等人听见,却也只当是太子妃美得不像凡人,太子高兴傻了,才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胡话,未曾多想。 苏长乐却是听得心里狠狠一疼。 她勾着他的脖子,脚尖踮得更高,勉强凑到他面前,在他唇上重重地咬了一口,娇滴滴地撒娇:“太子哥哥可是睡傻啦?当然不是梦啦!我就在这儿。” 苏长乐眉眼弯弯,面上笑容又软又甜,心却跳得飞快。 她早已慌得六神无主,甚至在刚才那一瞬间,想不管不顾,将一切和沈星阑全说了。 之前她只知道自己害怕,顾着不想让自己受伤,却忘了前世沈星阑可是眼睁睁看着她撞刀自尽。 按沈星阑这一世仍对她这么好的模样看来,想必前世自己死后,他必定难受至极。 一想到沈星阑刚刚令人彻骨冰寒的眼神,苏长乐的心窝口忽然就疼得上不来气。 她完全不敢细想,前世自己死后,沈星阑究竟都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苏长乐原本还想着,生了孩子再跟沈星阑承白,可刚刚看到他一瞬间没隐藏好的神情,她又改变心意了。 生孩子得怀胎十月,要是沈星阑其实每天都觉得自己在作梦,那他不就还要提心吊胆好几个月。 苏长乐看着目光与面上笑容都恢复,已与平时无异的沈星阑,闭了闭眼,心道,要不还是跟沈星阑全都老实招了? 他有可能生气,但至少让他知道这不是梦,他才不会又胡思乱想。 只是一想到要让沈星阑知道自己其实都在装傻,她就羞得无地自容。 更完全不知说开之后,两人究竟要如何相处。 一想到两人之后可能再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相处融洽,甚至觉得日日醒来时的空气都是甜的,她瞬间又蔫了下去。 眼下宫宴就要开始,实在不是坦言一切的好时机。 苏长乐抿了抿嘴,决定还是宫宴结束之后再说这件大事。 沈星阑见到苏长乐笑得软呼呼,见她大胆的咬完自己,又害羞的躲进自己怀里,一手摸着自己吃疼的嘴角,一手轻揽娇.羞不已的美人儿,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的确痛,不是梦。 ※ 自小年那日开始,京城便下起了大雪,大雪连下数日,钦天监上书,道此乃大吉之兆,乃瑞兆中的上瑞,宣帝大喜,特命凡四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带家眷,参与此次宫宴。 众人虽不知皇上这番用意为何,那些诰命夫人及贵女却是在得知能参与除宫宴之后,就开始张罗宫宴那日所需的衣裳及首饰。 其实年节将至,该准备的首饰及衣裳早就准备,只是在家里穿的,和要进宫的当然不一样,自然得更好才行。 就在一众贵女想着要再添置一些新款首饰时,才发现,这全京城首饰店里,最新样式的首饰,早就被人搜刮一空。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太子早在几日前,就开始为太子妃置办衣裳首饰,如今首饰店里剩下的,都是寻常可见的。 就算之前沈星阑要迎娶苏长乐时,全京城的人就知道太子有多重视太子妃,然而贵女们还是难以相信,太子居然真疼爱苏长乐到这等地步。 之前一直有流言传闻太子只是看上了相府势力,才会在苏长乐一和沈季青解除婚约,就迫不及待的迎她为妃。 否则实在难以解释,太子殿下为何要娶一个傻子为妃。 如今太子为了太子妃大肆采买首饰,有些贵女依旧自我安慰,太子不过是做做样子给苏相看,有些贵女却是知道,太子这是真真将太子妃放在心尖里宠。 除夕这夜,不止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就连整个京城都都萦绕在这样热闹祥和的氛围中。 英国公府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英国公早就知道,皇上之所以命四品以上官员携家带眷,明面上是因为瑞雪兆丰年,实际上则是要趁此为太子再物色一名侧妃。 早在小年之前,就特地要英国公夫人替小女儿置办新装及首饰,全身上下都费心打点一番。 除夕宫宴,官员及其家眷,酉时前就要进宫就位,此时英国公夫妇及小女儿顾知书三人,就在前往皇城的马车内。 马车内,英国公正对顾知书耳提面命:“如今太子妃心智不比常人,待会儿进了宫,要是遇见太子妃,书儿切记一切以大局为重,无论太子妃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书儿都要忍耐,莫要回嘴,免得在皇上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顾知书颜色好,身段佳,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虽远比不上相府嫡女,却是在温楚楚之上,可说是个不可多见的小美人。 只可惜自幼多病,从小就是个药罐子,直到半年前,偶得一名高人相助,身子才逐渐好转,恢复健康,与常人无异。 英国公之前担心顾知书体弱多病的事,传出去之后日后将不好谈亲,早在她年幼时就将此事瞒得滴水不露。 是以顾二姑娘身子不好一事,外人几乎不知。 “父亲不必担心,女儿谨遵父亲吩咐。”顾知书朝英国公乖巧一笑。 顾知书自幼身子不好,极少在阳光下活动,肌肤比寻常姑娘还要苍白,原本孱弱削瘦的身子,在英国公极力调养下虽渐有起色,却也依旧看起来弱不禁风。 可偏偏就是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得了宣帝的眼。 宣帝自幼溺爱太子,深知太子脾性,知道自己若是为太子寻了个比苏长乐还要强势的侧妃,太子必定会强烈反抗。 他向来对太子没辙,自然不会一开始就施以强硬手段,可说千方百计的打探,才打探到了这么一个顾知书。 不过宣帝只见过顾知书的画像,顾知书的画像虽是弱柳扶风之姿,母家英国公府虽然比不上相府,但当个太子侧妃却也绰绰有余。 顾知书去年及笄,比苏长乐大上一岁,身子弱性子温和,可说完全符合宣帝心目中的侧妃人选,但到底还是要真正接触过,才知晓是不是那一回事。 宣帝自然不止物色了顾知书一个,还有几个贵女也都在他的观察名单之中,此事他并未先与太子事先商量。 除夕宫宴于保和殿举行,英国公府的马车抵达皇宫门口时,已有不少权贵在那等着换乘轿撵。 顾知书一下马车,便引来不少侧目,朝她投来的各种猜测目光,一直到保和殿都未消停。 苏长乐与沈星阑抵达保和殿时,英国公府的轿撵恰好就在两人之后,苏长乐可说一下轿撵不久,就见到跟在身后的英国公一家三口。 她见到行如弱柳扶风的顾知书时,心底蓦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还记得那日沈季青的话,她之所以没放在心上,那是因为前世顾知书的身子极差,已经到了无法下榻的地步,她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出现在除夕宫宴上。 顾知书却真如沈季青所言那般,随着英国公夫妇出席宫宴。 苏长乐突然不安的牵住沈星阑的手。 顾知书鲜少于众人眼前露面,此次参与宫宴,自然引起不小骚动,沈星阑想不注意到都难。 不过他却是没跟其他人一样,未曾将目光落到她身上过。 除了苏长乐,他对旁人并无任何兴趣。 “怎么了?”沈星阑大手揽上她的肩,微微弯着腰,亲昵的凑在她耳边。 他面上带着平时并不易见的温柔笑意,瞬间让保和殿周遭的贵女们看红了脸。 她们何曾见过沈星阑这般温柔姿态,沈星阑在其他人面前可不是这样,他倨傲不羁,狂妄肆意,除了帝后,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未出战边关时,就已生得挺拔,姿貌过人,不知多少贵女盼着能得他一顾,不止对着他抛荷包,甚至有大胆上前表明心意者。 当然,这些人全都被太子冷着脸拒绝,当初显国公府的三姑娘,还曾被太子粗鲁冷酷的话语吓哭过。 没想到,沈星阑在苏长乐面前,却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保和殿周围的贵女们先是看红了脸,看着看着,一双一双眼,纷纷红了起来。 顾知书对太子其实并无任何想法,她身子从小不好,从来没想过男女之情,如今见到太子与太子妃感情极佳,宛若一对神仙眷侣,心里也只有几许羡慕。 苏长乐见到沈星阑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接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羡慕、妒嫉目光,下意识抬手将他的脸捂住。 突然好想把他藏起来怎么办! 沈星阑:“……” 沈星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苏长乐小小声的说:“太子哥哥干嘛笑得这么好看,都让别人给看去了。” 苏长乐觉得,既然宫宴结束之后,就要和沈星阑坦诚相见,不如趁现在还能装疯卖傻时,尽情地任性。 反正她在众人眼里早就没形象啦! 沈星阑听见这娇纵任性又霸道至极的话,抿着唇,闷闷的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这么好听。”饶是装疯卖傻,苏长乐脸依旧不受控地红了起来,娇嗔地看着他,“太子哥哥对别人笑,那我也要对别人笑才公平。” 沈星阑一听见这话,立刻噤了声,面无表情的拉下她的小手,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孤不许。” 苏长乐难得听见他这么冷酷的语气,乖巧的绷着脸,忍住不笑,那双神采奕奕的晶亮眸子,却是如何也藏不住笑意。 自从知道沈星阑也记得前世的事之后,她就觉得他每个表情都很有意思,她有点好奇,沈星阑究竟是怎么做到让自己不再永远木着一张脸的。 一众贵女看着太子夫妇,明目张胆地在人来人往的保和殿门口打情骂俏,要不是她们早就知道苏长乐是个傻的,都要以为她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显摆她与太子的感情有多好。 苏长乐今日打扮得极为好看,不止是贵女们看着太子,其他盯着她看的也不少。 那些落在苏长乐身上的目光,成功的让沈星阑再也笑不出来,心情瞬间恶劣,就连脸都沉了下来。 他黑着脸,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牵过她,直接将人带进保和殿。 然而一到席位前,他心里却更气了。 都忘了,沈季青的席位历来都和他挨在一块。 沈季青与温楚楚两人早就入席,两人并无任何言语交谈。 沈星阑带着苏长乐走过来,他却是立刻站起身,笑容温润的问好:“三哥,太子妃。” 温楚楚捏紧帕子,跟着起身问好。 沈星阑淡淡的应了一声,正准备带着苏长乐入座,就又听沈季青慢悠悠道:“不知太子妃可有在门口见到顾二姑娘了?” 苏长乐垂眸不语。 沈星阑大手直接揽上苏长乐的肩,不理不睬,直接入座。 沈季青面色阴沉,温楚楚拉着他坐回位上,两人都坐下之后,温楚楚却是继续说起方才未完的话题。 “我虽然不知道太子妃见到顾二姑娘没,我可是见到了。”温楚楚音量虽不大,但由于晋王夫妇的席位就在一旁,苏长乐不想理会,却还是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温楚楚看向苏长乐,盈盈一笑:“不知太子殿下已经跟太子妃说过,皇上之所以命四品以上官员携家带眷,其实是为了要替太子殿下物色侧妃。” “我还听说了,皇上不止属意顾二姑娘,还有冠军侯府,平恩侯府,甚至连萧贵妃母家的荣国公府中几位未出闺阁的姑娘,都是侧妃人选。” 温楚楚见苏长乐一直不说话,眼底掠过一抹得意之色,莞尔一笑,张嘴就要继续说。 苏长乐原本漫不经心的看着席案,如今上还没有上菜,席案上只有酒壶和瓜果,目光扫过玉盘上精致小巧的葡萄时顿了顿。 这葡萄看起来似乎很适合拿来堵住温楚楚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可是她来宫宴之前,已经决定好今日要好好表现,要是宣帝见到她这么整治温楚楚,恐怕真要在宫宴上给沈星阑指个侧妃了。 看来只能陪温楚楚耍耍嘴皮子了。 苏长乐才刚这么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温楚楚烦人的说话声就又于她耳畔响起。 “其实啊──” 温楚楚刚张嘴,说不到几个字,就突然整张脸涨得通红,痛苦的捂着脖子,剧烈地咳了起来。 苏长乐愣了愣,讶异的侧过头,看向沈星阑。 只见沈星阑一手拿着一颗葡萄,另一手散漫地撑着下颚。 他看着温楚楚,漫不经心地问:“晋王妃,孤还未尝过今年番邦进贡的葡萄,不知今年的葡萄,滋味如何,甜吗?” 第42章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温楚楚整张脸涨红, 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星阑丢的那颗葡萄大小适中,卡在她的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若非最后她死命的抓着沈季青, 沈季青看不过去,一掌帮她拍了出来,她指不定真要被那颗梗在喉咙的葡萄给活活噎死。 温楚楚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子。 沈星阑打自边关凯旋,脾性便比以前收敛不少, 整个人都稳重许多, 温楚楚几乎都忘记他们这位大齐的太子殿下, 从小就是这般吊儿郎当, 除了帝后,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温楚楚气得双眼通红, 却不敢冲着太子发脾气。 沈星阑没再理会她, 目光回到苏长乐身上,将小娇儿的手抓了过来, 握在掌心里捏了捏。 他低眉沉吟片刻,道:“囡囡别听她胡说,父皇未曾跟孤提过这件事。” 苏长乐抿唇,抬眸看向离他们席位有一段距离的顾知书。 不与太子商量就先斩后奏,的确是宣帝会做的事。 看来宣帝是铁了心要替太子寻侧妃。 宣帝就这么急吗?她与沈星阑大婚都还不到三个月,这不是摆明想要让她难堪, 想让天下笑看相府的笑话? 苏长乐垂眸, 脑中开始飞快地梳理起京城中那几家权贵间的关系。 英国公与荣国公交好, 他们原本和萧家走得极近,在世人眼底算是萧贵妃一脉。 如今大皇子声势水涨高船高, 宣帝却在这时相中了英国公家的小女儿, 用意为何再清楚不过。 苏长乐瞬也不瞬的看着顾知书。 顾知书似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 抬眸对她浅浅一笑。 苏长乐一愣,回了她一个不失礼貌的淡笑。 顾知书人如其名,不止看起来知书达礼,举止优雅,气质更是温柔婉约,可说挑不出一丝错处。 和假装失忆,只有七岁心智的她相比之下,在旁人眼中的确更适合站在沈星阑身边。 想这到儿,苏长乐突然就不开心了。 沈星阑身边从来就没站过旁人,就只有她一个。 既然都要和沈星阑坦白,那她应该也趁这个机会,想办法寻个好时机,让自己恢复记忆才对。 当初她之所以决定装疯卖傻,就是想远离沈星阑和沈季青,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划,她依旧被卷入了他们争权夺位的风暴之中。 林皇后显然也跟前世一样,不打算放过她和苏家,既然一切都按着前世轨迹走,那么她也完全没有必要再扮傻。 沈星阑见她看着顾知书,抿着嘴闷闷不乐的模样,轻轻扣住她的下巴,往自己方向一带。 “看孤就好,不要看别人。”沈星阑轻声道,深黑的眼底流转着微不可察的独占欲,“就算真如晋王夫妇所言,父皇真要藉此宫宴为孤寻侧妃,那孤也不会同意。” 他不同意的事,没人能逼他。 苏长乐回握住他的手,收回目光。 她看向沈星阑,咬着嘴唇,沉默不语,精致漂亮的眉眼除了羞涩之后,难得的透出几分紧张。 苏长乐垂眸,眼睫眨得飞快,因为紧张的关系,声音有些含糊:“待宫宴结束之后,我……”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太子哥哥说。” 沈星阑盯着她,不露声色,心中却陡然一紧:“什么事?” 他想不出她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能跟他说。 沈星阑忽然想起苏长乐癸水迟迟未来的事,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怀上了孩子了? 他微微皱起眉。 在她的身子还未调养妥当,足以孕育孩子,在完全铲除林氏一脉,寻到那名歌女之前,他不敢再让苏长乐先怀上孩子,否则他也不会亲自找上岑景煊,还大费周章的威逼利诱他交出祖传的避子秘方。 岑景煊出生太医世家,祖上三代都孝忠大齐皇帝,岑氏不止懂得如何为女子调配避子汤药,更有适合男子独自服用的避子丹。 前世沈星阑也曾服用过避子丹一段时间,深知避子丹的绝妙好用之处。 他身强体壮,前世苏长乐又那么想要孩子,为了孩子她做了许多准备,还耐心的让太医调养她的身子,喝那些她最讨厌的苦涩汤药。 那时他们几乎日日缱绻缠.绵,他若不做任何措施,她肯定很快就会怀上孩子。 当他知道苏长乐与他行敦伦之礼,只是想要个孩子陪伴她自己,他瞬间被恐惧淹没,整个人如坠冰窖。 害怕她生下孩子之后,又将他拒于千里之外,再不能将她拥在怀中,同榻而眠。 他气她只想利用自己,也气自己的愚笨,居然成亲这么久都没能打动她,都没能让她真心接受自己。 那日之后,他开始背着她四处打探有无适合男子服用的避子汤药,就是在那时得知岑景煊手中有此秘方。 他瞒着她,就这么自私的霸占了她两年。 苏长乐每次来了例假,虽然都闷闷不乐,但那两年却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接受,再到相敬如宾,甚至有说有笑。 他能尽情的将她拥在怀中,用各种方式手段,光明正大的疼爱她。 极致的欢.愉,极致的宠爱。 直到第三年,他才强迫自己放手,停止服用避子丹。 果然一没服用,她很快就怀上孩子。 他当时以为他们终于能更进一步的幸福,没想到,苏长乐怀上孩子之后,林皇后对他们二人的报复,才真正的拉开序幕。 苏长乐含糊道:“其实我有一个秘密。” 沈星阑收回心思,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哦?所以你要将这个秘密分享给孤知晓了?” 苏长乐听见他调笑的语气,就知道他又在将自己当孩子哄了。 哄罢,你继续哄,待今晚过后,看你敢不敢把我当小孩儿哄。 想到沈星阑得知后可能震惊的神情,苏长乐又抿着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太子哥哥先做好心理准备,可别到时被我吓到。” 他见她笑,也跟着笑:“孤突然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秘密能将孤吓倒,不如囡囡现在就告诉孤。” 就在苏长乐还想说什么,保和殿门口处的太监突然高唱皇上皇后驾到。 她立刻噤声,朝沈星阑摇了摇头,表示晚一点再告诉他。 众人对着帝后行礼,说着各色各样的吉祥话之后,除夕宫宴正式开始。 今年的宫宴人数比往年多了许多,保和殿因而显得拥挤不少,宣帝面上却毫无不悦之色,反而看得出来,他心情比前几年还要好上不少。 帝王龙颜大悦,宫宴气氛自然比往年轻松不少,殿中宫婢穿梭来往,歌舞升平,乐声悠扬。 苏长乐看着衣着清凉的舞姬,随着乐声扭动身子,面色蓦然有些难看起来。 她扭头看向沈星阑,沈星阑倒是垂着眼,优雅的捧着碗用膳,目光全都在膳食上。 苏长乐眼儿弯弯,满意的抿嘴偷笑,却还是小声道:“太子哥哥要是偷看,我就不理你啦!” 沈星阑侧眸,困惑的“嗯”了一声,笑着反问她:“孤何时在你面前看过旁的姑娘了?” 苏长乐面颊微热,笑容矜持,抬起原本置在大腿上的小手,偷偷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沈星阑笑了笑,跟着将手伸到席案下,与她十指交扣,紧紧相握。 …… 宣帝入座之后,倒没急着观察顾家的小女儿,而是先看了太子妃一眼。 见太子妃今日打扮得体,言行举止不止常人无异,举手投足间更透着浑然天成的矜贵气息,看起来的确很有几分太子妃架势,宣帝眼中流露几许满意,这才又看向顾知书。 顾知书与画中的模样几乎无异,身姿纤弱,眉眼温和,看起来脾气极好,不论是家世及容貌,都极适合当太子侧妃。 宣帝眼底满意更盛。 林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盈盈道:“臣妾听说,顾二姑娘鲜少在外面露脸,没想到这一次居然随着英国公夫妇出席宫宴。” 宣帝冷了林皇后近两个月,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今日又是除夕,自然没再对林皇后扳着一张脸,又像以往那般,与她有说有笑。 待宣帝酒足饭饱,众人膳食也都用得差不多,在礼乐声中推杯换盏,宫婢也开始端上点心瓜果,面上已经带着几分微醺醉意的宣帝,才开口将太子唤了过去。 沈星阑来到帝后面前,宣帝却是起身接过宫婢递上来的手炉,道:“去将太子的大氅取来。” 接着转头,朝沈星阑道:“朕食得太饱,太子陪朕到外头走走,消消食。”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宫城外的寻常百姓家,已经开始燃放烟花爆竹。 宣帝将沈星阑带了出去,却不发一语,直到两人来到保和殿不远处的梅园中的凉亭,宣帝才挥手让随伺左右的宫婢们退下。 梅园内就只余他们父子二人。 “太子今日可见到了英国公家的顾二姑娘了?” 沈星阑摇头:“未曾。” 宣帝皱了皱眉,他分明让人将英国公的席位安排在太子夫妇席位对面不远处,怎么可能会没见到。 皇帝还想继续旁敲侧击,沈星阑却是直接开门见山道:“父皇,儿臣知晓您的用心,只是儿臣当时向您求赐婚时,您曾答应儿臣,一年内都不会逼儿臣纳侧妃,为何不到三个月您又改变了心意。” 宣帝看着枝头落满白雪的梅树,将手炉置在石桌上,负手而立:“阑儿的太子妃人选,朕原本是属意你的表妹温楚楚,也就是如今的晋王妃。” 沈星阑不语。 宣帝微微一叹,语重心长:“朕早在当初同意皇后将太子妃和晋王妃叫进宫,与你和老四玩耍、陪养感情时,就已经定好了太子妃人选,没想到老四和她会在庆功宴上闹出了那等丑闻。” 宣帝知道,沈星阑背后就只有一个温家,温家的女儿要是嫁给了其他皇子,那温家势力转而支持那位皇子,到时太子可说完全没有自己的势力。 是以他很早就决定要让温楚楚当太子妃,当初他派太子出征漠北,也是想让太子立军功、掌军权、树威信。 待沈星阑凯旋,再迎娶温楚楚为妃,如此一来,就算太子倨傲不羁,肆意张狂了一点,储君之位却也再无人可动摇。 可谁知道,千算万算,不如老天一划! 温楚楚不止嫁给了别的皇子,就连温家都因为犯了大错,权势大不如前,太子如今势力单薄,太子妃的母家虽好,但太子妃是个傻的,来日完全无法胜任国母之位。 太子如今不急,宣帝却已经替这个儿子操碎了心。 沈星阑并不讶异,这些话前世宣帝也跟他提过。 前世他听见宣帝有意让温楚楚当他的侧妃,简直诧异至极。 温楚楚是他舅舅的女儿,是他的亲表妹,即便两人从小就玩在一块,他却从来未对她抱有过其他心思。 沈星阑一直以为,宣帝属意的太子妃人选,从始至终都是苏长乐。 “儿臣知道父皇爱护儿臣,对儿臣用心良苦,只是,”沈星阑上前一步,肃容道:“儿臣并不需要凭靠迎娶侧妃来充足自己的势力,请父皇相信儿臣,再多给儿臣一点时间,假银一案,儿臣定在年后就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请父皇打消为儿臣挑选侧妃的念头,否则儿臣宁可不要这储君之位,当个闲散王爷,拥有一位王妃便足已,甚至什么都不要,当一个平民百姓,找一处净土,拥有一妻便够。” 宣帝听见太子任性无比,天真至极的话,尚有的几分醉意,瞬间都没了。 他转过身,看着沈星阑不争气的样子,不禁勃然大怒,狠狠向太子瞪去。 一股威严的气势直冲沈星阑而来。 宣帝心中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胡闹!你可当真是被朕宠得无法无天了,居然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对朕说出口!” 沈星阑前世曾为此苦涩不已,如今面对宣帝的斥责,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撩袍跪下,毫无惧意,镇定自若:“请父皇打消为儿臣挑选侧妃的念头,否则就请废除儿臣的储君之位。” 宣帝面色铁青,痛心疾首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声音之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朕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的母后早逝,朕担心你的太子之位会因而动摇,朕就让林皇后当你的母后。你的兄弟比你优秀,朕却对他们视而不见,对你偏心至极。就连你当初坚持要娶苏长乐那个傻子当太子妃,朕虽不愿意,但最后还不是同意你娶了,甚至让你亲自操办婚事!” 帝王气势冷冽威严,声音哄亮,听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口中之词,咄咄逼人,全是不容抗拒。 “如今朕为你大费周章的寻找合适的侧妃,也是为了你将来打算,为你日后继承大统做准备,朕这般煞费苦心,为你做了这么多,对你仁至义尽、用心良苦,最后却换来你这般忤逆,你简直教朕伤透了心!” “不要以为朕疼你,就不敢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宣帝双眸微眯,抬手用力地指了指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儿臣不敢忤逆父皇,儿臣只是希望父皇能遵守与儿臣的约定,能再给儿臣一点时间,让儿臣亲自向您证明,儿臣无需依靠任何一个妃子母家,亦能有一番作为。”沈星阑话说得慢条斯理,却隐隐透着几分凄凉与黯然。 更何况,当初也不是他想着要当这个太子的。 甚至年纪大一点的老臣都知道,若非宣帝当年为了讨温初语欢心,跟她立下誓约,沈星阑这个太子之位,原本该就是沈季青的。 温初语早逝,沈星阑的容貌又与她极其神似,两人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宣帝看到他就会想起温初语,可说伤心欲绝。 温初语生下他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当时有钦天监上书直言,皇后之子沈星阑命犯天煞孤星,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灾祸。 那时温初语还活着,宣帝勃然大怒,恐深这些话传到她耳中,立刻就将那名钦天监给斩了,但这些话终是无可避免,在他心中种下了根,觉得温初语的确就是被沈星阑给活活克死。 宣帝一直过不去心中的那个坎,只好刻意冷淡沈星阑,并将他丢得远远的。 他没将沈星阑寄养在其他妃嫔膝下,也不让当时尚在人世的太后接去抚养,只将沈星阑扔给奶嬷嬷照顾。 宣帝这样的行为在旁人眼里,摆明就是不待见元后的儿子,众人都以为沈星阑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元后去世时,宣帝刚继位不久,地位并不稳固,正逢内忧外患的局面,为了扭转颓势,尚在元后大丧期间,又立刻册立林皇后为新后。 林皇后出身显赫,明正言顺的坐上皇后宝座之后更是恩宠不断,众人都以为,皇上日后必定立四皇子沈季青为太子。 直到沈星阑四岁那年,负责照顾他的奶嬷嬷被人叫走,留他一个人在御花园里玩,当时御花园并无旁人,沈星阑年纪又太小,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只记得自己忽然就跌入湖里,差点淹死。 当时寒冬腊月,沈星阑跌入湖中虽然大难不死,危急之际被人救了上来,却也因此生了一场大病。 那场病,对四岁的孩子来说凶猛无比,众太医一度束手无策,人差点就真的没了。 宣帝为此极其愧疚,想起和温初语曾经的约定与她临终前的遗言,又找了另一名钦天监来为沈星阑批八字,确定沈星阑根本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命,才终于正视这儿子,重新接纳他。 不止将沈星阑送到林皇后膝下扶养,还册封他为太子,之后更是为了补偿他与温初语母子二人,对他近乎无底线的宠溺。 宣帝看着太子那如温初语如出一辙的容颜,想起小时候太子差点因为他的冷落就这么没了,心里可说疼惜和怒火不停地交替翻腾。 沈星阑跪地不起,宣帝负手而立,神情冷酷的瞪着他。 就在父子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忽然有人闯进梅园。 闯进梅园的正是四喜,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接近,就被守在梅园外的侍卫拦下。 宣帝身旁的大太监周公公认出四喜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将她往后一拽,怒目低吼:“不要命了?皇上和太子殿下正在里头谈事,还敢往里闯!” 四喜一脸惨白,道:“周公公,奴婢有急事,你帮帮奴婢罢,太子妃出事了,奴婢是前来通知太子殿下。” 周公公朝梅园看了一眼,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正打算抬腿上前,梅园里头却又在这时传来宣帝一声暴怒至极的怒吼。 “混账东西,历朝历代,后宫与前朝都息息相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这些时日朕让你临朝议政,你就只学来了这些吗!” 周公公冲着四喜摆手摇头:“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太子妃出了事,你去找太医便是,待皇上与太子殿下谈完正事,咱家自然会替你通报太子殿下,去去去!” 四喜知道周公公这是为她好,但是她也知道太子有多宝贝太子妃,只能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扯着嗓子,着急喊道:“殿下、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太子妃她不知为何突然晕了过去!” 沈星阑闻言面色一变,爬起身的姿态竟有几分狼狈,只匆匆说了句“恕儿臣失礼”就转身离去。 宣帝看着就算承受他的怒火也无所畏惧,面不改色的太子,却在听见苏长乐出了事,就吓得惊慌失措的模样,仿佛看到当年失去温初语的自己。 心底最后的那丝怒火,也终于熄灭了。 第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沈星阑被宣帝带离保和殿后, 沈季青捧着酒杯来到苏长乐面前。 他大方的举起手中酒杯:“本王之前曾一时胡涂,才会对太子妃无礼,望太子妃念在今日是除夕的份上, 原谅本王的过错,莫将不愉快之事带到来年,本王恭祝太子妃新年大吉,事事顺心。” 沈季青笑容温润, 风度翩翩, 话也得体挑不出错字, 说完便以袖掩杯, 仰头一饮而尽。 温楚楚早在沈季青起身时,亦跟着他来到苏长乐面前。 “楚楚也敬太子妃, 望太子妃大人有大量, 过了这个年,今年那些不开心的事便就此揭过, 不计前嫌。” 沈季青听见温楚楚的话,面上笑容淡了些,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温楚楚心虚的别开目光,同样以袖掩,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苏长乐听着他们俩一搭一唱,心中冷笑, 这两人果然是夫妻, 可真会说。 一个吃定她不敢在人多的地方闹事, 想趁机求和,一个费尽心思想激怒她, 让她在除夕宫宴出丑。 宫宴已经进行到后半段, 保和殿内杯光斛影, 众人言笑晏晏,许多人与晋王夫妇一样,捧着酒杯到旁桌或同僚面前,举杯祝贺。 沈季青与温楚楚两人的行为落在旁人眼底,可说再正常不过。 就连林皇后及萧贵妃两人身边,都围绕了不少妃嫔。 保和殿内一片和乐融融,殿外鞭炮声此起彼落。 四喜看着晋王夫妇,听见两人这一番话,可说气得牙痒痒,险些将手中的葡萄捏碎,心中骂道:就只会趁太子殿下不在过来欺负太子妃! 苏长乐原本垂眸看着四喜剥葡萄,听见两人的话,美目微抬,轻扫两人一眼。 她精致漂亮的眉眼全都垮了下来,看起来似是有些手足无措,轻声道:“本宫不会饮酒,只能先让四喜代本宫接下二位的敬酒,还请二位见谅,待会儿太子殿下回来,本宫定让他向你们回酒。” 苏长乐对沈季青的道歉避而不谈,只冲着他微微一笑:“本宫没接下王爷的敬酒,不知其中缘由之人可要说本宫小气,母后怕是也要误会本宫不近人情,所以,待会儿要是皇后娘娘或其人真误会本宫,还有劳晋王与晋王妃替本宫澄清。” 她的嗓音本就好听,干净甜美,此时她刻意压低音量,说得轻声细语,回的话更是说得巧妙,旁人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只觉得太子妃的声音,仿似林籁泉韵,悦耳动听。 沈季青温润的黑眸掠过一丝惊诧与怀疑。 苏长乐给他碰了个软钉子,他也不恼,只低下头意味不明的轻轻一笑,拱手抱拳:“是本王唐突,忘了太子妃不会饮酒。” “只是,方才父皇将三哥叫出去,想必是他谈起侧妃之事,希望太子妃能再考虑一下,那日本王对你说过的那些话。” 沈季青说完,转身回到席位上。 苏长乐虽是他的三嫂,终究男女有别,就算是敬酒亦不能久待。 那日他虽然行事颠狂了些,但今日在聚集众多官员权贵的宴宫上,却是一如往昔,一言一行皆挑不出错。 温楚楚没有离去,笑吟吟道:“太子妃不会饮酒,以茶代酒便是,说到底就是不愿接下我们的敬酒。” 苏长乐像是听不懂她的嘲讽一般,神情讶异的掩嘴低呼:“原来还能以茶代酒?是本宫疏忽。” 温楚楚看着苏长乐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只觉得苏长乐落马之后,越发会故作姿态,让人觉得碍眼至极。 就在温楚楚还想说什么,负责伺候林皇后的方嬷嬷来到两人面前。 “奴婢见过太子妃,见过晋王妃。”方嬷嬷恭敬的福了福身,“每年除夕午时三刻,都需由皇后娘娘或太子妃至承天门墙城上点燃爆竹,祈望来年河清海晏、天下繁荣。” 这是大齐的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承天门为皇宫正门,在正门的城墙上点燃爆竹,施放烟花,意味新的一年能心想事成、顺心如意。 “奴婢奉皇后娘娘口谕,前来传旨,今年点爆竹这件事,就交由太子妃来做,吉时已近,请太子妃即刻随奴婢前往。” 苏长乐知道这位方嬷嬷并非胡言乱语,大齐的确有点燃爆竹这个规矩,前世林皇后也的确将这件事交由她来做。 前世林皇后对她喜爱有加,她嫁入东宫之后,林皇后手把手教导她宫中之事,将一些事情,交给她来帮着料理。 温楚楚听见方嬷嬷的话,面上闪过一抹古怪笑容,道:“太子妃好福气,上承天门点爆竹这件事,可不是随便谁都能上,历来只有大齐国母能担得起这般殊荣,皇后娘娘居然在太子妃成婚第一年,就将这件殊荣让给了你,不知又有多少人要羡煞太子妃。“ 早在方嬷嬷的话刚落,就有不少贵女朝苏长乐投来羡慕的眼光,如今听见温楚楚的话,几名以前与苏长乐交好的贵女,更是纷纷上前恭贺。 眼前一切皆无前世无异,前世她点燃爆竹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但这一次,苏长乐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毕竟上一世林皇后一直将她拿捏在股掌之间玩弄,一开始并不急着收拾她,但这一世沈季青出了大丑之后,林皇后显然已经不像前世那般沉得住气。 只是,林皇后当真如此大胆,敢在这般隆重的节日对她下手? 苏长乐不着痕迹的看了林皇后一眼。 林皇后此时正被一堆妃嫔簇拥着,说说笑笑,心情显然极好。 苏长乐收回目光,心中依旧隐隐不安,点爆竹这件事,林皇后并未事先告知她。 然而此事的确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殊荣,不论她愿不愿意,或心中有任何怀疑,都只能随方嬷嬷前往。 苏长乐带着四喜及江嬷嬷离开之后,温楚楚盯着她远去的身影,回到席间,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何事,忍不住低头掩嘴,轻笑出声。 沈季青原本兀自饮酒,不发一语,见到温楚楚眼角眉梢透着得意张扬的笑意,眉心微蹙。 “什么事让你那么开心?” 温楚楚下颚微扬,勾唇笑道:“没什么,只是听闻太子妃能上承天门点爆竹,替她开心罢了。” 沈季青眉梢微挑,不以为然,又取酒连饮几杯,微醺之际像是想到什么,微微的眯起眼,温润的眸子瞬间带了丝冷意。 他抬眸看了首位上的林皇后一眼。 林皇后脸色明媚,笑容灿烂,正笑语盈盈的与萧贵妃说着什么。 一股荒谬的念头自他心中升起。 沈季青最了解自己母后的心思,萧贵妃霸占了凤印这么多时日,林皇后却一直没有动作。 他知道,母后这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她向来极有耐心,从不轻易出手,但是只要一出手,就能一击毙命。 比如,除夕宫宴就是个很好的时机,若是苏长乐出了什么事,负责宫宴的萧贵妃必定难辞其咎,可谓一箭双鵰。 沈季青眸子泛着森然冷意,将手中酒杯往席案上重重一顿,带着一身寒气,陡然离席。 温楚楚见他阴沉着一张脸,觉得奇怪,立刻也起身跟了过去。 ※ 苏长乐跟在方嬷嬷身后,面色凝重,四喜及江嬷嬷两人却是笑靥如花。 她们俩原本还担心林皇后对太子妃有意见,如今皇后娘娘将这份殊荣交给太子妃,那说明皇后娘娘心里还是疼爱太子妃的。 承天门为皇宫正门,一直都是重点巡逻地段,驻守的除了禁军以外还有御林军,本就比其他门还要森严。 夜如浓墨,大雪纷飞,就连朱红砖石上都结了层薄冰,苏长乐步上承天门后,神思有几分恍惚。 这是前世她最后注视的地方,当时沈星阑就在这儿,面无表情的睨视着她。 她脑中有另一个画面浮现。 承天门前烟焰冲天,亮如白昼,喊叫与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当时沈星阑不显半分情绪,但苏长乐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站在这里时,必定是重重情绪萦绕于心口。 凄凉、愤怒、痛苦、隐忍,或更多。 然而就算沈星阑被这些情绪啃食得千疮百孔,逼得就要发疯,他依旧不会表现出半分动摇,因为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请太子妃点火。”方嬷嬷轻唤她一声,微笑着将火折子递到她手中。 苏长乐回过神,看着周围站姿挺拔如松,神情严肃的御林军,再看向地上的爆竹堆及烟花,心底再度涌出那股没来由到极致的不祥预感。 “老奴向来最怕爆竹声,恕老奴暂退到一旁。”方嬷嬷面带歉意,嘴里虽说退到一旁,却整个人都退到了城墙角落,她双手紧紧捂着耳朵,看起来好似真的怕极了爆竹声。 “请太子妃点火,莫要误了吉时。” 方嬷嬷站得远,说出来的声音被揉在冽冽寒风之中,有些模糊不清。 苏长乐看了四喜及江嬷嬷一眼,犹豫片刻,道:“四喜和江嬷嬷也退远一点。” “啊?”四喜迷茫的看着她,眉眼弯弯地笑道:“奴婢不怕啊!太子妃忘啦!以前我们还在相府时,每年明月轩的爆竹烟花,都是在奴婢放的!” 江嬷嬷也笑着说:“老奴也不怕,老奴还是头一次上这承天门,这承天门除了禁军,平时谁也不能上的,这还是老奴活到这么大把岁数,头一次上承天门,能在除夕这日看着爆竹烟花被点燃,这是多大的尊荣啊,您就让老奴和四喜一块陪着您,替您撑伞。” 每年除夕子时,宫里都会施放烟花。 以承天门的爆竹为信号,承天门燃起爆竹,皇宫中的其余四座大门也会跟着点燃烟花,画面极为壮观灿烂,不少百姓都会在这时出来观看。 苏长乐往城墙下看了眼,这个高度虽然有点吓人,但要是真如她预感那般,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她从这跳下去,勉强能平安落地才对。 她没有任何林皇后不轨的证据,更没有理由突然不点爆竹,宣帝素来重视宫宴,要是她误了吉时,最后又发现这烟花爆竹根本没被人动过手脚,到时就不只是给沈星阑指个侧妃那么简单,降罪于她或是整个苏府都有可能。 想到前世宣帝对苏府的无情无义,心狠手辣,苏长乐闭了闭眼,语气转为强硬:“都给本宫退下!” 苏长乐鲜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她们发号施命,江嬷嬷和四喜不由得抬头互看一眼,用眼神询问彼此。 四喜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江嬷嬷不再坚持,只当太子妃头一次负责点爆竹,太过紧张,笑道:“奴婢这就退下,太子妃莫要紧张。” 四喜也跟着江嬷嬷退到一旁。 苏长乐拿着火折子,朝爆竹堆走去。 ※ 温楚楚一直偷偷跟在沈季青身后,发现他前往的方向居然是承天门之后,脸色一变,快步上前将人拽住。 “王爷这是在干嘛!”她一改往常的温婉,红着眼,厉声道:“如今苏长乐已贵为太子妃,她是你的三嫂,妾身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平时不待见妾见就罢,今日宫宴到处都是人,你怎能明目张胆的追到承天门去!” 沈季青甩开她的手,冷声笑:“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和母后想做甚,本王不想母后再犯下错事。” 那日他拦下苏长乐不久,林皇后便将见召到凤仪宫,狠狠训斥他一顿,让他想想这几年来的努力,让他想想为了皇位,到底都牺牲了什么。 “只要坐上皇位,所有失去的,都能回来。” 这是林皇后从小到大,最爱跟他说的一句话。 且不说他前世输得有多惨,就算真的坐上皇位,失去的也根本不会回来。 他已经受够这一切,他不想再为了皇位与权势放弃任何东西。 两人经过碧湖池畔,离承天门越来越近,温楚楚抬头,都能隐隐看到苏长乐婀娜曼妙的身影。 美人娇娆,风姿绰约,盘了一头十字髻,披着猩猩红锦缎披风,披风下一袭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宫装,耀眼的红揉在夜色风雪之中,就算看不清容貌,依旧好看得教人嫉妒。 但很快她就不用再嫉妒苏长乐了。 温楚楚眼中掠过一抹狠毒,轻蔑的笑了笑。 苏长乐那张绝艳天下的脸蛋,很快就会毁了,不止她的脸,就连她那双手,那身.酥.媚.入.骨的凝脂雪肤也将不复在。 以后人人见了苏长乐,只会恐惧害怕,只有鄙视厌恶。 温楚楚收敛神思,气急败坏的追上去,硬抱住沈季青不让他走。 就在沈季青拉下她的手,要再往前走去,承天门上轰然一声巨响。 那并非寻常的爆竹声。 沈季青瞳孔骤缩,心头狠狠一跳,他双目猩红,气急败坏的推开温楚楚,发现她依旧弃而不舍的死缠烂打之后,阴沉着脸,将她一脚踹开。 温楚楚没想到沈季青会对她动手,她被踹得措手不足,整个人被踹飞出去,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跌入一旁的碧湖池中。 沈季青愣了下,也没想到温楚楚会落水,正想下湖救人,承天门那头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下去救王妃!”他冲着跟在一旁的李全吩咐,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承天门奔去。 “是!”李全应声,立刻下湖救人。 寒冬腊月,湖水虽未结冰却也冰寒刺骨,温楚楚一掉下去立刻有人跳下去救她。 彻骨冰寒的湖水犹如呲着尖锐利牙的可怕猛兽,猛兽张大嘴,迅速地朝她扑了过去,将利牙狠狠的扎进她的腰腹,把皮肉刮下一层血来,啃噬她的五脏六腑,最后将她整个人吞噬入腹。 待温楚楚被侍卫及小太监们救上岸时,已是浑身狼狈不堪,不止湿.淋.淋的,几乎整个人都被冻成了冰棍。 她几乎失去知觉,手脚都麻木得不能动弹。 就在宫婢们手忙脚乱,欲要替她披上大氅,惊恐至极的尖叫声,蓦然于温楚楚耳边响起。 “啊───来人,来人,快去请太医!快!” “王妃您别怕,您不会有事的,奴婢这就让人去将王爷给追回来。”那名宫婢虽然是这样说,但话声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温楚楚被冻得没了知觉,整个人浑浑噩噩,完全不知发生何事,直到发现宫婢的目光掠过她的裙.摆时,目光皆惊恐至极,才愣愣地低下头。 她今日一袭鹅黄出风毛绣竹叶梅花圆领袍,搭着鹅黄绣白玉兰长裙,虽不似苏长乐那般艳丽夺目,却也绰约多姿。 如今那鹅黄绣白玉兰长裙上,却不知在何时被殷红鲜血,染成一片红。 温楚楚只觉腹中似被一把无形利刃反复切割,撕心裂肺一般疼。 她后知后觉的抱着肚子,双腿不受控地打起颤,惊恐而绝望的尖叫出声。 ※ 四喜和江嬷嬷原本满心欢喜,两人抱着手炉,站在一旁等着苏长乐将爆竹点燃,之后还能在承天门上看其他四门燃放烟花。 却没想到太子妃刚将火折子点在爆竹上,就一脚将爆竹朝空中踢去。 四喜原本以为这是自家姑娘的新玩法,毕竟姑娘从小就皮得很,每次总会变着法子玩烟花爆竹。 她的目光随着爆竹移动,才刚捂着嘴窃笑,便见到被点燃的烟花爆竹,刚腾空不久就发出轰然巨响,整个炸开。 承天门上的烟花爆竹跟寻常百姓的爆竹长得不太一样,寻常爆竹点燃之后是会劈哩啪啦的响,宫里的烟花爆竹却会绽出五光炫烂的烟花,烟花升在夜空,灿烂又漂亮。 四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闭上眼,没想到再睁开眼,眼前空无一人,原本站在眼前不远处的苏长乐,不知去向。 江嬷嬷脸色发白,冲着方嬷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烟花爆竹谁人准备的,怎么会出这种纰漏!” “太子妃人呢!”四喜面无血色,冲到红墙旁,着急的往下看,放声大叫:“太子妃!” 方嬷嬷也是一脸惊恐,她心有余悸的拍着心口,摇头道:“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转头厉声吩咐:“还不赶紧下去寻人,看看太子妃有没有伤着哪里!” 方嬷嬷捂着心口,道:“不行不行,我得去向皇后娘娘禀报此事才行!皇上肯定要罪怪下来,哎,这好好的除夕夜,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方嬷嬷哆哆嗦嗦,正要下城墙,就被快步冲上来的沈季青给狠狠一撞,霎时重心不稳,从石阶上一滚而下。 这石阶陡峭至极,从上头摔下去,不死也半条命。 四喜听见方嬷嬷凄厉的叫声之后,猛地回过神,泪流满面的冲下石阶。 沈季青却一把将她抓住,问:“太子妃人呢!” 四喜哭道:“不知道,奴婢再睁眼时,太子妃已不见踪影,请王爷放开奴婢,奴婢赶着去通知太子殿下!” “一群废物!”沈季青怒嗤,旋即转身,再次下了城墙。 ※ 四喜心乱如麻,赶到梅园却被守卫们拦了下来,还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斥责一顿。 梅园内传来宣帝斥责太子的怒骂声,四喜瑟缩了下。 四喜知道,宣帝极看重点爆竹为来年祈福一事,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传闻先帝曾有一次觉得点爆竹祈福,不过是无稽之谈,那一年的除夕宫宴因而没点爆竹,结果来年不止闹了饥荒,还闹了水患。 四喜不敢说太子妃是在点爆竹时出了事,虽然还是硬着头皮将太子殿下喊了出来,却只说太子妃突然晕过去。 太子果然如她所想,一听见太子妃出事就立刻赶了过来。 “太子妃人好好的,为何会无缘无故晕过去?”沈星阑面色冷然,大步流星,边走边问,“她人在哪?太医看过了没?” 两人离开梅园,四喜才哭着说出一切。 沈星阑猛地停下脚步,呼吸粗.重,手脚冰凉,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漂亮的桃花眼,眸色几度变换,听完四喜的话,被前世失去她的恐再次涌上心头,如滔天巨浪,将他淹没。 然而越是慌张,越是担心,他就越发沉着冷静。 “秦七,立刻去通知苏相这件事。”沈星阑转头朝秦七吩咐,接着对四喜道:“四喜,回去告诉周公公,让他将你带到皇上面前,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详尽叙述。” 太子的声音像粹了冰一样,四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哽咽道:“皇上会不会听完就把奴婢拖下去斩了。” “不会。”沈星阑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第44章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太子妃点爆竹出了事, 守在承天门的御林军与禁军,立刻在附近大肆搜索。 沈季青也在那儿找人。 “王爷。”李全将温楚楚救上来之后,随意披了件斗篷,便立刻赶了过来。 “帮忙找人。”沈季青头也不回, 只点了点头, 道:“太子妃不见了, 快去寻太子妃。” 李全见他开口闭口都是太子妃,不由得微微一怔, 沉声道:“王爷, 王妃见血了,找太子妃的事就交给奴婢,您还是先去陪王妃, 孩子恐怕……” 沈季青听见这话, 终于停下脚步。 “知道了, 你不必帮忙找人了,你回王府替王妃张罗坐小月子的事。”他说完,又提着宫灯继续找起下落不明的苏长乐。 李全看着自家主子远去的身影, 微微一叹, 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明白, 主子要是真那么喜欢苏姑娘,为何当初还要选择放弃她,为何不顾他之前的再三劝阻,还是要在庆功宴动手。 若是当时没有庆功宴那件事, 主子早就和苏姑娘成为夫妻, 根本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 整个皇城灯火通明, 保和殿依旧人声鼎沸, 甚至有许多人出了保和殿欣赏不断升空的烟花。 其他四门并不知晓承天门发生何事, 爆竹虽然声音与往年不同,但另外四门收到爆竹点燃的信号之后,随即放起烟花,璀璨的烟花将整个皇城照映的通明如白昼,绚丽多彩。 苏家父子收到秦七的信息之后,也立刻离开保和殿,加入搜索行列。 尽管侍卫们已经将承天门里里外外,全都找过一遍,却依旧没发现太子妃的身影。 沈星阑赶过来时,人还没找着。 “囡囡!” 沈星阑薄唇紧抿,一张俊脸冷的能结冰碴,看上去格外冷漠严肃,低沉清冽的嗓音,透着微不可察的着急。 承天门到处都是人,却始终寻不到苏长乐,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感袭遍沈星阑全身,令他几欲窒息。 他一禁军反复检查承天门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每一次的回报都是落空。 他找不到她,这种无望的感觉令他几欲发狂,他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原本在保和殿参与宫宴的禁军统领也早赶过来,见到太子之后,上前道:“殿下,承天门附近兄弟们都搜过好几遍,并无太子妃身影,如今就剩碧湖还未搜过。” “立刻派人下湖去找!”沈星阑言简意赅。 一想到苏长乐可能浸在冰水的湖水里,他瞬间寒意透骨,两耳嗡嗡直响。 就在禁军统领带着一部分人马离开,朝承天门旁的碧湖走去,沈星阑沉着脸,转身就要跟上,后背却突然被某种东西砸了一下。 天寒地冻,沈星阑没有说话,只是嘴唇微微哆嗦,嘴里呼出一股股的白烟。 他回过头,环顾四周,身边只有来来往往的御林军或禁军。 承天门另一头隐约传来苏家兄弟呼喊苏长乐的声音。 沈星阑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朝落满雪,挺拔茂盛的雪松,一株株望去。 苏长乐其实将自己藏得很好,只有抬手朝他丢小石子时,披在身上的猩猩红锦缎披风,才会于茂盛的枝叶间露出几许的红。 沈星阑直到第二颗小石子,再度朝他砸来,才发现了躲在树上的小娇儿。 他二话不说,跃上高耸入云的云松,就如两人今生初见那般,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抱了下来。 当时他闪闪发亮的黑眸里尽是温柔笑意,如今那天生带笑的桃花眼,已变成了猩红色,眼底无边无际的寒意,触及怀中娇儿才稍稍放暖。 沈星阑将她牢牢抱住,心中只剩失而复得的喜悦,紧绷的心弦才刚放松,苏长乐那张比雪还白的脸,蓦地闯入眼帘。 她面无血色,乌黑的鬓发中渗着冷汗,嘴唇微微地张开地呼着气。 原本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瞬间急的满头满脸都是冷汗,问:“摔下来时伤到哪儿了?” 他一边说,一边抱起她朝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苏长乐并不确定爆竹有无被动过手脚,但她并不想赌这个后果。 最后灵机一动,决定点燃爆竹之后,立刻将其踹飞。 爆竹果然就如她所想那般,在半空中炸开了花,爆竹并没有伤到她,但她还是直接翻过护墙,自城门上一跃而下。 不论爆竹究竟是谁动的手脚,不论林皇后是否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这件事她都必需闹大才行。 只有闹大,宣帝才会下令严查,否则她毫发无伤,宣帝只会简单处罚采购爆竹的宫人。 “囡囡!”沈星阑见她久久不语,心急如焚的轻唤一声,正要低下头,才惊觉揽在她手臂上的手掌一阵温热。 沈星阑停下脚步,抬起手看了眼,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净是腥红血液。 他呼吸一窒,直接抱着她跑了起来。 抱着她的手臂有些细微的颤.抖。 沈星阑喉咙发紧,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伤着哪儿了?告诉孤好吗?”说出来的话,颤.抖.得像筛.糠一样。 一双黑眸猩红得瘆人。 苏长乐其实就是跳下来时,擦到了手臂,扭到了脚。 她的肌肤过于娇.嫩,不过是一点点轻微的擦伤,就刮出了一层血。 手上的伤其实不重,反而是她的腿比较严重。 她跳下来时,落地的位置选得不好,着地时脚下一滑,膝盖骨整个直接着地。 为了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苏长乐尽管再难受,也只能拖着受伤的腿,使着轻功躲到树上。 苏长乐知道沈季青也在找她,她若是在沈星阑过来前就被找到,沈季青必定会不管她的抗拒,直接将她抱到太医院或抱到东宫。 她可一点也不想再被沈季青碰到! 苏长乐极度厌恶沈季青,一想到自己会被沈季青打横抱在怀里,她宁愿忍着寒意彻骨的风雪,忍着膝盖和小腿上的钻心痛意,躲在树上,也不愿让其他人早沈星阑一步发现她。 直到看到沈星阑的身影,才出手引起他的注意。 苏长乐抬起另一只手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揽住沈星阑的脖颈,细声道:“就只有手和脚受伤了,掉下来时,好像还撞着了头,我的头晕好晕,还难受得厉害。” 她话说得断断续续,似是真的很难受那般:“太子哥哥,我想先睡一会儿。” 沈星阑闻言心尖狠狠一颤,她曾在他眼前长睡不起的恐惧感,再次将他完全笼罩。 他害怕,非常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沈星阑停下脚步,仔细地确认她的额头及后脑并没有伤任伤口,才又低头亲了亲她那双茫然无措又湿.漉漉的眼眸,低声哄道:“别睡,陪孤说一会儿话,等到了太医院,太医替你瞧过再睡好不好?” 苏长乐见他面上虽不显半分慌乱,一张脸却白得厉害。 他嘴唇微张,不停的换着气,仿佛心脏就快被恐惧感给撑爆了一般。 苏长乐不由得心疼的亲了亲.他的下巴,道:“好。” 一进到太医院,当班的太医见到太子抱着太子妃,满头大汗的跑进来,立刻拎起药箱,将两人引进专门给病患休息的内间。 内间摆设十分简洁,就只有一张单人小床及一张桌椅。 沈星阑将她放上小床时,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那小床是木板做的,硬梆梆,咯人得很。 他脸色难看至极,却也只能暂时忍耐。 只是当他看见太医剪开苏长乐的裙.摆,见到她雪白的小腿及膝盖上一片青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瞬间在胸-口炸裂。 点爆竹历来是由皇后执行,林皇后居然敢趁宣帝将他叫走时,指派太子妃上承天门代她完成此事。 沈星阑双手握拳,青筋暴起,指节青白得咯咯直响,眼底缓缓现出了浓烈的杀意。 苏长乐的伤并不严重,太医们很快就替她清理包扎完毕。 太医道:“太子妃手上的伤并没有伤及筋骨,就只是普通的皮肉伤,腿上的伤虽然看起来严重可布,但也并未破皮流血,请太子殿下放心。” “方才太子妃说她撞到了头,还是她头晕得很厉害,你们再替她瞧瞧。” 苏长乐这时已经睡了过去。 太医们见她头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纷纷摇头道:“太子妃的头应该没有大碍才对。” 待沈星阑抱起苏长乐,准备回东宫时,苏氏兄弟和沈季青已经赶过来太医院。 显然是收到了太子妃被送来太医院的信息。 沈季青拦住沈星阑,目光落在苏长乐沉睡的脸上,脸色阴沉地问:“她怎么了?” 苏长乐身上裹了一件厚重的披风,旁人并看不到她手臂及腿上的伤势。 暴戾嗜血的气息在沈星阑心中翻涌肆虐着,他面上的神情却很平静,找不出半点愤怒。 沈星阑甚至连抬头看沈季青都没有,不发一语,直接绕过他离开太医院。 沈季青刚刚担心得就快要疯了,下意识转身追上去,苏天扬却是冷着脸将他拦了下来。 “乐乐如今已贵为太子妃,她如何已与王爷无关。”苏天扬冷声道,“臣听闻晋王妃跌落碧湖,在这残冬腊月掉进冰湖之中,孩子恐怕保不住,再严重一点,这辈子想再怀上孩子恐怕都难。” “王爷还是尽快赶回晋王府,去看看晋王妃才是。” 沈季青清隽温润的脸庞难得透出几许烦躁。 他一把挥开苏天扬:“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苏天扬冷着脸还想上前,苏玉却是上前一步,拦下弟弟,冲着他摇头:“你先进去询问太医,太子妃究竟伤得如何,若无大碍,你赶紧赶回保和殿告知爹娘,莫要让他们担心。” 苏天扬点了点头,转身进入太医院。 苏玉则跟在沈季青后头,与他一块到了东宫。 沈季青自然进不去东宫,沈星阑早就料到他会来,早就吩咐好侍卫将人拦下。 苏玉倒是通行无阻。 只是苏玉原以为沈星阑将妹妹安置好后就会出来,没想到他候在大厅等了许久,等到宣帝都过来东宫,要见太子,沈星阑居然还不见人影。 苏玉:“……” 妹妹受了惊吓,身上还受了伤,太子为何迟迟不现身? 苏玉温润如玉的脸庞,渐渐难看了起来。 ※ 沈星阑虽然已经带着苏长乐上了软榻,他却没有松手让她平躺,反而是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将整张脸埋.进她柔.软的肩颈,鼻尖萦绕着她独有的清香。 双臂收得紧紧,似要将她揉进血骨之中一般。 哪怕已经将她紧抱于怀,内心强烈的慌乱与恐惧,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消减。 沈星阑薄唇抿得死紧,又从她怀中抬起头来,赤红的双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真的存在,才能确定她还好好的,才觉得安全,再也不怕她消失。 苏长乐其实并不是真的睡过去,她就是在太医们面前演演戏。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又从承天门上“摔”了下来,这简直是让她恢复记忆,想起一切的大好时机。 就在她以为沈星阑抱着她一块睡着时,她的脸被捧了起来,温热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 沈星阑的薄唇在她脸上轻啄。 似要用他的唇记住她的轮廓一般,每一次的落下,都充满了珍视与虔诚。 温热的薄唇自她的额头、眉毛再到眼皮,沿着细腻的鼻尖往下,一直到柔.软的唇瓣。 苏长乐还在装睡,只能被动的承受他的亲.吻。 沈星阑分明什么也没做,就只是最单纯不过的亲.吻,比起两人无数次的亲.密,压根儿算不上什么。 苏长乐的脸颊与耳根却不受控地热了起来。 “囡囡,别再离开我。” 他的声音很轻,双臂与身体却还在微微.颤.抖,苏长乐察觉到了他的恐惧,甚至有一种沈星阑已濒临崩溃边缘的错觉。 苏长乐眼皮微动,似有转醒之势。 沈星阑原本稍显冷峻的眉眼,随着她的再轻微不过的动作,瞬间染上温暖而和煦的笑意。 他的囡囡会动,还活得好好的,这不是他在冰窖里做的美梦,是真实存在的。 苏长乐睁眼时,只见沈星阑嘴唇噙着一抹浅淡的幸福笑意,双目温柔如水的垂眸凝视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少女瓷白的双颊缓缓浮现漂亮的浅粉色。 “头还晕吗?” 苏长乐之前落马时伤过一次头,尽管太医们都说没有大碍,沈星阑心中依旧担心不已。 苏长乐:“……” 为什么问她头晕不晕,嘴唇还要在她唇瓣上摩挲。 就只会欺负她! 苏长乐轻咬着唇瓣,垂下眼睫,心里像是揣着只兔子一般一直在跳。 “沈星阑!” 沈星阑难得听见她连名带姓的娇嗔,一股说不出的暖意慢慢将他的心填满,心中尚存的那几丝恐惧随之驱逐消散。 “孤就在这儿,别怕。”沈星阑见她害羞,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将人松开。 其实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还得去见父皇,还得将负责爆竹的那些人都找出来。 但一看到她受了伤,看到她脸色苍白的委屈模样,就舍不得将她一个人留在东宫。 “你好好休息,孤绝对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沈星阑起身,垂眸整了整衣袍,正要离去,手臂就被抓住。 回过头,只见小姑娘神情羞.怯难当,满脸娇意,欲语还休的看着他。 沈星阑以为她还在害怕,再度回到榻上,将人轻揽入怀:“嗯?怎么了?” 苏长乐看着他,整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靠在他怀中,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垂眸细声道:“其实,我记得。” 沈星阑耐心地笑问:“记得什么?” 苏长乐鼓起勇气,抬眸看他。 她挣开沈星阑的怀抱,跪坐起身,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差.涩而紧张地在他嘴角轻轻碰了碰。 紧接着温柔地亲.吻他,他嘴中尽是她清甜的味道。 她的嘴唇很软,温热似带着糖,糖落入了他的口中,淌进胸-膛,在心中泛起了丝丝甜味。 沈星阑微微一愣,笑意在嘴角化开,反客为主,抿住她的唇瓣与温热。 两人分明再亲.昵的事也做过,却每一次亲.吻,她的心口都会忍不住怦怦直跳。 一吻过而,两人唇齿稍稍分离。 她就着抱着他脖子的姿势,低垂着眼,心中紧张无比,脸上越来越红。 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才结结巴巴地说:“我其实没有失忆,我记得所有事,记得我们之间的事。” “我全部都记得。” 第45章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沈星阑心脏猛.烈一缩, 面上温柔的笑容慢慢凝住,扣着她的腰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苏长乐的膝盖还很疼,跪没一会儿就又软.下了腰, 整个人半坐在他腿上。 她收回揽着他脖子的双手, 捂着脸, 闷声道:“我落马后其实没有失忆,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嫁给沈季青, 才会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沈星阑耳膜“嗡”的一声响,脑中闪过千百种念头, 最后停在了一个最荒谬,又最不可能的念头上。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小娇儿, 见她害羞的捂着脸,仍像以前那样,依赖且亲.密的缩在他怀中。 眼里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沈季青?”沈星阑干净的声音里, 充满了不确定。 是因为她和他一样, 都拥有两世记忆,都想起了前世种种吗? 她前世分明那么讨厌他、抗拒他, 为何明明记得一切, 刚才还主动亲.吻.他? 是因为,她不再讨厌他,甚至……喜欢上他了吗? 她记得前世的一切, 却依然喜欢他吗? 沈星阑想起两人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 想起她在他怀中, 娇.羞.绽放,莺语婉转,缱绻缠.绵, 寸寸娇甜。 想起她说过的那句:“对太子哥哥的喜欢, 是独一无二的喜欢哦!” 整个人瞬间陷入一种半梦半醒, 似酒醉般的混乱状态之中。 这个想法太荒谬又太美好,让他欣喜若狂,又让他恐惧至极。 沈星阑头皮发麻,浑.身.颤.栗,在心如擂鼓的同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扒下她捂在脸上的小手,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两人额头相碰,四目相对。 沈星阑全身因过度紧绷而轻|颤,眼中翻涌着极尽克制却又汹涌瘆人的不明情绪。 苏长乐甚至感觉得到,捧住自己脸蛋的那双大手,微微的.颤.抖。 她本来就紧张得要命,现下被沈星阑这样强迫对视,就又更加地紧张、更加地羞.耻了。 苏长乐慌乱的垂下眼,不止长睫乱.颤,就连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都跟着乱了起来。 沈星阑却是稍稍侧过头,双眸微眯,由下往上对上她欲要逃避的目光。 “囡囡。”他低声呢喃,沙哑的声音里,染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听得人耳根发烫,骨.软.筋.酥,就连玉趾都要忍不住蜷缩在一块。 那令人骨.醉.心.酥.的呢喃未曾停下,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唤道:“囡囡……” 苏长乐被他用那样爱.意深沉的目光盯着,感觉脸颊更烫,全身都泛起了绯.红,鼻端不禁发出一声短促.软.绵的呜咽。 她害羞的捉住他的手腕,说出来的声音就如同她的人一般,水.嫩.甜美,娇娇.怯.怯:“我记得……” 苏长乐闭上眼,一鼓作气,颤.声道:“我记得前世的事,我全都记得。” 小脸绯.红一片。 沈星阑眸色暗沉,呼吸微重,一股无法言喻的幸福满足感袭上心头,冲击得他脑袋发晕。 疯狂的欣喜过后,却是手足无措的慌乱。 “孤,不是,我,我前世没有、没有……”他面上全是自责,越想解释越是笨嘴拙舌。 “前世庆功宴的局不是我设的,真的,当时我让你不要靠近,但是你……”沈星阑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仓皇,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说错话,顿了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不是,是孤的错,是孤不该意志不坚。” “孤明明可以像这一世一样,用步摇或任何利器伤害自己保持清醒,却因为自制力太弱导致一念之差,才会害了你,是孤的错,跟你没关系。” 苏长乐本来紧张得心脏都要爆炸,听见沈星阑又如两人大婚那日那般紧张不已,忽然就笑了。 这些话,他前世都说过,也是这般的小心翼翼,也是这样的紧张卑微。 苏长乐睁开眼,看着沈星阑,心脏越跳越快,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充斥在心间。 她终于知道为何庆功宴那日,他要对自己那么的狠。 明明只要做做样子就好,他却疯了一般,拿着步摇,对着自己的双臂一划再划,力道之重,次次见骨。 原来他一直在后悔,后悔前世他没那么做,他没能阻止一切发生,这样的后悔在他心中形成了一股执念,所以他让庆功宴上的一切重演,结果却又迥然不同。 时至今日,她才终于明白,他双臂上那一道道的疤痕,全是他前世说不出口与无法挽回的悔恨。 苏长乐的双眸被酸涩的心疼,侵蚀得微微.颤.动。 看着沈星阑,微微笑着,眼泪却突然流了下来。 她抿着唇,压抑着哽咽。 滚.烫.的泪珠滑过他的手背,将他一颗心都灼烧了。 沈星阑浑身一震,指腹抹去她眼中不停落下的泪水,来还不及开口哄道,苏长乐已经张开双臂,揽住他的脖子,伏.在他怀中无声哭泣。 “我知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前世太蠢,受沈季青蒙骗,只会怪你……”她小声的说着,难过得像个孩子。 ※ “沈星阑,不要以为你对我好就能弥补你强.占.我的过错。” “沈星阑别白费力气了,你对我再好我都不会原谅你。” “你以为你不择手段强娶我为妻,我就会屈服现状,就会慢慢爱上你?你作梦!” “你好烦啊你为什么这么烦,你说你喜欢我?你就只是看上了我这张脸而已,就只是因为这张脸,是不是只要我毁了它你就会放过我?” “这些东西我都不喜欢,你滚啊!!!” ※ 她看得出沈星阑对她的好是真,对她的小心翼翼是真,对她的卑微求和是真,对她的喜欢也是真。 但她怎么能喜欢甚至爱上一个毁掉自己清.白,强.占自己身子的人呢?不论他有什么理由,不论他有任何的苦衷,他不择手段强抢弟妻便是错。 她也曾因为他数年不变的示好心软过,但越心软越是厌恶自己,她怎么能喜欢上毁掉自己一辈子的人呢? 是他让她婚前失.贞,是让他让她沦为京城笑柄,是他拆散了她一心以为的良人,是他毁了她的所有,让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是他在她对一切充满绝望,一心寻死时,求来赐婚圣旨,让她连想死都不能。 前世沈季青与林皇后的计谋可说毫无破绽,不论沈星阑如何解释,皆是百口莫辩,他找不到任何证据,更不可能想到从小对他极爱非常的林皇后,对他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思。 不止宣帝误会了沈星阑,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误会了沈星阑,就连她都一心以为,庆功宴上的一切,都是沈星阑的计谋。 只以为他看似无害,实则阴险狡猾,先将她推入绝境,让她没得选择,再接着对她百般千般的好,在她面前深情款款,她最后只能认命的爱上他。 她怎么能对这样的衣冠禽兽动心呢? 不,她绝对不会! 她总说沈星阑别扭,她其实也不遑多让。 她自幼性子执拗,主意一定,佛菩萨也劝她不转。 越想要她屈服,她越不让他顺心如意。 于是沈星阑越对她好,她越抗拒,越看不起自己,觉得他的好就是在折磨彼此。 于是她开始对他说许多过分的话,做许多过分的事,想阻止他、激怒他,想让他厌烦,让他端起太子的架子治她大不敬之罪。 最好两人能和离,最差也能对她冷了心,再不理她。 他却没有那么做。 她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这样对沈星阑,他却始终不曾厌弃自己。 于是他们一生都在纠.缠不清,互相折磨。 直到她被关入天牢,温楚楚得意的跟她说出一切。 说沈星阑从小就喜欢她,沈季青也喜欢她,她不过是一个在边关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让大齐最优秀的两个皇子都喜欢她。 说沈季青一开始就只将她当成一颗棋子,就是因为沈星阑喜欢她,所以她才有那个荣幸成为毁灭沈星阑的那颗棋。 “沈星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俩简直天生一对,蠢得让人发笑。” “就连当年相府被抄家灭族的事,也是我故意让人将消息捎给你的,为的就是想看你流掉孩子,最好能一尸两命。” “可惜你的命太大,就只有孩子没了。”温楚楚说,唇角含着一丝残忍的笑容。 当时温楚楚就站在天牢的铁栏杆外,妆容精致,一身尊贵。 她则坐在天牢角落,一身狼狈,面无表情的听着温楚楚痛快的说出一切。 当时她才知道,原来她以为的知己好友,早就对她心生嫉恨,不止想看她跌入深渊,更想看她死。 她知道,温楚楚说这些不过是想激怒她,想逼她在牢中自尽。 “不过,知道你这辈子都甭想再怀上孩子,也算是稍稍安抚了我早前些年在你身上受到的屈.辱。”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温楚楚张扬明媚的轻蔑笑脸。 她没如温楚楚所愿那般崩溃,没有愤羞欲死。 在经历过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在经历过最重要的家人在眼前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在经历过被从小心仪之人亲手陷害,囚于天牢一年多,温楚楚对她的背叛又算得了什么。 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只有沈星阑。 原来她恨了沈星阑大半辈子全是错,他跟她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真的喜欢她,他是真的想对她好,真的想和她拥有孩子,想和她执手白头。 她前世最灰暗、最绝望那几年,他赶也赶不走,就是想尽办法要和她赖在一块,他又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可能不动摇。 只是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喜欢上沈星阑,不能沉醉在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囹圄之中。 可原来,沈星阑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当时她没有哭,甚至不曾觉得难过,她的心早已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只冲着温楚楚漫不在乎地一笑,轻轻的“哦”了一声,就不再理她。 可如今再想起,她却哭得不能自己,停不下来。 苏长乐捂脸,痛哭起来。 沈星阑见她越哭越凶,皱着眉,捏起她的下颚,拉下她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无助,看得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别哭了。”沈星阑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的眉心,声音里揉和了各种情绪,慌张、心疼、温柔、难过。 苏长乐哭得稀里哗啦,勉强睁大泪水迷蒙的双眼,看着沈星阑,用啜泣的声音小声地说:“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只是不知道我前世对你那么差劲,那么坏,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听见她问的傻问题,沈星阑原本慌张不安的一颗心,逐渐平静下来。 她原来也跟他一样惶惶不安,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觉得紧张。 原来她是真的在乎他,他们之间不再是只有他一厢情愿。 沈星阑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状,眼底含着一层笑意,无奈又宠溺:“想知道孤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就不许再哭。” 只觉这一刻,仿佛呼吸里都全是幸福。 苏长乐本来陷在回忆之中,伤心难过,痛苦不已,听见沈星阑近乎无.赖的话,瞬间破涕为笑。 沈星阑见她明明笑了,眼泪却还是好似开了闸一般,百般收不住,眼中无奈更盛。 他由不得失笑道:“你哪里差劲了,嗯?你和孤一样都是受害者,什么都不知道,孤在你及世人眼里,的确犯了难以抹灭的滔天大错,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原谅孤。” “孤记得你初来京城时,孤目中无人,肆意张扬,甚至还曾经欺负弱小。你当时很生气,抓着孤训了一顿,孤不以为然,笑着说,这有什么,且不说孤是太子,就算孤不是太子,到时有人怪罪下来,孤再道歉不就成了。” 当时他被林皇后宠得无法无天,几乎目无王法,甚至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太子,是将来的天子,他犯的任何错都能被原谅。 宣帝虽会拨空问他课业,听见他的胡话时也会斥责,但他到底忙碌,不只要忙着前朝,还要忙着后宫,根本没空管他。 他所有的观念及教导全落在林皇后身上,林皇后从小就欲对他捧而杀之,她和宣帝一样,都对他毫无底线的溺爱,给了他世上最好的,从不责罚他。 他天潢贵胄,尊贵无比,纵使国子监里的夫子对他颇有微词,却也因帝后的过分宠溺而无人敢真训斥。 “孤记得当时你听完孤的话,整个人都气炸了。”沈星阑想起当时小姑娘炸毛的模样,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你分明气得要命,还是极有耐心的告诉孤,你说,有时候,并不是只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就能得到原谅,有些错一旦犯下,所造成的伤害就无法抹灭。” “孤自然不拿你当一回事,孤还记得,当时孤吊儿郎当的耸耸肩,不以为意哼笑了一声。” 他似是陷入那段回忆之中,面上的笑容越来越温柔:“可是你大概真的是被孤气疯了,之后我们每次见面,你都会特别严肃的告诉孤,说孤是大齐的储君,不能仗着皇上皇后的疼爱,就这样肆意妄为,糟践旁人对你的尊敬。” 她那时真的好可爱,天不怕地不怕,他目中无人,骄傲自负,连夫子都懒得训他,她却天天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唠叨。 沈星阑自幼被宠坏,自然也不是一开始就觉得她说得对。 但当时林皇后天天召她进宫陪伴,她也进了国子监念书,还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骂她的人,他自然对她越发关注。 他在不知不觉中渐有转变,不知不觉中眼里只有这个被人笑称是野丫头的小姑娘,不知不觉的在意起她对自己的看法。 他喜欢上了她,喜欢她的直率与开朗,喜欢她和自己斗嘴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喜欢她故作夸张地嘲讽:“太子殿下原来也是学得会的嘛。” 虽然听得人气得牙痒痒,甚至听在旁人耳中为大不敬,他却只觉得她这样极好,可爱的紧。 沈星阑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沉声道:“更何况,那时候的你生病了。” “太医说过,你生的是心病,你身受病痛折磨,日日饱受折腾,孤都知道。” 她病了,所以变得不可理喻,排斥他的靠近。 沈星阑知道,她的病因他而起。 她曾带着他从迷途而归,当时的他也想带着她回到两人曾一同走过的那条路。 “而且。”沈星阑从怀中掏出干净帕子,眉眼微垂,轻缓地擦去她面上泪痕。 “孤就是想对你好。”他慢条斯理地放下帕子,一双风流深情的眼楮笑得微微弯起,“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想对你好,不行么?” 沈星阑俊美精致的面容泛着动人的温柔笑容,心跳加快的同时,耳根微红:“如果一定要有个理由,那就是孤喜欢你,所以想对你好。” 我喜欢你,想疼你,愿意受着你的气,愿意慢慢的陪你治好这个就连你也不明白的心病,费心的哄你,讨你欢心。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就是这么的死心眼。 满目是你,从此再无他人。 沈星阑说完之后,又连忙补了句:“孤当初之所以喜欢上你,绝对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的人宫里多了去,更何况,当时他自恋自负得很,甚至还觉得那个从边关来的野丫头长得没他好看。 苏长乐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干净的眉眼染上羞.涩,耳尖微红的模样,眼底泛起笑意。 她之前所害怕的,所担心的那些,都没发生,沈星阑一点也没变。 苏长乐心里甜滋滋的,浑身冒起了幸福的小泡泡。 她闭上眼,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纤细的腰肢,同一时间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搂住。 沈星阑顺势低下头,看着她时,黑眸中的笑意灿烂如星辰阳光。 他抿住她甜蜜温软的唇瓣,温柔地辗转允吸,缓慢的勾描,在她甜美的口中攻城略地,与她交换着鼻息与清甜。 两人搂在一块,绵绵密密地接.吻。 大手轻.柔而爱怜地轻.捏.着她的后颈。 两人一面吻,一面倒进锦被之中,寝殿外边陡然响起秦七尖锐的嗓音:“太子殿下,皇上来了,您赶紧出来接驾。” 沈星阑松开她,眸色暗沉无比。 苏长乐气息微乱,没忘记正事:“你,你待会儿见了皇上之后,就说我一直喊头疼,再叫太医过来一趟。” 沈星阑以眼神询问她。 他眼里的瘆人念想还来不及散去。 苏长乐脸颊更烫,红着脸偏过头,不敢再看他布满桃花意的绝色面容。 “我,我不想再装傻了。”她低声道,“我不想宣帝看我傻,就迫不及待的想往你后院里塞人。” “皇上刚才叫你出去,是不是在和你谈纳侧妃的事?” 苏长乐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但那种自己的夫君被人觊觎的感觉,光是想象就教她不开心。 沈星阑低笑一声,胸.膛震.颤:“囡囡这是吃醋了?” 苏长乐不说话,只抬手,抗议似地捶了他一下。 沈星阑笑着握住捶在他肩上的小手,亲了亲手背,见她双颊浮着红云,不再逗她:“好,孤知道你的意思了,孤待会儿就让太医过来一趟。” “只是,”沈星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囡囡怎么不再喊孤太子哥哥了?” 苏长乐听见他的调笑,玉趾微微蜷缩,脸就像煮熟的虾一样红。 就在沈星阑还想欺负她几句时,秦七着急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下,祖宗,求您了,不止皇上在外头,就连相爷与苏侍郎都过来了,奴婢知道太子妃出了意外,您又担心又害怕,但是您不能一直不出来啊,殿下若是不放心太子妃,要不奴婢再去请一趟太医,不,去请太医院的院判大人过来,替太子妃瞧一瞧,您说好不好?您赶紧出来吧!” 除夕宫宴留守太医院的都是刚进太医院不久的小太医,医术的确不如那些老太医。 秦七这话倒是让他想起了这一点。 沈星阑略显粗粝的指腹,掠过少女娇.嫩.的唇瓣:“乖乖待在这儿等孤。” “知道啦,你快去,不要让皇上和阿爹等太久。”苏长乐捂着脸,细声嗔道。 沈星阑离开寝殿时,喉间逸出愉悦至极的朗笑,秦七看着太子殿下这副如沐春风的模样,不由得冷汗连连。 太子殿下该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跟太子妃、跟太子妃被翻红…… 秦七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不该随意臆测主子,猛地甩了甩头。 就在秦七将那荒谬的念头抛诸脑后,再抬头,只见太子殿下面色凝重,眉间的阴郁浓得化不开,哪还有刚才的满面春风。 秦七:“?” 难不成刚才太子没有笑,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秦七看着太子,一时惊疑不定,再不敢细想。 太子姗姗来迟,宣帝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宣帝原想斥责几句,却在看到沈星阑面色发白,眼中净是担忧之色,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朕都听说了,所幸那爆竹虽然有异,却没有因此耽误吉时,就是不知太子妃伤得如何。” 苏玉见到沈星阑脸色异常凝重,这才惊觉自己方才错怪了太子,也跟着询问:“殿下,太子妃究竟伤得如何?” 沈星阑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朝宣帝供手,满脸自责:“太子妃回来之后就一直囔着头疼,儿臣实在害怕极了,才会姗姗来迟,儿臣不孝,让父皇久候多时,请父皇降罪。” 宣帝听见太子妃有异,眉头重重皱了起来:“怎么回事?朕听说方才太子已经带着她去过一趟太医院了不是。”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太医院只余几个刚进太医院不久的小太医。” 太子话虽说得含蓄,宣帝却是马上听出话中之意。 苏泽点头附和:“对,对,方才太医院的陈院判还有章太医那些老太医,都在保和殿。” 宣帝立刻让人去将陈院判请过来。 陈院判原本已经喝得有些醉,一听见皇上召他到东宫为太子妃诊脉,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但担心自己不胜酒力,可能误诊,便又将跟在身边的岑景煊带了过去。 众人来到寝殿间,苏泽一见到女儿神色痛苦的抱着头,躺在榻上辗转低.吟,说头好疼,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 陈院判搭了一会儿脉,眼里闪过一抹不确定的疑惑。 “回皇上,臣可能醉了,请准许岑太医为太子妃诊脉。” 宣帝见陈院判面色有些奇怪,颔首应允:“岑太医,还不快上前为太子妃诊脉。” 岑景煊上前之后,宣帝问陈院判:“怎么回事?” 陈院判迟疑片刻,道:“太子妃的脉像有点奇怪,尺位沉取有力,脉象滑数,像是喜脉,又像悲脉。” 第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宣帝闻言微微一愣。 不止宣帝, 就连苏家父子听见陈院判的话,眸底都闪过一抹困惑。 “陈院判,这、这何为悲脉?”苏泽一脸茫然, “老夫从来就只听过喜脉, 从没听过悲脉一说, 你赶紧说清楚,太子妃究竟如何,到底是喜脉, 还是悲脉!” 这悲脉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脉象, 苏泽一颗心瞬间都提了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陈院判。 陈院判酒喝得太多,整张脸红通通的,在宣帝面前虽然极力保持清醒, 却依旧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打完酒嗝之后, 陈院判方又摸了摸下巴,继续道:“太子妃的尺位沉取有力, 脉象滑数,流利不涩滞, 像是喜脉,然而此喜脉极不稳定,似有若无、断断续续。太子妃三部脉的脉浮则大为散乱,元气离散,脉涩气沉,元气大亏, 此为悲脉。” “悲则心系急, 肺布叶举, 上焦不通, 易感外邪, 称之为悲脉。唯有长期思虑过度,悲伤过激,胸.中有郁结之气之人,才会有此脉象,此为心病,无药可治。” “这样的病症并不常见,老臣如今刚过天命之年,也只见过一、两位。” 宣帝越听面色越发古怪,苏泽则是阴沉着脸,怒斥一声:“陈院判果然醉得不轻!太子妃自幼开朗,从未受过任何委屈,嫁进东宫之后更是日日笑颜常开,何来长期思虑过度,悲伤过激!” 苏泽甚至想冲上去痛揍陈院判一顿,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说他女儿得了心病,无药可医!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的庸医! 要是皇帝信以为真,那该如何是好。 苏泽越想越气,面色难看不已。 陈院判无奈一笑,连忙拱手摇头:“丞相太人莫惶恐,老夫就是担心自己醉了,判断得不准,才会将岑太医也带了过来,若是丞相大人仍不放心,可请千金一科的圣手何御医过来确诊。” 苏泽嫌弃的瞥了陈院判一眼,假笑道:“醉了就乖乖闭嘴,莫要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 沈星阑面无波澜,心中却是格外的沉重,仿佛有重锤在敲击一般,一顿一顿的痛。 陈院判这些话他前世都听过,当时陈院判说得比现在还更让人害怕。 苏玉看向妹妹,此时妹妹已经不再抱着头喊疼,似是又昏了过去,不由得担心得皱紧了眉。 宣帝顺着苏玉的目光望去,沉声问道:“岑太医诊断得如何?” 岑景煊来到宣帝面前,拱手道:“微臣医术尚不够精深,并无诊出悲脉,但太子妃的脉象的确就如陈院判所言,像是喜脉。” 宣帝一听见太子妃可能有喜,不由得龙心大悦,朗笑几声,摆手吩咐道:“好好好,太好了,来人,立刻宣何御医过来为太子妃诊脉!” 至于悲脉,这陈院判一看的确是醉得不轻,苏长乐又如苏泽所言,平时乐观开朗得很,肯定是陈院判不胜酒力,才会诊错了脉。 宣帝可说一点也没往心上放,只想着,他最疼爱的太子,怕是再不久就要当爹了! 沈星阑听见岑景煊的话,面色微微一变,看着岑景煊的眼神,亦跟着森冷许多。 岑景煊感受到太子殿下杀气,瞬间冷汗涔涔。 周围人太多,沈星阑就只有抬眸看向岑景煊的那一剎那,流露出一丝情绪,再转眼,俊美的脸庞已浮现惊讶与喜悦。 惊喜来得太突然,软榻上的苏长乐听见陈院判及岑景煊的话,险些要绷不住昏迷的假象,点差整个人从榻上弹跳起来。 她就说吧,癸水迟迟未至,肯定是有孕了! 她好开心啊! 呜呜呜好想笑,怎么办。 苏长乐忍不住在心底尖叫出声,盖在锦被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心中盈满了巨大的幸福与难以言喻的欢喜。 太好了,这一次她一定会护好他们的孩子,不再重蹈覆辙前世之错。 苏长乐可说既快乐又痛苦,她好想跳起来抱着沈星阑快乐的大笑,跟他一块分享喜悦,可惜她现在在装病,就连想自己偷笑都不能。 沈星阑似是心有所感,快步来到榻旁坐下,大手探到锦被之中,轻轻握住她盖在锦被下的小手。 苏长乐抿直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两人十指相扣,沈星阑虽然有些担心苏长乐这么小就怀了孩子,但他知道苏长乐一直想要孩子,心中的喜悦到底多于担心。 “那么,为何太子妃一直喊着头疼?”就在苏长乐沉浸在喜悦之中,沈星阑却是没忘记她交待的事。 苏长乐面上装睡,小手却用力的握了握沈星阑的大手。 要不是沈星阑提醒,她差点要忘了正事。 苏长乐心里的小人甜滋滋的笑着,心想,她的夫君君真棒,知道自己要当爹,却没跟她一样开心傻了。 她在心里傻笑了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 唔,不对,她刚刚怎么会不自觉地喊沈星阑夫君君! 苏长乐脸颊泛着浅浅的红,两只耳朵却已经羞.耻.得通红一片,幸好她的耳朵被长发给掩住,旁人完全看不出她的异样。 岑景煊没忘记太子那一闪而逝的怒意,听见太子问话,紧张的咽了口涶沫,道:“太子妃头上并无任何明显外伤,亦不见太子妃恶心呕逆,应当无大碍。” 苏玉见妹妹眼皮微动,脸也红了起来,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就在他想上前瞧得更清楚时,原本双眼紧闭的苏长乐,却缓缓睁开眼。 苏泽见女儿醒来,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想到两位太医都把出了喜脉,面上登时多了些笑容。 沈星阑面色担忧地问:“头可还会疼?” 苏长乐看着沈星阑,脸颊微红,表情却有些奇怪。 “太子殿下为何会在我房里?” 苏家父子闻言,脸色齐齐一变,就连宣帝都讶异的挑了挑眉。 岑景煊与陈院判互看一眼。 沈星阑脸色微白,眼底透着惊慌:“你……这里是东宫,不是相府,你已经嫁给了孤,如今已是孤的太子妃。” “你胡说,我明明已经和四皇子定亲,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怎么可能嫁给你!” 苏长乐苍白如纸,眼中浮现怒意,她急忙环顾四周,发现父亲和大哥都在之后,慌乱的看着父亲,颤声道:“阿爹,女儿落马之后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太子要说我嫁给了他?” 沈星阑倏地起身,面上净是焦急,低喝一声:“岑太医,还不赶紧过来看看太子妃到底怎么了!” 夫妻俩一搭一唱,两人的演技无懈可击。 岑太医与陈院判再次上次,两人连番问了苏长乐一些事,宣帝听见苏长乐方才那一番话,心中却已经有了底。 太子妃这是恢复记忆了? 宣帝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苏长乐若是恢复记忆,那再好不过。 太子妃若不傻,又变回那个进退有度的相府嫡女,再加上太医说她极可能有孕,可说双喜临门。 他不用再急着逼太子纳侧妃,他们父子也不用闹得不愉快。 只是不纳侧妃,英国公那边,却是有些不好交待了。 就在宣帝心中忧愁不已时,何御医已经被请了过来。 何御医看见东宫寝殿中塞了这么多人,不止已经有一位太医在,就连陈院判都在,瞬间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简单询问陈院判情况之后,小心翼翼地替太子妃诊起脉。 他诊了一会儿脉,眉头紧皱,接着又将手拿开,如此反反复复了数次,方舒眉展眼,起身朝宣帝及太子躬身禀报。 “太子妃的脉象确实如陈院判所言,有些奇怪,不过的确是喜脉无误,喜脉之所以不明,是因为腹中胎儿尚小,依臣多年的经验来看,太子妃有孕还不足一月,其余并无大碍。” 沈星阑愣了一下,双手微微捏紧,目光再次轻轻地飘向岑景煊。 岑景煊心中有苦难言,头低了下去,不敢直视太子。 宣帝听见何御医确诊之后,又是一声朗笑,来到太子身旁,眉开眼笑道:“如今太子妃有喜,阑儿再过不久就要为人父,既如此,方才在梅园说的那件事,朕便允了,将太子妃的身子顾好便是。” 苏家父子闻言,抬头对视一眼,眼中净是疑惑。 苏长乐早就被甜蜜幸福的泡泡给淹没,心中乐不可支,听见太医的话之后,却故作大惊失色。 “我有孕了?“她嘴唇微微哆嗦,似是不敢相信,整个人大受打击了一般,看着沈星阑道:“我怀了你的孩子?” 沈星阑看着小娇儿滴水不漏的演技,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始终没有发现她也记的前世之事。 他的囡囡怎么这么厉害,演技可说完美无缺,丝毫寻不出破绽,难怪能将他骗得团团转。 她怕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他也记得前世之事? 沈星阑低下头,抿唇无声笑了起来。 她越是没有破绽,心里便越是高兴,这代表,苏长乐是真的原谅他,并且真心的接受他、喜欢他。 沈星阑眼底掠过一抹宠溺笑意,来到榻旁,握住她的手,道:“是,你怀了孤的孩子。” 苏长乐被他握住手之后,苍白的双颊蓦然浮上些微浅淡红云,一双美目除了惊慌失措,还有着明显娇.怯与羞.涩。 苏长乐难为情的低下头,羞窘得无地自容,眼圈都红了起来。 她轻咬唇瓣,凤眸秋水盈盈,嗔道:“请殿下放开我!” 想挣开手,沈星阑却整个人坐到榻上,直接将她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住。 沈星阑脸色微沉,声音里净是不容拒绝的霸道:“孤不放!苏长乐,你如今已是太子妃,是孤的妻,孤为何要放开你?” 苏长乐鲜少听见沈星阑如此霸道的语气,耳根瞬间羞.红更盛,心中泛起甜甜的涟漪。 她头一次觉得在众人面前演戏,如此羞.耻。 呜呜呜,沈星阑为什么要在皇上还有她的爹爹大哥面前,说这种羞死人的话!他到底在想什么! 苏长乐脸颊涨得通红,整个人羞.耻得快要爆炸,恨不得再钻进被子里装昏迷。 她不禁抬眸,狠狠瞪了沈星阑一眼。 美人儿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微微上挑的眼尾荡着一丝妩.媚,端的是媚.眼.如.丝,勾.得人心头微.颤。 沈星阑微微俯身靠近她,一双桃花眼,眸光潋滟,笑意灿若星辰。 两人之间明明没做什么事,周身却泛起了令人脸红心跳,不好意思多看的暧.昧氛围。 苏玉甩开纸扇低下头,眉眼之间净是笑意。 苏泽见女儿虽然忘了落马之后的事,但对太子却没有过分抗拒,反而显出小女儿的娇.羞姿态,不由得安心许多。 他就担心女儿性子太倔,心里还挂牵着四皇子,怕她拎不清状况,吵着要与太子和离,要嫁给沈季青,那可就糟。 苏泽满意点了点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告诉妻子,女儿恢复记忆的事。 宣帝深知太子有多在意苏长乐,也知道太子夫妇大婚后是如何的琴瑟和鸣。 如今苏长乐将他忘了,太子恐怕又要伤心难过一阵子。 宣帝:“太子妃恢复记忆,却忘了落马之后的事了吗?” 陈院判:“回皇上,此事恐怕还要观察,太子妃头上并无外伤,不确定是撞到了头还是受了太大惊吓才会突然恢复记忆。” 宣帝沉吟片刻,道:“朕知道了。” 太子夫妇周身的暧.昧氛围,实在教人难以忽视,若是那氛围能实质化,两人周围肯定有着许多粉红色的泡泡。 宣帝见状,不由得失笑摇头,干咳了几声,摆手道:“想来太子夫妻俩还有许多话要说,太子妃身子既无大碍,就都先退下罢!” 几位太医提起药箱离去后,宣帝又道:“苏爱卿及苏侍郎随朕到大厅,朕还有事要询问。” 宣帝顿了顿,瞥了太子一眼,见他一双眼还盯着太子妃不肯挪,将太子妃看得满脸通红,忍着笑,道:“太子与太子妃谈完事之后,亦到大厅来找朕。” “是,儿臣省得。” 众人一离开,寝间木门刚紧紧关上,苏长乐就迫不及待的扑进沈星阑怀中。 捧着他的脸,甜甜的吧唧一口。 沈星阑笑着接住她,将人抱到榻上,动作非常温柔,这辈子他不想她和腹子的孩子再有任何差错。 “我好开心!”苏长乐笑得脸都热了,眼楮亮晶晶的,“沈星阑,我们就要有孩子了,你开不开心?” 她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笑倒在他怀中,好似两人之间从来就没有任何误会那般。 苏长乐顿时觉得自己之前好傻啊,要是没有胡思乱想,沈星阑也不会一直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美梦。 她忍不住歉疚地在沈星阑唇上软软的咬了一口,笑得甜蜜又满足。 两人鼻尖相触,温热呼吸落在彼此脸上,美人儿微启的粉唇,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沈星阑眸光幽暗了下去,回咬她一口,他难得.吻.得霸道,允着嘴唇,勾.着她的温热强势掠夺,将这甜香搜刮殆尽。 苏长乐被.亲.得意.乱.情.迷,呼吸间,唇齿间,全是男人霸道却又极尽克制的甜蜜气息。 直到她撒娇的低哼一声,沈星阑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放开她。 “不开心。” “什么?” 苏长乐听见沈星阑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原本手脚无力的倒在他怀中,听见他的话,立刻爬坐起身,紧张地问:“为什么?” 沈星阑扣着她下颌,唇角在她的耳边,轻轻厮磨:“囡囡突然不再喊太子哥哥。” 苏长乐:“……” 坏蛋! 她想起自己之前不止喊他太子哥哥,还喊过夫君,羞窘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沈星阑轻笑出声:“我们要有孩子了,孤自然开心,只是,我希望,你还是能跟之前一样,喊我太子哥哥,喊我夫君。” 苏长乐听见他的自称,耳根一阵烫.麻,心狂乱的似乎要跳出心口一般。 她其实从前世,就对这样温柔的沈星阑没有什么抵抗力。 前世她听见苏府满门抄斩之后,因为心神恍惚,不小心跌入湖中,被救起来之后,不止孩子没了,人也差点没了。 当时沈星阑害怕她真的没了,几乎日日守在榻边,每天都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声音温柔的跟她说了许多话。 说他们之后还会有孩子,说他会替苏府洗刷罪名,说他会想办法保下她的命。 他对她亲力亲为,喂药从不假他人之手。 苏长乐突然想起,为何前世她明明是那么的讨厌沈星阑,却又想要这个毁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的孩子。 因为那时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沈星阑。 她当时想,要是能有个孩子那就好了,孩子肯定会和他一样讨人喜欢,生了孩子之后,她就不会再那么痛苦,也可以将对沈星阑的喜欢,转移到孩子身上。 她那连自己想到都觉得厌恶,那不为人知的喜欢将有寄托。 沈星阑见她低着头,羞红的脸儿娇艳欲滴,迟迟喊不出口,不再逼她。 “罢了,你好好休息,孤还得去出见父皇,孤这次必定会将林氏一脉收拾个通透。” 虽然苏长乐没有出事,但林皇后实在太过恶毒,要是她没有事先将爆竹踢开,她恐怕已经…… 思及此,沈星阑心中越发阴沉起来,面色刚冷下去,就看到苏长乐飞快地钻进被子里。 她躲在锦被中,面颊又红又烫,嘟着嘴嗔道:“太子哥哥快去啦!” 苏长乐觉得这句太子哥哥,简直比大婚隔日的那句夫君还要羞人! 沈星阑微微一愣,听着那软软甜甜,带着委屈撒娇意味的太子哥哥四个字,浑身泛起一种甘美的满足。 这么容易害羞,又这么可爱的囡囡,简直让人……更想欺负了。 沈星阑喉结滑动了下,硬生生将突来的欲.念压.下,转身离去。 ※ 来到大厅时,苏家父子已经不在,只余宣帝一人坐在主位,低头品茶。 宣帝见到儿子神情并平时没什么不同,放下手中茶盏,笑眯眯地问:“可将人哄好了?” 沈星阑微微一笑,点头道:“太子妃虽然还是有些不相信,不过儿臣暂且将人稳住了。” 宣帝笑了笑,说起正事:“爆竹一事,朕已经派人去查了,负责采办爆竹的宫人也寻到了,那名宫人一见到朕,就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将一切都供了出来,说他一时起了贪念,污了银两,才会采购来路不明的爆竹,发生今日之事。” 沈星阑心中冷笑。 林皇后果然早就将后路安排稳妥。 “这么说来,此事该由萧贵妃担起全责,这一次的除夕宫宴全由她做主,母后完全没有参与其中。”沈星阑漫不经心道。 宣帝面色凝重,道:“太子妃险些出了意外,这次的事,朕一定会给你和苏相一个满意的交待,阑儿莫要担心。” “只是儿臣觉得有一事甚是奇怪。” 宣帝看着太子,以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星阑蹙眉,满脸不解:“母后事先并未告知过儿臣或太子妃,爆竹要由太子妃点燃一事,母后明知太子妃心智不比常人,却在父皇将儿臣叫走之后,才又另下口谕,将点爆竹如此重要的事,托负给她。” “不止如此,太子妃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母后却连来东宫探望太子妃都无,儿臣只想知道,母后是不是对太子妃有什么不满。” 宣帝眸色微沉,脸色晦暗不明,道:“老四那边出了一点事,皇后才没过来东宫。” “哦?”沈星阑问,“四弟发生何事?” 宣帝想到方才负责照看晋王妃的太医,亲自过来跟他禀报时巍巍颤颤的模样,不由得沉重的摇了摇头。 “晋王妃孩子没了,不止如此,这辈子恐怕再无法孕育子嗣。” 温楚楚寒冬腊月掉进冰湖之中,被救上来之后立刻见血。 晋王妃见血的消息,马上就传到林皇后耳中,林皇后当时正与萧贵妃你来我往,虚情假意,有说有笑,一听见温楚楚出了事,笑容整个凝在脸上。 温楚楚马上就被抬到凤仪宫。 林皇后赶回去时,温楚楚腹中胎儿已经没了,不止孩子没了,人也昏迷不醒,几名太医,包括千金一科的圣手何御医,都忙得焦头烂额,想办法保大。 最后人虽是救回来了,但怕是之后每个月的小日子,都要抓心挠肝的疼。 何御医那头刚医治完晋王妃,就立刻被皇上派过来的周公公给请走。 “本宫记得宫里并没有其他妃嫔怀了孩子,皇上为何特地派周公公亲自过来凤仪宫跑这么一趟?” 林皇后当时还在思索着,究是后宫里哪个妃子怀了龙种。 没想到周公公却道:“禀皇后娘娘,是东宫的太子妃疑似有喜,皇上特地命奴婢过来请何御医过去确诊。” 林皇后听见太子妃人不止平安无事,甚至还被陈院判诊出喜脉之后,险些吐出一口老血,绷不住神情。 她儿子的骨肉没了,温初语的儿子却有了子嗣! 老天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还是因为她在老祖宗最重视的点爆竹做手脚,所以老祖宗看不过去,出手处罚了她? 一时间林皇后差点晕死过去。 当时温楚楚正好悠然转醒,听见周公公的话,顾不得身子一团糟,当下就想下榻,去到东宫将苏长乐给撕了。 凤仪宫可说上下一团乱,林皇后自然没办法过来东宫探望太子妃。 沈星阑虽不知温楚楚发生何事,但听见她再也不能怀上孩子,心中却是一阵痛快。 前世苏长乐险些一尸两命,再不能怀上孩子,就是温楚楚下的手,如今终是轮到她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 林皇后一心想要沈季青继承大统,她必定很快就会开始替她的好儿子寻侧妃,侧妃一入府,依温楚楚前世整治那些侧妃的手段来看,晋王府怕是要一团乱了。 前世林皇后想方设法要塞人进他的东宫,这一世,怕是再没心力找他的麻烦了。 思及此,沈星阑不禁痛快一笑,果然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沈星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林皇后,苏长乐手跟脚都受了不轻的伤,就算这次他不能定林皇后的罪,他也不会让她这么简单就脱身。 “儿臣觉得爆竹一事并不单纯,点爆竹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如今出了事,若不能好好处理,大齐一脉的先祖怕是要不得安宁,为慎重起见,请父皇将那名采办爆竹的宫人送到慎刑司,让慎刑司再盘问一次。” 宣帝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周公公:“将那名宫人带去慎刑司!” 第47章 第 47 章 第四十六章 待沈星阑与宣帝谈完, 已近丑时。 回到寝间,只见娇小玲珑的小姑娘已经倒在罗汉榻上,歪歪斜斜地睡了过去, 睡着时,手中竟然还捏着针线。 沈星阑皱了下眉, 小心翼翼的将针线取下, 这才瞧清楚, 她居然又在为他重绣荷包。 他低头无奈一笑, 将东西收拾好, 把人抱回软榻, 沐浴更衣完毕, 才又上榻将小姑娘揽入怀中。 今夜发生太多事,他的心情一度荡到深渊,之后又冲上云霄。 沈星阑看着苏长乐安静沉睡的模样, 垂首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人抱得紧紧,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脑袋上, 高大的身躯放松下来,只觉得这一夜的担心受怕与疲惫都值得了。 他闭上眼, 满足地笑了起来。 苏长乐其实在沈星阑将自己抱回软榻时,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只是现在太晚了, 沈星阑要是知道自己没睡,肯定还有很多话要问。 他明日一早还要四处奔波,她不想让他太累。 沈星阑上榻前灭了灯, 寝间一片黑暗, 没多久, 她头顶就传来沈星阑沉稳的呼吸声。 苏长乐从他怀中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睡颜好一会儿,确认他睡着之后,才又偷偷摸摸的撩.起他的衣袖。 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手指掠过的时候,却能感觉到那些伤疤有多触目惊心。 不止手臂有伤,他简直全身都是伤。 苏长乐悄悄揭开一点锦被,想偷偷扯开衣襟,再看看那些疤,手指蓦地被人按住。 “囡囡想趁孤睡着时做什么?”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苏长乐心脏猛地一跳,就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心虚的想缩回手指,却被他牢牢握住。 沈星阑执起小手,凑到唇边,一根一根,温柔而眷恋地抿过。 纤纤玉指,娇.羞.怯怯地蜷缩,指尖泛起淡淡的粉红色。 那么软,那么酥,那么甜。 就如同她的人。 沈星阑低笑,将人按在怀中,温热的唇瓣碰了碰她的额头:“囡囡如今有孕不到一个月,何御医离开前曾与孤再三交待,说前三个月,最好莫要同房。” “……”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突然心疼了! 苏长乐轻咬粉唇,娇艳秀美的雪腮羞.红如火。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落在脸旁的青丝拢到耳侧:“待三个月后,囡囡想做甚,孤都随你,好不好,嗯?乖。” 沈星阑抱着她,温柔地摸着她的脸。 隔着单薄的寝衣,苏长乐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家夫君,刚沐浴完的温热体温,甚至能感受到寝衣下那结.实,坚.韧,富有弹性.及充满力量感的.肌.肉。 “……” 沈星阑明明都知道她记得前世的事,还是这般哄小孩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苏长乐越听脸越红,双颊越烫,到嘴的那句心疼,登时更羞.得说不出口。 说了,他又不知要如何欺负她! 苏长乐神情.羞.怯难当,索性闭上眼,假装自己是在梦游,任性的乱挥一通。 沈星阑闷哼一声,温香暖玉在怀,他也不好受。 他本来就浅眠,几乎是苏长乐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便醒来。 苏长乐红着脸,不敢乱动,耳边听着他微乱的心跳,柔若无骨的手臂环上他苍.劲.有.力的腰肢。 故作睡眼惺忪的半睁开眼,小声嘟囔:“太子哥哥快睡啦,好困了!” 一副被吵醒不开心的小模样。 小心脏却是不受控地狂跳。 分明是她做了坏事被抓到,却反倒全成了他的不是。 他刚才虽然实时捉住了她捣乱的手,衣襟却已半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小娇儿温热的鼻息,若有似无的落在他的肌肤上,酥.麻.麻的。 沈星阑垂眸,气息微乱,看着依.偎.在怀中装睡的小娇儿,低沉的嗓音带着宠溺的笑意:“好,孤不吵你,囡囡快睡。” 他宠着她,他让着她,明知她在装睡,却一点也没有想要戳破她的意思。 沈星阑怎么就这么好呢! 苏长乐抿着嘴,无声偷笑,整个人像是被丢进蜜罐里泡着似的,瞬间被甜滋滋的幸福感包围。 她躲在树上大半晚,身子早就疲累得很,很快就沉沉睡去。 就在她鼻息趋于平稳的同时,沈星阑再次缓缓睁开了眼。 “不用担心孤会纳侧妃,”他低下头,于她耳鬓轻轻厮磨,“我要你,只要你。”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 翌日。 天刚亮,未到辰时,东宫便来了人。 从来未曾踏足过东宫的萧贵妃,亲自过来东宫,说听闻太子妃昨日除夕点爆竹时出了事,她心中挂念不已,故特此前来探望。 贵妃来访,秦七不敢将人晾着,只能硬着头皮步入内殿,唤醒锦绣罗帐内的太子殿下。 沈星阑占.有.欲极强,软榻上不止层层帐幔,榻旁更立着两道红木雕花屏风,将榻上一切风光遮得严严实实。 如此一来,就算唤人进来备水时,宫婢们亦无法透过帐幔,趁机窥视帐内的一举一动。 是以秦七才刚如此大胆进到内殿唤人,不过就算看不见,秦七亦是规规矩矩的垂着头,不敢乱瞟。 “知道了。”沈星阑下榻时,苏长乐还在睡。 秦七动作迅速的为太子更衣,服侍洗漱。 大齐历代太子,素来都配有最少四名宫女为其更衣,不过沈星阑向来不喜欢让那些宫女近身,从以前到现在伺候他更衣洗漱的,都是身边的大太监。 沈星阑人才刚进到前厅,萧贵妃立刻放下手中茶盏,笑盈盈道:“怎么是太子殿下,可是本宫来得太早,太子妃仍未起?” 萧贵妃名义上是要探望苏长乐,可沈星阑又怎会不知她来意为何。 沈星阑懒得与她虚与委蛇,简单与她行礼,开门见山道:“除夕宫宴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贵妃娘娘怕是一夜未眠,才会一大早就过来东宫。” 昨夜宣帝不止将那名采办宫人送到慎刑司,更任命太子负责调查除夕爆竹一事。 萧贵妃的凤印昨夜已被宣帝收回,若是沈星阑又从那名宫人口中“问”出了什么,将她也扯了下去,到时萧氏一脉及荣国公府都要遭殃。 “本宫的确是为了点爆竹一事前来。”萧贵妃亦是爽快,直接了当,坦诚来意,“本宫知道待会儿你与太子妃还要过去凤仪宫和皇后请安,本宫便长话短说。” 往年宫宴都由皇后负责,这次皇上全交给萧贵妃来办,她早就知道林皇后必定会趁这个机会添堵,夺回凤印,是以,她丝毫不敢粗心大意。 可就算萧贵妃宫宴安排的滴水不漏,也万万想不到林皇后会突然让太子妃上承天门点爆竹。 更想不到林皇后敢在宣帝最为重视的除夕祈福一事上动手脚。 林皇后心血来潮下了口谕,明面上是给太子妃殊荣,太子妃却接着就出了事,萧贵妃再蠢也该看出来这一切都是林皇后下的套。 她就是没想到,林皇后平时待太子视如己出,居然会为了夺回凤印,对太子妃下此狠手。 宣帝自然也知道太子妃出事,必定和林皇后脱离不了干系,才会将点爆竹一切事宜全权交给太子处理及审问。 “本宫曾听闻皇上说过庆功宴一事,想必太子也知道当初自己的酒中被人动过手脚。”萧贵妃道,“本宫今日便是来告诉太子,当初对你下此毒手之人便是林皇后。” 当初沈星阑及沈季青身边的大太监都折在了慎刑司,众人皆以为皇上迁怒两人,萧贵妃却知道并非如此。 萧贵妃容貌极其神似温初语,侍寝时偶尔能从其间探出一二。 她本想坐看林皇后膝下的两名皇子自相残杀,最后她的儿子便可渔翁得利,没想到这两人杀着杀着,就杀到她身上来了。 萧贵妃担心沈星阑从小被林皇后宠得飘飘然,蠢得连林皇后这么明显的心思也瞧不出来,才会特地过来提点他几句。 沈星阑笑了笑:“儿臣若是说不信,贵妃娘娘又要如何?” 萧贵妃抿了口茶水,冷静道:“那么太子妃,之后怕是仍会意外连连,本宫听闻太子妃有喜,就不知往后她日日到凤仪宫请安的路上,林皇后会不会又对她下手。” 沈星阑脸色沉了下来。 萧贵妃摆了摆手,道:“本宫今日前来是要与太子殿下示好,并非与你为敌,若太子殿下信得过本宫,本宫愿助你一臂之力,将此次欲加害太子妃之人揪出来,绳之于法。” 沈星阑不咸不淡的问道:“不知贵妃娘娘要如何助儿臣一臂之力。” 两人谈话前早已屏退左右,此时大厅就余他们二人。 萧贵妃抬眸,看着容貌几乎与元后如出一辙,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心中不由得生起几分感慨。 温初语也是可怜,当年还是太子的宣帝,对她一眼钟情,强取豪夺。 温初语一开始宁死不屈,宣帝当时软硬兼施,使了许多手段,才终于抱得美人归。 先是在温父身上安了罪名,将人关进牢里,再是许诺日后太子之位,必定会传给温初语的儿子,保她母家一世无忧。 温初语迫于无奈,才不得不与情郎分手,嫁入东宫。 世人并不清楚元后为何年纪轻轻就离世,那时就跟在宣帝身边的萧贵妃却心知肚明。 温初语嫁给宣帝之后终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唯与林皇后情同姐妹,却在诞下太子不久,被宫中御医诊出悲脉。 悲脉乃一种心病,太医说这心病无药可医,温初语终是走上自毁之路。 太子恐怕还不知自己的母后,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还喊了林皇后那么多年的母后,也是可怜。 萧贵妃看着沈星阑,心中一声叹息,淡笑道:“本宫手中握有林皇后两位兄长的罪证,虽非大罪,但也足够暂时让林皇后自乱阵脚,暂时无心插手爆竹一案。” 沈星阑知道,其实萧贵妃手中不止握有这些东西,她手里还握有更重大的罪证,就等着来日他败了,沈季青欲要争夺储君之位时再拿出来。 可惜前世萧贵妃手里的那些罪证,全被林皇后与沈季青巧妙的推到苏泽身上,她终究没能拿出来扳倒林皇后。 “好。”沈星阑道,就此与萧贵妃达成协议。 这次,他不会再让林皇后与沈季青有机会将那些事全推给苏泽。 苏长乐醒来时,萧贵妃已离开东宫。 “殿下和萧贵妃都谈了什么?” 苏长乐坐在铜镜前任由宫婢梳妆打扮。 沈星阑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罗汉榻上,拿着一本书看,抬头看着她娇小婀娜的身影,调笑道:“怎么又喊殿下了?” 苏长乐:“……” 她现在才假装刚恢复记忆,不喊殿下,难道要像以前那样喊太子哥哥? 苏长乐自铜镜中悄悄瞪了他一眼。 沈星阑也是在说完时才意会过来,看着铜镜里娇娇瞪来的那一眼,不禁愉悦地低笑出声。 那么多宫婢在场,沈星自然没有回答苏长乐的问话。 直到两人上了轿撵,沈星阑才将自己与萧贵妃连手一事告诉苏长乐。 前氏苏府抄家灭门的痛犹在心头,听到沈星阑说到罪证二字,不由得心头重重一跳。 如今两人已经说开,苏长乐也不用再将心事藏着拽着,立刻道:“殿下应当还记得前世苏府被沈季青冤枉栽赃一事,妾身原本还在苦恼要如何在明日回苏府时,提醒阿爹要提防身边之人,又不让他怀疑,如今知道殿下也记得前世之事,就拜托殿下,明日代妾身提点阿爹几句。” 沈星阑原本脸上泛着温柔笑容,随着苏长乐一口一句“殿下”,甜蜜的幸福笑容逐渐淡去。 听见她自称妾身,脸色越发阴沉难看。 他们两人好不容易才拉近关系,怎么她一坦白,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更远了? 这种生疏客气至极的称呼让沈星阑感到恐惧。 乌黑的长睫微微.颤.着,看着她的目光晦涩不明,薄唇紧紧的抿成一直线,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笑意,只余毫不掩饰的委屈。 苏长乐原本垂眸玩着自己的手,见沈星阑迟迟不语,觉得奇怪,一抬头,就见到少年俊颜上写满了委屈与不满。 苏长乐:“……” “为什么不喊太子哥哥了?为什么又要自称妾身?”沈星阑一把将人捞进怀中,让她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这里就只有我俩,没有人时,囡囡自称我就行,并且还是要像以前一样,喊孤太子哥哥。” 苏长乐还是头一次见到沈星阑这种故作委屈的幼稚模样,说话的语气还特别的严肃和认真。 她看着他,想起昨晚他配合着她装傻的模样,目光柔柔地看着他,伸手捧住他的脸,红着脸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好啦,太子哥哥别难过啦!” 声音又甜又软。 接着她就看着沈星阑再也绷不住脸上的委屈,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上翘成甜蜜的弧度,眼里闪着晶亮的笑意。 苏长乐见他笑了,这才继续说起正事:“不止要让我爹提防身边的人,太子哥哥,我们还得尽快将那名歌女找出来才行。” 沈星阑抱着她,笑道:“那名歌女孤一回京就派人去寻了。” 苏长乐眼睛一亮:“可有寻到?” 他愧疚的亲了亲.她柔.软.的耳垂,摇头道:“暂且没有,林皇后不知将人藏在江南何处。” 苏长乐前世并未见过那名歌女的容貌,只隐约听人说过,那名歌女容貌与元后十分相似,宣帝听闻父亲纳了那名歌女为妾之后,为此勃然大怒,之后便开始处处针对苏家。 元后正是沈星阑的生母。 苏长乐犹豫了一会儿,问:“殿下……” “囡囡。”沈星阑立刻打断她,纠正她,“又忘了,嗯?” 有人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净往让人害羞的地方碰。 苏长乐红着脸,按住他的手,改口道:“太子哥哥前世可曾见过那名歌女?她真的……和前皇后长得那么像吗?” 沈星阑当然见过。 要不是那名歌女,他的父皇也不会连查都不查,就直接处死苏泽,连带抄家灭族。 “像。”沈星阑道,“不过孤的母后在孤很小时候就离世,孤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她的容貌,不过那名歌女的神态及气质,的确和孤记忆中的母后有几分相似。” 苏长乐看了沈星阑一眼,好奇地问:“那和你长得像吗?不都说殿下……” “!!!” 他的手好坏! 苏长乐脸颊一阵烫,佯怒的扳起脸,低声喝道:“沈星阑!不要乱捏!” 她嗓音天生细细.软.软,甜而不腻,咬字绵.软.无比,就连骂人都像在娇嗔,简直听得人浑身骨头都酥了。 “往后囡囡喊错一次,孤就提醒一次。” “……” 那你能不能换别的方式提醒! 苏长乐狠狠的拉下他的手,眼尾泛起羞.涩的桃花意,红着脸,斜乜了他一下:“太子哥哥要是再这么不正经,再动不动就欺负我,我就要很久很久才会想起落马之后的事哦!” 沈星阑听见她孩子气的威胁话语,顿时眼楮弯弯的眯了起来,喉咙深处震出愉悦而又低沉的笑声,很是开心。 他简直就和前世一样,她骂得越凶,他越是开心! 苏长乐扳着脸,怒瞪了他一小会儿,就再也绷不住,跟着笑倒在他怀中。 “孤觉得她和孤长得并不像,但所有人都觉得她像。” 尤其是他的父皇,简直被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还觉得那就是他母后投胎转世。 那名歌女小他两岁,正好是在他母后逝世不久出生。 不得不说林皇后也是厉害,竟有办法找到容貌如此相似,年纪又如此刚好之人。 沈星阑想到前世宣帝晚年的那些荒唐事,面上笑容淡了下来。 若不是他的父皇过于感情用事,霸道不讲理,他的人生根本不会一团乱,他和苏长乐也不会那么痛苦。 “那名歌女的容貌的确与孤有几分相似,但还不到一模一样的地步,只是那些曾经伺候过元后,又见过那名歌女的宫婢都说,那人的神韵简直和元后如出一辙。” 苏长乐垂眸沉吟片刻,道:“所以她其实是以气质取胜,而非容貌?” 沈星阑垂眸凝视了她一会儿,眼中再度浮现笑意:“这个孤就不知道了,到时孤要是寻着了人,就带你去见她,囡囡到时再和孤说,她到底与孤像或是不像,可好?” 他一点也不在意那名歌女到底像不像,就算真的和他母后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 苏长乐前世没了之后,他的后宫就一直空着。 当时言官死谏,御史长跪,跪廷的大臣可说一批接着一批轮着跪,要他重启选秀大典,就算只选个一两个也行。 沈星阑并不理会他们,不止没有纳任何妃嫔,就连侍寝宫女也无。 每日处理完朝政,就将自己关在密室冰窖之中,陪着长睡不醒的小娇儿。 那些大臣知道他一心挂记苏氏女,费尽心思,为他寻来了几个容貌和苏长乐相似的女子,前扑后继的送到他身边。 个个都想着,他会和宣帝一样,就此沉醉温柔乡,为这些神似苏长乐的女子神魂颠倒。 那些女子,一个个都被他轰了出去,那些投机取巧的大臣,全让他出手整治得苦不堪言,从此再无人敢动这种心思。 长得再像又如何,就算容貌神态一模一样,那也不是苏长乐,不是从小陪他长大的那个小姑娘,不是他一点一滴慢慢喜欢上的人。 是以,沈星阑实在无法理解,他的父皇和苏相,究竟为何一见到那名歌女,就像疯了一样的失去理智。 两人来到凤仪宫时,果然不出所料,又遇见了沈季青。 沈季青昨夜听见来人禀报,说太子妃恢复记忆之后,彻夜未眠。 他忍了这么多时日,终于等到苏长乐想起了一切,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她,想再听她喊他一声季青哥哥。 要是她不想当太子妃,想和沈星阑和离,他也会不顾一切的帮她。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她。 沈季青站在凤仪宫外,嘴里呼出一团团的白雾,他以为会看到苏长乐对沈星阑冷眼相待,没想到两人下轿时,她居然让沈星阑牵着手、扶着腰! 这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她不是记起一切了吗! 沈季青目光沉下去,极力保持镇定,让自己维持一贯的温润儒雅。 “三哥,新年好。”他上前来到两人面前,做做意思的朝沈星阑拱拱手,迫不及待的看向苏长乐,“乐乐,本王听说你已想起一切。” 第48章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沈星阑温柔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 苏长乐心中冷笑, 面色却是逐渐惨白,她先是捏了捏沈星阑的手,才又故作焦急的将他的手甩开。 沈星阑错愕的看着她, 灼亮的眼眸迅速黯淡。 他知道苏长乐只是在演戏,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这只是她“恢复记忆”之后的正常反应, 却没料到真的发生时, 会那么难受。 苏长乐眉头微蹙。 方才下轿前她就已经跟沈星阑提醒过, 如今她恢复记忆, 在旁人面前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亲.昵, 且为了尽快拉林皇后下马, 从沈季青身上着手才是最快的,还能事半功倍。 下轿前她明明都跟沈星阑说清楚了,如今他怎么又露出这么难过的眼神。 简直教人心疼死了! 苏长乐手指微动, 最后干脆偏过头,眼不见为净。 看来回去还得好好哄一哄,再跟沈星阑好好沟通一番才行。 沈季青见状, 面露喜色,正想再上前一步, 却见沈星阑强势的捉过苏长乐的手,将她牢牢握在手中。 苏长乐猛地回过头, 仓皇失措的看向沈星阑, 苍白的脸颊漫上红云,挣了几下挣不开,便又满目羞窘的低下头, 不再挣扎, 也没像以往那般对沈星阑破口大骂。 姿容绝艳的少女面色羞.红, 那抹害羞的红还从耳际一路蔓延到雪白脖颈。 娇.羞姿态显露无疑。 沈季青顿时整个人僵住,面色猛地一沉,嘶哑地喊了一声:“三哥!乐乐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你不该强迫她!” 她记起了一切,却不像以前那样排斥、厌恶沈星阑。 她果然如他之前担心的那般,在失忆时对沈星阑动了心,如今就算不记得落马之后的事,心中亦对他产生了难以抹灭的情.意吗? 不可能的,不可能! 苏长乐以前是那么的喜欢他,眼里只有他! 沈季青心头慌乱狂跳,怀疑自己仍处于梦魇当中。 沈星阑上前一步,将苏长乐拽到身后,将人护得牢牢实实,教沈季青想多看一眼也难。 “强迫?”沈星阑微微一笑,过分冶艳的五官染上几分倨傲,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不可冒犯的压迫感,瞬间从骨子里透出来,教人不敢逼视。 沈星阑挑了挑眉,一字一句说道:“她是孤名正言顺太子妃,如今还怀了孤的孩子,孤强迫?四弟怕是在说笑。” 沈季青听见苏长乐有孕,双唇发颤,脸上的表情糅合了震惊以及难以言喻的茫然与绝望。 面白如纸,如坠深渊。 沈星阑似是很满意沈季青那格外狰狞扭曲的神情。 他低下头,慢悠悠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嘴角噙着得意的微笑:“孤听闻温楚楚昨日意外落湖,不幸小产,四弟还是将心思放在自己的王妃身上比较好。” “楚楚成了……晋王妃?”被沈星阑护在身后的苏长乐忽地出声问道。 沈季青从巨大的打击之中回过神来,心虚的解释:“本王并没有背叛你,是本王在庆功宴上──” “沈星阑,不是说要进凤仪宫和皇后娘娘请安,快走罢。” 苏长乐像是听见沈季青娶了自己最好的闺蜜动了怒,突然自沈星阑身后探了出来,拉着他就要往凤仪宫内走去。 “乐乐,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 苏长乐小腿和膝盖都有伤,走得并不快,很快就又被沈季青拦下。 她顿下脚步,抬头看向沈季青,眼眶泛红,隐忍而痛苦眼神里满是受伤。 然而那双精致漂亮的凤眸,除了这些以外,还有着更多更大的失望与心灰意冷。 沈季青心中一痛。 苏长乐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他知道,定是自己娶温楚楚为妻,被迫解除两人的婚约,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沈星阑,成为太子妃,他却毫无作为,伤透了她的心,才会对他这样故作冷淡。 欲要再开口解释,眼前那个从来见了他,就只会甜甜地对他笑的小姑娘,如今却用一种冷淡而疏离的口吻淡声道:“四皇子请自重,如今本宫已是太子妃,请你莫再直呼本宫小名。” 听见她冷漠至极的话,沈季青浑身一震,五脏六腑仿佛被利爪来回撕扯,痛苦到无法呼吸。 一双眼猩红得瘆人。 沈季青完全无法接受落马前一心只有他的苏长乐,恢复记忆之后,居然还是对他如此冷淡生疏。 他压抑住心底疯狂侵蚀的痛楚与愤怒,语速飞快,语气焦急而卑微:“乐乐,你别走,你听我解释,我当初酒里被人下了药,才会和温楚楚犯下大错,我并没有做任何背叛你的事,娶温楚楚是皇上下的旨,并非我本意。” 沈季青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这么卑微的乞求苏长乐听他解释,甚至害怕她连解释都不肯听。 自从想起前世记忆之后,他就一直在忍耐,他原本想着苏长乐不记得两人之间的感情,才会一心只有沈星阑,所以他一直在等。 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恢复记忆上。 却不曾想,待她想起一切,她与沈星阑之间依然没有太大的改变。 他唯一的寄望被砸得粉碎。 这教他如何能忍! 苏长乐听见他的话,又见到沈季青与之前一样的颠狂模样,心中疑惑更盛。 她觉得沈季青很奇怪,他并非如此沉不住气之人,更从未对她这般低声下气过,一副卑微痛苦的模样。 苏长乐脑中蓦然浮现一道荒谬至极的念头。 难道沈季青跟她和沈星阑一样,都记得前世的事? 倘若沈季青也是重生,那么他如今还说这种话,简直虚情假意至极。 是这一世决定不要皇位,要选她了? 是觉得她什么都不记得,一切都还来得及,想对她好,想弥补前世的一切过错? 苏长乐头皮发麻,眼中冷意更盛。 前世将她利用得彻底,不择手段的伤害沈星阑,这一世还想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与她长相厮守? 苏长乐胃中涌上一股恶心感,她改变主意了,她完全不想从沈季青这里下手,还是让沈星阑想别的法子,整治林氏一脉才是正选。 她再不想跟沈季青如此狼心狗肺之徒扯上半点关系! 沈星阑脸色阴沉,就算只是演戏,他还是极度不爽沈季青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的人看。 更讨厌他的囡囡还要为了不教人怀疑,还得扮演对沈季青尚存情.意的模样。 沈星阑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握成拳,指节一片泛白。 苏长乐似是心有所感,不再理会沈季青,头也不回的拉着沈星阑进到凤仪宫内。 沈季青快步追了上去,紧跟在后,视线死死的黏在苏长乐主动握住沈季青的小手上。 她怎么可以在他面前,和沈星阑如此亲.昵! 凤仪宫内,凤座上的林皇后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尤其是在看到一整夜不见人影的儿子,巴巴的跟在太子夫妇身后,一双眼还瞬也不瞬的落在苏长乐身上时,心中对沈季青的失望与愤怒瞬间达到了最高点。 林皇后从下人口中得知,温楚楚之所以意外落湖,全是因为沈季青急着想上城墙阻太子妃点爆竹。 她完全无法理解,从小细心培养的儿子,究竟发生何事,竟会为了苏长乐失去理智成这般。 太子夫妇来到林皇后面前行礼问安,昨日苏长乐差点出了事,沈星阑对林皇后的态度及脸色已不如以往那般亲.昵。 林皇后却是若无所觉那般,依旧笑容和蔼的慰问苏长乐一番,听见苏长乐有孕,更是赏赐了许多东西给她。 沈星阑在过来凤仪宫前,原本想再陪林皇后虚与委蛇演上一段母子情深,再质问她为何昨日要临时指派苏长乐上承门门。 见到沈季青之后,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他无法忍住沈季青在他眼前,明目张胆的觊觎苏长乐的目光。 今日沈季青的行为止举,让沈星阑完全确定他和自己一样,都拥有前世记忆。 沈星阑问完安,很快就又带着苏长乐离去。 沈季青原想跟上,却被林皇后厉声喊住。 “站住!” 林皇后沉默良久,似乎在平息心中怒火,过了好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你为了那个女人,将楚楚踹进冰湖,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一夜都未踏足凤仪宫探望她就罢,如今居然还要跟在苏长乐身后?你究竟知不知孰轻孰重!” 沈季青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闭了闭眼,道:“母后,儿臣累了,儿臣不想和三哥再争。” 林皇后闻言,不由得怒火中烧,摆手让宫婢们全都退下后,厉声怒道:“本宫和林氏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一句不想,便要林氏一脉为你的任性买账!” 沈季青回头,喉咙堵得厉害,狭长漂亮的凤眸里尽是酸涩。 他看着这个两世只会一昧的说,这一切都是为他好的母后,心中疲惫不堪。 “若不是母后欲对太子妃行不轨之事,儿臣又怎会在情急之下踹开她,她又怎会因此落湖小产。” “母后,儿臣这几个月来,不断的做着一个梦,梦里无论我们做再多事,无论三哥犯下再大的错,就连在东宫私藏龙袍,诬陷三哥要窜位,父皇都不曾迁怒于他,最后他还是登上了大位,而你我都成了生不如死的废人。” 沈季青想起前世被沈星阑弄成废人,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那段日子,脸上的表情再度狰狞扭曲起来。 沈星阑不止催毁他的身体,更将他的心高气傲,将他的心志毁灭殆尽,他早就不是前世那个温润儒雅,面对一切都能镇定自若的沈季青。 他已经知道,这个世间是不公平的,不论他做再多的努力,宣帝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既如此,那他何必再白费力气。 他知道沈星阑不会放过他,所以他现在只想带着苏长乐远走高飞,一辈子隐姓埋名就好。 要是苏长乐不肯跟他走,他也会想方设法把人弄到手,只要将人困在身边,她早晚会回心转意的。 倘若他这般退让都不能成,大不了他与沈星阑同归于尽便是! 沈季青温润一笑,眸色晦暗不明:“母后,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他知道林皇后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沈星阑前世对她极为信任,发生这样的事,沈星阑虽会生气,也可能会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但他前世对林皇后极为孝顺,就算最后真的查出来与林皇后有关,恐怕也会看在苏长乐并没有受伤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倘若苏长乐真出了事,那依前世沈星阑鲁莽又愚蠢的个性,只怕一心都在苏长乐身上,根本管不了凶手究竟是谁。 现在大皇子声势正高,宣帝为了太子,就算明知道这件事跟林皇后脱离不了干系,也会为了打压萧贵妃一脉的势力,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这个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他的母后并不知道,沈星阑跟他一样都拥有前世记忆,必然不会轻易饶过他们母子俩。 沈季青语气微沉:“如今父皇已将点爆竹一事全权交给三哥处理,三哥不像以前那样单纯好骗,他肯定已经怀疑到您身上,您最好不要再对太子妃不利,免得激怒三哥,儿臣会想办法保下您的。” 林皇后知道儿子在庆功宴前就日日身陷恶魇之中,如今听见他这番胡话,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只以为他受梦魇影响,才会一时心志软弱,全当无稽之谈。 母子最后终不欢而散。 ※ 苏长乐就知道,自己肯定一上轿,又会被沈星阑抱到腿上坐着。 她发现自己每次和沈星阑一块乘轿,她坐的永远是他的大腿! “孤会想办法向萧氏及荣国公府施压,让萧贵妃尽快将手中罪证全都抛出来,除掉林氏,囡囡之前说要从沈季青下手那件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苏长乐正有此意,想起沈季青近日来难以解释的言行举止,迟疑了一瞬,才道:“我觉得沈季青恐怕也已经想起前世的事,否则就算我恢复记忆,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沈星阑淡淡的“嗯”了一声,道:“孤也发现了,所以……” 他将她的脸扳过来,与她四目相对,侧过头,在她微红的雪腮落下一吻,道:“所以,不要再陪他演戏了。” 苏长乐正想点头说好,便见沈星阑说着说着,就捏起她的下巴,重重的堵住她微启的红唇。 沈星阑牢牢的扣住她的腰,强横的闯进她的口中。 这个.吻.比平时还要霸道,甚至有些粗鲁,带着十足的占.有.欲,似要将人吞食入腹一般,近乎疯狂的在她口中索.取甜美,缠.着她的舌,强势的允着。 这一世两人的每一次的亲.吻,沈星阑大都是温柔且充满甜蜜的,鲜少这般强悍得叫人透不过气。 不论她如何的挣扎与捶打,沈星阑毫无退缩的打算,反而越发的强势,像是要将她揉入血骨,让她只属于他一人那般,完全不允许反抗的力道。 男人不容拒绝的霸道气息,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呼吸。 苏长乐瞳孔骤然扩大,有一点被他的强势吓到,却也因他难得的强势,心跳得飞快,快得似要炸裂开来。 就在她被.吻.得泪光点点,觉得自己就要昏厥过去时,沈星阑才终于松开了她。 他抱着她,埋首于她柔.软.的颈间之中,呼吸乱得不象话,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的肌肤上,一遍又一遍于她耳畔低声呢喃:“你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嗓音低沉嘶哑,充满了危险的独.占.欲。 毫不掩饰的炽|热与疯狂。 苏长乐被.亲.得晕晕乎乎,耳边除了沈星阑的呢喃声,还有他深重的呼吸声,一开始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清楚。 脸瞬间烫得好像要烧起来。 苏长乐粉唇微张,呼吸紊乱,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你……”苏长乐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娇得不像话,脸瞬间更烫了,“难不成你在害怕我还对沈季青……” “!!!” 后头的话都还没说出口,沈星阑的嘴就又堵了上来。 苏长乐觉得以后不能再跟沈星阑同乘一轿,她觉得自己早晚会因为透不过气,死在轿子上。 “没有!”这次沈星阑松开她后,她立刻摇头澄清,“我绝对不可能再和他牵扯不清!” 苏长乐眼眶微红,双眸似浸了水雾一般,红扑扑的小脸上尽是委屈:“你之前才答应过我,不会再欺负我的。”舌麻了,嘴肿了,说出来的话霎时有些模糊不清。 她指的是上次浴池时,他答应她的事。 沈星阑闭了闭眼,愧疚的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就要朝他脸上掴去。 苏长乐一愣,蓦地往后一扯,阻止了他的意图。 “你干嘛!” 沈星阑垂着眼,一副做错事不敢看她的模样:“孤错了,你说过,做错事就要接受处罚。” “……” 那是她前世说过的话,都多久,他为何现在还记得! 苏长乐呆了呆,静默不语的看着恢复理智,乖巧认错的男人,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太子哥哥乱吃醋,的确该罚。” 沈星阑点了点头,又要抓起她的手。 苏长乐连忙收回收,嗔道:“不是这样!” 沈星阑终于抬眸,困惑的看了她一眼。 苏长乐微微挺直腰肢,抱着他的脖子,在他侧脸轻啄一口。 “就罚……”她的脑袋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就罚太子哥哥快点抓到假银的犯人。” 沈星阑微微一怔,垂眸看着她:“就这样?” 苏长乐垂下眼,脸上浮起淡淡的绯.红,小声的说:“好吧,那罚你不许纳侧妃和侍妾。” 前世她被迫嫁给沈星阑时,一开始厌极了他,曾经想方设法要替他纳侧妃,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再烦自己。 没想到,庆功宴之后,无论她如何找麻烦都鲜少回嘴的沈星阑,听到后却整个人都炸了。 气得好几天没回东宫。 没想到这一世,她反而想独占他,不想他身边再有旁人。 沈星阑听见她的话,一双眼瞬间就笑弯了。 他早就亲口答应过她,不会纳侧妃,但由她主动提出来,那却是另一层含意。 他无比感谢苍天让他得以重生,让他们两人之间终于不再有重重误会。 她终于不再拒绝他,还想要独占他。 前世她死后那些漫长而又痛苦的日子,在这一刻,仿佛都值得了。 “好。”沈星阑心里泛着心满意足的甜蜜,在她额头上浅浅落下一吻,温柔而虔诚。 ※ 初二一大早,沈星阑就陪着她回到相府。 苏母得知女儿恢复记忆又怀了孩子之后,心中便一直放心不下,一见到女儿回府,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 见苏长乐与太子之间并没有明显的不和,顿时安心不少。 苏泽以前曾弃文从武,跑去边关当过好几年的武将,本身就比较肆意豪放,不像一般文官那般矜持,见妻子哭红了眼,也不在乎四周都是人,直接牵起她的手,拍了拍。 苏泽安慰道:“就说过别太担心,那日我见囡囡恢复记忆,丝毫没有给太子甩脸色,我就知道他们之间肯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苏母捏着帕子抹泪,微微笑道:“大人说的是。” 苏长乐见爹娘依旧和以前一样,感情融洽,心中越发疑惑那名歌女究竟哪里好,能让前世的阿爹整个人都像疯了一样。 “昨日听闻太子妃有喜,臣妇心中有许多话想和太子妃说。”苏母一面说,一面小翼心心的看着女儿的脸色。 她知道,以前女儿和太子究竟有多么水火不容,就担心她会一时想不开,不想要这个孩子。 “好。”苏长乐笑着点了点头,随着苏母离开前,还回头看了沈星阑一眼。 苏母不禁掩嘴一笑。 苏长乐回头是想提醒沈星阑,不要忘记让她阿爹提防身边的人,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个回眸,落在旁人眼底是如何的依依不舍。 见到苏母脸上的笑意,双颊微微发红,亲.密的揽着苏母的手,啧道:“娘别取笑我。” 苏母笑呵呵的应了声好,心中大石终于完全落下。 母女二人一进后院屋内,苏长乐立刻将伺候左右的奴婢全都屏退。 苏母觉得奇怪,好笑地问:“怎么了?太子妃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和臣妇说。” “是,”苏长乐点头,眉心微蹙,道:“娘,昨日女儿摔下城墙,迷昏不醒时,其实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苏母一面问,一面沏茶,沏茶手艺娴熟很优雅。 苏长乐简单的将前世发生的一切全说了出来,待她说完,母女两人面前已经各摆了一杯冒着白烟的热茶。 苏母听得脸色发白,面上却仍强撑着笑意,故作镇定的轻抿一口茶水,方道:“都说梦和现实反相,太子妃莫要太担心。” 苏长乐垂眸,佯装漫不经心地说道:“女儿也觉得这个梦很奇怪,爹和娘的感情明明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为了一名容貌和元后相似的歌女,就突然说要纳她为妾。” 她看向母亲,心跳微微加快,佯装困惑地问:“女儿知道,您原是温府的丫鬟,后来嫁给了当时还是武将的爹,年纪轻轻就跟着他一块到边关吃苦。娘以前在温府时,可曾见过元后?” 沈星阑的母亲温初语,正是温彦辰的妹妹,温府的正经嫡女。 她的母亲和温初语年纪相当,以前又是温府的丫鬟,苏长乐心中隐隐觉得,母亲与元后之间,肯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系。 比如,母亲以前其实是元后身边的丫鬟。 苏家兄妹从小就知道,他们的母亲出生不高,所以很少在母亲面前提起这件事,若不是想弄清楚父亲与元后究竟是何关系,苏长乐亦是极度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啪──” 苏母手一抖,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苏长乐没想到母亲反应会这么大,连忙按住她的手,道:“女儿只是一时好奇,娘若不想提起以前的事,便不提。” “元后……” 苏母闭了闭眼,沉稳的面容上露出几许苦涩笑意。 她温柔的拍了拍女儿的手,拿起一旁空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以前的事,也没有什么不能提的。”苏母似是想起了什么,温柔的神色多了几分感伤。 苏母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迎向女儿的目光,微微一笑:“太子妃聪颖,元后出嫁前,臣妇的确曾伺候过元后,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第49章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苏母是温府的家生奴, 和温初语年岁相当,幼时便被当时的主母看中,从小就跟在温初语的身边伺候。 沈星阑的容貌大都随母, 就只有那张薄唇随了宣帝,身为元后的温初语有多么的貌美倾城,引多少男子折腰, 自然无需多言。 对苏母而言, 她与温大姑娘是不同世界的人, 大姑娘虽出生名门,母家显赫, 却没什么架子, 脾性温和,对待下人也好, 待她更好。 苏母从未想过有一天, 自己居然会那么大胆, 和姑娘喜欢上同一名儿郎。 那名儿郎生了一张极俊逸清隽的容颜, 一张五官恰到好处, 总穿着一身雪白衣裳, 如画中仙,华艳不染纤尘, 端的是翩翩公子。 然而这么一个光风霁月之人,却并非文弱书生, 他自幼与府中武师习武,可谓文武双全。 每见次到他时,那张俊逸无双的容颜, 总是笑意盈盈, 狭长的凤眸总泛着醉人的温柔。 他曾让京中无数女子趋之若鹜, 为之倾倒,就连出身稍低的贵女都不敢肖想,身份卑微的苏母更不用说。 可有时便是越不敢想,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那名优秀的好儿郎便是苏泽。 苏泽家世不低,苏家世代忠臣,苏父官至刑部尚书。 他是苏家最小的一个儿子,他与宣帝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年纪相当,小时便进东宫做了太子的侍读,世人无不赞许前途无可限量。 温家与苏家历代世交,苏泽和温初语可谓青梅竹马,两人情投意合。 美人如玉,公子无双。 当时的宣帝和林皇后为青梅竹马,四人因此经常出游,却不想,四人之间的感情因而起了变化。 宣帝越发喜欢温初语,明知她与苏小公子,也就是自己的侍读就要谈亲,却还是动了夺取之心。 甚至为了夺她不择手段。 温府接连出了大事,温父下了大狱,温初语被迫只能从父亲和情郎二选一,她自然不可能为了苏泽,放弃自己的父亲和整个温家。 苏泽心中虽极为不甘,对宣帝极为失望,却也不愿为难温初语,温初语的赐婚一下,即刻投身西北大营从军,远赴边关。 直到宣帝继位,温初语离世数年,苏泽才又奉诏回京。 苏长乐听到母亲说到这,面上表情不禁多了几分古怪与困惑。 “既然当时阿娘只于暗中倾羡阿爹,并无表明心意,为何、为何娘最后会突然嫁给了阿爹?”苏长乐不解。 按母亲所言,阿爹当时心里就只有元后一人,最后又怎么可能突然娶了阿娘? 苏长乐皱着眉,如何想也想不明白。 苏母放下手中茶杯,看着女儿,笑而不语。 如今她虽已年近四十,却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螓首蛾眉,容貌姝丽,仪态不俗,丝毫看不出原是丫鬟出身。 苏长乐知道,爹和娘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所以她未想过原来阿爹年少时,心中曾有过旁人。 而且刚才阿娘对阿爹的形容,是“华艳不染纤尘”,苏长乐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父亲,心中疑惑更盛。 自她有记忆开始,她爹除了那张脸以外,就跟不染纤尘这四个字几乎扯不上边。 苏长乐神情越发古怪,见母亲迟迟未答,犹豫片刻,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阿娘,你是不是把阿爹过度美化了?” 苏母听见女儿的话,不由得笑睨了她一眼,掩嘴笑道:“如今太子妃那被京城闺秀唤作‘琢玉公子’的大哥,气质与神态几乎就和大人年轻时的模样如出一辙,如此,太子妃可还觉得臣妇过度美化了?” 阿爹的性子向来豪迈不羁,大马金刀,阿娘口中的那些形容词,的确更像她大哥苏玉。 苏长乐想象了下阿爹平时的模样,再配上大哥温润如玉的气质,蓦地打了个哆嗦。 还是想象不到不修边幅的阿爹,年少时究竟有多飘逸出尘。 就在苏长乐以为母亲不想提起当年是如何嫁给父亲时,苏母却又开口,继续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当年虽然臣妇对大人暗动芳心,却一直藏在心中,未曾有任何言语及行动。”苏母笑容无奈,“臣妇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元后其实早就发现了臣妇对大人的心思。” 苏长乐愣了愣,心中升起一道荒谬又令人窒息的想法,满眼错愕:“娘千万别说是元后知道你的心意,所以在入宫前将您托负给了爹,爹才带着你一块定居边关。” 苏母莞尔,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太子妃的确聪慧,元后的确曾将臣妇托负予大人,但大人并不答应。” 苏长乐听见这话,心里突然替母亲不平,坐直腰身,肃容道:“阿爹难道是嫌弃你的出身?” 苏母摇头:“不是的,当初大人并不知臣妇对他的心意,他当时心中亦只有元后一人,他觉得这请求过于荒谬,拒绝之后便不告而别,远赴边关。” 其实苏母也不知当初大姑娘究竟在想什么,温初语嫁进东宫之前,将她唤了过去,主仆两人闭门谈话。 “当时元后问臣妇,是想随她一块进宫,还是想离开温府,到边关去寻大人。” 苏长乐:“阿娘选了阿爹?” 苏母点头:“是,之后元后替臣妇安排一切,让臣妇带了一封书信到边关去找大人,大人一开始虽然想赶臣妇走,臣妇却如何也不肯走。” 说到这时,苏母白皙的面容多了几分羞涩:“之后大人被臣妇打动,我俩渐生情.意,最终结为夫妻。” 苏长乐闷闷不乐:“阿娘怎么那么傻,你明知道阿爹当时心中就只有元后,你为何还要去找阿爹!” 杯已见底,苏母又为自己添了杯茶,端起茶杯,吹了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茶,方笑盈盈道:“臣妇当时若选择进宫,能不能离宫还不一定,兴许还有可能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宣帝收到身边当侍妾。” 苏母姿容并不比寻常女子差,否则也生不出苏长乐这么一个大美人,五官精致漂亮,美得从容优雅,如春风化雨,温柔和煦。 她当时想的是,随着温初语进宫容易,但出宫却不是她想便能,所以她几乎毫不犹豫,立刻选择了苏泽。 苏母承认,除了这些以外,更有对苏泽的私心,谁不想拼搏一次,盼能跟自己的意中人厮守一生。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远远配不上苏泽,也知道当时苏泽心里眼里只有温家的大姑娘,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到他身边。 想到自己年轻时犯的傻,苏母不禁苦涩一笑,但她从来不觉得后悔。 苏长乐小声嘟囔:“那就让元后带旁人进宫,阿娘别进宫不就好了?” 苏母笑了笑:“臣妇是温府的家生奴,不进宫,不止一辈子只能为奴为仆,还离不开温府,最终也只能草草找个府中小厮嫁了。” 苏长乐不说话。 心想元后既然能安排母亲到边关寻父亲,那自然只要元后愿意,她也能安排母亲离开温府,另寻良人。 可元后却只给母亲两条路选,没有给她最好的那第三条路。 元后摆明一开始就想把母亲送到父亲身边,不止想凑合他们,还想让母亲代替她,照顾父亲,陪伴父亲。 苏长乐简直不知该说什么。 她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苏母看得出女儿听完往事之后,心情并不怎么好,不由得笑道:“当初臣妇若没有选择大人,如今也不会有阿玉、天扬和太子妃不是?” “更何况,臣妇出身卑微,一开始就只想留在大人身边,还曾想过,就算只能当个通房或侧室也无妨,却不想大人不止娶了臣妇,后院更再无他人。” “如今臣妇膝下有子有女,你大哥虽然顽固了些,却颇有你父亲年少时的风范,你二哥虽然落拓不羁了些,却也像极了仍是武将时的大人,有着铁骨铮铮的雄风,而你呢。” 苏母抬眸,看着女儿,展颜一笑,眼底尽是温柔。 “而太子妃呢,容貌既像臣妇又像大人,笑起来时水.嫩.嫩的甜,不会太妖冶也不会太清冷,贵气端庄,明艳动人,小时候的脾气像极了大人,来到京城长大之后,则越像臣妇。” 苏母知道当年元后之所以愿意送她到苏泽身边,其实怀有私心,但她明知元后别有意图却仍答应,又何尝不是怀有私心呢。 如今这样人人称羡的生活,还有三个优秀的儿女,是从小出生在温府为奴为婢的她,从未肖想过的。 “太子妃莫要多想,臣妇能拥有你们兄妹仨人,甚是满足。” 苏母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话锋一转:“娘知道你以前一心只有晋王,但如今你已成为太子妃,还有了太子的骨肉,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莫要再想,更不可为了晋王和太子殿下离了心。” 想到沈季青,苏长乐便一阵恶心,却碍于之前她与沈季青实在太好,不得不敛起笑意,故作失落的低下头,闷声道:“女儿知晓。”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苏长乐才从母亲的房间离开。 按沈星阑所言,那名歌女神态气质极似元后,肯定是林皇后特地训练出来的,林皇后心思极其深重,会这么做必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理由。 才会让宣帝和她父亲都深信,那名歌女是元后转世,进而为之疯狂。 她看得出来阿爹待阿娘极好,前世也是那名歌女出现之后,才变得那么奇怪,只要这一世不要再让阿爹遇见那名歌女,应该就不会有事。 苏长乐离开苏母的院落,经过重重楼阁,准备越过庭院,前往大厅,却见到一名柳腰花态的杏衣女郎与另一名身着碧色长裙的女子,两人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之后拉拉扯扯的去到假山之后。 跟在苏长乐身后的四喜自然也瞧见了。 四喜“咦“了一声,小声说道:“太子妃,那不是……” 话还未落,便被苏长乐挥手打断。 苏长乐举起食指竖在唇边,眉梢微挑,意示四喜不要出声。 柔.软的唇珠被葱白指尖,抵出一道浅浅凹痕。 四喜看见姑娘的动作,立刻噤了声,双颊却不禁微微烧红。 她觉得姑娘自从恢复记忆,行为举止不再带着孩子气之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妩.媚,散发十足女人味。 苏长乐轻提裙.摆,放轻脚步,四喜亦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主仆二人慢慢的来到假山旁。 “确定服下这个之后,就会陷入假死状态,就和死了无异吗?” 假山后传来一道婉转悦耳的甜润女声。 “是啊,你别看这瓷瓶小小一个,这里头的药丸可是值不少银两,我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从番邦行商回来的商人那儿买到的。” 另一道女声则低沉沙哑许多。 四喜听见两人的对话,眼瞳蓦地一缩,惊恐的看着自家姑娘。 苏长乐冲着她无声的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若是不相信就还我。”话声方落,假山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两人在争夺瓷瓶。 “我没有不信,多少银两我给你便是。” “只要吃一颗就够了吗?吃了之后要如何醒来?” “我听那名商人说,一颗就够了,大概三天之后就会自己醒来。” “三天?这么短……”甜润女声低落下去。 低沉的女声道:“子菁,要不还是别吃这个药了,大公子对你那么好,甚至为了你拒了所有亲事,你为什么还想离府?” 江子菁握着瓷瓶,秀美的长睫微垂,抿唇不语。 “是啊,我大哥待你这么好,你为何还想假死离府?” 苏长乐绕到假山后,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地问道。 假山后的两人听见苏长乐的声音,面色双双一白,慌张失措,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太子妃。” 江子菁急忙将瓷瓶藏进袖中,嘴唇哆嗦得厉害。 苏长乐上前,一把捉起她的手腕,将瓷瓶掏了出来。 江子菁绝望地闭上眼。 苏长乐垂眸,看了看瓷瓶,美目微眯,接着看向碧色长裙女子。 碧色长裙女子名唤阿浣,平时就跟在苏母身旁做事,虽然不是苏母身边的大丫鬟,只是个负责烧水和准备糕点的三等丫鬟,苏长乐却是记得她。 至于为何会记得她…… 这个名叫阿浣的丫鬟,在前世江子菁死后,曾经妄想爬上大哥的床,结果被大哥毫不留情地轰出相府,就此流落街头。 苏长乐的大哥苏玉年纪轻轻就官拜刑部侍郎,容貌俊美,温润如玉,当年高中探花游街时,差点就要被少女们丢来的鲜花荷包给淹死,说是京中无数少女的春闺梦中人也不为过,也不怪府中的奴婢会对他芳心暗许。 高中探花的那一年,大哥年方十六岁,上门说亲的媒人,几乎要把苏府的门坎都踏破。 大哥却醉心功名,就连苏母要给他安排通房,也全都被他推拒,身边从来没人,丝毫不近女色。 直到三年前,大哥与朋友下了江南游玩,带回江子菁,才终于有了通房。 有了通房之后,苏父苏母以为儿子终于开窍,欲要再为他说亲,苏玉却如何也不肯。 还直言要娶江子菁为妻。 江子菁原本是一名瘦马,苏玉为她赎身时虽然还是完璧之身,但她终究当过瘦马,再如何也只能当妾,成不了正妻。 苏母自己的出身也不高,并不在意她的出身,苏父却不这么想,苏玉身为相府嫡子,苏父如何也不同意长子娶江子菁当正妻,只同意让她当个妾室。 苏玉也不跟苏父吵,只拒了所有亲事,两手一摊,谁也不娶。 由方才假山后两人的对话可以推断,大哥一心只想娶江子菁为正妻,而江子菁却一心只想离开大哥。 所以前世江子菁是假死而非真的没了? 苏长乐想到前世江子菁没了之后,向来风度翩翩的大哥,生不如死、行尸走肉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窜起一团愤怒的火焰。 那双几乎与苏氏父子如出一辙,内勾外翘,眼尾细长上挑的丹凤眼,蓦地染上几分冷意。 苏长乐握紧手中瓷瓶,轻飘飘地问道:“这药丸服下之后真能让人假死?” 阿浣听见太子妃问话,面色倏地刷得更白,抖着嗓子,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 四喜见太子妃面色不虞,皱着眉,冲着阿浣冷哼一声:“方才你们在假山后的话我和太子妃都听到了,如今太子妃问话,还不如实招来?” 阿浣脸色惨白:“是,这个药丸服下之后,不久就会陷入昏迷不醒,看上去与死人无异。” 苏长乐垂眸,淡声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奇妙的药丸,本宫很想知道这药丸究竟是否如你所言这般奇妙,不如你现在就服上一颗。” 阿浣闻言,整个人颤.抖.得像筛.糠一样,眼中浮现水雾,害怕得都快哭了。 “奴、奴婢不想吃。”阿浣不停地摇头。 “这药、这药是子菁托奴婢买来的,是子菁想吃的,太子妃若想知道这药丸有多奇妙,让她服下便是。” 苏长乐看向江子菁,问:“是你让阿浣替你寻来这假死药的?” 江子菁一头墨发盘着双丫髻,肌肤似雪般晶莹剔透,一袭精致却又不过分华美的杏色描金花淡色衫子及柳絮碎花长裙。 她有着江南女主的温婉与灵秀,容貌精致得如空谷幽兰,虽然不到倾城的地步,却也教人过目难忘。 苏长乐跟苏母一样,未曾因江子菁的出身看低过她,更不曾有过江子菁配不上自己大哥的想法。 甚至觉得,江子菁和大哥站在一块时,可谓郎才女貌。 只是,倘若大哥一心想娶江子菁,江子菁却只想逃避,那她便真要替自家大哥不值。 第50章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江子菁闭着眼, 卷翘而浓密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轻声道:“是,是奴婢让阿浣替奴婢寻来假死药。” 苏长乐面色淡淡,目光在瓷瓶及阿浣脸上来回。 阿浣头垂得极低, 整个人抖得厉害。 苏长乐想起方才阿浣不停摇头的害怕模样, 想起此人前世曾经妄想爬上大哥的床, 瞬间福至心灵。 “四喜,将人架好,本宫喂她吃上一颗,便知道这药是真是假,”她看向阿浣, 眼中掠过一抹精光,“三日后, 本宫再派人过来看看你究竟是死是活, 若还活着, 本宫必有厚赏。” 阿浣猛地抬头, 错愕的看着苏长乐, 恐惧犹如狂风骤雨般朝她袭来。 “太子妃您是不是说错了?方才子菁也说了, 是她拜托奴婢去寻药的!要试也是找她试才对,奴婢身子不好, 不能随意乱服药, 还请太子妃……” 苏长乐并不理会她,兀自打开瓷瓶,倒出一颗药丸。 四喜虽不明白太子妃为何突然就要喂阿浣吃药, 却依旧十分配合的上前架住阿浣。 阿浣浑身一震, 疯狂挣扎起来。 可惜四喜个子看起来虽然娇小, 力气却大得很, 阿浣分明高她半个头,却愣是如何也挣不开。 苏长乐走到阿浣面前,抬手捏住她的双颊,就要喂药。 阿浣终于熬不住内心的恐慌,尖叫出声:“这不是假死药,这是毒.药!阿浣不想死,是阿浣一时鬼迷心窍说了谎,请太子妃饶命!” 江子菁陡然一愣,愕然抬头,看着阿浣,一脸不敢置信。 苏长乐停下动作,目光冷冽,嗓音缓慢:“四喜,将护院喊来,把人捆起来,带到大公子面前,如实禀报,再让大公子过来明月轩一趟!” 四喜恭敬地应了声,不管阿浣的哭喊及求饶,强硬地将人拽开,喊来护院将其捆绑。 苏长乐看向江子菁,收起药丸及瓷瓶,语气淡然:“江子菁,随本宫到明月轩,本宫还有话问你。” 她将人带到了未出阁前所居的明月轩。 苏父苏母并未收拾她的院子,却依旧日日让奴婢打理,屋内的一切与她未出嫁前毫无二致。 奴仆们皆候在明月轩的院子,屋内就只有她们二人。 苏长乐坐到美人榻上,面色微沉:“本宫只想知道,当初你离开江南,随着大哥回京,可是他强迫你的?” 江子菁摇头,脸色逐渐转为苍白透明。 苏长乐:“那你为何想离开他。” 江子菁缓缓跪了下来,垂首闭眼,流泪不止。 “子菁身份低微,配不上公子,公子自从推了户部尚书及吏部侍郎家的婚事之后,在官场上便处处受人排挤针对。公子虽从未提过,子菁却曾无间意听闻大人将他叫到书房责骂时的内容。子菁不想连累公子,只要子菁离开,公子就能和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 苏玉模样好,家世好,更待她极好,可谓娇宠入骨,她自然喜欢苏玉,自然想跟寻常女子一样霸占他,不甘心一辈子只当通房妾室,更不愿亲眼看着他对别人好。 听见他要娶自己当正妻时,江子菁心中的喜悦无法言喻,当时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她想要一辈子待在苏玉身边,却不愿见苏玉日日为了自己和苏相争吵不休,因为她在官场上饱受针对,因她前程受阻。 江子菁痛苦不已,最后想,只要自己离开,苏玉也不会如此为难,才会异想天开,四处打探假死药。 苏长乐听见江子菁的话,闭了闭眼,觉得荒谬至极。 所以前世江子菁是想假死遁逃出府,却弄假成真,假死变真死。 可惜她真的永远离开之后,大哥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娶妻生子,此后再没有过旁人。 “江子菁!”一道阴沉的声音从门外的小院传来。 苏玉过来时正好听见江子菁的话,向来笑意温润的脸庞,眸色晦暗,薄唇紧抿,面上透着教人不敢靠近的阴郁与冰寒,模样十分瘆人。 苏长乐看着大哥心中微微一叹。 “那药在哪?”苏玉俊脸阴沉,眼楮血红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江子菁,目不斜视的踏进屋内,后头跟着沈星阑及苏天扬。 他们三人原本在大厅谈事,苏天扬还在调侃太子才大婚不到几个月,这么快就要当爹,便见四喜带着阿浣来到前厅。 苏玉听见江子菁想假死出府,阿浣还弄了个毒.药想让江子菁服下,立刻命人将阿浣捆到柴房从后发落,头也不回地奔向明月轩。 苏长乐从袖中掏出瓷瓶,看向江子菁:“本宫救得了你一次,却不能次次都救你,下次你若是再寻一些来路不明的药,胡乱服用,怕是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让大哥自己来告诉你,你走了或是死了之后,他究竟会不会另娶他人。” 话落,她将瓷瓶塞进兄长手中。 苏天扬皱眉:“大哥平时看起来温润好说话,但他实际上比我还死心眼,拗执得要命,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不娶妻,依我看,另娶他人不可能,孤老终身还差不多。” 沈星阑快步上前,扶住苏长乐,剑眉微蹙。 “脚伤还没好,到处走来走去,也不怕疼!”他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恼怒。 苏长乐羞.涩的垂下眼,抿唇不语。 二哥还在旁边呢! 另一头的苏玉已经冷着脸,拽起江子菁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人扛在肩上,不发一语离去。 “阿玉……” 离去前,苏长乐听见江子菁甜润的呜咽声。 “这时这么喊我也没用,”苏玉冷声道,大掌狠狠地往扛在肩上的俏.臀一拍,“想走,除非我死。” 两人虽已远去,苏玉那带着浓浓怒火的森冷嗓音,依旧听得人心惊胆战。 苏长乐从小最怕苏玉生气,听见大哥阴沉瘆人的警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大哥就如二哥所言,平时看起来脾气很好,温和好说话,但实际上一点也不。 苏长乐看着兄长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哥那么喜欢江子菁,她得想办法说服阿爹让大哥娶她才行,否则大哥一直拒绝婚事,的确也不是办法。 苏长乐才这么想,眼前却突然一片黑暗。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苏长乐双颊一红,恼怒地拉下沈星阑不由分说覆上来的手。 苏天扬抱着手,吊儿郎当的靠在门板上,笑眯眯地调侃:“臣知道殿下这是在做什么,想必是太子妃看大哥看了太久,太子殿下吃醋啰!” 苏长乐:“……” 她看的又不是旁人,是和自己同父同母亲生的大哥,有什么醋好吃?! 沈星阑轻飘飘地睨了苏天扬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孤起码有醋可吃,总比你连如何与楚家姑娘如何搭话都不会还来得强。” 苏天扬蓦地站直身,整张脸红得似傍晚天边的火烧云。 “殿下怎么知道,”苏天扬顿了下,故作镇定靠回门板,瞥过头,改口道:“臣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苏长乐静静地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目光狐疑的看向二哥:“什么楚家姑娘,哪个楚家?” “兵部尚书楚延清的──”沈星阑眉梢微挑,说着说着,骨节分明的厚实大手再次挡在苏长乐眼前,不让她看自家兄长。 “殿下!!!” 明月轩内,苏氏兄妹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满是焦急,另一个则充满娇.意。 沈星阑大手揽上苏长乐单薄的肩头,凑在她耳边,低低地笑道:“孤在。” 苏长乐侧眸瞪向他,一双斜挑的凤眸含羞带嗔,本是想让沈星阑在二哥面前收敛一点,却不知沈星阑被这么一看,眸色更浓,面上笑意越发放肆。 苏长乐瞬间羞不可抑,慌张的低下头,话题自然而然,绕回到了苏天扬那儿:“楚尚书?若我记得没错,楚尚书的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就剩小女儿待字闺中,二哥刚回京不久,又是如何结识楚家小女儿的?” 沈星阑似笑非笑的睨了苏天扬一眼,面色淡淡的调侃:“是啊,不知苏小将军是何时看上人家的?” 苏天扬再也待不下去,他知道这是太子在嫌他妨碍了和苏长乐独处,想赶他走。 落荒而逃前,苏天扬不忘替自己澄清:“没有的事,太子妃莫要听殿下胡言乱语,二哥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忙,二哥先走一步!” 明月轩的院子里还跟了一众奴仆,四喜就候在门外,见到二公子满脸红通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其他人亦是掩嘴,无声的笑着。 沈星阑扶着苏长乐坐回美人榻,转头就将门房带上。 苏长乐紧张的看着他:“你、你要做什么!我才刚恢复记忆,我们感情还没有很好的,殿下莫要乱来!” 沈星阑双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地环视屋内,听见苏长乐的话,不由得摇头失笑。 “孤没想做什么,这是孤头一次进来你的闺房,孤很开心,所以想四处看看罢了。” 苏长乐的房间没摆放什么东西,以前她摆了很多沈季青送她的物什,重生之后全被她扔了。 绕是如此,沈星阑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苏长乐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干净认真的眉眼,目光逐渐放柔下来。 “沈星阑。” “嗯?”沈星阑顿下脚步,负手而立,回眸朝她一笑。 自苏长乐有记忆以来,苏父和苏母的感情便极佳,苏父从未纳过任何妾室,就连通房小妾也无。 大哥对江子菁亦是如此,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再无旁人。 前世沈星阑对她更是这样,无论她如何的抗拒,他赶也赶不走,就只要她一个。 苏长乐曾经一度以为天下所有儿郎都如此。 只要有了真心喜欢的人,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认定一个人之后,便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以,重生之后,她总下意识地觉得,沈星阑这一世也该如此。 直到今日听完母亲提起以前的事,她才知道…… 原来宣帝和林皇后为青梅竹马却见异思迁,原来萧贵妃会宠冠六宫,全是因为她容貌和元后相似。 原来阿爹心里一直有别人,原来当年是阿娘主动追求阿爹的。 原来有些人心里有别人,却还是能若无其事的娶妻纳妾,甚至像宣帝那般,不断地寻找那些容貌与元后相似的女子,将她们当成元后的替代品。 这个世间,像她阿爹和宣帝这样的男人才是占大多数的,而她的大哥和沈星阑这样死心眼,一生只认定一人的儿郎,才是极罕见的。 前世江子菁死后,大哥再也不曾娶妻生子,想必前世她死了之后,沈星阑亦是未曾有过旁人,终身孤老至死。 原来她能遇到沈星阑,是这么的幸运和幸福。 苏长乐看着不远处男人,眼底逐渐蒙上一层水雾。 沈星阑一愣,立刻敛起笑意,快步来到她面前,俯身将人揽入怀中。 “怎么了?哪里难受?伤口又疼了?”沈星阑语气焦急,一边问,一边将人打横抱起。 沈星阑还来不及迈出步伐,便感觉怀中的温香暖玉挨了上来,雪藕般的柔.软玉臂紧紧揽上他的脖颈。 “沈星阑,”甜糯软润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前世我俩斗嘴斗到大,你应当十分清楚我的个性。” 沈星阑垂眸。 苏长乐没有像以前那样避开他的目光,她的眼睛含着水,水汪汪的,微红的眼角多了几分醉人的娇.媚来。 绝色娇美的芳靥晕.红如火,看着他的眸子含羞带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日打扮得极美的关系,沈星阑觉得那张妆容精容的小脸,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妩.媚。 沈星阑还来不及开口,苏长乐已经抱着他的脑袋,没头没脑的亲.了上来。 她很少主动吻.他。 沈星阑眼眸微睁,结实健壮的手臂微微收紧,心中涨满了幸福的感觉。 眸光渐渐变暗。 她的吻比起大婚那日的生涩笨拙,明显进步许多,都是从他身上学来。 不再是乱亲一通,而是学着他细细勾描,在他唇上辗转反侧,或允或啃,教人无法招架,心猿意马。 沈星阑呼吸停滞了一瞬,这里是相府,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就怕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这实在太折磨人。 沈星阑不知她这是为何,浑身因极力克制微微.颤.抖,有一种快要被逼疯的感觉。 苏长乐脸颊涨得通红,玉颊娇.意无限,蹭他鼻尖,流连忘返的亲.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拉开距离,继续说。 “我从小就霸道,喜欢什么就想独占它。” 沈星阑胸-膛上下起伏,哑着嗓子,低低的笑道:“孤知道,你上次──” 苏长乐打断他:“我上次少说了。” 沈星阑抱着她,在一旁美人榻坐下。 不明的危险接近她。 苏长乐轻咬着嘴唇,脸颊更烫,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嗔道:“不止不能有妃子及侍妾,还要一直一直都对我好才行。” 沈星阑无奈一笑:“孤前世有哪里对你不好了么?” 苏长乐羞.涩的垂下眼,甜糯糯的嗓音,充满浓浓的撒娇意味:“人都是贪心的,我更贪心,我想要好还要更好,不行么?” 沈星阑闻言,低沉的笑出声来,眼中尽是愉悦:“行,当然行,孤就喜欢囡囡这样的贪心。” 不止喜欢,简直爱死了她这样的“贪心”,和她这样直率的撒娇。 他的笑声又低又哑,听得她耳根子又烫又麻。 苏长乐窝在他怀中,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说道:“待明日,我还要将那些宫婢都叫来叮咛一遍,好教她们收敛心思。” 她可没忘记前世两人吵架时,那名想趁机攀龙附凤的宫婢。 沈星阑愣了愣,蓦然意会过来,她这是在向自己展现对他的独.占.欲。 心中瞬间涌起一种深刻到骨子里去的巨大满足感。 他抱着她,挑起她的下巴,两人额头相碰:“囡囡这是要‘想起’落马之后的事了?” 苏长乐“恢复”记忆时,并不记得落马之后的事,所以两人在人前始终保持距离。 虽然才几天,沈星阑不能在人前正大光明的与她亲.近难受得很,如今听见她这么说,立马意会过来。 心有灵犀一点通。 “是啊,”苏长乐瞥开目光,甜软的话声不自觉地泛上一点点酸味,“让大家知道我全都想起来了,才不会再有人把心思打到你身上,不敢当着我的面觊觎你。” 沈星阑脸上的笑止不住,笑得脸颊都酸了。 “谁觊觎孤了,孤怎么不知道。” “像是除夕宫宴那日,皇上特地为太子哥哥安排的侧妃人选,顾二姑娘啊。” “哦,不止顾二姑娘,那日温楚楚还说了好多人。” 苏长乐嫌弃的皱了皱鼻,撇嘴道:“她说啦,皇上不止属意顾二姑娘,还有冠军侯府,平恩侯府,甚至连萧贵妃母家的荣国公府中几位未出闺阁的姑娘,都是侧妃人选。” 她原本只是想逗沈星阑,说到后来却反倒真的不开心了起来。 苏长乐嘟着嘴,娇娇的哼了一声,嗔道:“太子哥哥自己说,前世可没这么多人都在觊觎侧妃之位,教我如何能不担心!” 沈星阑见她将温楚楚那日说的话记得一清二楚,才知道啊,原来有人偷偷喝醋喝了这么久,再次低低的笑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明月轩都是太子殿下愉悦而爽朗的笑声。 惹得候在院子里的一众奴仆,也忍不住抿嘴窃笑。 四喜凑到秦七身边,小声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先让人去烧水?” 秦七忍着笑意,摇头道:“不必,殿下平时虽然与太子妃没什么节制,但如今太子妃有孕在身,这里又是相府,殿下必然不会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果然就如秦七所言,两人并没有在屋内腻歪太久,太子没一会儿就抱着太子妃走了出来。 四喜与秦七凑上前时,两人还听见太子妃小声地抗议:“放我下来,相府人这么多……” “孤不放。” 太子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点极轻的笑意,说出来的话简直不要太宠溺:“你腿上的伤都还没好,今日走了这么多路,不能再走,要是再有意见,孤就要亲.你了。” 四喜跟在小两口后头,听得整张脸都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怎么敢对不记得落马之后一切的太子妃说这样的话?他不怕太子妃生气么! 就在四喜担心太子妃会勃然大怒,气得甩他一巴掌时,却只听见太子妃甜糯糯地小声嘟囔:“太子哥哥就会欺负我,我真的不理你啦!” 四喜双眼顿时瞪得跟牛铃似得,紧接着心中一喜,太子妃这是连落马之后的事也想起来了?! 太好了,这样她就不用再担心姑娘会放不下四皇子了。 四喜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苏泽与苏母并不知江子菁发生何事。 两人坐在大厅,准备送太子夫妇离府,没想到就得知女儿已经恢复所有记忆,就连落马之后的事,与沈星阑这几个月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全记了起来。 苏家上下一片欢天喜地,饶是如此,待苏长乐要回宫,苏母出来为她送行时,仍是忍不住红了眼,口中再三交待,有孕时要如何照顾自己。 苏长乐被沈星阑搀扶着上马车时,不放心的回头看了苏母一眼,见到苏泽已经将母亲揽进怀中安慰,这才放心的进到车厢内。 沈星阑瞧出她的依依不舍:“囡囡若是想家,随时都能回来相府探望他们,只是孤这几日要忙着审问爆竹及假银一案,大概又会忙得脚不落地,之后若有空定会陪你回来。” 苏长乐娇娇一笑:“太子哥哥说得轻巧,你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儿郎,我哪能说出宫就出宫。” 更何况,她若是出宫,身边还要跟一大群人,不止有宫婢太监,还要带一堆侍卫,甚至依沈星阑爱紧张的脾性,定还得给她安排一队的暗卫。 这样的排面,若是她三天两头就往相府跑,可不知要引来何种嫌言嫌语,她可不敢。 “囡囡若想让孤当寻常人家的儿郎,也不是不行。” 苏长乐摇头:“那不行,我娇气得很,一点苦也不想吃。” 沈星阑知道她在说笑,苏长乐前世落马时,受了那种重的伤,连一滴泪都没掉过,若这样便叫娇气,这大齐可没有不娇气的女子了。 回宫路上,太子座驾内不停传来太子夫妇的欢笑声,这样的欢笑声一直持续到晚膳。 直到晚膳时,苏长乐一口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就猛地挥开碗筷,偏过头,吐得天昏地暗,沈星阑脸上的笑意才终于被迫停下。 他立刻沉着脸,让秦七去太医院宣岑景煊过来。 岑景煊拎着药箱赶来时,苏长乐已经被抱回东宫寝间。 第51章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岑景煊赶过来时, 苏长乐已经止了吐,面色微白的躺在床榻上。 他简单的为太子妃诊脉及询问情况之后,起身朝沈星阑微躬身道:“太子妃这是有孕初期的正常害喜, 身子并无大碍, 请太子殿下放心。” 沈星阑虽然已经猜到是这样, 心中却依旧十分不爽。 若非岑景煊的避孕药丸失了药效,苏长乐不必这么早就受害喜折磨。 前世苏长乐的身子并不好, 因而初期害喜更为明显, 甚至头一个月只能待在榻上。 这也是沈星阑一直担心害怕的, 所以才会刚大婚不久, 就找上岑景煊, 决定服用避孕药丸。 没想到! 沈星阑抿着嘴,阴恻恻的扫了岑景煊一眼。 感受到森冷目光的岑太医立刻低下头, 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太子。 苏长乐感受到沈星阑不明的怒意, 坐起身, 安慰道:“殿下, 我没什么大碍,大概是和……” 她顿了下, 想到还有太医在旁,改口道:“大概是不能闻到肉味。” 她孕前无肉不欢, 孕后却不止一点肉也不想吃, 还不能闻肉味,就连强烈一点的味道, 都教她恶心反胃。 这些事前世苏长乐都经历过, 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倒是沈星阑明明就知道她的情况, 还是这么紧张,教她心里暖得要命。 这么好的太子哥哥,她一辈子也不想与旁人分享。 苏长乐抿嘴,偷偷的笑了笑。 岑景煊:“太子妃前几个月的饮食宜清淡,臣会再开几帖温补身子的药方替太子妃食补,请殿下安心。” 沈星阑不愿苏长乐担心,淡淡的应了声“知道了”,望向岑景煊,微微一笑,温言细语:“岑太医且到前厅候着,孤待会儿还有事要与岑太医‘请教’。” 太子的语气极为正常,甚至比平时还要客气,岑景煊却听得冷汗直流。 岑景煊蔫蔫地应了声:“是!”抱着药箱,垂头丧气的离开寝间。 苏长乐看着蔫了吧唧的岑景煊,觉得有些奇怪:“太子哥哥要与岑太医请教何事?” “问一些孕期及平时饮食上该注意的事项罢了。”沈星阑轻描淡写道。 接着命膳房重做清淡不带红肉的膳食,又命四喜伺候苏长乐浴沐更衣,迤迤然然来到大厅。 “孤有心提拔,岑太医却给了孤虚假的避孕丹药,如此阳奉阴违,孤甚是失望。” 岑景煊闻言,立刻抱着药箱跪下,急忙道:“微臣绝对不敢阳奉阴违,请殿下听微臣解释。” 沈星阑负手来到岑景煊面前,眉眼冷峻:“好,孤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孤可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岑景煊战战兢兢地解释:“微臣给殿下的丹药,确确实实是岑氏祖传的避孕丹药,微臣绝对不敢随意拿假药给殿下服用。” 沈星阑神情冷肃:“那为何太子妃会这么快就怀上孩子?” 岑景煊听见这话,表情登时微妙起来,垂着眼,支支吾吾道:“之前臣曾请教过何御医,何御医推算出太子妃是在殿下服用避孕丹药前,就已经怀上孩子。” “且不说殿下您身强体壮,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太子妃的身子极为健康,本就容易有孕,两位又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之际,怀上孩子实在再正常不过。” 沈星阑身上自带一股慑人的气场,不怒自威,饶是岑景煊早就做好准备,这段话仍是说得结结巴巴。 沈星阑:“……” 按岑景煊所言,那不就是两人刚大婚不久,苏长乐便怀上了? 他这么厉害的吗? 沈星阑眼中流露一丝狐疑。 想起自己的确是在大婚后几日才找上岑景煊,这段期间他又与苏长乐如.胶.似.漆,两人几乎毫无节制,日夜都在胡闹,的确很有可能在那时便怀上孩子。 想到这,沈星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锅,他若是在成亲之前就找上岑景煊,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乌龙。 岑景煊一开始也觉得奇怪,直到那日他与何御医及陈院判一块离开东宫,他忍不住请教何御医,方知其由。 就在沈星阑准备让岑景煊退下,一道细软甜糯的嗓音,蓦然于大厅响起。 “什么避孕丹药?”本该浴沐的苏长乐突然出现在大厅。 沈星阑猛地一僵,背在身后的双手,陡然紧握成拳。 岑景煊头垂首敛目,不敢多嘴。 苏长乐在四喜的搀扶下,来到两人面前,眉心微蹙:“岑太医方才口中的避孕丹药可是类似避子汤一物?” 岑景煊不敢吭声。 沈星阑见她好不容易恢复血气的脸色沉了下去,面上虽波澜不惊,心里却一阵阵的发虚,赶在苏长乐生气前,挥手让岑景煊及四喜与其他宫婢尽数退下。 苏长乐被沈星阑扶到一旁落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说话。 沈星阑撩袍,于她面前单膝跪地,握着她的手,冷静解释:“前世你差点和孩子一起走了,孤心中的阴影实在太大,才会想说在解决一切之前,暂缓孩子一事,孤并不是不想要孩子。” 孤还想要多霸占你一点时间,不想你被孩子抢走,想你眼里心里都只有孤。 这些心里话,沈星阑自然不会说出口。 毕竟苏长乐前世是那么期盼孩子。 苏长乐嘟了嘟嘴,问:“所以之前我说我想要孩子,殿下答应我只是在敷衍我啰?” 沈星阑听见“殿下”二字就知道要糟,不过几瞬,额间冒起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犹豫片刻,他方闭眼道:“不是敷衍,孤只是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苏长乐垂眼看着他。 当初沈季青带着叛军,攻进皇城时,这个男人完全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现在只不过是让她发现他暗自服用避孕丹药,就吓得脸色发白。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他是真的害怕,或是又在她面前装乖巧、扮可怜。 随着沉默的时间加长,沈星阑的心跳越发的快,甚至就连手心都冒出一层汗。 沈星阑抿着嘴,小心的看着她,正想再开口解释,两边的耳朵就突然被她捏住,鼻端漫上轻轻浅浅的微甜气息。 是他所熟悉的香味,是她的味道。 沈星阑呼吸微窒。 眼前的小娇儿微微俯身凑近他,轻轻捏着他的耳朵,歪着脑袋,脸上的笑容,甜得让他心动。 “下不为例啊,只是以后太子哥哥有什么事,不可再瞒着我,否则我就真的不理你啦。” 沈星阑低低的嗯了声,脸上神情仍有些不敢置信。 “你不气孤么?” 苏长乐瞪他,噘着嘴,佯怒道:“当然生气。” 沈星阑脸色微变。 苏长乐忍着笑意,抿了抿唇,软语娇音:“我都说生气了,太子哥哥还不快哄哄我。” 明明叫他哄,却一说完就扑进他怀中。 沈星阑反手抱住她,顺势跌坐于地,呼吸间尽是她诱.人的香甜气息。 他喉咙发紧,眼底压抑着翻腾的不明念想。 “太子哥哥不哄我,那我只好处罚你啦。” 还没等沈星阑反应过来,苏长乐已经将他推倒在地,软.绵.的掌心底下,是厚实的肌肉手感。 雪白柔荑开始胡作非为。 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瞪大,眼尾及底下的泪痣缓缓染上动人的红。 沈星阑呼吸突然重了起来。 稍稍按住那双作乱的手,迅速地环顾四周,确定大厅只余他们二人,宫婢们早就被屏退,才哑声道:“囡囡,太医说过,头三个月不能──” 苏长乐雪腮微红,漾着娇.怯.羞.意,风情万千的纯真美眸,却泛着顽皮的坏笑:“所以我才说。” 葱白指尖掠过他的薄唇,下颚,最后落在弧度优美的喉结上。 所经之处,点起熊熊大火。 几丝长发凌乱地落在沈星阑脸上,玉琢般的脸庞泛起阵阵醉人的桃花意。 苏长乐羞.涩的垂下眼帘,捧起他的脸,弯下腰,轻轻啃咬他的嘴角,笑声娇娇甜甜:“所以我才说,这是处罚呀!” 香甜的气息落在他脸上,掠过他的每一吋肌肤。 沈星阑丝毫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双目猩红的盯着她,像是隐忍到了极致,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这的确是,能要了他的命的处罚。 沈星阑闭上眼,既无奈又宠溺地笑起来。 俊脸一片火红,薄唇轻启,呼吸乱得不象样。 ※ 沈星阑并没有在大厅受罚。 苏长乐刚点完火,他就翻身而起,不由分说地抱起她,以惊人的速度奔向寝间。 头上玉冠已经被解,额前碎发全是汗,奔跑时墨发与半敞的衣袍一块飞扬,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画中人不止有他,还有着眉眼弯弯,双手捂着羞.红俏脸,被他抱在怀中,美得绝滟,令人忘记呼吸的大美人。 因为沈星阑不乖并私自更换处罚场所的关系,回到寝间之后,双手立刻就被绑了起来。 沈星阑谨遵太医医嘱,丝毫不敢乱动,更别提反抗,认命的接受各式各样的惩罚。 可偏偏越是这样乖巧隐忍的模样,越是教人罚不下手。 一番折腾下来,沈星阑命已经去了半条,不过苏长乐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甚至有一点后悔这么跟沈星阑玩。 沈星阑叫水时,苏长乐红着脸躲进被子里。 如羊脂白玉一样柔.腻.似.酥.的雪肌,泛着漂亮的粉红色,严实的遮在锦被之中。 苏长乐有孕,还在头三个月,沈星阑自然不敢乱来。 就是罚到后来,他挣开被.勒.得泛白的双手,一把将她的手反制。 沈星阑眼尾的那颗泪痣,似被脸上的热度给染红,惑.人心弦的红爬上他的双眼,于眼底漫开。 天旋地转,苏长乐跌入被中,青丝散落在耳畔与颈侧,衬得本就雪白的脖颈越发娇.嫩,似能.掐.出水来一般。 雪肤如玉,红花朵朵。 每一朵都缀着水,娇艳欲滴的绽放着。 苏长乐咬着唇,心跳如雷,看见他眼底慢慢浮现水光,水汽氤氲,脸上跟着越发的热。 就连掌心亦是阵阵的热。 如鸦羽般漂亮的睫毛染上泪珠,一张脸美得不真实,近乎妖异,像除夕那晚齐齐绽放的绚丽烟火般,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好看得教人双手发.软,指尖发麻,移不开视线。 ※ 宫婢们备水时,沈星阑已套上长裤,随意靠坐在榻上,单脚屈膝,慵懒地将躲在锦被里的人捞进怀中。 “饿吗?”男人微哑的嗓音透着餍足的懒散。 苏长乐觉得有点奇怪,稍早前在膳厅,她分明闻到一丁点味道就一阵反胃,可方才鼻尖萦绕着沈星阑独有的气味时,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饿。”沈星阑带着她进浴间时,她说。 两人沉入水中,沈星阑低下头,碰了碰她的额:“洗完便去用膳。” 苏长乐红着脸,嘟嘴哼道:“手酸死了,没力气用膳啦。” 沈星阑抿嘴,闷闷的笑了起来。 直到被苏长乐泼了一脸水,才稍稍止住了笑。 沈星阑伸手刮了刮她的秀鼻:“囡囡手酸是孤的不对,孤喂你便是。” 苏长乐听着他过分嘶哑的笑声,躲进水中的半张脸都还是红的。 宣帝后宫妃嫔众多,对于宫中贵人有孕时要如何准备膳食,可说了如指掌,一听太子妃闻不得肉味,当下就又换了一套膳食。 这一次苏长乐用膳时,果然不再像刚才那番恶心连连。 虽然菜肴十分清淡,却极为美味,一点也不难吃。 就在苏长乐刚吃完半碗暖胃的粥,秦七便进来禀报,说慎刑司掌事来访。 如今时辰已不早,慎刑司掌事亲自前来,想必是爆竹一案有了进展。 沈星阑放下碗筷,看了苏长乐一眼。 “太子哥哥去忙罢,”苏长乐弯眸,抿唇笑道:“我先吃,待会儿你谈完我若吃完,我就看着你吃。” 沈星阑起身,离去前摸了摸她的脸,笑:“还以为你要说你就喂孤吃。” 苏长乐红着脸,轻轻拍开他的手,嗔道:“快去!” 这件事拖不得,沈星阑不再多说。 “太子殿下,一切如您所料,今日为安明送午膳的人换了。”慎刑司掌事道。 安明便是那名宫人的名字。 慎刑司逼供手段一流,之前庆功宴一事林皇后已经吃了一次大亏,这次她既然敢对苏长乐下手,必定早就想好后路,不会再重蹈覆辙。 未免安明撑不住慎刑司的逼供,林皇后定会找个好时机对他下手。 初二这一天沈星阑要陪苏长乐回相府,更提前吩咐慎刑司掌事制造出宫,底下的人戒备松散的假象。 如此大好机会,林皇后必然不会错过。 可惜林皇后不知道的是,即便她换了送午膳的人也没用。 “人呢?” “刚从鬼门关中拉回来。” 沈星阑点头,伸手取过秦七已备好的鹤氅,低声吩咐:“去告诉太子妃,孤有要事处理,不能回去陪她用膳了。” 秦七应了声是,转身就要离去,沈星阑的声音却再度从他背后响起:“慢。” “再跟太子妃说,让她别再为孤等门,肚子里多了个小家伙就早点睡。” 秦七眼中浮现笑意,恭敬地应了声是。 ※ 那日阿浣弄来假死药,想害死江子菁的事,虽没传到苏父耳中,苏母却是知道了。 阿浣是苏母身边的人,苏玉要将人赶出相府,必定得知会苏母。 苏母得知阿浣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自然不会护她,立刻将人逐出相府。 心中却对江子菁越发疼惜。 她与江子菁一样皆出身卑微,自然知道江子菁究竟在想什么,又为何要做这种傻事。 江子菁若是自私,只想待在苏玉身边享福,便不会如此痛苦,便是太重视苏玉,才会想出这个傻办法。 苏母对儿子的婚事素来保持中立态度,毕竟苏泽才是一家之主,家中大事一向由他说了算。 但这一次,苏母决定为儿子争取一下。 苏长乐离开不久,她就将江子菁唤到跟前,赏赐了她许多绫罗绸缎与珍贵首饰。 江子菁受宠若惊,不敢接下。 苏母见她如此,就直接让人将东西送到苏玉院里,儿子总有办法说服她。 苏泽知道这件事之后,极为头疼,当晚立刻语重心长的开导苏母:“我知道你看她身份低微,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但她跟你到底不一样,她若是不曾当过瘦马,只是一般奴仆,我也不会这么强烈反对。” 苏母:“阿玉几年前就已经为她赎身,京城之中几乎没人知道她以前当过瘦马,大人若是担心阿玉受人指指点点,那便为子菁随意安个身份即可。” 当年温初语就是这么做的,当时苏母是在边关与苏泽成的亲,京城大部份的人并不知她以前曾是温府的家生奴。 “那还是不一样,当年我是苏家最小的儿子,父亲才会没有多说什么,苏玉他可是嫡长子,怎能娶江子菁那样的人为正妻!” 苏母不说话了。 说到底还是身份的关系。 苏泽自幼出身名门,想给儿子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再正常不过。 “总之明日妾身会带子菁一块到镇国寺上香,阿玉这么多年的态度,也够教大人清楚他非子菁不娶的决心,大人若真是为了阿玉好,便该有成人之美,莫要让儿子腹背受敌。” 苏泽气恼的看了妻子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只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温声道:“知道了,镇国寺每年初三人潮最多,每年都有踩踏事件发生,你若要去便多带点丫鬟婆子跟着,免得磕着碰着,发生什么意外。” 苏母微微一愣,原本严肃的面容,瞬间绽出一抹灿笑,垂眸道:“是,多谢大人关心。” 初三这日,年节气氛最为浓厚,京城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人潮,尤其以御街及镇国寺最盛。 苏泽虽不肯让苏玉娶江子菁为妻,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但苏母却是深知大儿子的脾性有多犟,心里早就把江子菁当成未过门的媳妇。 这一日,苏母上镇国寺烧香及点光明灯、平安灯时,不止带了两个儿子出门,也一并让苏玉将她带上。 往年碍于苏泽并不认同江子菁身份的关系,苏玉带着她出门时,她都是以通房的身份跟在他后头。 这一次,苏母却为江子菁配了几名丫鬟。 苏玉见到母亲此举,心中喜悦难以言喻,他知道若是母亲愿意支持他与江子菁,父亲迟早也会点头同意。 人潮众多,苏母虽然带了许多丫鬟婆子出门,却免不得受人潮推挤。 很快地,苏玉与江子菁就和苏母与苏天扬被人潮给挤散。 苏天扬身长近八尺,就比沈星阑矮了一点,个子高的优势立刻在此刻发挥作用。 他四处张望了下,随即转头安慰母亲:“娘您别担心,大哥他们就在后头不远处,待我们进了寺里,大哥就会带着子菁寻过来的。” 苏母却恍若未闻,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身旁不远处戴着帷帽,一身贵华服饰的妙龄女郎。 “娘?”苏天扬又唤了声,见苏母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模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瞳孔骤然扩大。 ※ 昨日沈星阑虽叫苏长乐不要等门,她却还是等到很晚很晚,甚至又捡起了之前尚未绣完的荷包,挪到大厅,满心欢喜的绣了起来。 直到接近子时,才撑不住困意,在四喜的劝说下,被她搀扶回房,沉沉睡去。 苏长乐原本以为沈星阑半夜就会回来,直到翌日她迷迷糊糊的翻过身,下意识地想要钻进温暖的怀抱之中,才惊觉身边空荡荡的,没有她习惯并眷恋的温暖。 她瞬间清醒过来,睡眼惺忪的爬坐起身。 苏长乐抬头看了一眼窗棂,外头雪花纷落,天光大亮,屋内烧着地龙,榻旁摆着熏笼,整个寝间都暖呼呼的。 她摸了摸沈星阑平时躺的位置,只觉得那个位置冷冰冰,半点暖意也无。 是那名爆竹宫人出了什么事?否则沈星阑怎么会一夜未归? 葱白的指尖掠过一旁的玉枕,上等软玉镶框的金丝枕面一样冷冰冰的,完全没有原主人的温度。 她还以为年节期间,沈星阑不用上早朝,醒来就能看到他,结果他还是跟之前一样,忙得不见人影。 苏长乐蔫头耷脑,闷闷不乐的将四喜喊了进来。 “太子妃您终于醒来了,”四喜一边说,一边小心一翼翼的扶着她下榻,“皇后娘娘一早就派人过来。” “娘娘昨日听闻东宫召了太医,得知您害喜的厉害,说她那有一些能够减缓害喜症状的偏方想告诉您,要您醒来便过去凤仪宫一趟。” 第52章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减缓害喜症状的偏方? 苏长乐低头摸了摸肚子, 四喜伺候更衣时,始终沉默不语。 她想起前世林皇后也曾给她这些偏方。 当初她与沈星阑都不知道林皇后不怀好意,自然不疑有他, 未曾找太医确认过。 苏长乐怀疑, 前世她得知苏府出事, 意外落水之后,之所以会那么严重,险些一尸两命,很可能也与林皇后所给的偏方有关。 她记得, 用了那些偏方之后,虽然害喜症状不再那么严重,她却日益越发容易疲累。 询问太医, 太医诊脉也诊不出个所以然, 只说有孕初期容易嗜睡或感到疲累实属正常。 苏长乐沉吟片刻, 问:“殿下昨晚可有回来歇息?” 她明知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又问了四喜一遍。 沈星阑彻夜未归, 也没派秦七回来说一声,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没有。”四喜摇头,一边替苏长乐更衣, 一边小声碎念:“说也奇怪, 皇后娘娘每次派人过来时,太子殿下总是刚好不在。” 苏长乐抿嘴一笑,心想,林皇后不正是看准沈星阑不在, 才会召见她的么?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四喜的额头, 笑盈盈道:“你啊, 得改改这碎念的习惯, 东宫并不比相府,不是什么话都能说。” 四喜抬眸,恰好见到太子妃冲她一笑,清丽的小脸登时就红了起来。 太子妃有着一般大家闺秀的沉稳气质,却无高高在上的架子,贵气而不凌厉,漂亮得纯真又妩.媚,明艳又浓烈。 四喜分明从小跟在苏长乐身边,却每天都在感叹,自家姑娘生得可真好看,自己真幸福,居然能跟着这么好的主子。 “谁教太子妃如此好福气,奴婢以前可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要随着您一块进宫,如今要改掉这碎嘴的毛病,真不习惯。”四喜皱着鼻,一脸的故作嫌弃。 见太子妃挑起眉,凤眸微眯,一脸“我是不是平时对你太好了?”的神情,才又笑嘻嘻的捂嘴,福身道:“奴婢开玩笑的,奴婢谨遵太子妃教诲。太子妃您别担心殿下,殿下一夜未归肯定是被急事给绊住了,殿下那么看重您,待他处理好事情,必定会迫不及待的赶回来见您与您腹中的小皇孙。” 苏长乐一早醒来见不到沈星阑,又被林皇后召见的郁闷,都被四喜的调皮给逗没了。 她抿着唇,轻笑出声:“越发贫嘴!” 主仆二人并没有嬉闹太久,要去凤仪宫见皇后,妆容可不能马虎,待四喜领着其他宫婢进来为苏长乐梳妆打扮之后,再无对话。 去到凤仪宫时,苏长乐见到坐在一旁的温楚楚,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日她听闻温楚楚掉进湖中,没了孩子并此后再也不能生育之后,心中可谓百感交集。 有些痛快,又有些唏嘘。 只是温楚楚如今还在坐小月,怎么不好好躺着,跑到这儿来了? 四喜为苏长乐解下猩猩红锦缎披风之后,退到一旁。 苏长乐快步来到林皇后面前,微微福身:“长乐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长乐贪睡,让娘娘久等了。” 她福身请安时,温楚楚就坐在一旁暖椅上。 苏长乐垂首,微微侧眸,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温楚楚。 暖椅上铺着暖垫,温楚楚面色极为苍白,显然身子并未调养好,不止手里抱着暖炉,就连身上都披着厚重的大氅。 天生上挑的嘴角此时紧紧的抿成一直线,看着她的双眸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及怨毒。 苏长乐收回目光,知道温楚楚没了孩子之后却得知她有孕的消息,心里想必已经恨极了她。 林皇后见到温楚楚失了以往娴静温婉的气质,不由得蹙眉轻咳一声。 目光回到苏长乐身上,见苏长乐面色红润,眉眼间皆透着甜蜜幸福的气息,林皇后连日来盘绕于心头的烦闷感更盛。 “除夕那日,本宫原只是想让你上承天门点爆竹,看能不能因此讨个好采头,早日有孕,没想到居然会出那等大事。” 林皇后一脸嘘唏后怕的拍了拍心口,才又接着柔声笑道:“好在太子妃吉人天相,不止平安无事,还传出了喜讯。” 苏长乐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些话在初一那日,沈星阑陪她一块过来时,林皇后早就说过一遍,如今又说一遍用意为何,她心中再清楚不过。 林皇后既然能坐上凤位,折腾的人的段自然只会多不会少。 幸好她有孕在身,昨日沈星阑不敢和她胡闹,就只是借了她的手,否则现下她的腰腿早就酸.软.得站不住,怕是要当众出丑。 林皇后似是说得有些渴,也没让苏长乐起身,径自捧起一旁茶盏,低头轻抿茶水。 苏长乐维持着福身的姿势,腰腿微酸,肩颈微微打.颤。 林皇后喝了一口茶,方又继续说道:“本宫听闻你受了伤,还怀了皇孙,原本想赶过去东宫探望,可惜当时楚楚落湖见了红,本宫这几日忙得心力交瘁,昨日听宫人说,你害喜得厉害,夜里召了太医,本宫心疼不舍极了,今日才会召你过来。” 苏长乐抿唇,微微一笑:“皇后娘娘从小便待长乐极好,就连儿臣落马失忆时,娘娘亦是待长乐极好,就连除夕那日还不忘为长乐着想。”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林皇后,白皙的面容泛上羞.涩娇意,温言软语地撒着娇:“娘娘,长乐大概是怀了孩子,所以人也变得娇气,不知为何腿酸得厉害,娘娘,长乐能不能起身了?” 苏长乐知道,之前是自己失忆只余七岁心智,林皇后才敢与温楚楚对她说那些讽刺话语。 如今她已经记起落马前的一切,林皇后暂时还不知道她昨日已经“想起”落马之后的事,必定不会再向前些日子那般肆无忌惮。 林皇后从小就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的疼,听见她这么撒娇,若还是坚持装袭作哑,那么林皇后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虚假母女情,怕是要功亏一篑。 林皇后微微一愣,面上歉意连连:“哎,本宫光顾着解释,都忘了你有孕在身,快起来吧,来人,赐座,快扶太子妃入座。” 温楚楚冷笑:“我怎么不知道太子妃何时变得这么金贵,之前落马时你可是一声都没吭过,如今不过是过来和皇后娘娘请安,就变得这般娇气,怕不是在故作姿态。” 林皇后低声斥责温楚楚一声,接着转头朝苏长乐道:“晋王妃前几日没了孩子,心情难免不佳,才会一时口无遮拦,太子妃莫要和她计较。” “长乐自幼与楚楚感情极佳,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苏长乐面色微微发白,一脸担忧地看向温楚楚:“楚楚跌落冰湖一事,长乐已经听太子殿下说过,殿下还说,楚楚身子过分亏损,寒冬腊月掉进冰湖,太医都说,日后再难有子嗣。” “不过子嗣一事,楚楚莫要过于担心,皇后娘娘今日召我前来,说是有治害喜的偏方要给我,如今远在东宫娘娘都对我如此,想必娘娘也为你寻了许多调养身子及生子的偏方。” 苏长乐说的这些话,都是上辈子温楚楚对她说过的话。 那时她刚从鬼门关被救回来,温楚楚打着探望的名义,嘴里却说着自己有孕的事,明知她有多期待孩子的到来,明知她再不能有孕,却一再于她面前提起子嗣一事,甚至还一脸羞.涩的说起自己有孕的事。 明面上是安慰她,实际上却是在炫耀。 当时她的精神状态差得不行,完全没想到温楚楚是故意的。 直到温楚楚离开,四喜实在是气不过,才忍不住将这些话转述给沈星阑听。 沈星阑听完自然也气得不轻,直接下令,往后不许晋王妃再踏入东宫一步。 苏长乐一开始并不想这样刺激温楚楚,但温楚楚刚才那些大不敬之话,林皇后听了却只用一句“口无遮拦”草草带过,摆明要她忍气吞声。 这些气,她上辈子已经忍得够多了,这辈子她不想再忍。 更何况,她不过是将温楚楚前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罢了。 就是不知道,温楚楚听完之后,会是如何反应。 苏长乐只知道前世自己听完温楚楚这些话之后,就此跌入痛苦绝望的深渊,再不曾离开过。 温楚楚自小产之后情绪便极度不稳定,如今听见苏长乐在她面前口无遮拦,一再提起子嗣一事,于心中积压多日的愤怒瞬间化做一团烈火,熊熊地将理智燃烧殆尽。 她倏地将手中暖炉砸向坐在一旁的苏长乐。 “太子妃!”四喜心头猛地一跳,正要扑过去替苏长乐挡下,便见苏长乐反应极快地将暖炉一手挥开。 “岂有此理!”林皇后拍案而起,怒声道:“本宫还在这儿,晋王妃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吗!” 四喜心疼的握住苏长乐的手,仔仔细细的查看有无受伤。 要是太子妃被那暖炉烫着,太子殿下怕是要责她一个护主不力。 苏长乐朝四喜摇了摇头,左手轻轻搭上自己的右手背,意示她退下。 四喜不安的看了太子妃一眼,见她面上并无异样,这才安心退回暖椅后头。 林皇后原本就不想让温楚楚到前厅见苏长乐,但她却又是哭又是跪,嘴里还说现在苏长乐恢复记忆,必定会和沈季青暗通款曲,若是不让她与苏长乐见上一面,她便要一头撞死在凤仪宫中。 温家虽然得罪了皇上,却依旧不容小觑,温楚楚要真在凤仪宫出了事,那么当初她想利用温楚楚拿下温家,斩断沈星阑背后唯一势力的目的可就功亏一篑。 林皇后完全没想到温楚楚没了孩子之后,便性情大变,要是早知道,她定不会将人留在身边给自己找麻烦。 温楚楚如今已不中用,却占着晋王妃的位置,本就教她心烦不已,现在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对苏长乐这个太子妃动手,长久下去,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看来为沈季青寻侧妃的脚步得加快才行,否则晋王府迟早会出事。 林皇后忍着怒意,强制让人将温楚楚带走之后,这才挥了挥手,命一旁宫婢将早就熬好的汤药端上来。 “本宫以前有孕时,也是害喜得厉害,这药是当初本宫和已退休的老御医求来的偏方,”林皇后收敛好心中怒意,温和的脸庞上,散发的全是慈爱的笑容,“服用之后不止能改善害喜,更对你的身子极有益助。” 方嬷嬷那日自承天门石阶滚下,两条腿都摔断,如今还下不得地。 林皇后也没想到,贴身伺候自己的两个人,居然一前一后都出了事,不得已,只能从凤仪宫内重新挑选的一位年轻姑姑当掌事宫女,伺候左右。 将汤药端到苏长乐面前的宫婢,正是林皇后新选的陈姑姑。 苏长乐看着眼前冒着热气如酱油般浓稠的汤药,面色微变。 林皇后自然不会蠢到赐她喝打胎药,但这药恐怕也真不是单纯的止害喜偏方。 恐怕掺了什么能让她慢性中毒,或是过几日才会发挥药性,让她滑胎的东西。 林皇后见苏长乐迟迟不动,不禁温声劝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这药可得趁热喝才行,若是凉了可会苦上许多。” 苏长乐微微攥紧手中帕子,撒娇道:“皇后娘娘,这药看起来好苦,您知道长乐从小最怕喝药,昨日长乐服下太医煎的药之后,便不再害喜得那么厉害,能不能不喝了?” “瞧本宫这性子,都忘了,你从小就怕喝药。”林皇后无奈地摇头一笑,在陈姑姑的搀扶下,优雅的来到苏长乐面前。 “本宫已经命人备好蜜饯,”林皇后捧起药碗,接过陈姑姑递上来的玉杓,轻轻搅拌,“本宫还记得,小时候你若在府里吵着不喝药,本宫就会将你召进宫,亲自喂你。” 林皇后准备的不知是什么汤药,不止难闻,闻起来还有一股子酸味及霉味。 陈姑姑端进凤仪宫时,苏长乐的胃便翻腾得厉害,如今林皇后将药凑在唇边,那股恶心感更盛。 苏长乐面色煞白,摇头道:“这药有股霉味,长乐一闻就想吐。” “正所谓良药苦口,既然苦,味道自然不会好闻到哪里去,太子妃再过十个月就要当娘,怎得还如此娇气。” 林皇后盛起一小杓汤药,垂首轻轻吹了几口,俯身弯腰,将玉杓凑到她唇边,面上笑容温柔似水。 “来,本宫喂你。” 林皇后纡尊降贵亲自喂药,苏长乐若是拒绝,这事怕是马上就会传到皇上耳中。 她看着林皇后,又垂眸看了眼近在眼前的玉杓,终于微微张开嘴。 林皇后点了点头,面上笑容越发和蔼:“乖,莫要怕苦,一口气喝下便是。” 玉杓刚抵进嘴中,汤药还来不及入口,那股难闻至极的气味,直直冲上脑门。 苏长乐抵不住胃里阵阵翻腾,哇地一声,张口吐了起来。 林皇后闪避不及,被吐得浑身污秽,狼狈不堪。 她与沈季青一样,人前向来从容优雅,身为都察院右御史之女,从小养尊处优,更别提她如今已贵为一国之母,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林皇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净是嫌恶,反手重重地将苏长乐推开。 药碗及玉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候在一旁的陈姑姑与四喜同时惊叫出声。 陈姑姑急忙掏出干净帕子,手忙脚乱地为林皇后擦去面上及身上的秽物。 四喜连忙扶住苏长乐。 沈季青进到凤仪宫时,见到的便是如此乱混不堪的情景。 “太子妃再三言行无状,”林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完全压抑不住近日来心中的暴躁,“来人,将太子妃带到佛堂上禁闭思过,没本宫的允许不许踏出佛堂一步!” 宫婢们面面相觑,正要上前,就听沈季青厉声喝道:“都给本王住手!” “母后万万不可。”他快步来到林皇后面前,接过宫婢递上来的干净帕子,亲手替林皇后擦拭。 “三哥若是知道您将人关到佛堂,定会一状告到父皇面前。” 林皇后脸色难看:“本宫亲自喂她喝药,她却吐了本宫一身,本宫不过是让她到佛堂上禁闭思过,并无任何责罚,就算皇上知道,也不会说本宫罚得太过。” “太子妃如今有孕在身,害喜并非她所能控制。”沈季青脸色铁青,“母后,儿子今日进宫便是要告诉您,两位舅舅出了事,太子妃有孕,佛堂阴寒森冷无比,她腹中胎儿若是有个万一,父皇定会怒上加怒!” 宣帝极为宠爱太子,自然重视太子妃的腹中胎儿,苏长乐现在可说尊贵无比,沈季青完全想不透母后为何不听他的劝告,一而再、再而三就是要找苏长乐麻烦。 林皇后听见儿子的话,脑袋陡然“嗡”的一声。 “你舅舅他们出了何事?” 由于刚才林皇后将宫婢侍卫们都唤了进来,沈季青自然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等私密之事。 沈青季摇头:“这件事如今还未传到父皇耳中,尚有挽救的余地,母后还是尽快浴沐更衣,与儿臣一同商讨对策,才是当务之急。” 林皇后看了眼苏长乐,满腹怒火无处可发,正想叫人再端一碗药上来时,凤仪宫却传来“太子殿下到!”的禀报声。 方才沈季青进来凤仪宫时也有禀报,只是过于混乱没人注意到。 “太子妃,殿下来了。”四喜见苏长乐吐得不停,早就急得双眼通红。 那汤药的味道实在过于难闻,苏长乐是真的恶心难受,并不是在演。 她扶着椅背,吐得天昏地暗,几乎连胆汁都快吐出来,耳朵嗡嗡作响,完全听不见四喜的话。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完全不嫌弃她的一身狼狈,直接将她揽进怀中,抱了起来,苏长乐才发现不知何时赶过来凤仪宫的沈星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凤仪宫的,也不知道沈星阑刚才在林皇后面前说了什么话。 只依稀记得沈星阑似是大发雷霆,记得他身上淡淡的沉木香萦绕在鼻尖时,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瞬间减轻许多。 待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沈星阑抱上轿撵。 “可还恶心得厉害?”沈星阑捏着帕子,将她脸上泪痕细细擦去,动作十分温柔。 见她乌黑的鬓发中渗着冷汗,脸色比外头的落雪还要白,心中怒不可遏。 苏长乐嘴唇微微地张开,一下一下的呼着气,鼻腔里极其轻淡地哼了声:“不。” 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环抱住沈星阑的劲腰,苏长乐将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胸-膛之中,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 沈星阑进凤仪宫时,身上还披着大氅,那件大氅已经毁了,上轿前就被他脱下来扔到一旁。 苏长乐就这么挨在他怀中许久,才终于整个人缓过来。 “林皇后说她有一道治害喜的偏方,备了汤药硬要喂我喝,我直觉那药有问题……” 她说到一半,沈星阑忽然扳过她的下颚,另一只手往她嘴里塞了什么。 清爽甘甜的滋味瞬间在嘴中扩散开来。 “……” 沈星阑哪来的饴糖? “甜吗?” 在大齐,饴糖是普通百姓在吃的,宫里的妃嫔们的甜品都是更为珍贵的蜂蜜。 苏长乐从沈星阑怀中抬起头,满眼困惑的看着他。 甜滋滋的饴糖入口即化,满嘴的腥酸苦味都瞬间消逸无踪,就连心里头都像是吃了饴糖一样甜滋滋的。 苏长乐细细品尝那甜滋滋的味道,直到在嘴里化完,仍不自觉地.舔.着嘴唇。 沈星阑心疼地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见她嘴馋的模样,拿起被扔在一旁的纸袋,从里头摸出几块碎的饴糖块,捻了一块,塞进她嘴里。 苏长乐认出那是百锦堂特有的纸袋。 沈星阑见她嘴里含着糖,两腮鼓鼓地瞪着自己,那模样简直再可爱不过,感觉整颗心都要被融化了。 苏长乐美目微眯:“所以殿下一夜未归,是自己偷溜出宫出玩了?” 她突然有点生气怎么办! 沈星阑摇头:“没有偷溜出宫玩,孤昨夜是到慎刑司审问那名采购爆竹的宫人,审了一整夜,才终于让他松口招供,一大早又收到消息,说已经寻到那名歌女的踪迹,但孤当初只给过底下的人画像,他们无法确定那名女郎是否就是孤要寻的人,孤才会出宫一趟。” 沈星阑眉眼微弯,乌黑长睫低垂,眸色温柔的看着她。 “孤出宫时,让秦七去百锦堂跑腿,才带了这些东西回来,孤若要偷溜出宫玩,定会带上你,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独自享乐。” 沈星阑说着说着,眼中流露愧疚与懊悔的自责:“是孤不对,孤不应该急着确认那名女郎是否就是那名歌女,孤应该先回东宫一趟,带你一块出宫才对。” 苏长乐脑袋靠在他起起伏伏的胸-膛,仰着头,看着一字一句认真解释的男人,眼眶突然一阵热。 其实她刚才在凤仪宫一点感觉也没有,心里也不觉得不痛快,反正她早就知道林皇后是什么样的人。 但不知为何,在听见沈星阑跟她解释,在看到他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在想起他刚刚在凤仪宫勃然大怒,护着自己的模样时。 她以为并不存在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了上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沈星阑见她眼睛红了,立刻放下纸袋,心疼的碰了碰她的额头,沉声道:“没事了,林皇后接下来会很忙,再没时间召你过去凤仪宫,更没办法寻你麻烦。” 其实林皇后找她麻烦也没关系,不过听见沈星阑的话,苏长乐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 沈星阑又不知道林皇后会寻这样的理由,想借机逼她喝药,他又何错之有。 苏长乐靠在他怀中,想起他方才说寻到了歌女,立刻问道:“所以那名女郎,真的就是前世那位歌女吗?” 第 53 章 榻上少女凤目微闭, 雪腮一片潮|红,柔软的朱唇轻咬,似在忍耐什么, 眼尾桃花意渐浓, 宛若盛开的花朵, 娇艳欲滴,诱人采撷。 苏长乐好不容易撑坐起身,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 蓦然跃入一道杏黄身影。 来人身上的衣着样式很是眼熟,镶金托云龙纹玉带, 四爪蟒袍。 姿容绝伦,昳丽无双。 她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心头骤然慌乱,那人却已踉踉跄跄的被人推了进来。 高大身影步伐不稳的扑到榻前, 带着浓烈的酒气和炙|热的气息朝她压|下|来的同时,门口随之刮起一道疾风。 房中骤然一片昏暗,房门同一时间被人“啪!”的一声, 紧紧关上。 ※ 苏长乐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她的胸-口迅速起伏,两耳嗡嗡直响,环顾四周,看清楚眼前景象,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她跟在母亲身后, 宴席还未开始,那只是她的前世,今生她必不会再重蹈覆辙。 苏长乐随着苏母步入殿内,见几名贵女神态娇羞, 掩嘴窃笑,目光时不时往某一个方向飘去,含羞待怯。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只见玉冠玄衣,肆意风流的少年正与七皇子及温大公子站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 苏长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昔日这种宴席,沈星阑通常都是赶在最后才来,今日却早早就过来,还惹得不少贵女芳心暗动。 她想起响了大半晚的砸石子声。 沈星阑该不会彻夜未眠,她不予理会,他便早早过来温泉行宫堵她? 像是要印证她心中的猜测那般,原本意兴阑珊的少年,发现她的身影之后,双眼骤然一亮,立刻朝她挤眉弄眼,似是在问她为何昨夜不开窗。 幼稚鬼。 苏长乐低下头,假装自己看不懂他的意思,随着苏母一同入了座。 沈星阑见她刻意回避,眸色暗沉一瞬。 …… 苏长乐的身边一直都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叫平儿,一个叫四喜。 四喜是相府的家生奴,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平儿则是她七岁入京那年林皇后特地赏给她的。 入席之后,她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为她添茶倒水的平儿。 现在想来,前世在茶水中动手脚的,应当就是平儿。 她初入京时得帝后青睐,所有人都说她有福气,可谁能想到这根本不是福气,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划。 帝后入座,宴席开始,殿内扬起轻快乐声,宫婢穿梭来往,苏长乐却未曾动筷。 苏母觉得奇怪:“乐乐怎么了,怎么不吃?” 苏长乐哪敢吃,茶水更是不敢碰。 “不饿。”她摆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摇了摇头,指向宴席上那些翩然起舞的舞姬,眉眼弯弯的夸赞:“她们好漂亮。” 她看得目不转睛,面上尽是惊喜,像是从未见过这等盛大场面那般。 可苏长乐哪里没见过?她自幼深得帝后喜爱,宫宴都不知出席过多少,想到这,苏母眼底闪过一抹哀痛,不再勉强。 男女分席而座,沈星阑就坐在宣帝右手边的席位下第一位,苏长乐则是在皇后左手边,位于温夫人与温楚楚之后,与苏母同坐第五位。 沈星阑的位置其实就在她斜对角。 苏长乐目光从舞姬身上,悄然移向沈星阑,只见宣帝与太子言笑晏晏,父子俩不知在说什么。 宣帝:“太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也是到了该纳太子妃的时候,今日这京城里高门大家之女来了不少,若是相中了哪家贵女,便与父皇直说,父皇定为你指婚。” 沈星阑低头笑了笑,抬眸环顾四周时,恰与偷摸看他的苏长乐目光撞上。 苏长乐:“……” 人果然不能干坏事。 她耳根微热,若无其事的别开眼,继续看歌舞,沈星阑眼中的笑意却是掩不住。 宣帝见原本意兴阑珊的儿子忽地弯起了唇角,不禁失笑问道:“可是看中了谁?” 沈星阑收回目光,摇头:“儿臣已有心仪之人,只是这心仪之人不可说。” 宣帝听见太子已有意中人,顿时来了兴致,挑眉笑道:“何来不可说?” 沈星阑抿唇不语。 宣帝面上笑意更盛:“究竟是哪家的姑娘需要你这般藏着拽着?” 沈星阑低头喝了一杯酒,还是不说话。 宣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未再多言,倒是身旁的林皇后忽然凑近,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的说了什么。 “温二?”宣帝听完后皱了下眉,“嘶”了一声,压着嗓子低声道:“温二朕想留着给老四当正妃,毕竟她与长乐情同姐妹,若当了老四的正妃,定能与长乐相处融洽,如此一来对苏家也算有个交待。” 沈星阑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听见宣帝的话,眸色陡然沉了几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眼角余光再次瞥向苏长乐,见她碗筷丝毫未动,嘴角微勾。 就在要收回目光之际,却见苏长乐身旁的贴身丫鬟失手将酒水洒在她身上。 沈星阑脸色立马沉了下去,眼神有一瞬的阴狠,接着扫向左手边的沈季青。 沈季青温润如玉的面上依旧带着儒雅的笑容,只是喝酒的动作却好似没有停过。 苏长乐来到行宫之后没看过他一眼,方才甚至还偷瞄沈星阑,不小心与沈星阑对上眼时,白皙的小脸上甚至泛起一抹娇|羞的红。 沈季青心中毫无来由的涌出一股妒忌感,醋意直往脑门冲。 扶着桌案的手背爆出条条青筋,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上,一杯接着一杯,眼中阴郁浓得化不开。 “对不起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姑娘宽恕奴婢。”平儿一脸惶恐,跪伏于地,磕头求饶。 苏长乐面上笑意淡了下来,眉心微蹙。 她没想到不过一个恍神的功夫,就让平儿得了空。 她就不该分心去看沈星阑。 苏母皱眉,睨了平儿一眼:“怎的这般冒冒失失?” 四喜连忙拿着帕子,低头替苏长乐擦拭,擦没一会儿便朝苏母摇头道:“夫人,姑娘身上沾的是酒水,怕很难擦干净。” “乐儿又不喝酒,怎么就添酒水了?”苏母稍靠近女儿就闻到酒味。 苏长乐今日一袭雪白色的银线绞珠纱衣,酒水潵的位置恰好是在胸|口处,不止显眼还不雅羞人。 苏母见纱衣沾上酒水之后已透得有些明显,少女娇|嫩的肌肤与粉色抹胸若隐若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样不行,乐儿随我来,我这就带你去换套衣裳。” 苏长乐睨了平儿一眼,目光掠过一丝冷意,摇头:“阿娘我不要换衣裳,回家再更衣便是。” 平儿跪伏于地磕头连连,苏母又站起身,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苏天扬见母亲面色不对,立刻过来询问发生何事。 “不可胡闹,现在就随娘一块去换衣裳。”苏母低声斥道。 苏天扬瞧清发生何事,面色一变,立刻回过身去,不再多看,命四喜拿来披风。 苏母接过披风替女儿披上:“乐乐乖,听话,赶紧随娘去更换衣裳。” 就在母女两人准备离席时,却见皇后身边的梁姑姑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喊住苏母。 苏长乐的心当下就直直沉了下去,眉心微蹙,掩在披风下的双手不安的交握。 “奴婢见过丞相夫人、见过苏小将军、苏大姑娘。”梁姑姑膝屈行礼,“皇后娘娘有要事要与苏夫人商谈,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苏母脸色微变。 苏天扬剑眉紧蹙:“要不我带妹妹去更衣。” 苏母低声轻斥:“胡闹。” “乐儿先在这儿等娘,待娘见完皇后娘娘就带你去更衣。” 苏长乐闻言松了口气。 她巴不得就待在这儿,哪也别去,待在人多的地方才安全。 就在她要落座之际,温楚楚却起身靠了过来。 温楚楚笑:“不如就由我陪乐乐去更衣罢。” 苏长乐手指蓦然弯曲。 苏母正要开口回绝,梁姑姑却笑道:“那么奴婢就派人过来引二位姑娘前往更衣。” 梁姑姑又接着歉笑道:“还请苏夫人莫要让皇后娘娘久等,赶紧随奴婢过去。” 苏母犹豫片刻,苏长乐却是不由分说坐回席间,任性的哼了一声:“我不去,我要在这等娘回来。” 温楚楚于她身旁蹲下,柔声笑问:“乐乐这是怎么了,你在殿内披着披风会太热,你瞧,你脸上都出汗了。” 苏母还想说什么,梁姑姑却已敛起面上笑容,肃容道:“苏夫人,请。” 苏母无法,只能随梁姑姑离去。 温楚楚靠在她耳畔,继续轻声劝道:“乐乐如今坐在如此高位,万不可过于招摇,免得让那些高门大家之女看笑话。” 温楚楚倒是了解她的脾性,七岁时的她初来京城时,的确最讨厌自己被当成笑话看。 苏长乐双手拳握,面上一副为难的模样,就在她想开口拒绝,继续装任性,原本离去的梁姑姑却又返了回来。 梁姑姑:“娘娘说了,平儿是当初娘娘赏给姑娘的,如今平儿这般笨手笨脚,娘娘知晓之后心中过意不去,特地命奴婢为姑娘准备了一套新衣裳,让奴婢过来引您到偏殿更衣。” 宣帝进来时,刚好听见苏相一家三口的对话,自然也听到沈星阑那一番话,面色凝重地斥喝:“阑儿莫要胡言乱语,今日之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自会给苏家一个交待。” 屋内众人见到皇上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免礼。”宣帝摆手,快步来到榻前,见到沈星阑浑身是血,心中蓦地窜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 “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为何会伤成这般?” 苏天扬拱手答道:“回皇上,臣破门而入时,殿下已神智不清,殿下恐怕是怕自己犯下错事,所以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持清醒。” 宣帝皱眉:“太子不是醉酒而已,何以神智不清?” 其中一名替太子治疗伤势的太医答道:“回皇上,太子殿下恐怕不是单纯的醉酒,依臣多年经验,再由殿下的行为及反应推断,殿下恐怕是中了‘飞燕喜春散’。” 宣帝见多识广,又如何不知太医口中的“飞燕喜春散”为何物,当下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你现在立刻就去四皇子那,看看他是不是也中了此物!” 沈季青所处的房间离这并不远,太医很快就又回来,直言四皇子的确也中了此药。 宣帝立刻又派太医去检查太子刚才所饮的酒水是否有异,果不其然,残余的酒水里的确掺有飞燕喜春散。 不止太子的酒里有,就连四皇子的酒里也有。 沈星阑闻言,挣扎着起身,神色担忧:“四弟的酒里也被人动了手脚?四弟可出了什么事?” 宣帝想起沈季青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俊脸蓦地一黑:“他与温二犯下大错!” 沈星阑双手虽已包扎完毕,但光是撑着手坐起身,伤口就又全都绷开,血流不止。 太医们七手八脚将他扶起:“殿下手臂上的伤口实在太深,现下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万不可有过大的动作。” 沈星阑却是不予理会,径自朝宣帝拱手说道:“儿臣恳请父皇解除苏姑娘与四弟的婚约,儿臣亦需为今日之事负起责任。” 宣帝对太子一向纵容宠爱至极,如今见他面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却是静默片刻,语气难得严肃了一回。 “太子慎言,方才你也听到太医的话,你和老四的酒水里都被人动了手脚,显然你俩都遭人陷害,此事又如何轮得到你负责,更何况,长乐和你不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吗?朕会全面封锁此事,不会有人知晓……” 苏泽见皇上想息事宁人,登时就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小女即便只余七岁心智,但她依旧年已及笄,她与太子共处一室,虽未铸成大错却也清白半毁,臣不敢痴心妄想小女能当太子妃,只希望皇上能解除她与四皇子的婚约,不论将来如何,臣都愿意养她一辈子。” 温楚楚是温府正经的嫡小姐,如今她**于沈季青,于情于理,沈季青都需负责,苏泽早就知皇上有意替沈季青另寻正妃,今日一事,温楚楚将毫无疑问坐上正妃之位。 苏泽如何也不可能让女儿嫁进晋王府当侧妃,更不可能让她往后余生都得看温楚楚的脸色度日。 今天这一桩事,不管是意外或是人为,苏温两家的梁子可说是结上了,此时不解除婚约,欲待何时。 就在宣帝头痛不已,正沉着脸思考,究竟要不要答应苏泽的同时,沈星阑再次语出惊人:“儿臣虽未犯下大错,可儿臣却已经碰过苏姑娘。” 苏泽听见女儿被轻薄,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简直要气炸,顾不得皇上就在一旁,气急败坏地追问:“太子殿下碰了小女哪儿?!” 沈星阑微微别过头,耳根微红,低声说道:“一开始孤以为是梦,直到孤情不自禁的亲了她,发现怀中的温香暖玉如此真实及美妙,才惊觉这原来不是梦。” “孤并非有意冒犯,发现不是梦之后,孤就立刻放开她、远离她,只是孤时常做这个梦,才会一时分不清是在梦中或是现实。” 这下不止苏泽气黑了脸,就连苏玉也都沉下脸来。 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常做这个梦?! 听见太子时不时就梦见自己闺女,苏泽登时气得想冲上去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苏天扬却是一脸无奈,扶额摇头,仿佛他早已见怪不见,习以为常。 苏长乐一脸茫然的看着沈星阑,心中满满的疑问:沈星阑何时碰了她,还亲了她,她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她还没醒来时亲的吗?! 他还说,他一直梦到她? 苏长乐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宣帝闻言,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知晓太子自幼莽撞,却不知他竟莽撞至此,屋里的太医都还在,居然就这般口出狂言。 他立刻命太医们退出门外。 待太医离去,宣帝才从嗓子眼里头挤出几个字:“想来太子深受迷|情|药的影响,仍有些神智不清──” “儿臣十分清醒,恳请父皇成全儿臣。”沈星阑不顾太医们离去前的警告,翻身|下榻,撩袍跪地。 作者有话要说:  苏长乐:太子哥哥太犯规了! 沈星阑:嗯?孤哪里犯规了?囡囡那么可爱才叫犯规。 苏长乐:o(▽)q 感谢ea小可爱的地雷,爱你鸭,么么啾! w ,请牢记:,,, 第 54 章 20201021三生糖 第一章 苏长乐从没想过她和沈星阑最后一次见面会是这般。 她原为丞相嫡女, 身份矜贵,从小受尽万千宠爱,如今却身着囚服, 嘴里堵着破布, 双手牢牢反绑于身后。 苏长乐抬头看了眼城墙上的沈星阑,再看向他身旁与她一样狼狈的林皇后,暗淡双眸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元庆二十一年, 宣帝驾崩, 传位太子沈星阑,丧钟敲响,御林军叛变, 大开北城门,四皇子劫天牢领兵入宫,后于承天门前陷入苦战。 “沈季青, 你母后的命在孤手里。” 利剑抵上林皇后颈畔,弓箭手们齐齐将箭矢对准四皇子沈季青。 沈星阑居高临下, 一双眼毫无温度, 目光掠过她时亦不曾停顿。 苏长乐却是在与他四目交接的那一瞬,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承天门城墙上,一袭雪白长袍,容颜如玉身姿如松, 矜贵冷峻的太子殿下,是她的夫君,她曾贵为太子妃,如今却成阶下囚。 沈季青对沈星澜的威胁之语不以为意,反而姿态慵懒地将人揽在身前。 儒雅温润的男人微笑俯身,薄唇轻靠于她耳畔, 似情人般亲密低语。 “乐乐,别怪我,我啊,是真的自小就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要怪就怪三哥他也喜欢你。” 话落,他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扫了沈星阑一眼,手中利刃不甘示弱地抵上她雪白脖颈。 利刃划开娇|嫩的肌肤,嵌进肉里,鲜红血液顺着刀锋淌下。 她呼吸一窒,疼得闭上眼。 早在一年前,苏府背上莫须有罪名、她被关进天牢那一刻起,就已对沈季青恨之入骨,如今听见他这番惺惺作态的话,这一年来压抑着的痛苦、不甘,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恨意,瞬间翻涌着堵到了喉咙口。 沈季青为了皇位还有什么事没做过,青梅竹马可利用,未婚妻可拱手相让,就连年少时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的练字也全都别有用心。 想起陷她入狱那封书信上的字迹,她就恨不得与沈季青同归于尽。 苏长乐疼得黛眉紧蹙,脖子上的鲜血异常刺眼,她的夫君沈星阑却仿佛视若无睹,神色始终冰冷淡漠,无半分波动。 双方人马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沈季青唇角却噙着胜券在握的笑。 他慢悠悠地说:“三哥,她和皇位,你只能选一个。” 沈季青似不在乎任何人的生与死,禁军团团包围,母后命在旦夕,他面若春风,微微的笑着。 只有苏长乐知道,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更紧了一些。 她知道,沈季青也会怕,他没有退路,只要沈星阑舍了她,就可将他一网打尽。 就在她做好心理准备,等着沈星阑下令放箭,却听到他让人打开城门。 兹事体大,底下的人自是不肯从,禁军统领站在他身旁激动的说着什么。 大概是在劝他要以大局为重。 苏长乐有些恍惚。她与沈星阑成亲近八年,说好听是相敬如宾,实际上却已降到最冰点。 当年她不知庆功宴上的真相,更不晓得沈星阑也是遭人陷害,和她一样茶水中都被人动过手脚,忘了是自己在神智不清下先行撩拨,逼得他退无可退溃不成军。 只以为他为夺弟妻不择手段,无论他再如何解释,为她和苏家做了再多的弥补,她始终对他冷淡疏离。 这几年来他们分明没有情份可言,为何事到如今他还是如此意气用事的不肯舍? 够了,这么多年来他对她所做的弥补已经够了,她一点也不想他拿命来赔。 弃江山保她,他必死无疑。 苏长乐定定的看着城墙上,素来杀伐果决从不对敌人仁慈,如今却做出胡涂事的男人,忽然笑了。 该死的人是沈季青而不是他。 苏长乐闭眼,狠狠地往前一撞。 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瞬间将她紧紧笼罩,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再无力支撑她,身子倏地瘫|软。 恍惚间,她听见刀剑落地的哐当声响。 意识渐消,耳边喧嚣渐寂,萦绕鼻端的松木清香却异常地清晰起来,原本轻拥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带着颤|抖的怀抱,陌生却又熟悉。 年少时,这个人也曾这么抱着她,眉眼温柔,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她为妻。 当时她信以为真,用整个青春去喜欢他,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早在最初的接近,便都是别有居心。 ※ 元庆十三年 秋意微寒细雨霏霏,相府气氛紧张,明月轩灯火通明,丫鬟婆子来来去去。 苏长乐从混沌中醒来,只觉浑身上下的每块骨头都疼得发颤,尤其是她的头。 她觉得奇怪,自己分明是撞剑而死,疼得地方应该就只有脖子才对,怎么会全身像被千军万马辗过一样的疼。 难不成死后沈季青便将她随手一扔,放任两军践踏? 苏长乐意识还不太清楚,耳边除了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外,还有着三两交谈声。 “落马?囡囡怎么可能落马,她从小在边关长大,天天跟马儿在一块,自小驰骋马背骑术精湛,如何无缘无故落马重伤?” 这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阿爹。 “回大人,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姑娘骑术再好也架不住,若非四皇子舍命相救,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清风素来温驯,何故发狂。” “不是姑娘自己的马,是温家的马,姑娘和温二姑娘一时兴起,去了温家马场比试骑射,头两圈还好好的,再来便出了事。” “岂有此理,现在就去给本相备轿,本相要到大将军府一趟。” “老爷,囡囡再过两个月便要和四皇子成亲,你万不可能再平添事端,更何况囡囡和楚楚的感情那么好,她要是知道温二姑娘因而受罚也会难过。” “什么叫平添事端?若非囡囡命大,这一摔恐怕连命都要没,你看看囡囡的头,都摔成了什么样。我苏泽的宝贝女儿伤成这样,我上门讨个公道还错了?马是温家的,他温家今日必得给个交待才行!” 落马?成亲? 他们在说什么,她不是早就被沈季青退婚,被迫嫁给了沈星阑? 苏长乐下意识抬手摸摸脖子,想确认一下有无伤口,却才一动就疼得冷汗直流,细碎低吟出声,“疼……” 原本欲转身离去的苏泽顿下脚步,快步回到女儿榻前。 他从小到大可从来没听女儿喊过一个疼字! 那该死的温彦辰,连自家的马都管不好,要如何管好御林军,明日上朝定得好好参他一本才行。 苏泽听到女儿喊疼,简直快要心疼死。 苏母已坐在榻上,满眼不舍,道:“囡囡莫要乱动,你落马时硌着了头,手骨又险些被马一脚踩断,所幸四皇子救得快,太医说只受了皮肉伤并无大碍,静养些时日便好,要不然娘真的不敢想象你会如何。” 苏长乐认出母亲的声音,心头一跳,忍着痛挣扎的睁开眼,果然入目便是娘亲盈满担忧的面容,再往旁一看,负手而立不苟言笑的父亲肃容也跟着落入眼底。 她的眼睛蓦地酸涩胀痛,一下子模糊起来。 这是死前最后的幻境?是阿爹和阿娘来接她了? 苏长乐的性子从小就倔,不爱在人前示弱,就连前世被囚在天牢一年多的日子里,都不曾掉过一滴泪,如今再见双亲眼泪却突然流了下来。 “阿爹、阿娘……” “囡囡哪里疼?”苏母见向来要强的女儿突然落泪,心疼得受不住,转头看向苏父,“囡囡从小大到都不曾这么哭过,如今哭得这么厉害我实放心不下,老爷还是再差人追上太医,让他们回来给乐儿再瞧瞧比较稳妥。” 苏泽看女儿泪流不止的模样,心也是一抽一抽的疼,点头道:“皇后娘娘派来的太医们才刚走不久,我这就叫人追上。” 苏长乐落马为四皇子所救,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林皇后的耳里。苏长乐年幼时林皇后便待她极好,疼得就像亲生女儿,对她异常地疼爱。此次落马,林皇后一听见她出事,立刻就派了好几名太医到相府为她看诊。 她七岁随父入京,深得帝后青睐,入太学之后又结识一众皇子与公主。京城贵女无一不羡慕妒忌她的好福气,都说她命中注定贵人多,待与四皇子大婚,就只剩享不完的好日子。 苏长乐怔怔的看着双亲,茫然环顾四周,发现屋内所有陈设都如她出阁前所居的明月轩毫无二致。 头和身上的伤也疼得钻心刺骨,她确定这不是幻境。 随着心跳一下下加快,苏长乐茫然渐散,看着眼前尚健在的双亲,眼底掠过一抹思量。 按眼前情况推得,她现在还是沈季青的未婚妻,并且在大婚前夕忽然落马。 她这是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 前世她摔断手,不得不后延婚期,却不想这一延,就出了大事。 原本该嫁给沈季青的她却成了太子妃。 苏长乐曾以为沈季青也是喜欢她、对她有情意的,毕竟在她十三岁那年,沈季青亲自跟皇上求了赐婚。 可那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却不曾顾虑过她的清白和性命。 苏长乐闭上眼,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还记得前世庆功宴上发生的那些荒唐事。 前世她和沈星阑于庆功宴上一夜荒唐,宣帝震怒,言官弹劾失德,百姓失望透顶,沈星阑声名一落千丈。 她身为四皇子的未婚妻,却被众人撞破和太子行苟且之事,不止被退婚,还沦为京城笑柄。 世人笑她水性杨花,贪得无厌,为进东宫不择手段。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沈季青蓄谋已久。 想起沈星阑为了弥补她的过分执着,沈季青为了皇位对她的狠心绝情,苏长乐眸色暗了暗。 如今这些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苏长乐闭上眼,心中思绪万般繁杂。 她不知道为何这一世没摔断手,她只知道,这一世就算她手没断,也绝不嫁沈季青。 她不能坐以待毙! 苏长乐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眼眶一红,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阿娘,我们回边关好不好,他们都笑我是没教养的野丫头,我不喜欢这儿,你和阿爹骗我,这里一点都不有趣……”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苏泽听见女儿的话,猛地回头,苏母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女儿。 “囡囡这是怎么了,我们都进京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又说要回边关?如今囡囡与四皇子就要大婚,谁又敢笑──”苏母慌张地摸上她的脸,似是想到什么,陡然一僵。 苏母记得,女儿七岁刚入京时,的确曾被同龄的贵女们如此嘲笑过。 苏长乐从小在边关长大,女工女红她不会,骑马射箭倒是样样通,和那些在京城长大的贵女们截然不同。 当时京城里的那些世子与贵女们,一个个都瞧不上她,笑她是个只会爬树打架的野丫头。 苏长乐茫然地看着苏母,“四皇子?爱上书屋就只认识了温二姑娘和晋安公主。” “平儿虽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的,但她却早已是苏府的奴婢,是你身边的人,今日也是苏府没能教好她,才害得皇后娘娘如此费心,若是乐乐闹脾气拂了娘娘的好意,那便是我们苏府的过错。” 苏长乐又何尝不知这些,可她却不能跟二哥说,她知道林皇后这个赏赐不怀好意,所以她不能去。 梁姑姑听见苏天扬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苏二公子说得极是,苏姑娘切莫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见苏长乐仍没有起身的意思,梁姑姑又接着说:“今日的庆功宴是皇上特地为太子举办的,不止庆贺太子凯旋,还要为太子挑选太子妃,苏大姑娘若是要这么闹脾气,那不止是拂了娘娘的好意,也同等拂了皇上的脸面,若是皇上一个怪罪下来,相爷再如何得皇上的眼,那也是要遭殃的,这可万万不成啊。” “苏大姑娘还是敢紧随奴婢同去偏殿更衣,莫因这等小事触怒龙颜。” 苏长乐咬了咬唇,不着痕迹扫了对面的沈星阑一眼,见他虽被几人团团围住敬酒,面色却与平时无异,高悬不安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 前世沈星阑在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如今他面无醉意,应当没事。 她深吸了口气,衣袖的指节虽已用力捏到泛白,面上却是不显半分,朝着梁姑姑甜甜一笑:“长乐怎么可能辜负娘娘的心意。” 话落,起身随梁姑姑离席。 温楚楚快步跟上,红唇弯起一抹诡异弧度。 三人步出正殿大厅,穿过宽敞的庭院,回廊曲水,楼台庭阁,凭着前世的记忆,苏长乐知晓这是去偏殿的路。 掩在斗篷下的双手紧攥,她真是没想到林皇后为了成事,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她带离。 温楚楚与她并肩而行,见她异常安静,朱唇微勾:“乐乐别怕,有我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梁姑姑听见温楚楚的话,轻声笑了笑:“温二姑娘说得极是,这行宫内的每一处,皆有御林军巡逻,极为安全,苏姑娘莫要担心……” “担心”二字未落,苏长乐后颈蓦然一痛,转眼失去意识。 梁姑姑与温楚楚却是若无其事地停下脚步,相视一笑。 ※ “你冷静一点……你清醒一点!” 那人满身酒气,平时低沉清冽的嗓音,如今沙哑得不象话,说话时酒气与热气一同落在她脸上。 她分明热得极不舒服,可当她抓住那人衣袍下肌|肉紧|实的手臂时,居然教她莫名的想与之亲近。 柔若无骨的小手数次被挥开、拉下,柔荑的主人却像疯魔一般,不屈不挠一个劲的往前攀附,举手投足,极尽蛊惑。 一退一进间,芙蓉色的华衣一点点皱起来。 似白雪般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如春日庭院里枝头盛开的桃花瓣。 彼时她并不知,那双猩红双目下,究竟压抑着何种不为人知,何种早已深藏许久的独占欲。 “苏长乐!”眼前人突然低喝一声,似在强忍着什么,声音明显带着压抑的喑哑。 这一声没能阻止一切,她依然面色绯绯,眼神迷离得教人控制不住心跳。 她一直被推开,不断的被推开。 浑乱之际,耳边又是一声斥喝:“不要靠近孤,离孤远一点!” 画面随着模糊不清的意识断断续续。 她只记得,当那人要再度狠狠将她推开之际,她迷迷糊糊的叫了他的名字。 “沈星阑……” 她并不知晓,这三个字落在他耳中时,是如何的细柔娇甜。 如何的使人溃不成军。 软玉温香终扑入怀,直逼得人难以自持。 那人终未再推拒抵抗,反手将她紧拥入怀。 ※ 苏长乐猛地睁开眼,从浑沌中清醒过来,只觉得梦里挥之不去的那团火,仿佛跟着漫到了现实之中。 额间冷汗涔涔,背上衣衫尽湿。 她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熏笼温暖,房中微微昏暗,一旁窗棂透进来的微弱亮光,依稀可见一旁精致华美的锦被,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芙蓉纱帐。 她呼吸一窒,惊恐的爬坐起身。 掌心刚往下撑,便觉触感有异,不似寻常床榻,浓浓的酒味亦是随之窜入鼻端。 “啊!!!” 她被吓得心脏猛烈一缩,瞬间尖叫出声,一面低头确认自己有无衣衫不整,一面惊慌失措爬下|床榻。 作者有话要说:  苏长乐:沈星阑!我还没洗漱! 沈星阑:没事,孤的囡囡何时都是香的。 苏长乐:…… 下章歌女登场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可爱:桃子oo 1个;爱你鸭,笔芯!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可爱:大鱼向东流 1个;爱你鸭,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是康崽太菜 20瓶;爱你鸭,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一只咕噜 11瓶;爱你鸭,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松本兔奈 10瓶;爱你鸭,笔芯!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得因生日节辰、送路洗尘,受诸人礼物,违者以赃论。”引述于《元典章·台纲卷·体察》《禁治察司等例》 w ,请牢记:,,, 第 55 章 几个太医再度围着苏长乐细心诊断, 但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苏长乐可能这一摔,就把七岁之后发生的事全都给摔没了。 消息很快就传回宫中, 林皇后得知后难以置信,可偏偏派过去几个的太医皆摇头叹气, 束手无策。 翌日, 沈季青与温楚楚得知苏长乐的情况之后,一前一后赶来相府。 “什么叫这八年来的事都不记得了?” “回王爷, 姑娘一直声称自己只有七岁,还哭闹着要回边关,言行举止也和平时完全不同。” 哭闹?他认识苏长乐这么久,可从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就连那日落马,头破血流的少女被他抱在怀中,也仍笑着对他说:“季青哥哥别担心,我没事。” 沈季青沉着脸的越过管事, 一手置于腰间,一手背于身后,大步流星的朝苏长乐所在的明月轩而去。 “王爷、王爷虽然您和姑娘再不久就要大婚, 但、但您也不可擅闯姑娘所在的院落, 请王爷莫再往前……”相府管事满头大汗的追了上来。 沈季青连停都没停, 直接将人挥开。 跟在他后头的温楚楚满脸愕然。 沈季青向来温润儒雅, 面上总带着如春风般的和煦笑意,无论见到谁都和颜悦色, 遇事镇定自若,是宣帝九位皇子中最好相处的一个,谦谦君子, 举手投足尽显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如今听见苏长乐忘了以前的事,居然失态到要闯相府后院,就算他对苏长乐无意,这举动也未免过于上心。 温楚楚宽袖底下的手慢慢地紧攥成拳,指节微微泛白,不动声色跟着他一块进到明月轩。 苏长乐这一摔,八年来的记忆都没了,好不容易有了淑女模样的闺女一朝回到解放前,满腹怒火无处可发的丞相大人,一大早就亲自驾马前去温大将军府,找温楚楚的父亲温彦辰理论。 房里只余苏母坐在榻旁哄苏长乐喝药,苏长乐紧紧皱着眉,一下撒娇耍赖,一下呜呜咽咽的哭,就是不肯喝。 “囡囡乖,这药不苦,娘也让人备好了蜜饯,喝完马上就喂你吃蜜饯。” 苏长乐不怕疼,可她最怕喝药的苦,小时候喝药也都是苏母这么哄的。 温楚楚一看到苏长乐变成这副模样,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涌出,嘴唇微动,仿佛难过到说不出话一般。 苏母见到沈季青进来,甚是讶异。 四皇子平时最讲究礼数,怎么今日如此失态。 “臣妇见过王爷。”苏母放下手里的药碗,朝他福了福身。 沈季青抬手制止,大步来到榻前,看着苏长乐的目光带着探究,仔仔细细地梭巡过她每一个神情。 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苏长乐为名动京城第一美人,雪肤乌发,琼鼻樱唇。平常笑起来时又纯又甜,如今双眼迷蒙,眼眶微红的模样,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述的妩媚,教人心生怜惜,忍不住想好好疼惜一番。 这还是沈季青头一次见到她哭。 美人落泪总是惑人心弦,尤其是像苏长乐这样纯真又妩媚的美人。 向来淡定自若的沈季青呼吸微窒,鬼使神差的上前一步,俯身探手。 他眼帘低垂,长睫半落下来,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将她笼罩住,仿佛早就习惯这样的亲昵,两人离得极近,鼻尖几乎都要贴到彼此,似要帮她拂去脸上的眼泪,又似是想将她拥入怀中。 温楚楚捏着帕子擦拭眼泪的手骤然一紧。 苏母柳眉微蹙,正要开口,就听见‘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只见苏长乐重重的掴了沈季青一个耳光,接着整个人往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 “阿娘,他是谁?哪来的无耻之徒,为何擅闯我的闺房还想摸我,快叫护院或阿兄们来把他赶走!”她背抵着墙,蜷缩着身体,紧抱双膝,眸底尽是戒备。 沈季青被打的猝不及防,只能硬生生挨下这巴掌,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与愕然,旋即恢复平静。 他佯装错愕的看着苏长乐,见她眼底的厌恶与冷漠仿佛要化作实质的利刃,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般,完全不像装出来的,心头莫名一紧。 苏长乐不会这样看他,她看着他时眼里总是闪烁着光芒。 沈季青揉着发疼的左脸,像是不太相信前几日仍羞涩而迷恋的看着他的小姑娘,转眼就将他忘得一乾二净,再次俯身靠近,问:“乐乐真不认得我了?我是你的……”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温柔,却话音未落又迎面飞来一颗硬枕。 沈季青眉梢微挑,这次已有防备,倒是轻松闪过。 苏母被女儿一连串的疯狂举动吓得心都要停,连忙上榻将人往怀里带,慌忙的道着歉:“请王爷恕罪,请王爷原谅囡囡的无礼,囡囡落马时撞到了头,太医都说她忘了这几年的事,她、她只记得刚入京时的事,您也知道她刚入京时的性子,她现在不认得您了,不会随意让您近身的。” 苏长乐七岁时两人就已相识,沈季青自然知道她以前是什么脾气,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又宠溺:“无妨,本王不会放在心上,对陌生外男有防备心不是什么坏事。” 话落,他又弯起眼楮,指了指不远处的温楚楚,笑着问她:“那乐乐记不记得她?她是温楚楚,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他的声音柔若春风,笑意温如暖阳,就算莫名其妙挨了她的打也不恼不怒。 苏长乐看着他毫无破绽的温柔眼眸,若非重活一世早就知道他是装的,真的很难不被他儒雅温润的表相所骗。 她不得不承认,沈季青对一个人好时是真的好,近乎无限包容,但舍弃时,也是真的心狠手辣。 她也知道,之后的庆功宴上沈季青还得用她来毁掉沈星阑,暂时不会动她,才敢如此大胆动手。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苏长乐眨了眨水汪通透的眸子,纯真的目光带着几分茫然:“她虽然和温楚楚长得有点像,可温楚楚和我一样才七岁,她不可能是温楚楚。” 温楚楚上前,亲昵的握住她的手,未语泪先流。 她双眸哭得通红,看着苏长乐时,眼底全是愧疚,一边掉泪一边哽咽地问:“乐乐,我就是楚楚,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们上个月才一前一后行完笄礼。” 苏长乐不说话。 温楚楚看了沈季青一眼,不死心的追问:“他是四皇子,是你从小就喜欢的季青哥哥,两年前你们定了亲,再过两个月就要成亲,你也不记得季青哥哥了?” 这次她话说才到一半,苏长乐就扑进苏母怀中嚎啕大哭:“沈季青谁啊听都没听过我又不喜欢他,我不要成亲,我才七岁我不要嫁人!我要回边关!” 哭得毫无形象,眼泪吧嗒吧嗒掉不停,软糯糯的声音里委屈极了。 方才苏长乐扇沈季青耳光时温楚楚就被吓过一次,如今见到她这般撒泼吵闹,心中又是一惊。 温楚楚愣了愣,低头拭泪的同时,不着痕迹的观察起苏长乐。 她觉得苏长乐不止是只记得七岁以前的事,恐怕是连脑子都一并摔坏了。苏长乐七岁时虽然又野又撒泼,可她性子又倔又好强,就算跟人打架打得浑身是伤也从来没哭过。 沈季青和温楚楚没待太久,因为苏长乐一直不愿意沈季青亲近她,不论他如何释出善意,如何温言软语的哄她,苏长乐都窝在苏母怀里不肯抬头。 离开相府,乘上马车,沈季青扶额敛目,面色凝重。 半晌,撩开车帘吩咐:“去皇城,本王要进宫一趟。” 沈季青和沈星阑同年,都大苏长乐四岁,去年他被封晋王,已出宫另立府邸。 沈星阑十六岁那年忽被任命抚远大将军,远赴边关讨伐漠北外敌,不到三年大破漠北,如今在回京路上,不日就要进京。 苏长乐的情况比他预想中还要严重,虽有一瞬,他曾怀疑她是在装疯卖傻。 可两人大婚在即,她是那么的喜欢他,一直盼着和他成亲,眼里的光从来就只为他,脸上的笑就像蜜桃一样甜,热烈而直率。 她实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手指摸着玉扳子,昔日少女甜美娇憨的笑容和今日对他充满防备的冷漠在他脑中反复交织,久久挥之不去。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沈季青心底升起几许陌生的烦躁。 要是两年前,沈星阑被十万大军围困雁门关时就死了,也无需用上她。 ※ 沈季青离去后,苏母语重心长的叮嘱她以后万不可再对沈季青动手,说沈季青不止是她未来的夫君还是当今的四皇子。 苏长乐身上还带着伤,疲惫的打了个呵欠,乖巧地应了声:“知道了。” 苏母见她喝完药犯困,赶紧让她睡下。 离房前,她看着女儿如今已出落得极为标致的脸蛋,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四皇子虽然脾气好,愿意包容囡囡,可这件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虽不会和自己从小疼到大又摔傻了的小姑娘计较,这门亲事也恐怕悬了。 苏长乐出了这等大事,相府上下虽未乱成一团,可京城第一美人摔成傻子的消息,却不知为何不胫而走,没多久就传得人尽皆知。 苏泽虽然严令府中奴仆不许将这件事传到苏长乐耳中,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苏长乐还是知道了,不过她一点也不介意,她傻了的事越多人知道越好。 宣帝虽然不喜欢沈季青这个儿子,但按宣帝极好面子的个性,怕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还未过门就赏了他一个耳光的傻子当正妃,指不定,现在已经在想方设法的安抚或说服她的父亲解除婚约。 苏长乐头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否则当初太医也不会说她只是受了皮肉伤,在苏母的悉心照顾下,不过几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 就在她伤好的同时,林皇后的懿旨也来了。 苏母原本要陪着女儿一块进宫,林皇后却吩咐沈季青亲自过来接人。 苏母见女儿变成这般,四皇子依旧待她如初,心里不止感动还松了口气,林皇后母子都对女儿如此上心,可见他们还没放弃这即将过门的媳妇。 沈季青原以为两人独处,苏长乐会像那日哭哭啼啼,没想到她却异常的乖巧,那安静的模样一度让他以为她全都记起来了。 直到两人进了皇城需改乘撵车,苏长乐才刚被丫鬟扶下马车便拎起裙|摆转头就跑,沈季青才反应过来,为何她在马车上会那么安静。 两人初相识时,苏长乐就是这样的性子,要做坏事前总是异常乖巧。 她在入京之前,本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入京之后也一直都是如此让人头疼,天天只想着玩跟缠着家里的两个兄长习武。 直到有一天听见林皇后说他喜欢文静温柔的姑娘,她才突然转了性,乖乖的跟教引嬷嬷学起规矩,变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沈季青看着她袅娜曼妙的背影,温润双眸泛起清浅笑意,无奈摇头,双手背于身后,闲庭信步地跟了上去。 这头沈季青慢慢悠悠的走着,那头苏长乐却是笑容愉悦,脚步飞快。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肆意快活了。 苏长乐开心的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林皇后得知她又顽皮也不会责怪于她,毕竟她还大有用处。 少女脚步轻快,阳光自她头顶洒落下来,眉眼间仿佛缀着细碎光泽,面上笑容越显灿烂快乐。直到小径的另一头,出现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才渐渐缓下步伐。 那人逆光而来,墨发飞扬,银白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容颜俊美得过分冶艳,眉似远山含黛,唇若朱丹,姿态风流肆意。 宫里的人都知道,林皇后一直将太子视如己出,就对连亲生儿子沈季青都没那么好,说是溺爱也不为过,都说知子莫若母,拉拔太子长大的林皇后,又岂会不知他对苏氏女的心思为何。 林皇后分别看了沈星阑与苏长乐一眼,沉声问道:“怎么是太子带着长乐过来?本宫分明是让老四去接她的。” “就如之前儿臣所言,乐乐落马后不记得七岁之后的事,她一见儿臣就哭闹不休。”沈季青早两人一步答道,“儿臣实在没办法,只能请三哥帮忙带她过来。” “哦?”林皇后笑了笑,目光落在苏长乐身上,“乐儿过来让本宫瞧瞧。” 苏长乐依言来到她面前,再次恭敬行礼,软软甜甜地喊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林皇后讶异:“乐儿还记得本宫?” 苏长乐点头,笑容灿烂:“记得,臣女前几日随着阿爹和阿娘进宫时才来见过您,臣女第一次见到像皇后娘娘这么好看的人,自然记得牢牢的啦。” 林皇后漫不经心的笑问:“哦?那你说说本宫有多好看。” 苏长乐幼时性子虽然野了些,却也不是静不下来的主,再任性胡闹也知道帝后面前不得放肆,尤其在皇后面前最是乖巧,如今这般进退有度倒也不让人起疑。 她歪着头想了下,双眸亮晶晶的看着林皇后,笑道:“臣女觉得皇后娘娘就跟天上仙子一样的好看。” 林皇后听见她的话,却是哭笑不得,两人又一问一答的说了一会儿话,林皇后忽然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了。 苏长乐那双眼就和当年初入京时一模一样,干净纯粹,充满了好奇的滴溜溜地转呀转。 林皇后不由得心生惋惜。 看来的确如太医所言,不记得这些年的事了。 好半晌,林皇后才又低低叹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这大概就是天意。” 她召苏长乐进宫,就是为了亲眼确认她的状态如何,确认过后就让她退到一旁,接着看向沈星阑,眼神明显慈爱许多:“太子也过来让本宫瞧瞧。” “两年前,本宫听闻太子于雁门关陷入苦战,日日夜不成眠,寝食难安,”林皇后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眼中隐有泪光,“就怕你出了什事本宫日后无颜面对姐姐,如今见你安然无恙的凯旋,本宫总算是没有辜负姐姐的托负。” 沈星阑这个人虽然自负倨傲了些,却对林皇后十分孝顺,听见她这么挂记着自己,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红,跪地拱手道:“是儿臣不孝,儿臣令母后担忧了。” 林皇后捏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本宫已经听皇上说了,三日后就要在郊外的温泉行宫为你设宴庆功,那日刚好是你和老四的生辰。” 她转头看向沈季青,安慰道:“老四也别放在心上,皇上怕是已经忘了那日是你俩的生辰,等过几日母后会再为你们补办生辰宴的。” 沈季青温润一笑:“母后无须如此麻烦,三哥大喜便是我的大喜,有三哥的庆功宴就行了。” 沈星阑大概还在气沈季青,听到这些话居然一个字都没表示,只冷着脸撇过头去。 林皇后看出兄弟俩的气氛不对,忧心忡忡的看着沈星阑:“阑儿跟老四这是怎么了?” 苏长乐看着眼前的母慈子孝,忽然低下头去。 她觉得沈星阑又惨又可怜。 苏长乐知道,这一场庆功宴并非只是因为沈星阑凯旋,宣帝喜不自胜才大摆宴席,宣帝其实还想趁机帮太子物色太子妃,才会不止宴请满朝文武,更广邀京城适龄且未婚的贵女。 前世她也在受邀名单内,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何庆功宴的帖子会递到相府,她虽未成亲却也早就与沈季青定下亲事,理应不在邀请名单内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苏长乐:太子哥哥果然艺高人胆大。 沈星阑:(〃v〃) 今天写得实在太卡,写得头昏脑胀,说好歌女出场没能来得及,发红包陪罪,下章更新前都有红包 小可爱,我知道你对苏父没什么信心,但一定要对我有信心鸭!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可爱:ea 1个;爱你鸭,么么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康崽子 10瓶;爱你鸭,么么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松本兔奈 10瓶;爱你鸭,么么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易烊烊 7瓶;爱你鸭,么么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一只咕噜 6瓶;爱你鸭,么么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荟樱 1瓶;爱你鸭,么么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桐生战兔的满瓶 1瓶;爱你鸭,么么哒!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 ,请牢记:,,, 第 56 章 眼似桃瓣, 笑如弯月,左眼尾下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玉琢一般的漂亮却不显半分女气。浑身上下透着张扬的俊美, 轻狂的姿态,散漫不羁的眉眼,无一不带着皇室子弟特有的霸道和强势, 矜贵倨傲得教人不敢逼视。 苏长乐很难想象表面上这般龙章凤姿、肆意潇洒的太子殿下, 骨子里却偏执得近乎疯狂,为了弥补, 大好江山说弃就弃。 她很久没见过沈星阑如此意气风发,锋芒半掩半露的模样, 不禁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 前世发生那件事之后, 沈星阑就变得越发沉默内敛,天天冷着一张脸,宛若千年寒冰。如今再见鲜衣怒马的少年, 心中竟有几分难以言述的欢喜, 仿佛他就该如此。 只是她分明记得,前世沈星阑还要再一个多月才会回京, 为何这一世提前了? 苏长乐看着沈星阑抿了抿嘴, 转身攀上一旁榕树。她不像小时候那般只凭蛮力爬树, 而是踩着轻功而上,三两下就轻松的坐在粗|壮的枝干上。 她一直都喜欢爬树, 喜欢在大树上眺望远处,那会让她觉得心情舒爽。只是京城里的人都奇怪得很,总说姑娘家就该文文静静待在后院学女工女红,不能这么不成体统。 后来她终于也成了行为挑不出半分错处,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 成了配得上沈季青,站在他身旁也不会被嘲笑的贵女。但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年少时所想的全都落了。 想起前世的真心错忖,苏长乐这时才觉得前世的沈星阑骂得没错,她就不该为了沈季青去学什么女工女红,难怪当时他特地跑来骂她一顿,说她干嘛把自己活成了死气沉沉的无趣模样。 她静静的看着信步朝她而来的隽逸少年。 当年她入京不久就莫名得了林皇后青睐,经常召她和温楚楚一块进宫,与沈星阑、沈季青一起玩耍,培养感情。 沈星阑小时候跟现在完全不同,就是个被宠坏的小霸王,吊儿啷当没人敢惹,骄傲到无法无天,只有她这个不知死活,从边关来的野丫头敢跟他吵、跟他凶。 他们四人青梅竹马,唯她和沈星阑从小不对付。 后来庆功宴上两人被迫一夜荒唐,她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初嫁沈星阑时,她怨他气他,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脾气与脸色,将他的所有解释都当成对沈季青的恶意诬蔑,嘴上总是不饶人,把所有的怒气与不甘全倾|泄|在他身上。 可自那件事之后,无论她说什么他再也不曾回嘴,只有道歉和默默的承受一切。 一个人吵不起架,久而久之她也不想开口跟说话,关系降至冰点。 “孤听父皇说,你落马时摔到头,七岁以后的事都不记得了。”沈星阑已经走了过来。 一如两人初见,他站在树下抱着双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苏长乐眼神乱飘,心不在焉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不理他。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句话,甚至忘了要如何跟他吵架。 就在她以为沈星阑会像前世一样幼稚,脸上表情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的对她说:“苏长乐,见过孤没有,来,喊孤一声太子哥哥,孤马上救你下来。”时,他却是二话不说就使着轻功飞上来。 少年身上的盔甲被秋阳照得银光闪闪,那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不再像她最后看到时那般隐忍冰冷。 他以为自己面无表情,漂亮的薄唇紧抿成一直线,可那双闪闪发亮黑眸里的笑意,却特别温柔。 苏长乐被他一把揽进怀里时,有一瞬的错愕。 这一世的沈星阑终于下定决心好好做人,不再当幼稚鬼了? 沈星阑见到她呆愣的模样,眉眼染上一抹愉悦,乌羽般的睫毛在脸上落下浅浅的阴影,鼻梁走势,沈星阑的容貌也极富欺骗性,他和沈季青一样,都生了一张极为好看的皮囊。 可惜苏长乐从小就看他不顺眼,早就对他的盛世美颜免疫,此时心中只有满满的“沈星阑他终于当个人了!!!”的诧异与震惊。 落地之后,她以为沈星阑会马上放开她,他却垂眸看着她几瞬,笑吟吟地说:“苏长乐,记住孤的名,孤叫沈星阑,是跟你一块从小玩到大的太子哥哥。” 苏长乐:“……” 哦豁,果然是她高看了他,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欠揍。 只是他身上怎么还穿着**的盔甲,硌得慌。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 几乎是在她拧眉的那一瞬,沈星阑就急忙将人放下,礼貌的往后退一步。双手看似自然的垂在两侧,手臂却因过度紧绷而轻|颤。 他刚见完宣帝,父子二人说要事,得知她出了大事便迫不及待地想出宫见她,连盔甲都没来得及换。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直勾勾的看着她,问:“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被看得不自在,故作若无其事的撇开眼。以前两人见面就是吵,沈星阑很少这样看她。 沈星阑眸色微沉,话锋一转,皱眉道:“你控马了得,骑术不亚于孤,怎会将自己摔成这副模样。” 摔成哪副模样?她一没破相,二没断手,全身上下都好的很好吗,不知比前世要好上多少。 苏长乐心里嘀咕,觉得他大惊小怪。 不能开口怼沈星阑实在太无趣,她转身就想走,他却猛地拽住她的手腕,“你又要去哪?” 他的动作急促,仿佛是下意识做出来一般,声音透着几分紧张。 苏长乐忍不住瞪他一眼,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疼!” 沈星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抓得这么紧,手都快被捏断了! 他几乎是在她喊疼的那一瞬就立刻松手,眼底却是掠过一抹愕然。 她揉着手腕,发现自己果然对他特别没耐心,这才见面才没多久,居然就又想跟他痛快的吵上一架。 两人一来一往间,原本落在后头的沈季青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躲到沈星阑身后。 “怎么了?”少年好看极了的眼轻轻一挑。 “坏人要来抓我了,你说我们从小一块玩到大,还说是我哥哥,你得担起哥哥的责任保护我。” 沈星阑:“……” 他抬眼看向苏长乐口中的‘坏人’,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沈星阑失笑:“就不怕孤说的是骗话?” 她随口说:“你穿着盔甲,肯定跟我阿爹一样都是勇敢又厉害的大将军,阿爹说过,保家卫国守护边疆的战士都是好人。”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愉悦的笑声中带着一点无奈,还有一些她听不懂的情绪。 “喊孤一声太子哥哥,孤就保护你。” 他一如既往的幼稚,她却突然沉默下来。 小时候他也总是这样,每每逮到机会就想办法哄她喊哥哥,变着法子费尽心机,花招百出的要她喊,却一生都未曾如愿。 她看着眼前明媚爽朗的少年,想起他前世最后也活成了自己年少时,最讨厌的那种死气沉沉的冰块,忽然觉得两人有点同病相怜。 沈星阑鼻腔里极其轻淡地哼笑了声,早就习惯她的拒绝,正要开口说算了,身后却响起一声软糯糯的:“太子哥哥。” 她说得极小声,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沈星阑心里仿佛被重重撞击了一下,猛地回过头,瞪大的桃花眼里尽是不是敢置信。 苏长乐很久没看过神情如此生动的沈星阑了,瞬间就被他目瞪口呆的模样给逗乐,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 她一袭蜜粉色齐腰襦裙,头上挽着双平髻,秋风吹过带起身后长发,清丽的面容霎时多了几分灵动。脸上未施粉黛,却是美得恰到好处。 分明是再平常不过的笑,有人却觉得那笑像是抹了蜜,又软又甜,诱人沉沦。 一如初见。 沈星阑看着她,眼底有情绪翻涌,不过仅是一闪即逝,就又飞快的别开头,再对上迎面而来的沈季青,神色已与平常无异。 苏长乐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干嘛一下子扭过来,一下子又扭回去。 该不会赶着回京,这么多天都未曾沐浴,身子不舒爽? 沈星阑身上每一处都透着皇室良好的教养,还是大齐为最矜贵优雅的太子殿下,方才他带她下树时,身上也是透着淡淡的沉木香,干干净净,但是他毕竟行军打仗近三年…… 苏长乐脑中浮现幼时在边关见过的那些战士,唔,好像也不无可能。 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没注意到少年耳根那不明显的红。 他狐疑的看了太子一眼,心道,太子这是还没清醒吗?居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等胡话。 宣帝进来时,刚好听见苏相一家三口的对话,自然也听到沈星阑那一番话,面色凝重地斥喝:“阑儿莫要胡言乱语,今日之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自会给苏家一个交待。” 屋内众人见到皇上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免礼。”宣帝摆手,快步来到榻前,见到沈星阑浑身是血,心中蓦地窜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 “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为何会伤成这般?” 苏天扬拱手答道:“回皇上,臣破门而入时,殿下已神智不清,殿下恐怕是怕自己犯下错事,所以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持清醒。” 宣帝皱眉:“太子不是醉酒而已,何以神智不清?” 其中一名替太子治疗伤势的太医答道:“回皇上,太子殿下恐怕不是单纯的醉酒,依臣多年经验,再由殿下的行为及反应推断,殿下恐怕是中了‘飞燕喜春散’。” 宣帝见多识广,又如何不知太医口中的“飞燕喜春散”为何物,当下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你现在立刻就去四皇子那,看看他是不是也中了此物!” 沈季青所处的房间离这并不远,太医很快就又回来,直言四皇子的确也中了此药。 宣帝立刻又派太医去检查太子刚才所饮的酒水是否有异,果不其然,残余的酒水里的确掺有飞燕喜春散。 不止太子的酒里有,就连四皇子的酒里也有。 沈星阑闻言,挣扎着起身,神色担忧:“四弟的酒里也被人动了手脚?四弟可出了什么事?” 宣帝想起沈季青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俊脸蓦地一黑:“他与温二犯下大错!” 沈星阑双手虽已包扎完毕,但光是撑着手坐起身,伤口就又全都绷开,血流不止。 太医们七手八脚将他扶起:“殿下手臂上的伤口实在太深,现下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万不可有过大的动作。” 沈星阑却是不予理会,径自朝宣帝拱手说道:“儿臣恳请父皇解除苏姑娘与四弟的婚约,儿臣亦需为今日之事负起责任。” 宣帝对太子一向纵容宠爱至极,如今见他面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却是静默片刻,语气难得严肃了一回。 “太子慎言,方才你也听到太医的话,你和老四的酒水里都被人动了手脚,显然你俩都遭人陷害,此事又如何轮得到你负责,更何况,长乐和你不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吗?朕会全面封锁此事,不会有人知晓……” 苏泽见皇上想息事宁人,登时就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小女即便只余七岁心智,但她依旧年已及笄,她与太子共处一室,虽未铸成大错却也清白半毁,臣不敢痴心妄想小女能当太子妃,只希望皇上能解除她与四皇子的婚约,不论将来如何,臣都愿意养她一辈子。” 温楚楚是温府正经的嫡小姐,如今她**于沈季青,于情于理,沈季青都需负责,苏泽早就知皇上有意替沈季青另寻正妃,今日一事,温楚楚将毫无疑问坐上正妃之位。 苏泽如何也不可能让女儿嫁进晋王府当侧妃,更不可能让她往后余生都得看温楚楚的脸色度日。 今天这一桩事,不管是意外或是人为,苏温两家的梁子可说是结上了,此时不解除婚约,欲待何时。 就在宣帝头痛不已,正沉着脸思考,究竟要不要答应苏泽的同时,沈星阑再次语出惊人:“儿臣虽未犯下大错,可儿臣却已经碰过苏姑娘。” 苏泽听见女儿被轻薄,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简直要气炸,顾不得皇上就在一旁,气急败坏地追问:“太子殿下碰了小女哪儿?!” 沈星阑微微别过头,耳根微红,低声说道:“一开始孤以为是梦,直到孤情不自禁的亲了她,发现怀中的温香暖玉如此真实及美妙,才惊觉这原来不是梦。” “孤并非有意冒犯,发现不是梦之后,孤就立刻放开她、远离她,只是孤时常做这个梦,才会一时分不清是在梦中或是现实。” 这下不止苏泽气黑了脸,就连苏玉也都沉下脸来。 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常做这个梦?! 听见太子时不时就梦见自己闺女,苏泽登时气得想冲上去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苏天扬却是一脸无奈,扶额摇头,仿佛他早已见怪不见,习以为常。 苏长乐一脸茫然的看着沈星阑,心中满满的疑问:沈星阑何时碰了她,还亲了她,她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她还没醒来时亲的吗?! 他还说,他一直梦到她? 苏长乐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宣帝闻言,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知晓太子自幼莽撞,却不知他竟莽撞至此,屋里的太医都还在,居然就这般口出狂言。 他立刻命太医们退出门外。 待太医离去,宣帝才从嗓子眼里头挤出几个字:“想来太子深受迷|情|药的影响,仍有些神智不清──” “儿臣十分清醒,恳请父皇成全儿臣。”沈星阑不顾太医们离去前的警告,翻身|下榻,撩袍跪地。 缠着绷带的一双手臂,顿时又血淋淋的淌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刺目猩红。 宣帝脸色由青转红,勃然大怒,厉声斥道:“胡闹!朕是不会同意的!” 帝王龙颜大怒,威仪慑人,屋内众人齐齐跪伏于地,不敢直视龙颜。 沈星阑低眉敛目,字句却是不卑不亢:“儿臣与苏长乐虽然都是遭人所陷,但儿臣确确实实害她清白受损。” “年幼时,父皇便常与儿臣说,日后要做个有担当的人,遇事不可逃避,要勇于承担,如今儿臣贵为储君,父皇竟要儿臣置之不理,当作未曾有过此事?儿臣办不到,恳请父皇取消她与四弟的婚约,让儿臣为此事负责。” 宣帝看着太子,不发一语,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沈星阑抬头,挺直背脊,直视帝王:“父皇今日在宴席上曾问儿臣可有心仪之人,还说若是儿臣相中了哪家贵女,您要为儿臣指婚,儿臣早在多年前就心仪苏长乐,她便是儿臣口中那位不可说的心仪之人。” 沈星阑的话,大胆而直白,在场众人除了苏天扬以外,纷纷倒抽了一口气,完全想不到太子竟在多年以前,就对苏长乐抱有这种心思。 苏长乐听见这番话,心跳莫名漏了半拍,脑中空白一片,整个人直愣愣的看着沈星阑。 “儿臣原本是想取得功名战绩之后再回京求父皇赐婚,却不想,四弟早一步求赐婚,儿臣当初已经错过一次,如今不想再错过,恳请父皇成全儿臣,为儿臣指婚,让儿臣为此事负起全责,若儿臣连一个姑娘的清白都无法负责,又如何担得起大齐的储君之位。” 沈星阑不顾双手滴滴答答的流着血,一再磕头请求。 宣帝铁青着脸,淡淡的扫了披头散发,眼眶微红,显然受了极大委屈,模样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苏长乐,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若是苏长乐没有摔成傻子,今日发生了这种事,他自然会成全太子的心愿,也的确不该让苏长乐受这等委屈,可苏长乐如今只有七岁心智,又如何担当得起太子妃之位? 宣帝自然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当太子妃,只同意解除她与沈季青的婚约。 今日一事,毕竟关系到两府姑娘清白,再加上太医直言太子与四皇子的确都遭人下|药才会如此,宣帝立刻下令严查此事。 没想到,这一查居然不得了。 当天负责伺候沈星阑及沈季青的贴身太监,以及行宫负责备酒的管事太监,全都被抓到慎行司严刑拷打。 不过几日,便有所得。 招的人是伺候沈星阑的小太监,当天沈星阑的酒水皆经他手,这名小太监受不了用刑,便将所有事一五一十全招了出来。 宣帝听完简直要被气笑:“他说他是受皇后指使,所以才在太子酒水中下|药?!胡说八道!将这名小太监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慎刑司掌事撩袍跪地:“皇上请息怒,这名小太监当下没能熬过去,人已经没了。” 就在宣帝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的同时,沈季青身边的小太监也跟着招供。 慎刑司掌事再度前来禀报:“负责伺候四皇子的小太监坦言,他当日是受了四皇子指使才会在太子酒水里动手脚,但没想到端错了酒壶,是以四皇子才会误饮有问题的酒水。” 这名太监身上用的刑虽然不重,但他说完之后,立刻咬舌自尽,身旁的人想阻止已来不及。 两名人证都直指林皇后母子,任是宣帝再不愿相信也只能相信。 但这毕竟是皇室丑闻,尽管宣帝气得目眦尽裂,却也只能选择暂时将此事压下。 尽管宣帝已下令封口,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庆功宴上两位皇子接连出了大事,宣帝当初还在宴席上大发雷霆,几乎大半的人都听见四皇子与温二姑娘犯下错事。 作者有话要说:  苏长乐:我还是很想弄死林皇后怎么办(▼皿▼) 沈星阑:囡囡乖,她很快就会自己作死了,别担心。 本来想交待一下苏父苏母年少在边关发生的事,后来发现信息量实在太大,还是放在番外交待就好,他们年轻时的事都能再写一本了qbsp; 简单交待一下,苏父苏母是正经恋爱的,就是一开始女追男,追到一半女主娘决定放弃,后来苏父追妻火葬场把人给追回来,之后两心相悦,甜甜蜜蜜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可爱:ea 1个;爱你鸭,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叁柒酱 16瓶;爱你鸭,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一只咕噜 6瓶;爱你鸭,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松本兔奈 4瓶;爱你鸭,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桐生战兔的满瓶 1瓶;爱你鸭,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荟樱 1瓶;爱你鸭,笔芯!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 ,请牢记:,,, 第57章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你说什么?” 凤仪宫内, 林皇后端座于主位上。 “你说皇上从镇国寺里带回了一名分香女郎?” 宣帝出宫祭祖一趟,回宫时却接了一名美人进宫,祭祖这日观围的百姓极多,宣帝看上分香女郎一事, 立刻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林皇后气得拍案而起, 忍不住又将手边的杯盏物什扫落于地。 “本宫初五祭祖不能参与祭祖, 已是奇耻大辱,没想到还有更大的羞.耻等在后头!区区的分香女郎,皇上就算看上了, 有必要赶在这一日直接迎回宫中吗?皇上这不是摆明要让天下百姓笑话本宫,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将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林皇后气得浑身发抖, 整个人都要疯了。 沈季青倒是极为淡定, 直言道:“母后莫气, 萧贵妃如今宠冠六宫,多个新人分分她的恩宠也不是坏事。” 他方才在太庙虽然心里眼里都只有苏长乐,但他还是有略略扫了那名分香女郎一眼。 仅一眼, 他便知父皇必会将人带回宫。 宣帝后宫稍微受宠的妃嫔,哪个不像元后?那名女郎容貌在萧贵妃之上, 比萧贵妃还要更像元后。 他的父皇前世便对这位阮氏女那么疯狂,没有任何动作那才叫奇怪。 林皇后咬牙切齿:“到底是哪个狐媚子这么厉害?皇上不过见过一面, 就急着将人迎进宫!” 沈季青眸光微闪:“此女名为阮骊姝,想必母后应该知道她为何人。” 前世苏府便是因为这名女郎闹得鸡犬不宁,甚至因她走上家破人亡的绝路。 沈季青如今已知沈星阑也是重生,倒不觉得哪里奇怪。 他只是没想到,沈星阑敢如此大胆, 直接将这名女郎送到父皇身边。 难道他就不怕宣帝查清楚阮骊姝的来历之后, 会降罪于他吗? 思及此, 沈季青自嘲一笑。 沈星阑的确有不怕的理由,毕竟前世沈星阑被诬陷私藏龙袍也安然无恙,区区偷换身份的小罪,又足以为惧。 林皇后一听见“阮骊姝”三个字,登时就炸了,脑袋嗡嗡作响。 阮骊姝是谁她又岂会不知,阮骊姝就是她费心准备要给苏泽的那名歌女,一个卑.贱的歌女又怎么会变成分香女郎,还在皇上面前出现?! 林皇后眼里的平静被狠戾和妒意取代,眼眶都是狰狞的红。 想起原本她要让阮骊姝对付苏泽的手段,脑袋又是一阵晕眩。 苏泽曾经倾心元后,可宣帝比他更疯狂,宣帝爱元后如痴如狂,一旦阮骊姝对他下蛊…… 林皇后打了个冷颤,坠入深渊的失重感,蓦然袭上心头。 林皇后当初正是看中了那名歌女的容貌与贪婪,才会想利用她来折磨温初语临死前都还牵挂于心的情郎。 苏泽是温初语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之人,就算他已经娶妻生子又如何,她便是要温初语死后也无法安宁,永生永世魂魄难安。 林皇后原本打算利用完阮骊姝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弄死,如今这颗弃棋却攀上了宣帝。 阮骊姝生性贪婪,一旦她用情蛊控制住宣帝,别说贵妃之位,怕是连皇后之位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无论如何,阮骊姝都不能留! 究竟是何人那么莽撞无知,将此女引到了皇帝身旁? 林皇后面色凝重:“那名女郎如今人在哪?” “父皇将人安置在了毓秀宫了。”沈季青稍稍一顿,看了林皇后一眼,垂眸道:“主位。” 毓秀宫离御干宫极近,原本主位为秦昭仪,秦昭仪前些日子才因为犯了错被降了位分,如今主位空悬,宣帝就迫不及待将人迎了进去,住的还是主位! 林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又从小陪伴在宣帝左右,对他得脾性可说了如指掌,又怎会不知宣帝此举为何意! 林皇后屏退左右,阴沉着脸,眸色沉狠:“阮骊姝若不死,大齐必将大乱。” 沈季青看着林皇后,沉默许久,方淡淡道:“巫蛊之术历朝历代皆有,前朝更曾因此牵连数千人之多,中了情蛊之人会变得疯狂不可理喻,完全臣服于下蛊之人。” “她若不死,大齐的确岌岌可危。” 林皇后看着儿子的眼里净是不可思议。 歌女一事,她分明从未和沈季青提过,为何他会这么清楚,甚至还知晓此女擅情蛊。 沈季青一袭雪白锦袍,锦袍上绣着大片雅致青竹,单手背于身后,面上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 他看着林皇后,淡淡笑道:“如此,母后应当知晓,儿臣跟您提过的那个梦,并非只是儿臣的胡言乱语。” 林皇后想起沈季青说过的那个梦,想起他们母子二人最后的下场,整个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耸拉着脑袋。 沈季青低头,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板指,眼底带着丝丝缕缕的阴暗:“儿臣若没猜错,阮氏女是太子送到父皇身边的。” 林皇后猛地抬头:“沈星阑他疯了吗?!” “不对,太子又是如何知道阮氏女的存在的?” “那并不重要,”沈季青言简意赅,“如今萧家和太子都想将我们林氏往死里踩,阮氏女此时进宫对母后与林家而言并不是坏事。” 林皇后看着他,目光带着探究,似是在等他继续说。 “母后何不先暂时与阮氏女连手,只要您与她连手,”沈季青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想办法让她蛊惑父皇饶恕两位舅舅,再除掉萧家,那么再来处理她也不迟。” 林皇后沉吟片刻,道:“那么之后太子和阮氏女又该如何处理。” “母后前世如何处理阮氏,之后便如何处理。” “什么?”林皇后诧然。 宣帝若为阮氏女神魂颠倒,阮氏女被毒死,就算他清醒过来也会彻查,一旦查到她身上,不止她得死,就连整个林氏都要为她陪葬。 沈季青黑眸沉沉,就连瞳仁也已被黑暗占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毒蛇般阴冷的气息。 面上的笑容依然温润如玉,却让人看得毛骨悚然,就连向来对他颐指气使的林皇后,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到时,只要将沈星阑故意引此女到父皇身边的证据呈上,就算父皇想大事化小也由不得他。” 沈季青薄唇微勾,轻轻一笑:“文武百官又岂会拥戴一个对自己父皇下巫蛊之术的人当储君呢,母后,您说是吗?” ※ 回到东宫,苏长乐与沈星阑很快就将一身繁琐服饰换成常服。 沈星阑又是一身玄衣。 他的身材比例非常标准,健硕却又不显得粗犷,双腿笔直修长。 沈星阑气质本就矜贵,那身绣满金色暗纹的玄衣锦袍,更为他平添几分沉稳与硬朗。 苏长乐坐在榻上,盯着他大半晌,才犹犹豫豫的开口:“沈星阑,我分明记得你前世总是一身白衣,怎么你现在都不穿啦?” 她还记得前世,沈星阑总是一袭雪白长袍,冷峻儒雅中透着几分禁欲气息,好看的教人移不开视线。 沈星阑本就容颜如玉身姿如松,其实不管玄衣或白衣,只要穿在他身上都合适。 只是苏长乐有点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就不穿白衣了。 沈星阑垂眸扫了自己一眼,没说什么,却是抬手整了整自己无一丝皱褶的锦袍,来到她身旁,大马金刀的坐在榻边。 “孤穿这样可好看?” 苏长乐见他一脸正经,甚至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连带声音都带着明显的严肃,以为他又是在想法子转移注意力,逗自己开心,之前因林皇后而起的满腹怒火瞬间都消了。 她抿着唇,忍笑道:“好看啊,太子哥哥穿什么都好看。” “可有比白衣好看?” 苏长乐支着下巴,一面上下打量他,一面认真的回想他前世的模样。 沈星阑身子.紧.绷,心弦也跟着.绷.紧。 苏长乐见他下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起来,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觉得沈星阑这模样不太对劲。 好像不是在逗她。 苏长乐看着他,迟疑地说:“有啊。” 见沈星阑嘴角仍绷成一条直线,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她觉得奇怪,是因为自己回答得犹犹豫豫,所以他才会失落? 所以沈星阑其实更喜欢玄色? 苏长乐抿了抿唇,美目闪过一抹羞.窘,红着脸道:“玄衣沉稳中透着几分清雅,比白袍更为赏心悦目。” 沈星阑唇角终于上扬,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本就俊美的脸庞仿佛被幸福之光照耀般熠熠生辉。 接着大手一揽,将人狠狠抱进怀中,力道大得似要将她揉.进血骨中一样,像只高兴坏了的大猫般,整张脸埋在她颈肩乱.蹭。 苏长乐:“……” 有这么值得高兴? 苏长乐被他突然其来的撒娇撒得心.尖.乱.颤,红着脸,强自镇定下来。 她垂眸看着犹似满脸幸福笑容的男人,好笑地问:“所以你前世根本不喜白,为何总是一身白衣?” 话方落,苏长乐就眼睁睁看着沈星阑近在眼前的白玉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她眸色错愕,心中掠过一道荒唐念头。 “你不会是因为我小时候夸过沈季青一身白衣,被风吹动时衣袂飘飘的模样,看起来宛若谪仙,好看得紧,你就──” 苏长乐目瞪口呆,说到后来蓦地噤了声。 沈星阑好像的确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开始穿起了白袍。 苏长乐看着他,心中悸动不已,再多的言语都无法描述她心里的感觉,那种又酸又涩,还有着很多、很多难以言述的感受,最后通通化成了甜蜜的滋味,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溺死在沈星阑带给她的惊喜之中。 这个人到底在前世,默默的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苏长乐发现,就算自己这一世真不记得前世的事,她也早晚会被沈星阑不择手段、倾尽温柔编织的那张柔.软.的网给牢牢.套.住,无论如何挣扎也逃不开。 他怎么能这么傻,这么可爱呢! 苏长乐蓦地捧起他的脸,低下头碰了碰他的唇,葱白指尖近乎迷.恋.的轻.摸.着他的脸庞。 “我的。” 她低声呢喃。 沈星阑一双眼笑如弯月,也伸手捧住她的脸,两人鼻尖相触,温热的呼吸落在彼此脸上。 自喉间震出一声微哑低沉的“嗯?”字。 微微上挑的尾音,显得温柔又性-感,听得人耳根泛痒。 苏长乐没有回答,反手抱住他,学着他刚才撒娇的模样,窝进他怀中。 她抱着他,闭着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撒着娇。 沈星阑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愉悦而幸福,苏长乐就倒在他怀中,两人笑成一团。 最后她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凤眸微红,带着浓浓的独.占.欲,细软的嗓音娇娇怯怯:“沈星阑,你是我的。” 越是接近,越想占.有,越离不开。 你只能是我的。 巨大的幸福来得猝不及防,沈星阑呼吸不受控地加重,一双眼红得不象话,自她有孕之后苦苦维持的理智砰然断裂。 “你要是──” 她话还没说完,沈星阑的唇已经落了下来。 极致的温柔,极致的缠.绵,哄得娇儿一颗心都要化了。 满室浓香,数不尽的荒唐。 ※ 初六开始,沈星阑果然就如他之前所言,整个人忙了起来,天天早出晚归。 苏长乐一开始还坚持等他回来再睡,不过有孕之后实在太容易疲累,她几乎等不到沈星阑回来,就已经受不住瞌睡虫的召唤,沉沉睡了过去。 大半个月过去,假银一案在沈星阑凭借着前世的记忆下,很快就顺利地捕捉到真正的幕后指使者。 直到春闱都即将举行,苏长乐也鲜少能与沈星阑好好地一块吃一顿饭。 不过她也不难过,她知道,沈星阑之前不敢这么忙,是因为他还没为她讨来免到凤仪宫请安的圣旨。 如今她不用日日再到凤仪宫,就连林皇后都不能私自诏她前去,只要她不离开东宫都安全得很。 沈星阑才能心无旁骛地料理起林氏一脉。 阮骊姝也如沈星阑当初所言,被宣帝带回宫不久,不管言官们如何的跪廷劝谏,仍是将她封为婕妤。 让苏长乐讶异的是,林皇后居然没有如她料想般的疯狂反对。 当初宣帝要封阮骊姝为婕妤,不止文武百官反对,就连后宫里的妃嫔们也都不赞同。 其中尤其以萧贵妃最为激.烈。 宣帝可说被气得食不下咽,因此冷了萧贵妃许久。 反而是被宣帝以养病名义幽禁在凤仪宫的林皇后,亲笔写了一封书信给宣帝,信中字字温言,句句都是以皇上为重,皇上喜欢的,她身为六宫之主,自然也会支持。 萧贵妃得知之后,气得破口大骂林皇后疯了。 近日来,林家在她与太子的联下手,林氏的势力有所削减,沈季青几个心腹幕僚都接连出事,背后的支持者日益减少。 萧家与大皇子沉寂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终于抓到机会,势力飞速升涨,萧贵妃自然不想再给林皇后起来的机会。 林家与萧家可说斗得不可开交。 一时间风云暗涌。 苏长乐知道林皇后与萧贵妃正值剑拔弩张之际,再加上沈星阑一再吩咐,没事哪儿也不要去,真的闷了就召苏母进宫,她自然乖乖待在东宫,哪里也不去。 只要她不离开东宫,就不会遇上事,但饶是她都快将自己闷出病来,这事啊,依旧有办法突破东宫的重重护卫,悄悄溜进来找她。 第58章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沈星阑忙得不见人影, 苏长乐也不是整日都在东宫闲着没事做。 除了给沈星阑重新绣荷包以外,她更是每日都到书房练字。 她还记得沈星阑当初教自己识字时的小心思,他肯定很羡慕上辈子她为了沈季青练字。 沈星阑前世为她偷偷做了许多事,苏长乐决定, 这一次, 换她来给他惊喜。 苏长乐用完早膳, 一如往昔来到书房时,却发现书案上多了一封没见过的书信。 书信整整齐齐的封在信封之中,外头写着大大的“太子妃启”四个字。 苏长乐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淡了下来。 四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奇怪的“疑”了一声, 问:“奴婢刚刚过来打理书房时, 分明还没有这封信的, 怎么突然就……” 苏长乐心沉了沉, 面上却若无其事的对四喜笑了笑:“兴许是殿下又准备了什么小惊喜给我。” 四喜闻言不由得捂住嘴,贼贼一笑。 太子的确对太子妃向来极为上心。 “四喜,殿下说, 今日会回来陪我用晚膳,你现在就去吩咐小厨房, 让他们准备十全人蔘鸡汤、蒸猪蹄肚、三鲜肝肫,好给殿下补补身子。” “是, 奴婢这就去!”四喜闻言,脸上不由得甜滋滋的笑了起来。 太子忙得不见人影,却还不忘给太子妃准备惊喜,太子妃心里挂记殿下,不忘要给他补身子, 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简直好得教人每天都羡慕! 苏长乐将四喜支开, 快步来到书案前拆开书信。 她分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却在看见信上罗列了几十条莫须有的罪证时,仍是瞳孔一缩,浑身不受控地冰冷起来。 信笺上的字迹非常陌生,苏长乐却知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除了沈季青之外,不会有别人。 前世苏府出事时,沈星阑将事情瞒得滴水不漏,温楚楚也用过类似的手段,只是当时信笺上写的不是罪证,而是将皇榜公布的“丞相苏泽满门抄斩之日”公告抄写一遍。 看完信笺,苏长乐眼中一片冰寒,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直接将纸揉成一团,扔进门口处的火盆,烧成灰烬。 沈季青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地卑劣! 四喜哼着曲回到书房时,见到苏长乐面色不虞,立刻吓得迎上去将人扶住:“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苏长乐捂着心口,面色微白,差点被气得透不过气来。 萧贵妃的父兄近日联和朝中几位大臣,不停地抨击沈季青及林家,沈季青分明忙得焦头烂额,却还有心思让人将这封信送到她跟前。 “四喜,去,让江嬷嬷将今日曾经进来过主殿的宫婢都唤到大厅,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大胆奴婢敢内神通外鬼,欲要加害本宫!” 四喜听见这话,脸色瞬间刷白,也不问究竟发生何事,立刻让江嬷嬷把宫婢们都带到大厅。 能进到主殿,还能到书房的宫婢并不多,一番盘问之下,很快就查出是哪个宫婢到过书房。 苏长乐没想到很久之前就被沈星阑调到洗衣房的梁姑姑,居然有本事拿到主殿宫女的令牌,与沈季青里应外合,将信送了进来。 苏长乐知道,就算东宫的宫婢看管得再严,凭沈季青那张脸及手段,只要他想,就能轻而易举就将主殿的令牌弄到手。 丢了令牌的宫女,被处以笞刑,驱逐出宫。 至于梁姑姑,她是林皇后送过来的人,并不能那么轻易发落。 梁姑姑正是深知这点,才敢如此大胆。 “江嬷嬷,梁红私闯主殿,擅闯太子书房,罪不可恕,即刻将梁红带下去,杖刑二十大板,再处以拶刑,往后洗衣房的水都由她来挑。” 这些责罚并不轻,梁姑姑听见后却勾了勾唇,偷偷松了口气。 四皇子说的果然没错,太子妃如今有孕在身,不会轻易造杀孽,四皇子已经答应她,只要她接下来好好配合他,他便会想办法将她从东宫捞出来,并抬她进王府当侍妾。 梁姑姑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犹不知自己大限将至。她被带下去之后,苏长乐立刻屏退左右,只留江嬷嬷一人。 江嬷嬷从来没见过太子妃如此冷峻的神色,不由打了个哆嗦。 苏长乐坐在主位上,垂下眼睑,白皙小手温柔的摸着已经有孕近三个月的小腹,漂亮的凤眸中却尽是狠戾。 “江嬷嬷。”她抬眸,轻声道。 江嬷嬷被太子妃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眼神,及阴鸷的眉眼给看得瑟瑟发抖,恭敬地垂首:“奴婢在。” “本宫曾听闻,宫里时常有奴婢打水时,不慎跌入井中一事。” 江嬷嬷一时之间听不懂太子妃此话何意,小心翼翼地答道:“是,宫婢失足落井淹死,六宫时有所闻。” 苏长乐挑起若有还无的微笑,半阖眼睫,漫不经心道:“那么东宫即便有人不小心失足落井,那亦不是什么奇事,是么?” 江嬷嬷猛地一颤,满眼愕然。 她是宫里的老人,曾经伺候过已故的太后,再残忍冷酷的手段都见过,又如何会听不懂太子妃话中之意。 江嬷嬷只是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柔弱善良的太子妃,竟也有这番心狠手辣的时候。 不过她刚才也觉得太子妃对梁红的责罚太轻,梁红私闯主殿,擅闯太子书房,那可是大事啊,就算处以死刑都不为过。 苏长乐自然知道她能处死梁红,只是梁红是林皇后的人,她若是将人处死,林皇后便有理由让皇上将她召到凤仪宫。 那封信她已经烧了,梁红就算私闯主殿,若林皇后执意要护,照样能拿这个寻她的麻烦。 她不会让林皇后有任何理由召她过去。 这一世,她定会护好她与沈星阑的孩子,再不容任何人伤害! 宫中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她不犯人,人也会犯她。 不趁这个时候杀鸡儆猴欲待何时?! 沈季青既然有办法蛊惑一次宫女,便能蛊惑第二次,这次只是送了书信,下次若是他让宫婢溜到膳房,一举毒死她和沈星阑,那便来不及了。 必定得趁此次机会,让东宫所有的宫婢及林皇后母子知道,她和沈星阑的严威权势从来都不容践踏,哪怕只是挑衅也不行! 她宁可手段毒辣点让人心生畏惧,也不当那种任由别人欺上头来,还乖乖闷不吭声,忍耐的小白花。 苏长乐见江嬷嬷久久不语,抿唇一笑:“江嬷嬷,方才本宫所言,可有什么不对?” 江嬷嬷回过神来,见到太子妃又恢复以往的温柔笑脸,笑着福了福身:“太子妃所言即是,老奴明白太子妃的意思。” 以前江嬷嬷还担心,太子妃若过于柔弱,将来太子继位,纳了妃嫔,太子妃恐怕驾驭不住各宫明争暗斗的那些手段。 如今她倒是不担心了。 江嬷嬷笑吟吟的退了下去。 沈星阑晚上回到东宫,立即从江嬷嬷那听闻了今日之事。 发生这种大事,沈星阑自然知晓此有多严重,待试毒太监用银针试毒、尝膳完毕,确定膳食安全无虞,他即刻屏退左右,准备与苏长乐好好谈一谈。 “往后这种腌臜事,交给孤就是,囡囡实在无需──” 苏长乐嘟着嘴,夹了一块猪蹄肚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沈星阑愣了愣,满脸无奈宠溺的微笑,见她握着玉筷发呆,咽下嘴里的东西,皱眉道:“怎么不吃?可是又没胃口了?” 苏长乐放下手中碗筷,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沈星阑,你是不是这一次还想象前世一样,不论外头发生何事,都打算瞒着我,将我护在身后,准备自己独自解决?心里想着我无需操心任何事,就算天塌下来都有你扛?” 沈星阑听见她的话,也跟着放下手中碗筷,面上笑容越发温柔无奈。 他的确是这么想没错。 前世是他能力不足,所以才会发生悲剧,但这一世他已有足够的能力,能够保证苏府绝不会出事。 苏长乐有孕之后,不止害喜严重,更是时常胸闷难受,透不过气,夜里要醒来好几次。 这一胎她怀得很辛苦,沈星阑并不想她再为其他事烦心。 苏长乐见他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眯了眯眼,起身来到沈星阑面前,什么也不说,径自勾住他的脖子,坐到他腿上。 苏长乐朝他甜甜一笑,软软糯糯,又娇又甜地喊了一声:“太子哥哥。” 沈星阑听得心都化了,唇角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抱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我以为你会记取前世教训,知道这么做只能护得了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世,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沈星阑垂眸不语。 她前世都敢一头撞死在沈季青刀上,他自然知道她没有表面所见那般胆小。 他只是舍不得让她面对这么多糟心事。 “我不想在苏府出事时,又是最后一个得知,”苏长乐柔若无骨般的依偎在他怀中,“你知道吗?沈季青透过梁姑姑,递了一封信到我面前,里面罗列着我爹的各种罪证──” 沈星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嗓音阴冷:“你爹没事,那些都是假的!” 苏长乐点了点头,娇娇一笑,碰了碰他的下巴,目光柔柔地看着他。 “我知道啊,你与沈季青,我自然是无条件相信你,但你不能因为我无条件信任你,你就又跟前世那样想方设法的瞒着我、欺骗我。太子哥哥难道没想过,我选择相信你,你却一直瞒着我,当我发现自己信错了人时,那是一件多么严重及伤人的事吗?” 沈季青现在被盯得这么紧,林氏被萧家咬得这么紧,他肯定已经在想办法将萧家掌握的罪证慢慢销毁或转移给别人。 沈星阑虽然盯得紧,但只要沈季青成功苏家的任何一个人拖下水,到时沈季青必定会再想办法将消息传到她面前。 一旦沈星阑选择隐瞒欺骗她,他们之间便会种下怀疑的种子,迟早会跟前世一样因为误会出现裂痕。 信任一旦瓦解,就很难修复。 这正是沈季青的目的。 沈星阑极为聪颖,又如何不知苏长乐在担心什么,他们前世的确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产生那么多的误会,明明有机会两心相悦,最后却渐行渐远。 他不由得在心中微微一叹,沉重的闭了闭眼:“知道了,苏府的一切,孤日后不会再对你有所欺瞒。” 沈星阑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囡囡有问,孤必答。” “我就知道太子哥哥对我最好啦!”苏长乐奖赏似的蹭他鼻尖,抱着他的脑袋,在他嘴角吧唧的亲了一口。 ※ 春闱过后,萧林两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可说完全浮上台面。 萧氏一脉一再向宣帝呈上大大小小的罪证,甚至揭发林家的两位国舅,曾在十多年前的陵寝工程,仗着当时林家势力庞大,并且宣帝对他们极其倚重,趁其权倾朝野无人可与之抗衡时,在承修皇陵期间屡生事端,甚至贪污了数万银两。 此事牵连人数极多,林皇后两位兄长如今已不止是停职查办,林皇后的二哥已经被发配边疆,大哥则身陷囹圄,极有可能秋后问斩,抄家灭族。 火虽尚未烧到沈季青身上,但晋王一脉已有众多官员被革职与流放。 林家发生如此大事,朝中众人不免蠢蠢欲动,原本还在观望不站队的,纷纷开始站队。 纵使林皇后之前虽然亲笔写信,表明支持宣帝,却始终没有真正去讨好阮骊姝。 阮骊姝那样的出生,怎么配得上与她平起平坐? 可到了这个时候,朝中局势越发复杂,已经完全脱离林皇后的掌控,她再如何不愿,也不得不拉下脸面,去接触阮骊姝。 可惜阮骊姝并未如她所想那般好哄骗,林皇后不止没在阮骊姝身上讨得好处,还吃了她几次的闭门羹。 偏偏宣帝又极其疼爱阮氏,即便她对皇后无礼,宣帝也不曾给过她任何处罚。 不过萧氏一脉一再联和大臣及言情上谏,直言阮婕妤身份微末,却不知从哪里攀上了高枝,想方设法混进得经过严格挑选,才能胜任的分香女郎一列,显然一开始接近皇上就抱有目的,要皇上莫要被此祸国妖姬迷了心眼。 萧贵妃及萧氏,自然成了阮骊姝眼中最碍眼的一根刺,无需林皇后怂恿,她也会想办法弄死萧氏。 就在文武百官以为林氏大势已去,就在有不少人准备投入大皇子的阵营时,林氏一派的御史上奏弹劾科场舞弊一事,爆发出一场震惊天下的大型科场弊案。 主考官不止暗中收贿还泄露试题,不论哪种,都犯了天子大忌。 该主考官虽是萧家人,却只是萧家隔了好几宗的旁支,平时并无往来。萧氏极力反对宣帝接阮骊姝进宫一事,早就被帝王记恨上,对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如今宣帝又中了阮氏女的情蛊,整个人越发意气用事。 他就如前世对付苏泽那般,完全不给萧家台阶下,直接严办此事,一调查之下,此案牵涉人数不少,不止萧家人好几个被问罪,就连原本置身其外的苏家都莫名其妙被牵连了进去。 那日,苏家的小厮按平时的习惯,前去看皇榜公布何事,赫然发现在众多名字之中,居然有自家大公子的名字“苏玉”二字。 此案牵连人数众多,京中多条官路,一大早便被倾巢而出的锦衣卫们围得水泄不通。 尤其以荣国公府及相府周围的官路为最。 苏玉身为刑部侍郎,若真涉入此案,便是知法犯法,一旦属实,必定人头落地。 苏家父子仨人,当时还未上朝,见到大批的锦衣卫鱼贯而入,涌入相府之中时,脸色纷纷一变。 苏泽听见大儿子牵涉科场舞弊一案,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母脸色发白,摇摇欲坠,苏天扬立刻上前扶住母亲。 江子菁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见到苏玉被几个人高马大的锦衣卫团团围住,害怕得眼流直流,呜呜咽咽:“大公子清廉正直,奉公守法,各位大人是不是捉错了人,公子绝不可能收贿。” 苏玉见她如此,心中疼得似有钝刀在割一般,锦衣卫围上来要带他走时,却没有任何反抗。 他行得端,坐得正,并不怕被调查。 苏泽虽然惊愕,却一点也不相信苏玉会犯下这等胡涂事,两个儿子到底都是他亲手拉拔长大,他知道,这件事必有蹊跷,甚至很可能是因为苏玉年年拒绝婚事,所以才会惹上这次的祸端。 苏玉被锦衣卫们带离之后,苏天扬冲江子菁道:“大哥不会有事,莫要哭哭啼啼,你过来扶好夫人,我现在就进宫一趟。” 江子菁擦干眼泪,从苏天扬手中接过手,将苏母扶到一旁落座。 苏泽拦下小儿子:“进宫要干嘛?” 苏天扬横眉竖目,怒声道:“摆明是有人要修理大哥,我现在就进宫跟太子殿下禀明此事,好让大理寺不敢随意将罪名扣在大哥身上,污蔑我们苏氏儿郎!”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必有一什么风吹草动就要告到太子面前,如今太子妃有孕在身,万一这件事传到她耳中,影响到她与腹中皇孙,那才会真正触怒龙颜。” ※ 东宫 沈星阑此时正忙着弄清楚为何苏玉会牵连其中,尚未回宫。 苏长乐仍不知家中发生了大事。 下午时,岑景煊按惯例过来为她请平安脉。 苏长乐如今已经有孕四个月,害喜的情已改善许多,只是她透不过气来的毛病却丝毫未有消减。 岑景煊号脉结束,一面接过身边小药僮递上来的药箱,一面道:“太子妃脉象已不似之前那般细弱,不止稳固不少,并且强健有力,皇孙十分健康,微臣再给您开几个调养的良方,只要太子妃好好调养身子,定能顺产。” 苏长乐听见太医的话,不由得微微一笑,温柔地用抚了抚此时隆起弧度仍不太明显的肚皮,感受着温热掌心下传来的胎动。 她心想,何止是十分健康,简直是太健康了,以后出生,肯定和她小时候一样,是个坐不住,爱调皮捣蛋的。 让四喜将岑太医送出去后,苏长乐掀开一旁篮子上的红布,正要拿起未绣完的肚兜,想继续绣时,却见到肚兜上横了一封书信。 信上的字迹,就与之前出现在书房中的那封信,如出一辙。 苏长乐呼吸微窒。 心底蓦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上次沈季青送了封莫须有的罪状给她,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第59章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这一次内容写简短, 就写了苏玉已因参与科场舞弊收贿一案,被关入大理寺监牢,上次罪证亦绝非虚假。 最后一行则是:七日后,申时, 御花园。 信笺上没有任何署名, 只有最后那一行与她前世几乎别无二致的字迹, 稍稍提示来信人的身份。 倘若苏长乐重生之后没有费心练字,那么那一行字,在旁人眼中就像是她自己写上去的一般。 沈季青的手段还是一样的厉害, 惯会磨损一个人的心志与挑拨离间, 要是她不记得前世的事, 这一世她与沈星阑怕是又要误会连连。 沈星阑不知又要因为沈季青而受到多少伤害。 简直可恶至极! 苏长乐捏着信纸, 唇瓣抿紧, 眸色晦暗不明。 不论沈季青这一次出手,是为了皇位或是为了夺回她,她都不想再乖乖忍耐。 ※ “殿下, 下午自岑太医离去之后,太子妃便将自己关在房中, 不让任何人进去伺候她。” 四喜焦急得满头大汗。 沈星阑剑眉紧蹙,来到寝间门口, 果然里头一片黑暗。 “囡囡。”他敲了敲门,轻声唤道。 敲了几次门,苏长乐都没有应声,沈星阑扭头看向四喜:“岑太医和太子妃说了什么?可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四喜摇头,将岑太医说的话复述一遍。 沈星阑心头微沉, 正打算破门而入, 里头的人就像心有灵犀一般, 雕花木门倏地被打开。 “我没事,后来睡着了罢了。”苏长乐站在门口,声音里微微透着笑意。 门打开时,她离门口有一小段距离,整张脸隐在黑暗之中。 沈星阑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却直觉不对劲,心脏不明所以的收缩了一下,微微刺痛。 今日苏府出了大事,仅管忙得不可开交,他依然赶在晚膳前回来,就是怕沈季青又像上次一样递了信息进来,她又为此心神不宁,胡思乱想。 四喜毫无所觉,立刻笑吟吟的进到寝间内,替主子们点燃烛火及宫灯。 寝殿恢复光亮的同时,苏长乐猛地扑进沈星阑怀中。 秦七及跟在沈星阑后头的一众宫婢,纷纷垂首,不敢多看。 “沈星阑,你老实告诉我,大哥是不是出事了?严重吗?” 娇甜细软的嗓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 寝间灯火通明,沈星阑不发语一语,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进到内间,直接抱着她上到罗汉榻。 轻轻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之四目对视。 小姑娘脸色苍白,如烟的秀眉紧蹙,两排浓密的眼睫微微低垂,浑身透着一股子阴郁与害怕,教人看了心都揪疼。 沈星阑挥手屏退左右,才又接着道:“是,此事并不严重,孤保证,苏玉和苏府都不会有事。” “这次沈季青又是透过什么法子递信给你?”沈星阑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噤了声。 岑景煊是他的人,绝不可能被沈季青收买,那么能在岑景煊号脉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信送到苏长乐面前的,怕就只有跟在岑景煊身边的小药僮。 又或是……东宫里还有林皇后和沈季青的人!只是前世这些人并未露出马脚,此时仍将自己的身份捂得好好的,往后也还能继续与沈季青里应外合。 思及此,沈星阑那双自带笑意的桃花眼逐渐爬上一层寒霜。 他双眸微微眯起,表情又冷又狠:“不论信上写了什么或提了什么要求,你都不要信,不要答应。” 苏长乐抱着他,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将信递到沈星阑面前。 “如果我说,这一次,我不止要信,还要答应他呢?” 沈星阑眼瞳猛地一缩,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 血液仿佛都在倒流,一点一点地凝结成冰。 从里到外都是冰冷。 ※ 四喜与秦七就站在门口,秦七正和四喜说今日苏府出了大事。 “大公子收贿?”四喜满脸愕然,用力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丞相大人一向严格,府里的两位公子素来恪守纪律,绝不可能……” 她话都还没说完,寝殿间就传来一阵摔砸东西的声响。 四喜心头猛地一跳,肩膀不自觉地缩了缩。 秦七同样也被吓到,仓皇扭过头,盯着门口。 跟在两人身后的一众宫婢面面相觑,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屏息以待,侧耳聆听。 “沈星阑,明明说好你我今后坦诚相对,为何事到如今还在骗我!” “孤没有骗你,你为什么不相信孤,宁愿相信一封来路不明的信笺,囡囡,你听孤解释……” “上次你也说那些都是假的,如今我大哥却下了大狱,沈星阑,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时,你老实告诉我,我爹是不是也已经被下大狱?!” 四喜听着太子妃如泣如诉的指控,整颗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听得脸色煞白。 赶忙问一旁的秦七:“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只有大公子出事了?相爷也出事了吗!” 秦七摇头否认。 四喜还要问清楚,寝间内又是一阵怦怦作响的摔砸声。 “囡囡,你冷静点,你不要这样,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 “你是不是之前也骗了我?沈季青曾经说过,庆功宴是你为夺──” “囡囡!” 太子妃的嘴似被捂住一般,众人只听到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呜咽咽声。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出去!”似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挣脱,呼吸不止急还乱得厉害,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像是气狠了般。 四喜害怕的抱着自己,整个人都是傻的。 秦七对于平时感情如胶似漆的两位主子,突如其来的大吵,也是一脸茫然。 沈星阑被赶出来时,衣襟微乱,几撮碎发凌乱的垂在脸颊旁,看上去有几分狼狈,脸色更是铁青难看得很。 宫婢们见状,脑袋立刻垂得低低,心中惊疑不定,瑟瑟发抖。 “四喜,还不快进去劝太子妃,莫要让她动了胎气。”沈星阑的声音除了心疼不舍以外,还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厚实的胸-膛快速地上下起伏,显然也气得不轻。 “秦七,去将偏殿收拾收拾,孤今晚就睡那。” 秦七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应了声“是”,立即去张罗收拾偏殿。 四喜急忙地进到寝间,发现地上果然一片狼藉,能砸的东西全被太子妃给砸了。 太子妃坐在软榻上眼眶熬得通红,眼泪悬在里头打转,那强忍着不落泪的模样,让四喜看得心疼极了。 跟在四喜后头的宫婢们亦是看得胆颤心惊,在四喜的吩咐及命令下,眼观鼻,鼻观心的收拾起来。 “太子妃,您怎么了,您如今有孕在身,万不可发这么大的脾气。” 四喜刚靠近,就听见苏长乐哽咽道:“沈星阑他骗我,大哥明明就出事了。” 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 四喜鼻头一酸,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扑过去抱住太子妃,安慰道:“许是殿下怕您知道大公子的事后,情绪过于激烈,动了胎气,您别难过了,四喜看了心疼。” 苏长乐听见安慰,反而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不管如何……他,他骗我,便,是他的,错……” 眼泪一旦奔涌而出,心里的委屈便像止不住一般,苏长乐哭得越发厉害,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就连低头收拾满地狼籍的宫婢们听了都忍不住鼻酸。 唯有一名宫婢面不改色,眼角余光还时不时飘向太子妃。 ※ 翌日一早,沈星阑来到寝间,想再与苏长乐谈一谈,两人却又在大清晨又吵了一架。 四喜见状,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昨日太子妃问她知不知道苏府出事,她不敢隐瞒,如实以告,太子妃之后便睡得不安稳,一夜醒来好几次。 秦七劝道:“夫妻间吵架再正常不过,再恩爱都会有争执,你就别太担心了。” 四喜愁眉不展,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这样的情况接连七日,太子妃与太子不止争吵越演越烈,就连太子也一直睡在偏殿,两人感情日益冷淡,大不如前。 四喜与江嬷嬷为此整日愁眉不展。 可该劝的两人都劝了,自从苏大公子入狱之后,太子妃与太子就没再好好说过一句话。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沈星阑还未带兵远赴漠北时的相处模样,一见面就吵。 整个东宫都笼罩在低气压下,宫婢们终日惶惶不安。 东宫这头闹得不可开交,皇后的凤仪宫及萧贵妃的延禧宫也同样不得安宁。 林皇后是为了讨好阮骊姝却屡屡被羞.辱,脾气一日比一日还要阴晴不定,凤仪宫的宫婢个个如履薄冰。 萧贵妃则因父亲荣国公被下大狱,忙得心力交瘁。 整个皇宫自从宣帝纳了新的美人之后,就陷入一团乱。 朝中已有不少老臣直言,阮骊姝留不得,言官更是三番四次的请命,要宣帝将阮骊姝逐出宫。 宣帝却因中了情蛊的关系,神智越发胡涂,居然破了老祖宗定下不杀言官的誓约,当众命人将那名屡次上谏的言官拖出去斩了。 帝王如此胡作非为,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朝野和民间议论纷纷,动荡不安。 ※ 这一日,苏长乐用完午膳不久,突然说想去御花园散步。 四喜谨记太子吩咐,劝道:“太子妃,殿下说过,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离开东宫,您……” 苏长乐听见她的劝,不像以前那般,一想到太子便满脸甜蜜娇意,反而是冷冷地哼一声:“那都是沈星阑变相将我囚在东宫的理由罢了。” 她看着四喜,眯了眯眼:“难道连你也被太子收买了?” 四喜欲哭无泪,拼命摇头解释,不知道太子妃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分明喜爱太子殿下喜爱得紧,如今一提到太子,却像仇人一样。 最后四喜终是没能劝住太子妃,只能硬着头皮扶着太子妃来到御花园。 两人刚到御花园不久,便遇见了四皇子沈季青。 四喜脸色微变,正想扶着太子妃离开,太子妃却一反常态,主动走向沈季青。 两人甚至去到一旁凉亭,屏退左右谈话。 四喜站得远,听不清太子妃究竟都跟四皇子说了什么。 凉亭内,沈季青与苏长乐保持一段距离。 这里是御花园,随时都可能有人来,两人如今能面对面说话,已是极限。 沈季青并不难受,他知道,只有约在这,苏长乐才有可能出来见他一面。 如今一切都如他预想一般,甚至比他想得还要顺利。 苏长乐向来最恨别人骗她,再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沈星阑,从小到大心里都只有他,她和沈星阑之间的感情本来就不稳定。 如今他不过使了点小手段,她和沈星阑就如前世一样出现裂痕。 想来之前她定是因为怀了沈星阑的孩子,为了苏府,才会不得不委身于沈星阑,与他凑合着过一辈子。 “是你三番两次给我递信?”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石桌,苏长乐坐在石椅上,轻声问道。 “是。” 听见他承认的如此爽快,苏长乐似是有些生气,狠狠瞪了他一眼。 “所以我大哥会出事,是因为你?接下来四皇子是不是准备让我爹和我二哥也出事?你为何要这样?” 沈季青听见她还是生疏的喊着自己四皇子,心中一阵苦涩,面上神情却是越发冷酷。 “乐乐,我也是不得已的,你一直不愿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苏长乐差点被他理直气壮的模样给气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像是觉得他的话荒唐至极,面上的表情又是失望又是愤怒。 “沈季青,你为何会变成这种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季青看着她一会儿,眉眼柔和下来,笑容温润:“乐乐,你听我说,不要相信沈星阑的话,他一直在骗你,他肯定和你说了,说苏玉不会有事,这全是他暂时稳住你的谎言罢了。” “你太久没有离开东宫,完全不清楚当今朝局如何,如今父皇厌极了萧家,正打算趁此次的科举舞弊一案,杀鸡儆猴。” “苏玉这些年来为了他的那个小通房,得罪了不少人,这次下了大狱,不知多少人想弄死他,光靠沈星阑一人,绝对捞不出他,再过不久他就会人头落地,除非本王也出手相助,苏玉方有一线生机。” 苏长乐脸色微微发白,仿佛被他的话震住一般,害怕的捂着心口。 好半晌,她才哆嗦着嘴唇,开口说道:“如今我已是太子妃,腹中还怀了沈星阑的孩子,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你又何必这样为难我和我的──” “谁说不可能。”沈季青打断她的话,“只要你愿意和本王走,本王就能将一切安排妥当,并保你大哥安然无恙。” “难不成你要我挺着大肚子去跟沈星阑谈和离?” “不。” 苏长乐看着他,目光净是疑惑。 “再不久便是春猎,本王会安排一场意外,到时你趁乱与本王远走高飞便是。” “……”苏长乐就像看疯子一样看沈季青。 “荒唐!”苏长乐这次真的被气笑了,她一直都知道沈季青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却不知他疯得这么彻底。 “你与我一块凭空消失,你以为沈星阑和皇上会什么事也不做?那到时我的家人该如何是好,皇后与林氏一族也不会放过你。” 沈季青起身,负手而立,走到一旁,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身姿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 如今已临近四月,天气微暖,御花园已花香遍地,蝶影纷飞。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 不止皇位,还包括他的母后和林氏一族。 前世他已经为了他们做得够多、够多,为了他们行尸走肉的活一辈子,这一次,他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前世他被沈星阑弄成废人,生不如死的日子里,他曾有过无数次的幻想,要是他不是皇子,只是一般的世家公子那该有多好。 甚至只要不是他母后的孩子,不是林氏唯一的寄望那也行。 如今这个他想了无数次的愿望,终于快要达成。 他和苏长乐都能化身为平民百姓,她像以前一样喜欢他,他也真心对她好,两心相印,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平淡幸福的共度一生。 前世沈星阑什么都有,这一世总该轮到他了吧。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不要皇位,不要家人,不荣华富贵,只要她一人。 如今前朝后宫,皇后与萧贵妃,萧氏与林氏两家皆争斗不休。 萧家已经有落败迹象,萧贵妃更因为父亲受科举舞弊一案牵连,到宣帝面前为父求情时,被宣帝迁怒,贬为嫔位。 宣帝自从纳了阮骊姝之后就性情大变,再也不临幸后宫其他妃嫔,再过不久阮骊姝就会上位,到时他的母后必定再也无法容忍她。 只要他让母后在春猎时对阮骊姝下手,到时宣帝一颗心悬都在阮氏女身上,急着要揪出害死她的人,压根儿没空管他和苏长乐究竟去哪儿。 等到宣帝察觉他和苏长乐不见时,他们早就远离京城,躲到一方净土。 “那我和沈星阑的孩子呢?难道你愿意抚养这个孩子?” 沈季青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她,背在身后紧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为了让她安心,他愿意让她平安地将孩子生下,但绝不可能让沈星阑的孩子活下来。 刚出生的婴孩猝死是常有的事,只要他们再有孩子,她很快就会忘记失去孩子的痛。 好半晌,沈季青方失笑道:“只要你不在孩子面前提起沈星阑,他就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 他面上笑意如春风般的和煦,看着她的眼里充满着宠溺与温柔。 苏长乐竭力维持面上笑容,一点也没感觉到他的深情与温柔,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掐进掌心里。 “那么我大哥何时能平安无事?” “自然是春猎过后。” 苏长乐故作恼怒地咬了咬唇:“春猎过后我与你早就离京,又要如何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沈季青眸光温润,轻笑一声:“我俩远走高飞之后,你虽然无法确定苏玉是否安然无恙,却至少能确定,苏相的罪证不会被呈到皇上面前,能保苏家一世无忧。” “……” 苏长乐一阵窒息。 他们这些姓沈的怎么一个比一个还要无耻! 苏长乐沉默不语,似是在犹豫挣扎着什么。 沈季青微笑的看着她,却在听见她接下来的话,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那么,沈星阑呢?你,你不会对他做什么罢?” 都到这种时候,她心里还想着沈星阑。 沈季青淡淡一笑:“我与三哥自幼感情极佳,情同手足,我怎么可能会对他做什么,到时我会找人绊住他,之后他依旧是大齐的储君,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太子妃及孩子。” ※ 苏长乐回去东宫的路上,吐了好几次。 四喜听得脸都白了,心想太子妃害喜症状不是早就减轻不少,怎么今日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好不容易回到东宫,四喜刚要上前扶太子妃下轿,平时忙得不见人影的太子殿下却突然出现在东宫门口。 苏长乐下轿时,脸色苍白得吓人。 沈星阑二话不说就将人打横抱起。 “你干嘛!”苏长乐顿失重心,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子。 “孤今日特意空下时间,我们好好谈一谈。” 沈星阑低下头,想要亲.她,苏长乐却是躲开他落下来的唇,挣扎不休。 吻最后落到了她白.嫩的侧颈上。 苏长乐浑身一僵,微微泛白的嘴唇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雪腮与耳根也同时泛起一抹带着羞.涩娇意的红。 “不谈,放开我,你这个骗子!” 她虽然嘴里这么说,动作也都是拒绝与反抗,那双勾着沈星阑脖子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甚至还趁着旁人不注意时,偷偷的在他的后颈上,顽皮的摸了一把。 沈星阑脚步微微一顿,肌肉线条优美健硕的手臂,瞬间将怀中的小娇儿揽得更紧。 故作凝重的面色,险些要因为苏长乐突如其来的举动绷不住,就连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竟然有一瞬间,微微上翘。 两到回到寝间的这一路上,都是苏长乐挣扎和骂人的声音。 宫婢们已经从一开始的慌张无措、瑟瑟发抖,转为见怪不怪、处变不惊。 两人一进到寝间,沈星阑便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不论听到任何声响,没有孤的命令都不准擅自闯入!四喜与秦七留在外间,其余人等都随江嬷嬷退下。” 宫婢面面相觑,很快就随着江嬷嬷退下。 四喜心急得不得了,就怕太子妃又跟太子吵起来,或是太子会对太子妃动手,整个人完全静不下心,走来走去,绕得秦七头都要晕。 秦七被她绕得头晕眼花,一把将人按到一旁软榻坐下。 “坐!” “我这不是担心吗!” 秦七老神在在:“都说夫妻床头吵,床尾和,安心等着便是。” ※ 寝殿的门一关上,苏长乐便迫不及待地凑到沈星阑脸颊旁,重重地吧唧一口。 沈星阑原本如霜如雪的眉眼,亦瞬间冰雪消融,化作和煦温暖的笑意。 “快,快倒一杯水给我漱漱口,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没能忍住,捧着盆子在轿上吐了一整路。” 苏长乐小脑袋蔫蔫的枕在他肩上,软细的嗓音又娇又甜。 沈星阑好不容易抱着她来到放有茶水的罗汉榻上,却是没有依她所言,先给她倒一杯水,而是直接低下头,在她唇上重重地允了一口。 这个吻带着明显的思念。 苏长乐一边垮下脸,一边羞红着耳根,恼怒地捶了捶他。 “你干嘛!好脏的!” 苏长乐羞得简直要哭了。 沈星阑挨了打,面上笑意却是越发温柔宠溺,又低头.亲.了她一口,这才不疾不徐地伸手,动作优雅的倒了杯水给她。 不止帮她倒茶水,还亲自凑到她唇边,一口一口地喂着她。 “囡囡,孤想你了,”他低垂着眼,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脸庞,“孤睡了偏殿好多天。” “囡囡……”薄唇凑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叫她,声音微微沉哑,道不尽的浓情密意。 边说边露出委屈的神情,狭长漂亮的桃花眼里,除了浅浅的笑意之外,还带着浓浓的.爱.意,俨然就是在撒娇。 苏长乐红着脸,一边眼带娇意的斜睨着他,一边忍着笑意,以茶漱口。 四喜要是看见两位主子这一番甜蜜蜜的互动,怕是两颗眼珠都要被吓掉。 第60章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偏执狂太子暗恋我》/三生糖/晋江文学城 “沈季青都和你说了什么?” 苏长乐一漱完口, 沈星阑就迫不及待将头埋.进.她的颈肩,肆意地呼吸属于她的气息。 这几天两人一见面就吵,他分明知道只是在作戏,却有种让他回到前世的错觉。 前世就是这样, 苏长乐骂但他不还口, 她却有办法一个人也能吵得天翻地覆。 苏长乐想起沈季青对她说的那些话, 在她面前那一副深情扮相,胃中不禁又是一阵翻腾。 她恶心得一阵哆嗦,想也不想就捧起沈星阑的脸, 与他交换了一个湿.吻, 细细柔柔地.啃.噬。 似要将沈季青刚才带来的那股难受劲, 完全从脑袋中驱逐, 又或是两人七日以来都未曾好好说过一句话, 她和他一样亦同样地想念他,苏长乐比平时还要大胆,眷恋又痴迷地.亲.吻.着他。 沈星阑微目微睁, 怔愣几瞬,反手将日思夜想的小娇儿牢牢禁.锢.于怀, 带着难以克制的思念,贪婪地回.吻。 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 温柔无比的来回摩挲着她细.嫩.的后颈。 安抚意味浓厚。 温热相触,两人辗转.亲.吻.了好一会儿,苏长乐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他。 她双颊微红,双手揽着他的脖子,额头靠着他的额头, 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沈星阑眼尾泛着明显的桃花意, 俊美的脸庞和她一样微微泛红, 胸-膛起伏不止,呼出的热气全落在她脸上,强势却又不失温柔,分明就要失控却又极力克制忍耐。 那为她隐忍极致而微微失神的表情,看得苏长乐呼吸微窒,心头发甜,只觉得整颗心都泡在了蜜罐里一般,甜得腻人。 他便是她的饴糖、她的蜂蜜,只要有他在,不只嘴里心里都甜滋滋的,就连呼吸都是甜的。 两人无声对看了好一会儿,苏长乐才红着脸,避开难以忽视的危险,窝回他怀中。 将沈季青对她说的话巨细靡遗的说给他听。 沈星阑一面摸着她的侧颊,一面听她说,布满桃花意的俊脸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前世他果然对沈季青还是太过于仁慈,所以沈季青才会记取前世教训,知道就算他争到最后也是一无所有,这一世才能冠冕堂皇的对她说,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 “我觉得春猎必定不只他说的那么简单。” 苏长乐知道前世沈季青有多恨沈星阑,这一世就算她愿意跟着沈季青一块离开,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沈星阑。 阮骊姝一死,宣帝的情蛊便解,她腹中怀着沈星阑的孩子,宣帝就算再如何痛苦,也绝对会对他们布下天罗地网的追缉令。 唯有……唯有宣帝最宝贝的儿子也出了事,那才会让他真正陷入疯狂。 “嗯。”沈星阑沉着脸,低低的应了一声,“沈季青身边养了一批死士。” 前世宣帝驾崩当日,丧钟响起的那一刻那被林皇后偷偷放进宫的死士,曾经想趁乱取下沈星阑的人头。 为了不引起注意,藏在宫中的死士并不多,林皇后更不知,太子身边也有一批宣帝指派的暗卫队。 沈星阑本就骁勇善战,惊才绝艳,年十七即奔驰沙场,收复边关失土,这区区数人又如何能得手,最后的偷袭自然没有成功。 是以前世林皇后才会在最后被.捆.上承天门当人质。 苏长乐闻言将他揽得更紧:“沈季青打算在春猎那日取下你的人头!” 前世她什么都没了,所以她并不害怕死亡,如今她有了孩子,还与沈星阑两心相悦,她不想沈星阑冒任何危险。 苏长乐光是想到沈星阑会被刺杀,心都快跳出来了:“不行!我觉得我一开始跟你说的计划实在太鲁莽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我们不要参加春猎了!” 那一日她收到沈季青带着浓浓恐吓意味的书信之后,她实在再也不想忍受他这种一步步侵蚀心智的威胁手段,才会想要主动出击,一举拿下沈季青。 她若是知道沈季青想趁春猎那日对沈星阑痛下杀手,定是如何也不愿意再去与沈季青虚与委蛇。 沈星阑见她吓得脸都白了,心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春猎又岂是孤说不去便能不去的?” 更何况宣帝如今神智大半都被阮骊姝捏在手中,他虽曾对父皇心中有怨,却也不想再见到无辜的言官及老臣再次丧命。 不论如何,这一次的春猎,就算明知沈季青已经布好天罗地网,他也不能退却。 苏长乐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才嘟着嘴,娇娇道:“那在春猎之前,太子哥哥不能再与我分房。” 这个提议沈星阑可说求之不得。 他勾了勾唇,佯装苦恼道:“可我们现在明面上还火水不容,突然和好,不止功亏一篑还会引起沈季青的戒心。” 苏长乐捂着脸,闷声道:“就、就如那日我们吵架那般。” “嗯?” “我们继续演。” 沈星阑面上笑意渐浓,看着她不说话。 苏长乐美目浮现难以告人的羞.窘,小小声道:“你生气了,再也受不了我冷落你,强制将我囚.在殿寝,让我哪儿也去不了,日日强迫我──” 细软娇甜的嗓音戛然而止,苏长乐再也说不下去。 这些话实在太过于羞.耻了! “囡囡的意思是要孤接下来扮演霸道太子,强宠太子妃?嗯,这个剧本很好,孤甚是喜欢。”沈星阑愉悦地笑了起来,笑声沉沉哑哑,听得人耳根一阵热。 苏长乐飞快地捂住他的嘴:“现在我们还在吵架,不准笑!” 美人儿烧红着脸,杏眼圆瞪,说得极为认真。 沈星阑笑眼温柔的看着她,温热却顽皮的掠过她软.嫩.的掌心。 痒意透过掌心,震至心尖。 美人儿贝齿轻扣朱唇,眼睫仿若受惊的小鹿一般微微一.颤,飞快地敛下,掩住眼底的娇.媚与羞.涩。 沈星阑笑着拉下她的小手,凑近她耳根,柔柔一抿,低哑轻笑:“坏丫头。” ※ 四喜坐在外间,等了许久都未听见争吵声,面上终于浮现安心的笑容:“殿下他们吵了这么多天,的确是该和好──” “唔!沈星阑你做什么!” 四喜话未落,苏长乐又惊又羞.的呼喊声就从内间飘了出来,接着又是一阵怦怦的砸东西声。 紧接着木门跟着怦怦一震,似有人想要从里头打开,又倏地被人阻止。 木门猛地“砰”的一声,一道娇小纤细的身影靠在木门上,两只纤细的手臂被高高举起,扣在门上,衣袖随着动作滑落下来。 另一道高大的身影,低头的动作,似是正用另一只手,扣住娇小身影的下颚,两人的脑袋凑在一块。 四喜瞠目结舌的看着门上的两道影子,整个人都傻了。 太子殿下这是在强.吻.太子妃吗?! 接着四喜又听见类似衣袍被扯碎的清脆撕裂声响。 “你为何还要见四弟?你如今已是孤的人,还怀着孤的孩子,你们已经不可能了!” 太子殿下阴森又狠戾,教人害怕不已的阴恻恻嗓音,就在此时透过木门传了出来。 “孤知道了,是孤对你太好,你才敢如此大胆!” “不、不要!沈星阑你住手!” “住手?”太子殿下轻轻一笑,声音因紊乱的气息,比平时还要嘶哑许多。 “孤偏不住手,孤这几日已经忍耐你那莫名其妙、不可言喻的怒火,忍耐得够久!从今天开始,孤会让你再没力气踏出寝间一步!” “唔!你不可以!唔唔唔!!!” 太子妃的嘴像是突然被堵住一般,后面的话四喜完全听不清楚,那含糊不清,细细软软的呜咽声,却是让四喜越是听,小脸越是烧.红。 里头的太子妃似是好不容易终于挣开太子,木门蓦然被拍得怦怦作响:“四喜!救我!” 四喜听见太子妃那似小动物一般,委屈绵.软,似泣似嗔的求救声,立马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太子妃还怀着孩子,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他怎么可以强迫太子妃! 四喜心急如焚。 秦七也没料到平时对太子妃一向温柔,就连这几日吵架都未曾还嘴的太子殿下,今日会一反常态,如此的强硬霸道。 他立刻将四喜拖出外间,飞快地关上外间的门。 “秦七!不行啊!太子妃还怀着小皇孙,殿下如今正在盛怒上,要是他过于粗鲁,伤了太子妃那该如何是好!” 四喜急得双眼通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你不要拦我,我不能对太子妃见死──” “你冷静一点!”秦七自然不可能放四喜进去,“殿下刚刚说了,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能擅闯!” “你如果真担心太子妃,现在就立刻去太医院将岑太医请过来,让他候在大厅待命便是。” 屋内再次逸出太子妃几许如小奶猫般,细软的呜咽声音。 四喜这下真的急哭了,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她知道有秦七在,她闯不进去,只能生气的跺了跺脚,一面哭一面跑到太医院,将岑太医请过来。 四喜到太医院时,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吓得众太医们以为太子妃或太子出了什么大事。 岑景煊连药僮都来不及找,就提着药箱,随四喜赶到东宫。 东宫那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消息很快就传到沈季青耳中。 沈季青一听见来人禀报,登时就坐不住了。 立刻吩咐心腹,想办法去询问那名被安在东宫里的宫婢,究竟发生何事。 “你说什么?”沈季青听见心腹打探回来的话,愤怒拍案而起,“太子不止将太子妃软.禁,还强迫她与之行敦伦之礼?!” 沈季青双眸燃起熊熊燃烧的怒火,数不尽的阴狠杀意布满眼底,面容因所有物被人强.占的愤怒而扭曲。 “备好马车,本王要出去一趟!” 沈季青原本的确如苏长乐所想那般,想趁着春猎取下沈星阑的命,不过他知道一旦沈星阑死了,宣帝定会将此事追查得水落石出,到时他与苏长乐离开,会费力不少。 他原本只打算让沈星阑重伤不起,让宣帝忙着救沈星阑,没空管他和苏长乐。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沈星阑居然敢不顾苏长乐的意愿,不顾她已有孕四个月,对她强取豪夺。 沈星阑得为他禽兽不如的举止,付出该有的代价才行! ※ 这一日,阮骊姝已经被册封为贵妃。 一个一年半前还是卑微歌女的人,居然进宫不到几个月,就从婕抒升到了贵妃。 也不怪群臣都要说阮氏是祸国妖姬,如此封妃速度,大齐历代以来从未有过,她可不是妖姬吗! 林皇后今日前去道喜,之前见了她还维持几分客气的阮骊姝,却已经完全不给她情面。 不止不见她,甚至就连伺候阮骊姝的宫婢,都敢对她出言不逊,讲话绵里藏针。 林皇后出身高贵,又怎么受得了这般的无礼,自然立刻让身边的嬷嬷上前掌嘴。 哪知那阮骊姝得知宫婢被罚之后,跑到宣帝面前哭哭啼啼,宣帝听见之后不止没有责怪阮氏女不懂事,反而温温柔柔地安慰起她,甚至要她这个一国之母回凤仪宫,闭门思过! 宣帝如今已被情蛊控制,不止昏庸无道,甚至已经快到了对阮骊姝言听计从的地步。 听说前几日,萧嫔,也就是原本的萧贵妃,想到御书房求见皇上,再为荣国公求情,不过是因为心神不宁,见到阮骊姝时行礼的动作迟了,萧嫔就被阮骊姝罚跪在御书房前掌嘴。 宣帝当时就在御书房内,听见外头如此大的动作,竟整个人都无动于衷。 林皇后深知阮骊姝这个人有多贪婪,阮骊姝肯定不会满足自己只当个贵妃。 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小歌女,爬到自己头上耀武扬威。 沈季青之前就有隐晦的跟她提过,春猎时皇帐是由禁军及御林军轮流看守,没有比在这时对阮骊姝下手更何适的时机了。 若要除掉阮骊姝,春猎就得下手! 沈季青私下召集死士的动作虽然极其隐晦,然而他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林皇后。 林皇后本就担心阮骊姝死后,宣帝会迁怒于她,如今听见沈季青要对太子下手,自然越发不安,立刻就将人召进宫。 沈季青知道此事定然瞒不过自己母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只淡淡道:“唯有沈星阑也出事,阮骊姝的死才不会过份蹊跷。” 母子两人谈此密事,自然也不是在大厅,此时他们正在凤仪宫的暗室之中。 林皇后厉声呵斥道:“太子如果出事,皇上定不会善罢罢休,你又要如何脱身?本宫绝不同意你做如此鲁莽之事!” 沈季青表情平静,笑容温润:“儿臣早就安排好一切退路。” “什么退路?” “只要将太子及阮骊姝双双被人行刺一事,推到禁军统领身上即可。” 林皇后冷笑:“太子和贵妃出事,御林军与禁军本就难辞其咎。” “倘若他们从那些被补的死士口中,问出了禁军统领才是幕后主使者呢?” “什么?”林皇后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儿子疯了,“他有什么理由要刺杀太子?!” “禁军统领的元妻,可是萧家的远房,如今他元妻的父母亦身陷囹圄,只要太子一死,朝势就会一面倒向大皇子,到时萧家就有转圜的余地。虽然理由很勉强,但父皇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至爱,就算再牵强,他满腹憋屈的怒火也需找个替死鬼宣.泄,禁军统领,便是那个替死鬼。” 宣帝近日昏庸无道,甚至处死言官,接下来就算冤杀良臣亦不是什么奇事。 林皇后怒斥:“你疯了!大皇子一旦出头,到时林氏必死无疑!” 沈季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母后可是近日被阮骊姝折腾得胡涂了?儿臣刚刚说了,禁军统领的元妻为萧家远房,只要到时我们将这事抖出来,皇上必定会替太子报仇,萧家与大皇子必死无疑。” 林皇后这时才发现自己误会了儿子。 她坐在密室的石椅上,疲惫的扶着额,微微叹了口气:“母后的确是被阮氏那蹄子给气胡涂了。” 沈季青虽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林皇后心中却仍是有几分迟疑与不安。 刺杀太子,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最后还是查到了沈季青头上,那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沈季青敛起笑容,看着林皇后,肃容道:“母后以为,若是太子不出事,阮骊姝之死,父皇不会将矛头指向你与萧嫔?您最清楚父皇的脾气,他便是那种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你们其中一人之人,您与萧嫔,甚至是后宫众多无辜的妃嫔,到时都得替阮骊姝陪葬!” 宣帝为了阮骊姝已经接近疯魔,阮骊姝死了,情蛊虽能解,但那也只是让他脱离阮氏的掌控,他本来就是喜欢阮氏那张脸,本来就将阮氏当成元后的替身。 他好不容易寻到了这么一个与元后容貌相似的女郎,又怎么轻易放过害她的人? 沈季青见林皇后面色动摇,又不着痕迹地捕上最后一刀:“母后也知道,萧嫔之所以得宠,全靠那张脸,指不定到时父皇会因为她那张脸放过她,那么,谁又该为阮骊姝的死负全责呢?自然是身为六宫之主的你,到时不只您与林家都要遭殃,就连儿子也难逃迁怒,而萧家呢?萧家能再次靠着萧嫔扶摇直上!” “绝对不行!” 如今萧氏与林氏已经斗得天昏地暗,荣国公更是下大狱不久就染上风寒,如今病得要死,萧玉筝费尽心思,求了许多人才勉强将她父亲从鬼门关救回来。 要是萧家得势,头一个死的便是他们林家!以萧玉筝的个性,更是不让教她有好日子过。 阮骊姝不能留,就连萧玉筝那个丫头也不能有翻身的机会。 林皇后抿唇不语,眸色晦暗不明,似是正在思考沈季青此举究竟能不能成。 然而想到最后,林皇后却可悲的发现,自己根本没得选。 沈季青分析的极是,若是沈星阑不死,那么最终得利之人,很可能就是萧家。 林皇后最终也只能同意沈季青,配合他的计划行事。 ※ 且说回东宫太子夫妇二人。 那日沈星阑与苏长乐连手演了一出“霸道太子强宠太子妃”的戏码之后,四喜看到太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不止如此,沈季青甚至派人将这个信息传到苏府。 苏父及苏天扬得知之后,不止一次找过太子谈话。 沈星阑虽然很想告诉他们真相,但为了不让沈季青起疑,他就算面对苏家父子也是完美扮演着苏长乐给他的剧本。 苏泽对于太子的霸道强势,自是极为生气,可他也明白自己女儿是什么脾气,的确很可能又想起自己对沈季青的感情,才会跟太子这般置气。 如今女儿和孙子都掌握在沈星阑手里,苏泽也不能明对着太子发火,最后也只能语重心长地拜托沈星阑:“囡囡从小被臣宠坏,如今又有孕在身,还请太子殿下多多怜惜她与腹中胎儿。” 沈星阑心中有苦难言,觉得待事情结事,一切尘埃落定,必定得上相府好好跟泰山大人请罪才行。 苏天扬则是觉得自己快不认识沈星阑了。 他最清楚太子对自己妹妹的感情如何,就算妹妹真的犯了胡涂,吵着要回去沈季青身边,太子也绝不可能对她做出这等荒唐之举。 苏天扬虽然听闻了沈星阑对妹妹强来,他心中却是不太相信。 是以,当他好不容易与太子独处,立刻凑在他耳边,用气音小小声说道:“殿下,你是不是受人威胁了?还是你和乐乐在玩什么游戏?是的话就眨眨眼,眨一下威胁,眨两下玩游戏。” 沈星阑:“……” 苏天扬见太子眼睛一眨不眨,失望的耷拉着脑袋,整个人蔫了吧唧。 “孤没有伤害她,太医也说了,囡囡与腹中胎儿一切安好,你与苏相不必过于担心。苏玉无辜被诬陷一案,孤也在想办法了,最慢春猎结束,便可解决。” 苏天扬倒底与沈星阑出生入死多年,沈星阑并不想这个难得的兄弟对他过于失望,含蓄的说了苏长乐的近况。 沈季青根本没有对苏玉施以援手,甚至为了阻拦他将苏玉从牢中捞出来,还不停地对苏玉的对家们施压,让他们将苏玉往死里整。 他就是打定主意要让苏玉死,唯有苏玉死了,苏长乐才怕他将苏父那些几乎能以假乱真的罪证全抖出来,乖乖的跟他远走高飞。 沈季青就跟前世一样的卑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苏天扬与沈星阑同生共死的那几年,两人培养出不少默契。 沈星阑虽然什么都没说,他却从沈星阑这些话中,听出了那微不可察的暗示。 太子为何会无缘无故提到春猎? 苏天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第61章 完 第六十一章 《偏执狂太子暗恋我》/三生糖/晋江文学城 “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我们被十万大军, 围困雁门关时,最后那一战使的那一计?” 沈星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眨了两下眼睛。 苏天扬面色一凛, 霎时意会过来, 太子的确如他所想那般。 没多久, 苏二公子与沈星阑闹翻的传言就传得沸沸扬扬。 沈季青一如既往, 透过宫婢将信息传到了苏长乐面前。 这一次, 仍是趁着岑景煊过来请脉时, 偷摸着递到寝间一处。 苏长乐知道,四喜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所以暗中观察宫婢有无可疑之处一事, 一直都是交待给江嬷嬷去做。 前世她被宣帝关进大牢时, 唯有四喜与江嬷嬷曾想方设法,打点一切, 来到大理寺监牢探望她。 这件事, 在苏长乐决定让江嬷嬷去观察宫婢时,就事先询问过沈星阑。 沈星阑承认, 江嬷嬷当初的确是受到他的命令, 才会时不时到监牢为她打点一切,并明确的告诉她, 江嬷嬷是个忠心的,是以他才会一处理掉林皇后安置在他身边的陈嬷嬷, 就马上把江嬷嬷提升为东宫的掌事宫女。 能进到寝间的宫婢并不多, 只要江嬷嬷留心, 的确很快就能锁定目标。 苏长乐虽然发现了那名疑似沈季青暗棋的宫婢, 却没有急着打草惊蛇, 毕竟, 她还要靠这个人,让沈季青知道沈星阑究竟都对她做了什么“好事”。 殊不知她与沈星阑表面虽然已经闹翻,但两人关起门来却是甜甜蜜蜜。 ※ 那日岑景煊虽被四喜痛哭的模样吓到,但询问清楚之后,却是明确的告诉四喜,如今太子妃已有孕四个多月,脉象极为稳固,已可行敦伦之礼,实在不必过于担心。 四喜一个姑娘家,哪里懂得这个,不过一听到太子妃不会有大碍,她就又安心了。 沈星阑自然不可能真的强迫苏长乐做她不愿意的事,就算两人真的缱绻一番,那也是极尽温柔。 隔日也都会让岑景煊过来号脉,确保她与腹中胎儿的安全与健康。 是以,太子夫妇虽然面上争吵不休,可每晚叫水的次数却是不少。 四喜一心以为自家姑娘是被逼的,日日以泪洗面。 苏长乐心疼又无奈,却不能告诉四喜,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安慰四喜,她已经渐渐习惯太子的霸道,不用太担心。 没想到四喜听了之后更难过了。 苏长乐简直哭笑不得。 一切就如苏长乐所料那般,太子夫妇日日缱绻难分的信息,很快便传到了沈季青耳中。 沈季青原以为春猎前,苏长乐与沈星阑水火不容,他们不可能再有任何接触,没想到沈星阑却是越发过分! 得知太子夫妻二人不再分房而睡,沈季青可说每日都身陷水深火热之中,痛苦难熬,恨不得马上就要沈星阑的命。 所幸,春猎这一日很快就到了。 一切照计划进行。 沈星阑与苏天扬闹翻之后,两人再不曾走在一块,春猎这一日,苏天扬并不像以前那样,时刻跟随在沈星阑左右。 如此一来,沈星阑遭遇刺客时,苏天扬亦无法实时出手,到时他的人要带走苏长乐简直再轻而易举不过。 沈星阑与苏长乐共乘一辆马车,两人之间虽无争吵,却时不时就能听见马车内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 沈季青的座驾就跟在他们后头,轻易就能掌握状况。 得知苏长乐已经因为沈星阑的霸道不讲理,完全厌恶极了他之后,沈季青连日来,因为嫉妒沈星阑而饱受折磨的一颗心,终于好过了一点。 甚至一想到苏长乐与自己远走高飞走,心中便再无沈星阑,又是一阵愉悦。 春猎随驾同行人数众多,不止有皇后及妃嫔,更有诸位皇子与其他官员,女眷众多,行进速度并不快,足足走了近四日,才抵达围场。 围场平时虽然也有侍卫守备,但到底人数不多,极好混进去,沈季青安排的死士,早已在禁军们抵达围场前,就悄然隐入。 历代以来,明黄色的营帐旁,向来就只有皇后的营帐一个,然而这一次,皇帐的另一边,却又多了个营帐。 那便是如今已贵为贵妃的阮骊姝的营帐。 她的营帐同皇后,随伴皇上左右,地位有多高又有多受宠,自然不言而喻。 如今宫中已无人敢怠慢阮骊姝。 区区贵妃都能过得这般舒心,阮骊姝完全无法想象,待自己坐上凤位的那一日,会是何等风光。 阮骊姝看着布置得美仑美奂的华帐,心中喜滋滋的,全然不知自己死期将至。 其他皇子及文武官员的营帐,则离皇帐有一小段距离,以皇帐为中心将其团团围绕,井然有序的排列着。 沈季青的营帐,就在太子隔壁。 太子夫妇下马车,随着引导太监去到营帐前时,他自然跟在两人后头。 苏长乐显然一点也不想与沈星阑靠得太近,一下马车就想自己先行离去。 沈星阑就如沈季青得到的信息那般的霸道不讲理。 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下,强硬地搂住苏长乐盈盈一握的纤腰,不顾她的挣扎,强势地将人按在怀中。 从沈季青的角度看过去,苏长乐就如小鸟依人一般,柔若无骨的依.偎在沈星阑怀里,两人看起来好不恩.爱。 沈季青甚至能看到苏长乐羞.红得欲要滴血的耳根。 他简直恨不得冲上去与沈星阑理论一番! 沈季青的目光实在太过放肆。 尽管苏长乐根本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沈季青正在看她。 她心中一阵厌恶,原本还挺直的细腰,忽然就软.了下去,整个人跌进沈星阑怀中。 “沈星阑!你还不放开我!”苏长乐低声娇嗔,音量不重不轻,却恰好能让沈季青尽收耳底。 沈星阑挨骂挨得猝不及防,却是极有默契的将人揽得更紧,低下头,凑在她耳畔,轻声笑道:“不放,你再敢挣扎,再敢大呼小叫,孤就在众人面前亲.你,不止如此,明日还要带你到……” 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沈季青却听得一清二话。 沈星阑后头的那段话,简直无耻得教人面红耳赤,目瞪口呆。 让人难以相信,这样的荤话竟会从大齐储君口中听到。 苏长乐果真乖乖的噤了声,姿态娇.羞的靠在沈星阑怀中。 沈季青亲眼见着心爱之人被当众调.戏,双手攥得青筋暴起,指节青白瘆人,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压抑不住。 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忍。 ※ 进到营帐内,苏长乐再也撑不住,满脸通红地捏着沈星阑的耳朵,羞.耻的咬着嘴唇,细声问道:“嗯?你刚才说什么?太子哥哥是不是真的演霸道太子演上瘾啦!” 坏透了! 沈星阑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一脸无奈:“有吗?孤记得孤初二随你回相府时,也对你说过差不多的话。” 苏长乐气呼呼的嘟起嘴:“你胡说,你当时可没有后面那段话!” 沈星阑低低笑了起来,扶着她来到罗汉榻,弯眸勾唇:“囡囡难道不想试试?” 苏长乐不说话。 就在沈星阑以为自己真将人惹恼,准备凑过去道歉哄人时,小娇儿却又自己扑进他怀中,又是捶,又是咬,宛若一只炸了毛的小奶猫。 沈星阑宠溺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小姑娘羞.红的耳根,按住她软.绵.绵的小手,就要开口。 耳边却传来小姑娘娇娇滴滴的甜糯嗓音:“那也得等我肚子里不再揣着小崽子,才能试。” 男人俊美无俦微微一怔,随之而来的是任何言词皆难以言喻的甜蜜与幸福笑容。 沈星阑将人抱到结实的腿上坐好,温柔地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察觉到腹中的小崽子对着他的掌心,轻轻踹了一脚,面上笑意更越发浓厚。 “囡囡,明日你就待在营帐里,哪儿也不要去,知道吗?只要你不离开营帐,沈季青就带不走你。” 孤会把暗卫都留给你,就算孤真出了什么事,他也带不走你。 皇子的营帐与皇上离得近,周围布满了御林军及禁卫军,守卫线可说极为严密,再加上他的暗卫,沈季青再厉害也绝对带不走她。 苏长乐心中隐隐不安,扑进他怀中,娇娇道:“知道啦,你明日也要平安回来才行。” 沈星阑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匕,递到她手里。 苏长乐不解的看着他。 沈星阑执起她握着短匕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亲:“这是孤特地为你准备的护身符,就算睡梦中,囡囡亦莫要让它离身。” ※ 翌日。 已时未到,一众皇子、大臣及权贵子弟,都在营区前集合,没多久,宣帝一声令下,众人齐齐翻身跃上马儿,奔向山林,营区登时空旷不少。 随行的女眷此时大都还待在帐内,大齐会骑射的贵女并不多,只有少数几个好奇的想学骑马,被人牵在营区外头漫步。 以前苏长乐还未嫁人时,随着苏父参加过几次春猎,骑射一流的她,每一次都跟在众皇子后头打猎。 其实这一次她也很想跟着沈星阑一块去,尽管沈星阑跟她说,一切都布属完毕,就等蓍沈季青的人自投罗网,她却仍有些不安。 苏长乐总觉得,今日会发生什么大事。 大队人马刚离开营区约莫半个时辰,营帐外便传来一阵争吵声,苏长乐听出其中一人是林皇后身边的陈姑姑的声音。 “奴婢出去看看。”四喜皱眉道。 没一会儿,四喜就又折返,一脸不可思议。 “奴婢虽有听闻阮贵妃比萧贵妃还要得宠、还要嚣张,却不想,她竟然嚣张至此。”四喜来到苏长乐身旁,凑在她耳边,音量放得极低。 “贵妃娘娘竟然派人前去皇后营帐,询问今日皇后何时要去跟她请安,陈姑姑觉得荒唐,就跟贵妃娘娘的婢女吵了起来。” 一国之母跟个贵妃请安,简直闻所未闻。 苏长乐听见四喜的话,面色冷了下来。 前世父亲被阮氏女控制心智时,她也曾做过如愚不可及之事,让身为主母的苏母,过去跟她这个姨娘请安。 当时两位兄长愤怒不已,跟父亲大吵一架,母亲也因为此事,要跟父亲和离。 苏长乐听着外头的争吵声,冷冷一笑。 没多久,争吵声停了,忽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紧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杂沓脚步声。 四喜面色微变,主仆两人对看一眼。 “要不要奴婢再出去打探究竟发生何事?”四喜不安的捂着心口。 苏长乐摇头:“不必。” 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答应过沈星阑,一步都不会离开营帐。 然而他们不主动惹麻烦,麻烦却总会自己找过来。 不久就有人来到营帐前:“禀太子妃,今日膳食似乎出了些问题,不少妃嫔及臣妇皆出现中毒的症状,就连贵妃娘娘都昏迷不醒,如今太医及御医们都在贵妃娘娘的营帐抢救娘娘,岑太医要我过来询问您是否有感到任何异样。” 四喜听出那是岑太医身边药僮的声音,紧张地看着苏长乐,问:“太子妃可有哪里不适?” 苏长乐摇头,听见药僮所言,面色微微发白,立刻吩咐四喜:“你现在就带着岑太医的药僮过去相爷的营帐一趟,看看夫人有没有事。” 沈季青跟她说过会制造一场意外,她原以为沈季青指的是派人刺杀沈星阑,没料到并不止刺杀这一个意外。 苏长乐一个人待在营帐内,心中忐忑不安,等了许久都不见四喜回来。 四喜一去不回,随着时间流逝,她逐渐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与不安的情绪之中。 ※ 围场上黄烟滚滚,第一日的狩猎规模较小,众皇子以小分队的形式,分路进入山林,每队近百人,边行边猎。 宣帝一向重视春猎,出发前也说了,狩猎得首名者,必有大赏。 如今萧家情况并不好,大皇子可说特别卖力。 沈星阑则刻意深入树林,想尽快将沈季青的死士引出来,好快点回到营帐让苏长乐安心。 果不其然,就在钻进林子深处不久,一群蒙面黑衣人,凭空窜出,提刀亮剑,朝太子一行人冲来。 沈星阑早有准备,立刻提剑迎敌。 没想到就在这时,原本该待在营帐周围保护苏长乐的暗卫们,却出现在他面前,为他挡下沈季青派来刺杀他的死士。 沈星阑心头一跳,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苏天扬表面上虽与太子不和,一路上都没跟在他身边,但来到围场之后,却一直不着痕迹的跟在他后头。 刺客一现身,他立刻带着人迎上来,发现太子分明没受伤,面色却异常难看。 苏天扬立刻提刀来到沈星阑身旁:“殿下可是哪里不适?” 沈星阑薄唇紧抿,脸色阴沉的可怕,一面挥刀迎敌,一面说道:“孤安排在囡囡身边的暗卫,不知为何并没有待在营区。” 一时间,原本还算宁静的树林之中,此时全是铁甲与刀剑的碰撞声。 由于有苏天扬相助的关系,不过两刻钟,刺客就被绞杀了一半以上。 苏天扬听见太子的话,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一刀刺进领头刺客的脖颈,咬牙切齿道:“这里就交给微臣,殿下现在就带着人赶回营区,看太子妃是否安全,皇上若是问起,臣定据实以告!” 沈星阑并没有跟苏天扬提过今日一事,苏天扬全凭两人之间的默契,暗自猜测极可能是有人想趁此次春猎刺杀太子,果然一切就如他所料。 苏天扬没想到的是,太子一开始竟然是要将暗卫留在营区保护太子妃,难道这一次的春猎,不止有人要对太子不利,甚至还想对太子妃下手?! 若非死士众多,沈星阑一时之间离不了身,否则早在看见暗卫现身时,就想奔回营区。 策马离去前,沈星阑头也不回道:“留活口!” 死士们的目标是太子,见太子要走,自然蜂涌而上。 “是!请殿下放心,臣绝不负使命!” 苏天扬与苏长乐一样,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射了得,利落抽箭拉弓,死士一个接着一个,纷纷中箭落马,助沈星阑得以顺利扬长而去。 ※ 苏长乐是在一辆正在奔驰中的马车上醒来的,整个人昏昏沉沉,手脚无力。 “醒了?” 听见一旁传来的声音,苏长乐呼吸一窒,使不上力气的手指微动。 沈季青见她眼中流露惊慌,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拿起干净帕子替她擦拭面上薄汗。 苏长乐沉默的看着沈季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失去意识前,究竟发生何事。 她记得四喜一去不回,她独自一人待在营帐,心中焦急,再接着── 再接着她便不知为何越来越困,最后完全昏睡了过去。 苏长乐心中一凛,面色煞白:“你在我的膳食中下了迷|药?” 沈季青似是看出她在担心什么,温声道:“放心,药量并不重,不会伤到孩子。” 苏长乐沉默的看着他,相当冷静,脑中飞快的思考着。 围场偏远,附近只有几个小村庄及驿站,并无其他客栈,一旦她不见,沈星阑必定亲自出来寻她,并让人四处搜寻。 他们乘的是马车,马车前进度速有限,沈星阑若是骑马,很快就能追上来。 苏长乐一面思考,一面故作痛苦地捂着心口,微微的呼着气,额间冷汗涔涔涔。 指尖触碰到藏于怀中的短匕时,微微一顿。 幸好,沈星阑怕有任何意外,特地命人做了一把短匕让她随身携带。 这把短匕比寻常的匕首还要短小,只要藏在怀中,除非解开衣衫,否则很难发现。 它虽短小,刀刃却十分锋利。 沈季青觊觎她许久,她无法确定沈星阑赶过来前,他会不会对她做什么。 倘若沈季青真对她有非分之想,想对她行不轨之事,到时她会拼尽一切力气,将短匕狠狠刺向他,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得逞。 苏长乐的手脚,其实已经开始恢复力气,她看着沈季青的眼底却浮现水雾,甚至细声哽咽:“我好难受,你给我吃了什么?有孕之后,我便容易透不过气,你的药好像有什么问题……” 她的嗓音本就娇柔细软,宛若莺声燕语,悦耳动听,此时虚弱不已的气音,更是教人听了心生怜惜。 沈季青原本十分确定药量不会让她出事,见她脸色白得厉害,额间冷汗越冒越多,不由得动摇起来。 既然要逃亡,身边带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沈季青个性严谨,更是连一个人都没带,此时马车上就只有他与苏长乐二人。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的确比寻常人还要微弱,想起药僮的确说过苏长乐有透不过气的毛病,眉头越皱越紧。 原本他是打算带着苏长乐直接离京,可若是她真因为药而有什么万一,那么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苏长乐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沈季青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柔声道:“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沉着脸起身,掀开车帘,去到外头,低声跟车夫吩咐着什么。 苏长乐趁他转身时,飞快地取出怀中的短匕藏于袖中,紧紧握在掌心。 沈季青交待完车夫,再回来果然就坐到她躺着的软榻上,伸手想将她抱进怀中。 苏长乐眸底极快的掠过一抹光芒,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沈季青以为她难受得厉害,飞快地将人揽进怀里,手指却在触上她的肩头时,猛地顿住。 苏长乐在他碰到自己前,率先开口:“沈季青,我俩离开京城之后,你要是后悔放弃一切,还会跟前世一样,把我当成傻子骗得团团转,抛下我,自己回京吗?” 沈季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 苏长乐悲凉一笑,眼泪掉了下来,那双漂亮的凤眼里,闪烁着各种情绪,失望、愤怒、痛苦、悲伤。 那样的眼神,沈季青曾在前世见过,在她被关进天牢之后,他第一次去探监时,她便是那样看他。 她脸上无声落下的泪珠,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教他浑身血液倒流。 “你是不是还想再看我一剑撞死在你面前。” 沈季青想起当初她在他怀中气息渐失,全身冷冰的情景,想起这一世她落马之后,突然忘了所有事情,还当场给了他一巴掌。 两世种种飞快地在他脑中翻腾。 沈季青似是想到什么,浑身一震,猛地站起身,随着摇晃的车身,后退几步,扶着车厢,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你早在落马时,就想起前世的一切?”他狭长漂亮的凤眸逐渐变得猩红,浮现愤怒的绝望。 苏长乐依旧佯装力气尽失,躺在榻上,侧过头看他。 眼泪顺着眼角滑过,流入耳边鬓发。 “不,我是从承天门摔下来,昏迷的那段时间才想起前世的一切,当时我已经怀了沈星阑的孩子,你也娶了温楚楚,我想我们终究无缘,才会故意对你冷淡。” 沈季青看见她如此柔弱痛苦的模样,听出她话中仍对他尚存的情.意,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人硬生生的撕裂,痛得整个人都乱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半晌,方痛苦的闭了闭眼,扑跪到她面前。 沈季青握住她的手:“这一世我不跟沈星阑争了,你也看到了,这一世我没有对沈星阑做什么,我反而被他害得身败名裂。前世的确是我负了你,可前世我没得选择,我背负了太多东西,我背负着母后的期望,背负着林氏。” 林皇后对他极为严格,更从不给他过多的疼爱,还教导他,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有软肋。 前世他以为自己并不喜欢苏长乐,对她不过是虚情假意,却在见她成为沈星阑的人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爱上了她。 他发现得太晚,一切都来不及! “但这一世我并没有负你,我选择了你,我抛下了母后和林氏,乐乐,你给我个弥补的机会,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落马失忆时,我对你说过的话,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 沈季青知道,就算沈星阑真如计划被杀身亡,宣帝也不会因此放过林皇后与林氏一族,他是抱着放弃所有的心态,决定带着苏长乐离开的。 如今阮骊姝已死,他背叛了父皇、背叛了信任他的母后与族人,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就算苏长乐记得前世,他也不会放手! 这一世,苏长乐只能是他的! 苏长乐任凭眼泪肆意奔流:“你看着我爱上沈星阑又对他绝望,看着我们和前世一样吵得天翻地覆,是不是特别开心?我多希望我没有想起一切,这样我就能跟沈星阑好好过,也不会明知你不会放过我大哥,却还是同意与你私奔,明知前世你只是将我当成一颗棋子,却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沈季青眼瞳微缩,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她看着自己的双眼,的确流露着情.意。 这一瞬间,沈季青只觉得自己仿佛身陷美梦之中。 苏长乐还记得前世这件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这辈子与她再不可能,如今听见她说她对沈星阑绝望,听见她说,明知这是陷阱,她却还是意无反顾,一脚踏了进来。 还说她对他念念不忘。 她还是跟前世一样爱着他?只是前世他们之间横了太多的仇恨,她无法一个人苟且偷生,才会在那时选择死在他的剑下,死在他的怀中。 她其实一直都是爱着他的。 这一世她的家人都还活得好好的,所以她愿意原谅他,决定跟他共度一生? 沈季青的心脏飞快地跳了起来。 像是为了确认这不是梦,他双臂微抖,近乎手足无措地将眼前哭成泪人儿的苏长乐,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 “前世我负你的一切,都会想尽办法弥补给你,乐乐,你再给我一次机,再信我一次,” 沈季青两世为人,第一次如此紧张。 “前世你嫁给沈星阑时,我就后悔了,真的,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心剜出来给你看。” 沈季青见她没有反抗,没有像以前一样被她碰了就一脸抗拒,甚至一碰就吐,紧绷的俊容终于泛起一丝笑意。 “好。”苏长乐破涕为笑,将泪流满面的小脸埋进他怀中时,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沈季青仍有些不敢相信,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与幸福。 就在他笑着低下头,想亲一亲怀中日思夜想的美人儿时,胸-口蓦地传来一阵剧痛。 大量的鲜血自他心口漫出,迅速地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 他下意识将人狠狠一推,因为动作过大,口中随之呕出一口鲜血,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地摔落在车厢内的地板。 苏长乐飞快地拿起被沈季青置在一旁的刀,迅速拔刀,干净利落,一把横在他脖子上。 就如同前世他拿着刀抵在她脖子上那般。 “沈季青,你刚才不是说想把心剜出来给我看吗?” 苏长乐用一双泪眼狠狠的盯着他,几滴晶莹的泪珠悬在小巧精致的下颚上,楚楚动人,令人怜惜,看起来柔弱又可怜。 “剜啊!”她又在他脖子上狠狠划了一刀。 利刃划开他的肌肤,嵌进肉里,鲜红血液顺着刀锋淌下。 这情景仿佛再熟悉不过,只是他们俩人之间的位置换了过来。 沈季青躺在柔软毛毯上,下意识地摀住脖颈上的伤口,鲜血却仍然从他的指缝,淌淌而流,将底下的毛毯渐次染红。 他错愕的看着她,眼里尽是不敢置信,仰头粗.喘,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困兽,双眸赤红得似要流出血来一般。 另一只手死死抓着没入心口的匕首,仿佛从云端狠狠摔到地面,浑身骨头都摔碎那般的剧.烈疼痛。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沈季青看着她,愣怔了许久,直到浑身力气渐失,意识到她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才疯狂的大笑起来。 他边笑边流泪,边笑边吐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为了她做了这么多,放弃了所有,却换来她如此无情的对待! 他最开始的时候,也是风光霁月、名动天下的翩翩公子。 他也曾真心的对她好,她也曾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让他们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呢! 为什么老天要对他这么残忍,就连重生也不愿给他重来的机会? 既然不给他机会,为何又要让他想起前世的一切! 苏长乐看出他眼中的不甘,慢条斯理的抹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沈季青,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哪怕重活一世,哪怕再如何的弥补与示好,也永远追不回来。”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沈季青从牙缝从挤出一句话:“可这一世……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苏长乐一点也没被他感动,只可觉得荒唐可笑至极:“一开始就抱持着利用心态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真心,若真的有,那你的真心当真是廉价得厉害!” “你前世将我当成棋子,你机关算尽,为江山弃我,直到我一无所有,家人都死在你手中,你才大发慈悲的跟我说,要给我贵妃之位,要给我无上殊荣与宠爱。这一世也是,你想后悔便后悔,你想真心待我,我就一定要接受。” 苏长乐嗤笑一声:“沈季青,我早就不要你了。” 沈季青看着她,不甘的泪水不停的从他眼角滑下,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他苦苦等待了两辈子的爱情,一直都不属于他。 前世他以为坐上皇位,就能和苏长乐在一起,最后却一无所有。 这一世他以为他带着她远离京城,他们就能永远在一块,他还是一无所有。 苏长乐笑了起来:“难道你有没有发现,你不是真的爱我,你前世也不是真的没得选,你爱的只是你自己,因为不论何时,你永远只想着自己。” “你想干嘛就干嘛,就连为了与我离京,也不惜让你的母后及你的族人为你赔命,你的爱永远是那么地自私!” 话方落,原本急速前行的马车,蓦地急停了下来。 苏长乐飞快地扶住车厢,稳住自己,沈季青则差点整个人从马车上滚下去。 “沈季青!” 马车停下的同时,外头跟着响起一声震天的怒吼声。 那是沈星阑的声音。 沈季青意识渐消,目光迷离。 他有想过沈星阑能活,却没想到沈星阑能这么快就追上来。 他养的那群死士都是一群废物吗! 沈季青又笑了起来。 心如死灰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这个世间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他用真心换来的,只有她的狠心与绝情。 一放弃就是全盘皆输! ※ 沈星阑刚掀开车帘,浓厚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甜腻得令人作呕,马车上血渗了一地,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腥红,他的心尖不由得狠狠一.颤。 “囡囡!” 他立刻提着刀冲进马车内。 “沈星阑。” 苏长乐见他来了,手一松,沾满鲜血的刀哐当落下。 她捂着心口,面色煞白的跌回软榻。 仅管前世她恨极了沈季青,想过无数次要亲手杀了他,当她真的动手,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不管沈季青是不是真的挟持了她,杀了皇子可是大罪。 沈星阑冷冷扫了倒在地上的沈季青一眼,透着一股子瘆人的狠戾,眉如寒霜眸如雪,整个人宛若罗剎。 似是怕沈季青没死透一般,他提起刀,又朝着沈季青的心口狠狠一捅。 沈星阑本就染着刺客鲜血的俊美脸庞,此时再度溅上几滴沈季青的血。 确定沈季青的确死了,才松了口气,大步上前将苏长乐揽入怀中。 “对不起,是孤的错,暗护们不知为何不听我的指令,他们没有留在营区保护你,我……” 沈星阑心跳如雷,嗓音犹带几分森然寒意。 他只要一想起自己万一没能追上他们,他再也见不到苏长乐,她被沈季青欺负,便痛苦得无法呼吸。 幸好她没事。 沈星阑松开她,大手抚上她依旧泪痕错纵的双颊,仔仔细细地将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见她毫发无伤,他才低头,不停的亲.着她的脸,眼中净是疼惜与自责:“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护好你……” 他反复的道着歉,好似再多的道歉,也无法描述他究竟有自责,与害怕她会受到伤害。 苏长乐抱住他,摇头道:“没有,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我趁他想抱我时,我、我杀了他,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那是头一次杀人之后再自然不过的恐惧,沈星阑却误以为,沈季青是要对她行不轨之事,她为了自保才会杀人。 沈星阑双目赤红,眼底再次漫上杀意,再次松开她,回头提刀连刺沈季青数下。 “沈星阑!” 听见苏长乐的声音,沈星阑才逐渐恢复理智,又回去将人抱回怀中。 他低下头,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没事,不怕,孤相信你的,孤知道,囡囡向来厉害,小时候就算跟孤打架也从来没输过。” 沈星阑当初就是被苏长乐揍得鼻青脸肿,才会下定决心认真习武。 苏长乐原本又害怕又紧张,听见沈星阑的话,脸上终于露出被沈季青带走之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杀了沈季青,要如何跟皇上交待?”苏长乐抱着他,想将脸埋进他怀中,这才发现沈星阑身上也全是血。 她慌张的在他身上乱摸,想确认他伤到了哪儿。 沈星阑闷哼一声,无奈地捉住她不停捣乱的小手,气息微沉:“孤没受伤,天扬来帮我了。” 苏长乐这才松了口气,重心窝回他怀中。 他的身上都是血,明明脏兮兮的,这样温暖的怀抱却教她无比安心。 “没事,孤会跟父皇说是孤一时冲动,才会失手杀了他。” “不行!你刚刚在他身上捅了这么多刀,皇上不会相信你只是一时冲动,不如、不如……”苏长乐闭了闭眼,声音都是颤的。 沈星阑温声哄道:“别怕,别怕了,你别担心,孤不会有事的。” 苏长乐满眼疑惑。 直到苏泽与苏天扬两人双双策马追了上来,沈星阑让她站在父亲身旁,自己却与苏天扬去到一旁,苏长乐才惊觉不对。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苏长乐追了上去。 苏天扬目光复杂的看着妹妹,又看着太子,道:“臣觉得殿下这个方子并不好,不如直接与皇上如实禀报,说是晋王意图染指太子妃,殿下才会一时──” 沈星阑冷声打断:“如此一来,旁人会如何看她?不成,按孤说的做。” 苏天扬解决完刺客之后,立刻就跟皇上禀报此事,没想到皇上那头也出了事,原本打猎打得好好的皇上,不知为何突然陷入昏迷,从狂奔的马上摔了下来,跟在宣帝身边的大臣与几位皇子,可说急得一乱团。 没想到回到营区就更乱了。 不止阮贵妃意外身亡,就连太子妃不见人影! 四喜见到苏天扬,就像抓到救命草一样,将一切都跟他说。 原来四喜随着药僮离开之后,就被人从后头用绢布捂着嘴,迷晕过去,再醒来时太子妃已不见人影。 苏天扬立刻跟父亲说这件事,父子二人立马分头寻找太子及太子妃。 苏天扬比较幸运,很快就追上沈星阑,沈星阑简短的跟苏天扬发生何事之后,两人就又分头寻起苏长乐,之后父子两又会合,双双赶了过来。 苏长乐问沈星阑:“你要做什么?” 沈星阑原本不想让苏长乐担心,见她一再坚持,不得不松口,如实以告。 苏长乐听见沈星阑要让苏天扬提剑,狠狠地在他背上划上几刀,立刻瞪着双眼摇头道:“不行!你不能伤害自己!” 她索性把心一横,抬手就要将襦裙撕毁,沈星阑却猛地按住她的手。 “囡囡,这一次便让孤任性一次,即便孤知道你什么事都没发生,孤也不想见你被旁人指指点点。” 流言蜚语有多可怕,沈星阑最是清楚。 前世苏长乐就是因为京城中,那些人前对她恭敬、人后却对她轻蔑辱骂的两面三刀之人,那些流言蜚语,那些异样的眼光,痛苦了一辈子。 这辈子,他绝对不会再让她身陷风暴之中。 既然沈季青安排了刺客,那最好,他便用这个理由,反将沈季青一军。 他的眼神温柔又宠溺。 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以她为重。 他没有问她发生何事,彻头彻尾,毫无条件的信任她。 他对她是那么、那么、那么的好。 苏长乐看着沈星阑,眼中再度浮现泪意。 他们前世为什么就这么错过了呢? 苏长乐扑进他怀中,哭得不能自己。 沈星阑最后还是让苏天扬动手,并要苏天扬不要手下留情。 宣帝出了事,营区一片混乱,本就没有多少人发现太子妃失踪,跟着沈星阑出来找人的都是他的心腹,太子妃被四皇子掳走一事,几乎没人知晓。 ※ 宣帝醒来时,发现爱妃死了,太子身受重伤,如今还卧榻不起,霎时勃然大怒。 尤其是在听见太子之所以受了如此重的伤,不是因为遭受刺客围杀,而是被同样养在林皇后膝下的沈季青,从背后偷袭之后,更是大发雷霆。 春猎发生了这么多事,自然再也无法进行下去,大队人马立刻拔营回朝。 回宫不久,锦衣卫们便从刺杀太子的死士口中,拷问出幕后主使者。 死士是沈季青的人,自然如沈季青当初的计划那般,将一切罪由全推给禁军统领。 沈季青死了,林皇后虽然痛苦不已,但为了保住自己及林氏一族,只能硬着头皮,按着计划,命人将禁军统领元妻为萧氏远房一事,上告到宣帝面前。 可惜宣帝并没有林皇后与沈季青预想中的那么好愚弄,此时他已经不再受情蛊所控,是清醒且理智的帝王,很快就嗅出这其中的不对劲。 就在宣帝来到凤仪宫,打算亲自审问林皇后一切事宜时,一直伺候在林皇后身边的陈姑姑,突然上前,跪在帝王面前。 不止将当初林皇后熬煮了有害汤药,欲要逼迫太子妃饮下,意图谋害皇孙的事抖了出来,就连阮骊姝其实是林皇后安排的人,也全说了。 宣帝震怒:“你说什么!” 陈姑姑跪伏于地,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帝王。 “不止如此,阮贵妃她来自云南边境,擅下情蛊,当初奴婢已经劝过皇后娘娘不可将巫蛊一事,引进京,皇后娘娘却如何也不肯听劝,一直说、一直说……” “你住嘴!胡说八道什么!”林皇后看着陈姑姑,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心腹居然会在这时对污蔑她。 “皇上,臣妾是无辜的,您莫要听她血口喷人!” 宣帝怒声道:“给朕继续说!若有半分虚假,朕便教你五马分尸!” 陈姑姑立刻哆嗦着,将林皇后原本要对相爷做的事,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皇后娘娘本意是要按排阮贵妃在分香时引起苏相的注意,不知为何,礼部的人听错了吩咐,竟将她安排到皇上跟前,才会、才会……”陈姑姑不敢再说。 自此,皇后与林氏一脉,大势已去。 林皇后被废除皇后之位,幽禁于冷宫之中,再也得不到宠幸,孤老终死。 宣帝不止下令斩杀林氏两位国舅,甚至诛连九族,就连安排阮骊姝进镇国寺的礼部也难辞其咎,礼部尚书亦是诛连九族。 萧家虽没有倒,在这一次混乱不堪的局势中存活下来,萧嫔却因为之前皇上对自己与萧家的无情无义,再也无法面对帝王。 大皇子倒是还有争皇位之心,只可惜事与愿违。 原本解除情蛊之后,就恢复元气的宣帝,在处决完林皇后及林氏一族不久,一夜之间满头满白,苍老许多。 无论众御医及太医们如何诊断都无果,最后才从一名游医口中得知,原来一旦中了云南的情蛊,便难逃一死,无药可医。 下蛊死了之后,中蛊之人虽然能恢复神智,却会快速衰老,最多活不过半年。 宣帝听见自己不久于世,一开始虽然难以接受,但他到底是冷静的帝王,不过数月,便快速地将皇位传给太子。 他知道,他的儿子太多,个个野心勃勃,是以才会连与太子一块长大的沈季青,都要对他下此毒手。 宣帝不愿自己死后沈星阑又陷入皇权争夺之中,在自己尚未离世之前,就将皇位传给太子,自己则决定在最后的日子里,再不管宫中之事,出宫历游。 元庆十三年,盛夏,齐宣帝退位,太子沈星阑即位,次年正月,改年号永和。 ※ 两个月前,元庆十三年,仲夏 苏玉原本就是被冤枉的,没有沈季青从后阻扰,在沈星阑的帮助下,罪名很快就被洗刷。 只是当初他被带离苏府时,还是京城女子们见到都会忍不住回头的“琢玉公子”。 如今旁人见了他,虽然也会回头,但见他的眼神却都不一般。 苏玉倒是无所谓,他身陷囹圄那么多天,就连他自己都嫌自己。 就在他准备乘上太子为他准备的马车回府时,却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分说,朝他扑来。 苏玉愣怔了好半晌,才慌张地将人从怀中扯开。 “脏!” 江子菁却是不发一语,再度扑回他怀中。 苏天扬就跟在江子菁身后,见到大哥一身狼狈的模样,不由得笑道:“看来嫂嫂对大哥的确是真心的,哎哟,大哥如今这模样,连我都嫌弃,也就只有嫂嫂能忍受得了。” 江子菁听见苏天扬的称呼,更是羞.得不敢抬头。 苏玉微微一怔:“你方才喊子菁什么?” “二哥喊的,自然是嫂嫂。”苏天扬还未开口,就见苏长乐扶着腰,捏着帕子,掩着口鼻,笑脸盈盈的从一旁马车被扶了下来。 这搀扶着下马车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沈星阑。 苏玉见到太子夫妇居然亲自来到大理寺门口,脑袋有点发晕,甚至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怀中温香暖玉紧紧揽着自己,一再告诉他,这是真实的。 苏玉蓬头垢面,再也不似往日那般的翩翩公子,见到这么多人来接自己,饶是素来极为淡定的他,此刻也不免有些难为情。 苏长乐此时有孕五个月近六个月,肚子已经完全显了出来。 沈星阑其实是不想让她出宫跑这一趟的。 只是她实在太不放心,前世她连兄长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一世兄长又是因为被她牵连的关系,才会被沈季青害得入狱。 她心中疚愧难安,无论如何也要亲眼见大哥平安无事的从大理寺监牢出来,才能安心。 沈星阑一向说不过她,最后也只能陪她过来。 苏玉松开江子菁,拉着她一块行礼。 接着才又听苏长乐说,原来早在一个月前,苏父在苏母的坚持下,已经点头同意他与江子菁的婚事。 苏玉没想到自己坐一顿冤狱,再出来居然连媳妇儿都有了,心中激动难以言喻。 苏长乐看着大哥喜滋滋的模样,不由得跟着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那头苏天扬还在与苏玉说什么,这头沈星阑却是迫不及待,又揽着人往回走去。 苏长乐与大哥相见连一刻钟都不到,居然就又被沈星阑带回马车上。 “沈星阑,你干嘛!”苏长乐恼怒地娇嗔一声,却不是真的生气。 沈星阑皱了皱眉,一脸嫌弃:“那里太脏。” 苏长乐哭笑不得,依.偎在他怀中,绵.软的小手在他背上反复的摸着。 “真的好了吗?” 之前沈星阑要她二哥下手重一点,她那傻二哥居然真的就对他下狠手。 要不是她上前阻止,沈星阑说不定到现在还下不了榻。 沈星阑静默片刻,摇头道:“还没。” 苏长乐这下急了:“所以你又和岑太医一块连手骗我?” 她再三跟岑景煊确认过沈星阑的伤势,岑景煊一再保证沈星阑已无大碍,她才会吵着要出宫见大哥。 若是知道沈星阑的伤还没好,她也不会仗着他的宠爱,如此坚持。 沈星阑笑着将小娇儿轻揽入怀,另一只大手,温柔的覆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肚子里的小家伙,依然顽皮的很,他的手才一贴上去,就迫不及待地咚咚踹着。 沈星阑感受着掌心底下,强而有力的震动,看着一脸焦急的苏长乐,心中充满无以言喻的极大喜乐与满足。 他安抚地吻了吻.她的脸,温热的薄唇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没有骗你,只是,囡囡还没给我呼呼哎,所以还没好。” 苏长乐顿了下,想起不久前,沈星阑一直在她面前装疼时,她心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雪腮迅速地蔓上一抹羞.涩的红。 “沈、星、阑!” 太子座驾内,一开始传出太子妃羞答答的嗔怒声,接着便是太子低沉而愉悦的爽朗笑声。 坐在座驾外头的秦七与四喜,听见太子夫妇两人的嬉笑声,不由得相视而笑。 ──正文完── 第62章 甜甜哒番外01 甜甜哒番外、一 元庆十三年, 仲夏 见完苏玉,两人回到东宫,才刚进寝间不久, 苏长乐忽然痛呼一声, 整个人往前倒去。 沈星阑面色一凛, 眼疾手快地抱住她。 “怎么了?” 苏长乐不说话, 死死的咬着嘴唇, 原本如杏花一般粉.嫩.的绝艳小脸, 此时苍白透明得吓人,疼痛让她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疼。” 沈星阑脸上皆是慌张, 一面将人抱上榻, 一面大吼:“秦七,赶紧宣岑太医过来!” 秦七从未听过太子如此紧张的语气, 心头一跳, 立刻飞也似的奔向太医院。 沈星阑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到榻上,想让她躺好, 才伸手握住她纤细的小腿, 苏长乐又是一阵低.吟。 好疼啊,怎么那么疼。 她咬着唇, 忍耐了好一会儿,才又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不要碰我的腿。” 苏长乐的声音带着难受的哭腔, 沈星阑猛地一僵, 不敢再乱动她。 “腿疼?” 沈星阑就坐在榻上, 苏长乐半躺于床, 脑袋挨在他怀中, 冷汗涔涔的脸颊隔着单薄的衣裳, 贴.着他结实的腹.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大手。 力劲大得沈星阑都能感觉到痛,可见得她有多疼。 “囡囡,真的疼得受不住你就咬孤,别把自己的嘴给咬破。”沈星阑一边摸着她的脸,一边替她取下头上的珠钗及步摇等繁琐头饰。 苏长乐本来想自己忍着,沈星阑替她拆完头饰,见她嘴唇都咬出血,登时不由分说扳过她的脑袋,将她的嘴巴捏开,把自己的手塞到她嘴里,任由她咬。 他的动作太快,苏长乐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咬了上去。 咬得又重又狠。 牙齿嵌进了他的肉里,一股血腥味自口中蔓延开来。 苏长乐刚才小腿抽筋,疼得整个人都要晕过去时都没掉泪,发现自己咬伤沈星阑,眼里却无法抑制的浮起一层氤氲水雾,眼泪无声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星阑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伤害自己! 坏透了! ※ 岑太医是被秦七拽着跑过来的。 到来寝间时,见到太子妃呜呜咽咽的掉着眼泪,太子抱着她低声哄着,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立刻抱着药箱上前。 “先替太子/太子妃看。” 沈星阑与苏长乐同时开口。 岑景煊怔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听谁的好。 秦七与四喜面面相觑。 岑景煊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太子妃。 太子面色如常,太子妃玉琢般的小脸却白得厉害,面上又是冷汗又是眼泪,披头散发,看起来有些狼狈。 岑景煊决定先替太子妃看诊号脉。 就在沈星阑要让开位置时,苏长乐恼怒地噘起嘴,瞪了他一眼,冲着岑景煊,语气强硬地命令:“本宫暂无大碍,太子手受伤了,先看太子!” 岑景煊看了太子一眼。 沈星阑见苏长乐气呼呼的模样,知道自己要是不依她的话,待会儿定又要闹脾气。 “依太子妃的。” 沈星阑将掩于宽袖中的手伸了出来。 秦七与四喜同时倒抽了一口气,就连岑景煊都讶异的睁大了眼。 难怪太子妃那么坚持,太子的手都被咬出了一道道的齿痕,齿痕上虽渗着血,看起来并不严重,但放在大齐最为受宠的太子身上,那就是件大事。 岑景煊不敢怠慢,仔细地替太子清理伤口,却不忘简单询问太子妃的情况。 听完苏长乐的描述之后,岑景煊点头道:“太子妃已经有孕近六个月,腹中胎儿已经大了起来,腿的承受负担加重,导致腿部肌肉时常处于疲劳状态,才会出现这种‘腿抽筋’的现象。” 沈星阑薄唇微启,眉头紧蹙,模样严肃又认真:“如何才能改善?” 他记得前世苏长乐没有过这种情况,难道是前世她有孕之后,平时就只待在东宫哪里也没去,这一世却时常东奔西跑,才会这样? 沈星阑想起刚才苏长乐疼得脸色发白,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情景,心中又是一阵恼怒。 也有可能是前世苏长乐怀上孩子时已经二十岁,年纪不像现在这么小,又为了孕育子嗣,调了两年的身子,所以才没有这种情况。 说了说去还是他的错。 沈星阑再次后悔没有在大婚前,就先找上岑景煊讨避孕丹药。 “在饮食中可以多食虾皮、鱼和排骨汤,芹菜牛肉丝及鱼绿叶杜仲肉丝汤等。”岑景煊顿了下,手上包扎的动作却没停,“臣待会儿离去前,会将这些全写下来,到时殿下再让膳房按臣写下的去准备即可。” “除了这些以外,平时也尽量不要走太多路,太子妃刚抽完筋,腿应该还有些疼,只要泡热水,再于小腿抽筋的地方按摩约一刻钟即可缓解。” 沈星阑立刻让四喜去准备一盆热水,接着又将秦七喊了过来。 “你去罗汉榻上坐好,岑太医就按着他的腿,教孤要如何按摩。” 岑景煊&秦七:“……” 岑景煊嘴角微抽,表情一言难尽。 秦七心里苦,可秦七不敢说。 太子殿下这未免也太宠太子妃了,这种事教给四喜去做就好,他干嘛要亲自学如何按摩? 秦七看了太子一眼,无奈的走到罗汉榻上坐好,十分认命的撩起衣袍,将腿摆到榻上。 岑景煊见太子一脸认真,面色凝重,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捏着秦七的腿,示范教导太子殿下。 幸好沈星阑天生聪颖,学什么都快,岑景煊不过重复几遍,他便都牢牢记下。 苏长乐看着沈星阑那认真的模样,心里暖烘烘的,弯弯的凤眸亮晶晶的,粉色的唇角翘了翘。 太子这模样,可比当初他们在太学时还要认真。 四喜很快就端着热水进来。 岑景煊见太子妃要泡脚,立刻与秦七退出门外。 就在苏长乐褪下锦袜,将白.嫩小巧的玉.足泡进热水里时,四喜也跟着被沈星阑屏退。 沈星阑头束玉冠,身材挺拔隽秀,宽肩窄腰,一袭玄色的金丝软袍衬得他身姿卓然,丰神俊朗。 如此风度翩翩,看上去矜傲高贵的太子殿下却不发一语地撩起长袍,拿起一旁干净的毛巾,单膝跪在她面前,低着头,亲自替她洗脚按摩。 苏长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收回脚,却被沈星阑皱着眉,牢牢按住。 “别乱动,等会儿腿又疼了怎么办。” 沈星阑清隽的眉眼低垂,面色认真又严肃,微沉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严厉。 他方才虽然将岑太医的指法都记下,真的实际上手,却依然极其生涩笨拙。 沈星阑贵为大齐太子,生来尊贵无比,别说替人洗脚,就连替人更衣都未有过。 可是当他对她做这些在旁人看起来,与他身份完全不符的动作时,昳丽绝伦的面庞却永远带着满足的微笑。 苏长乐感受到他满满的爱.意与温柔,只觉得一颗心仿佛也跟着泡在热水里一样,暖洋洋的。 嫩.白如葱根的纤细脚趾,随着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温柔的按.压,微微蜷缩。 沈星阑倒是没想那么多,专心的垂眸,替她按摩着,在她刚刚疼得厉害的小脚肚上,轻柔地反复捏.按。 苏长乐看着他这般认真的模样,脸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沈星阑。” “嗯?” 沈星阑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精致漂亮,足背弧度优美的的玉足,正被他握在温暖宽厚的大掌中,略微粗糙的拇指,捏.着她微微凹陷的脚踝轻轻摩挲。 苏长乐双颊微热,羞.怯的咬着唇,蜷缩了下玉趾。 圆润的玉趾划过他的掌心,带起一片麻麻痒痒。 沈星阑喉头微微滚动,低笑了下,继续手上的动作:“坏丫头,早晚收拾你。” 苏长乐嘟嘴道:“你手受伤了还碰水。” “这算什么伤。” 若不是苏长乐坚持要岑景煊替他包扎,沈星阑甚至觉得就算放着不管,过几日便会自动痊愈。 虽然沈星阑是这么说,但洗完脚之后,为了安苏长乐的心,还是又让候在外头的岑景煊,重新替他包扎一次。 岑景煊看到太子那双显然泡过水的一双手,心中一言难尽。 离去前,秦七安慰他:“岑太医,以后这种事只会多不会少,您要尽快习惯才行。” 岑景煊抬头看了眼窗棂外,万里无云的碧空,抹了抹额间的汗,微微一叹。 打从太子殿下亲自跑到太医院指名他,接着威逼诱利他交出祖传的避子丹药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太医生涯,必定要比其他太医还要来得坎坷崎岖。 ※ 苏长乐这一胎的确怀得折腾,除了半夜容易透不过气,屡屡醒来之外,还多了个睡到一半,不小心挪了下腿,就让她疼得嗷嗷叫的抽筋。 她与沈星阑同睡,沈星阑又极为浅眠,免不了被她吵醒。 好几次,他分明困得很,还是爬起来给她揉腿,揉着揉着她睡了,他也跟着睡了过去。 醒来时,苏长乐却发现他抱着自己的腿,歪歪斜斜的半倚着墙,垂着头,摇摇晃晃地睡着。 苏长乐简直心疼坏了,觉得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当晚,她与沈星阑一块用完晚膳,两人回到寝间,几番犹豫,终于开口:“要不我们还是暂时分开睡,我让四喜去收拾偏殿──” 苏长乐话还没说完,沈星阑就不由分说地扣着她的腰,亲了上来。 男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显然听见她的话,心情有些恶劣。 苏长乐有些无奈,任他抿住自己的下唇,在他略带阴沉的目光下张开小嘴,任由他的温热与之翩然飞舞,蛮横地搜刮着她甜美的小嘴。 她的嘴唇很软,亲起来时甜甜的,带着一种类似蜜.桃的味道。 自从苏长乐有孕,两人亲昵的次数便减少许多,有时怕失控,沈星阑也不太敢放肆地亲她。 苏长乐难得配合的张嘴,令他不由得有些着迷,越发贪婪的掠夺。 仿佛要将她吞噬,宛若一只不知餍足的猛兽一般,她只能无助地仰着头,接受他难得强势的掠夺。 两人已有许久未曾这般失控的亲.吻。 苏长乐白皙似雪的脸颊浮着两抹红云,眼尾泛着娇.媚的桃花意,双眸秋水盈盈的模样,可爱得教人想将她拆食入腹,让她完全的属于自己。 唇齿分离时,两人气息都有些乱。 危险直指而来,苏长乐目光微乱,明艳妩媚的小脸越发烫红。 两人不知何时来到榻上,如今正值闷热的夏日,衣衫本就穿得单薄。 苏长乐衣襟半落,微敞的领口,泛着漂亮浅粉色的瓷白的雪肤,若隐若现。 白皙如玉的颈间上,系着一条大红兜丝带,衬得她的肌肤异常白.嫩,线条精致的锁.骨,绽着几朵刚刚才盛开的红花。 “孤从不觉得累,也不觉得辛苦,以后不许再提分房这件事。” 沈星阑抵着她额头,气息紊乱,沙哑的声音极其勾人耳膜。 “我是心疼你日日睡不好才提的,又不是讨厌你。” 半露的雪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苏长乐的唇瓣被啜染得水润润的,艳红得十分漂亮。 沈星阑昳丽的眉眼亦染着几分桃花意,听见她的话,眸色沉沉的低下头,帮她唇角溢出的涶沫尽数抿去。 苏长乐脸一红,恼怒地娇嗔:“你干嘛!” “囡囡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心疼孤。” “嗯?” 沈星阑轻咬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什么。 狭长的桃花眼,如墨染般的幽深,似有两簇隐隐跳动的火焰。 苏长乐耳根越来越红,听到最后,忍不住抬手捶了他几下,纤细白皙的腿不自觉地拢了拢。 可她的手劲软.绵.绵的,不像生气,更像撒娇。 半晌,才又慢慢地缠.了上去。 ※ 元庆十三年,盛夏 沈星阑即位时,苏长乐已经有孕近七个月,御医们皆说,她再过不久就要临盆,极有可能再过一、两个月就会发动。 登基大典因而从简,不止登基大典从简,就连封后大典,沈星阑也是命礼部一切从简。 苏长乐完全没想到沈星阑会这么快就即位。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他这么快就当上皇帝。 当上皇帝之后,虽然再也不用烦恼夺权,却有更令人烦恼的事。 比如,大臣们会开始劝沈星阑充盈后宫。 苏长乐一想到接下来会有各式各样的女人,想方设法进到三宫六院,头就一阵阵的疼。 就连孩子的小衣都不想绣了。 沈星阑一登基,就怕苏长乐觉得被冷落,一个人独自待在御干宫会不开心,便下口谕将苏母接到宫中陪伴她。 苏母夜里自然不是睡在御干宫,而是安排在不远处的毓秀宫。 御干宫是皇帝的寝间,礼部虽然为苏长乐准备了自己的宫殿,沈星阑却是不愿与她分房,是以,登基之后,两人之间并无太大的变化,就如同以前在东宫时,日日同榻而眠。 这一日,苏母见到女儿闷闷不乐的模样,不禁忧心道:“皇后娘娘可是何事烦心?” 苏长乐说出了心中担忧。 苏母笑道:“娘娘多虑了,皇上即然曾亲口允诺,必不会食言。” 苏长乐其实也知道沈星阑向来说到做到,但不知是不是临近生产的关系,她对自己越发没有自信。 沈星阑刚即位,要忙的事很多,前几日回到寝殿时,苏长乐早已睡下,这一日,他回宫时便也没多想,直接先去沐浴一番,才回到寝殿,上榻将人拥入怀。 没想到,一上榻,手都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原本闭着眼的美人儿,就“刷”的一声爬了起来。 沈星阑紧张地将人扶住:“小心。” 第63章 甜甜哒番外02 第二十章 “那你, 喜欢孤吗?” 少年一身玄衣,眼里满是璀璨的光芒和期待, 再不是记忆中千帆过尽的死寂。 他还是那个鲜衣怒马,心高气傲的沈星阑。 猝不及防听见他如此大胆而直白的问话,苏长乐的呼吸和心跳,有一剎那通通都停了。 她有点想捂住逐渐发热的脸颊,心脏不受控地砰砰狂跳起来。 沈星阑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纤白的手指下意识的攥紧衣摆,见他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苏长乐轻咬朱唇,鬼使神差地反问:“那天庆功宴上, 太子哥哥说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我,是真的吗?” 她没发现自己的脸颊此时已经红得像是熟透的水蜜桃,粉粉嫩嫩, 白里透红,教人情不自禁的想咬上一口, 一尝它的香甜。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沈星阑微微偏过头,脸庞微微绯红, 像是害羞了。 这一瞬间, 苏长乐突然觉得,这样的沈星阑真好。 活生生的, 会笑还会害羞。 沈星阑手指微动, 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爆炸,不仅跳得异常飞快,还撞得心口都泛疼。 雅间内,温度渐渐攀升。 “孤──” 他刚回过头, 正想说什么,雅间的门就突然被人从外踹开来,打破围绕在两人之间紧张气氛。 苏长乐倏地一惊,下意识的回过头,望向门口。 沈星阑则是反射性的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护到身后。 屋内已然攀升到最高点的暧|昧,骤然消散无踪。 来人一身大红色银丝暗纹华服,雍容华贵,风流倜傥,身后跟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沈季青。 沈季青见到沈星阑握住苏长乐的手时,眼底掠过一抹阴郁。 站在最前头,也是踹门的那个男子,苏长乐也认得,他是大皇子沈延书,为萧贵妃所出。 苏长乐有些讶异。 萧贵妃与林皇后可说水火不容,前世她也未曾听见沈季青与大皇子交好过,这两人如今怎么就走在一块了?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沈延书。 沈延书虽然走在最前头,却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兴味盎然的扫了她与沈星阑一眼,便散漫的走到一旁的八仙椅坐下,悠悠哉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季青微微一笑:“臣弟听闻三哥在这儿,就想过来和三哥讨杯茶,没想到……”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被沈星阑护在身后的苏长乐:“看来臣弟来得不是时候。” 沈星阑见他眼神直往苏长乐飘去,面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稍稍往前站了一步,将身后的小姑娘遮得更加严实。 “孤还以为庆功宴发生那件事之后,四弟会有好一段时间不出门。” 沈季青之前的确有好一段时间都没出府,庆功宴一事对他而言无疑是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尤其之后他还被相府退了婚,本就不堪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可如今,他听见沈星阑意有所指的嘲讽,却不显半分情绪,仍是一如既往笑脸盈盈。 “多谢三哥关心,臣弟真没想到三哥去了一趟漠北,不止领兵打仗的能力了得,就连运筹帷幄的能力都更进一步。” 沈季青笑了笑,意有所指。 他走到桌前,淡淡的扫了眼放在桌上的鸟笼,一把掀开上头的黑布。 苏长乐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小白又太子哥哥的喊个不停,想上前从沈季青手里拿回黑布,却意外发现小白居然安静得很。 沈星阑上前,从沈季青手中拿回黑布,慢条斯理的将它蒙回笼子上。 “四弟和大哥若要喝茶请随意,孤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沈星阑提起鸟笼走到苏长乐面前,道:“乐乐刚不是说要去百锦堂?孤这就带你去。” 百锦堂离广贤轩不远,都在御街上,里头卖着各式各样的点心零食,是苏长乐初入京时,每次来御街都会去的地方。 沈星阑怕她不记得百锦堂,又道:“里头有卖你最喜欢的龙须糖和冰糖葫芦,还有着京城才有的软桃糖。” 苏长乐十分配合,听见有糖能吃,双眼一亮,歪着小脑袋笑靥如花:“那我们快走!” 她主动握住沈星阑手腕,脚步轻快的拉着他离开雅间。 沈季青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就在苏长乐要越过他身旁时,抬手将人拦下。 沈星阑快一步将鸟笼塞进苏长乐怀中,反被动为主动的牵起她软|绵的小手,另一手不着痕迹的隔开沈季青探过来的手。 擦身而过时带起一阵风,转眼就出了雅间,沈季青什么也没碰到。 从头到尾都沉默看戏的沈延书却在这时,忽然笑出声:“看来京城第一美人就算摔傻了,也依旧将咱们的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沈季青:“大哥现在可相信,三哥就是为了苏长乐,才会在庆功宴上对我下狠手了?” 沈延书眉梢微挑,低头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 苏天扬就在广贤轩外,看到太子牵着妹妹的手出来时,微微一怔。 “殿下──”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沈星阑就将原本被苏长乐抱在怀中的鸟笼,一把塞到他怀中。 “孤带乐乐去一趟百锦堂。”沈星阑言简意赅。 “哦,那臣也──” 沈星阑:“你就留在这,孤带着她去去就回。” 苏天扬:“……” 这就是传说中的见色忘友,过河拆桥? 广贤轩就在京城人潮众多的御街上,街上人潮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苏长乐与沈星阑两人容貌又极为出众,一出广贤轩,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只多不少。 苏长乐下意识挣开沈星阑的手,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沈星阑蓦地手心一空,他愣了愣,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她的手好软,就如她的人一样,又娇又嫩,他还想再牵。 他想正大光明的牵着她的手,想两人走在御街时,就算成为众人焦点也不用避嫌。 沈星阑没有失落太久,他朝她笑了笑,微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温柔似水。 “人很多,你得跟好孤,不能乱跑,知道吗?” 苏长乐没错过他才方一闪而逝的失落,犹豫片刻,就在沈星阑转身欲朝百锦堂走去时,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沈星阑一愣,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长乐冲着他甜甜一笑:“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她的笑容太甜,沈星阑呼吸一窒,险些就要冲上去将人狠狠抱住。 他侧过头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头突如其来的悸动,嘴角扬起克制而愉悦的笑容。 “好。” 这声好说得又低又沉,透着一点缱绻的味道。 他脸上的笑容犹如初冬暖阳,衬得他俊美精致的面容,愈发的明亮动人,一时间竟让她有些挪不开眼。 苏长乐微微垂下眼帘,难得安静的跟在沈星阑身后,进到百锦堂。 苏天扬十分识趣的留在原地。 待两人回到他面前时,苏长乐怀中已经多了两大袋的点心零食。 苏天扬好笑道:“买这么多,也不知吃不吃得完。” 苏长乐不以为然:“吃不完二哥就帮我吃。” 就在苏家兄妹准备打道回府,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苏长乐刚在马车内的软榻坐下不久,就见本该离去的沈星阑,也跟着爬上马车。 苏天扬问道:“殿下怎么上来了?” 沈星阑若无其事的在苏长乐身边落座:“孤有事要去相府一趟。” 苏天扬:“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要跟臣商讨?” 沈星阑:“孤此次拜访相府,的确有事相托,但不是你。” 苏长乐用疑惑的眼神无声询问。 沈星阑笑了笑,未再多言。 宣帝是疯了吗?居然把已经摔成傻子的她赐给太子当太子妃? 她当初之所以决定装疯卖傻,就是不愿意再卷入沈星阑与沈季青两人之中,不想再沦为他们兄弟争夺皇权中的一颗棋。 她知道宣帝绝对不会同意让一个傻子太子妃,才放心大胆的和沈星阑接触,但为什么,到头来她还是成了太子妃? 难道就算重活一世,有些事也是注定会发生,无法更改?比如温楚楚还是嫁给了沈季青,比如她最后还是被指给了沈星阑。 苏长乐怀疑自己还在作梦,不禁伸手用力的捏了四喜一下。 四喜吃痛的哎了一声,小心的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不解地问:“姑娘干嘛突然捏四喜?” 苏长乐问:“疼么?” 四喜可怜兮兮的瘪着嘴:“疼。” “原来这真的不是梦啊……” 宣旨的陈公公还得回宫跟宣帝复旨,没多久留就离开了相府,苏泽也跟着陈公公一块离去。 大厅就剩下苏母与苏长乐及苏氏兄弟。 苏母听见女儿的话,忍不住笑了:“囡囡那么喜欢太子哥哥,之后就能和他天天在一块了,难道不开心吗?” 苏天扬点头附和:“是啊,你不是说你喜欢太子殿下么?” 苏长乐错愕的看着二哥与母亲,心想她何时说过她喜欢太子了?接着想起这几日父亲三番两次进宫面圣的事。 该不会是阿爹见她与太子相处甚欢,所以就进宫游说皇上,让太子负责那日庆功宴上他本就该负的责任? 就在她还在错愕的同时,又见齐嬷嬷匆匆忙忙地来到众人面前,说东宫那边派人送来了聘礼。 这下就连苏母都愣了愣,不由得问齐嬷嬷:“是送来聘礼单子还是聘礼?” 齐嬷嬷刚刚才被门口的场面给震住,现在下整个人还兴奋得老脸通红,她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大的排场。 “单子有,聘礼也来了!”齐嬷嬷一想到外头的场面,心中喜悦越发澎湃,话声不自觉加大,“夫人您赶紧出去看看,哎,奴婢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光聘礼就拉了上百车,听太子派来的秦公公所言,这些聘礼全都是太子一手准备的,秦公公还说了,之后礼部那边还会再送聘礼过来!” 一般下聘礼,除了表示对女方的尊重与诚意之外,同时还有着另一层类似“你收了我的聘礼,就是我的人”宣示主权的意思在内。 当初沈季青和苏长乐虽然定下了婚事,可因为当年她年纪太小,沈季青那边也没给过聘礼,也因如此,在庆功宴之后的退婚一事才会如此顺利。 两相比较之下,太子这是有多急啊?这跳过了议亲直接定亲就已经算是破了惯例,如今居然圣旨刚下就直接送聘礼过来了! 苏母虽然早就看出太子对自家闺女的心意,可太子这一番急着下聘的举动,依旧令她哭笑不得。 苏母见齐嬷嬷满面红光,不禁失笑道:“好,我这就出去看看。” 苏长乐还在晕晕乎乎,苏母就已经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去看看齐嬷嬷究竟有无夸大。 苏玉与苏天扬对视一眼,快步跟上母亲及妹妹。 苏母来到相府门口,看到停在相府门前,一车又一车,绵延到街尾还看不到底的聘礼之后,不由得感叹,这太子果然对女儿极其上心,就连聘礼都比别的皇子多上数倍。 沈星阑这下聘的速度之快及场面之盛大,不只震惊了苏府上下,更是震惊了整个京城。 若要说对于苏长乐被赐婚为太子妃一事,最为震惊的,莫过于那些世家贵女们。 自庆功宴结束后,各家贵女便寝食难安,无一不引颈期盼太子妃之位能落到自己头上。 可没想到,这等来等去,居然等到了苏长乐被指给太子! 苏长乐若是没摔成傻子,按她的家世与品貌,被指婚太子那再正常不过,可如今她都只剩七岁心智,又如何能担得起未来国母之位,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是以,不止温楚楚气得要疯,就连其他原本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入主东宫的贵女们也是气得咬牙切齿。 尤其是在得知赐婚当日,相府便迎来一车又一车的聘礼,里头不止珠宝、头面一套又一套,十二礼等大小聘,就连大定必需的活大雁都有之后,更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温楚楚再过五日就要出嫁,嫁的还是皇子之一,自然免不了被人拿来与苏乐长比较。 由于已入冬,大雁并不是那么好捉,当初晋王府下聘时是以鹅代替大雁。 如今两相比较之下,苏长乐不止单是聘礼就压过所有人的风头,就连当初晋王府声称难捉的活大雁都有,当初沈季青准备的聘礼可说完完全全比不上,也难怪苏长乐单是接聘礼,就已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w ,请牢记:,,, 第64章 甜甜哒番外03 这与前世毫无二致的赐婚圣旨, 令苏长乐愣怔了好半晌,脑袋一片空白, 直到苏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茫茫然的领旨谢恩。 宣帝是疯了吗?居然把已经摔成傻子的她赐给太子当太子妃? 她当初之所以决定装疯卖傻,就是不愿意再卷入沈星阑与沈季青两人之中,不想再沦为他们兄弟争夺皇权中的一颗棋。 她知道宣帝绝对不会同意让一个傻子太子妃,才放心大胆的和沈星阑接触,但为什么,到头来她还是成了太子妃? 难道就算重活一世,有些事也是注定会发生,无法更改?比如温楚楚还是嫁给了沈季青, 比如她最后还是被指给了沈星阑。 苏长乐怀疑自己还在作梦, 不禁伸手用力的捏了四喜一下。 四喜吃痛的哎了一声,小心的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不解地问:“姑娘干嘛突然捏四喜?” 苏长乐问:“疼么?” 四喜可怜兮兮的瘪着嘴:“疼。” “原来这真的不是梦啊……” 宣旨的陈公公还得回宫跟宣帝复旨,没多久留就离开了相府, 苏泽也跟着陈公公一块离去。 大厅就剩下苏母与苏长乐及苏氏兄弟。 苏母听见女儿的话,忍不住笑了:“囡囡那么喜欢太子哥哥,之后就能和他天天在一块了, 难道不开心吗?” 苏天扬点头附和:“是啊, 你不是说你喜欢太子殿下么?” 苏长乐错愕的看着二哥与母亲, 心想她何时说过她喜欢太子了?接着想起这几日父亲三番两次进宫面圣的事。 该不会是阿爹见她与太子相处甚欢, 所以就进宫游说皇上, 让太子负责那日庆功宴上他本就该负的责任? 就在她还在错愕的同时, 又见齐嬷嬷匆匆忙忙地来到众人面前, 说东宫那边派人送来了聘礼。 这下就连苏母都愣了愣, 不由得问齐嬷嬷:“是送来聘礼单子还是聘礼?” 齐嬷嬷刚刚才被门口的场面给震住,现在下整个人还兴奋得老脸通红,她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大的排场。 “单子有,聘礼也来了!”齐嬷嬷一想到外头的场面,心中喜悦越发澎湃,话声不自觉加大,“夫人您赶紧出去看看,哎,奴婢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光聘礼就拉了上百车,听太子派来的秦公公所言,这些聘礼全都是太子一手准备的,秦公公还说了,之后礼部那边还会再送聘礼过来!” 一般下聘礼,除了表示对女方的尊重与诚意之外,同时还有着另一层类似“你收了我的聘礼,就是我的人”宣示主权的意思在内。 当初沈季青和苏长乐虽然定下了婚事,可因为当年她年纪太小,沈季青那边也没给过聘礼,也因如此,在庆功宴之后的退婚一事才会如此顺利。 两相比较之下,太子这是有多急啊?这跳过了议亲直接定亲就已经算是破了惯例,如今居然圣旨刚下就直接送聘礼过来了! 苏母虽然早就看出太子对自家闺女的心意,可太子这一番急着下聘的举动,依旧令她哭笑不得。 苏母见齐嬷嬷满面红光,不禁失笑道:“好,我这就出去看看。” 苏长乐还在晕晕乎乎,苏母就已经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去看看齐嬷嬷究竟有无夸大。 苏玉与苏天扬对视一眼,快步跟上母亲及妹妹。 苏母来到相府门口,看到停在相府门前,一车又一车,绵延到街尾还看不到底的聘礼之后,不由得感叹,这太子果然对女儿极其上心,就连聘礼都比别的皇子多上数倍。 沈星阑这下聘的速度之快及场面之盛大,不只震惊了苏府上下,更是震惊了整个京城。 若要说对于苏长乐被赐婚为太子妃一事,最为震惊的,莫过于那些世家贵女们。 自庆功宴结束后,各家贵女便寝食难安,无一不引颈期盼太子妃之位能落到自己头上。 可没想到,这等来等去,居然等到了苏长乐被指给太子! 苏长乐若是没摔成傻子,按她的家世与品貌,被指婚太子那再正常不过,可如今她都只剩七岁心智,又如何能担得起未来国母之位,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是以,不止温楚楚气得要疯,就连其他原本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入主东宫的贵女们也是气得咬牙切齿。 尤其是在得知赐婚当日,相府便迎来一车又一车的聘礼,里头不止珠宝、头面一套又一套,十二礼等大小聘,就连大定必需的活大雁都有之后,更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温楚楚再过五日就要出嫁,嫁的还是皇子之一,自然免不了被人拿来与苏乐长比较。 由于已入冬,大雁并不是那么好捉,当初晋王府下聘时是以鹅代替大雁。 如今两相比较之下,苏长乐不止单是聘礼就压过所有人的风头,就连当初晋王府声称难捉的活大雁都有,当初沈季青准备的聘礼可说完完全全比不上,也难怪苏长乐单是接聘礼,就已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沈星阑于漠北之战,横扫千军,如今大捷而归,天下百姓皆赞他为大齐战神,声势正高,今日这般大动作的下聘,明眼人一瞧,便知他究竟对苏长乐有多上心,不知羡煞了多少闺阁女子,又让京城里多少姑娘心碎了一地。 温楚楚完全没想过,在成亲前夕居然还要被苏长乐压得灰头土脸,抬不起头。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看到之前苏长乐从沈季青手中转送给她的小雪狐,乖巧的坐在旁看着她,自庆功宴之后便挥之不去的耻辱感,陡然于心中翻腾而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温楚楚难得失态,伸手一挥将茶几上的杯盏全都扫落于地,又哭又笑。 为什么苏长乐即便成了个傻子,自己依旧比不过她? 为什么苏长乐依旧风光无限,而她却连一辈子最重要的一次大婚,都成了苏长乐的陪衬,成了贵女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房内便满地碎片,桌椅东歪西倒,除了床挪不动以外,里头的东西几乎全被她给砸烂。 …… “外头都在说温二姑娘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以为把姑娘您的晋王妃之位抢走,便能风风光光的嫁入晋王府,没想到太子殿下抢在她与沈季青大婚前夕,求来了赐婚,还给姑娘送来了这么多聘礼。” 四喜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什么,忽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说:“哎,姑娘您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奴婢实在是替您气不过才会这么说。” 打自赐婚一事下来之后,相府上下便一片喜气洋洋,前来贺喜送礼者络绎不绝。 此时外头正飘着雪,铺了地龙的屋子暖烘烘的,榻边的矮几上静摆着一个小巧的白瓷香炉,香炉飘着袅袅香气。 苏长乐懒懒的倚在美人榻上,笑问:“你气什么?” 四喜犹豫片刻,才支支吾吾道:“其实奴婢、奴婢半年前就撞见过温二姑娘和四皇子在一块。” 苏长乐漫不经心地说:“我与太子、四皇子及温二,四人是青梅竹马,他们在一块也没什么。” 四喜摇头:“不是的,那时我和平儿出门采买,我看到了温二姑娘上了四皇子的马车,再下来时虽然没什么异状,可唇上的口脂都掉了,我当时回府就想和您提,可平儿一直说是我看错了。” 苏长乐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就听来人进屋禀报,说宫中又来了旨意,要她尽快到前厅接旨。 是林皇后召她入宫的中宫懿旨。 沈季青垂着眼,轻笑道:“大事将近,苏氏女如今不在掌控之中,儿臣恐有枝节横生,故有些心神不定,浮躁了些。” 他神色憔悴,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没有睡好。 林皇后见状未有只字词组的关心,反而语气冰冷,字句严厉:“如此意志不坚,如何成大事,这般懦弱,来日又要如何登大位。青儿,你实在太让母后失望,今日便是庆功宴,维持好你的状态,莫要在宴席上出任何差错。” 沈季青放在大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温润浅笑:“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省得。” 林皇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青儿莫不是在舍不得苏氏女,对她动心了,才会如此浮躁。” 沈季青低下头抿了口茶水,眼里夹杂的情绪,复杂得教人看不真切:“儿臣怎会舍不得,儿臣没有动心,对她更从来只有利用。” ※ 京城街道上却出现不少华贵马车,一辆一辆地朝城郊驶去,这些都是要到温泉行宫参加庆功宴的勋贵世家。 相府的马车亦在其中。 苏父苏母的马车在前,两位兄长驾马在侧,苏长乐被家人安稳的护在中间。 马车铺着厚软又舒适的雪白丝绒软榻,熏笼又香又暖,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温暖又舒适。 庆功宴的温泉行泉并不远,没花费多少时间马车就来到行宫门口。 相府的马车前脚一走,温府的马车就在门口停下。 温楚楚一下马车就瞧见苏长乐的身影,丫鬟刚搀扶她下来,便迫不及待的扬眉笑喊:“乐乐!” 门口马车来来往往人潮众多,温楚楚这么一喊,霎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朝苏长乐看了过去。 这是苏长乐落马之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现身。 在场的这些人出生无一不矜贵,全是京城|的名门勋贵,看向苏长乐时,碍于她的身份,眼神虽然不至于太过放肆却也意味深长。 传言京城第一美人摔到了头,不止忘了七岁以后的事还摔成了傻子,变回八年前那个只会闹笑话的野丫头,行为举止比权贵人家四五岁的小儿还不如。 苏长乐以前何等风光,不止受帝后疼爱,还是身份矜贵的相府嫡女,不止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两年前还与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晋王定了亲,不日就要风光嫁入晋王府,不知多少人羡慕她,更不知多少人妒嫉她。 如今这天之骄女成了傻子,等着她看笑话的,自然只会多,不会少。 苏长乐抬眸望向温楚楚,眉眼微弯,缓缓的笑了。 看来温楚楚是真的很讨厌她,迫不及待的想让她成为众人焦点。 她面上笑容开心而灿烂,仿佛见到温楚楚亦十分欢喜。 苏氏兄弟听见温楚楚喊住苏长乐,抬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来到苏长乐身旁,同时按住正要傻呼呼奔向温楚楚的妹妹。 苏泽文武双全,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大儿子年年纪轻轻就官拜刑部侍郎,小儿子未及弱冠已是个小将军,两人在京城中的名气亦不小,就只这么一站,探究苏长乐的目光,瞬间就少了大半。 苏玉淡淡的睨向温楚楚,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看着是在笑,却带着一股冷意。 苏天扬是个直肠子,他跟沈星阑一样藏不住表情,情绪全都写在脸上,望向温楚楚时的面色自然不怎么好看。 他刚从漠北凯旋,和沈星阑一样,身上都带着极重的肃杀之气,饶是他目光不带任何情绪,不紧不慢的扫过周围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时,不怒而威的气势仍令众人心头一紧,围观的人登时又散了不少。 待苏长乐回过神,就发现兄长们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还一左一右的站着。 “苏大哥,苏二哥。”温楚楚笑盈盈的来到苏家兄妹面前,一如既往的打着招呼。 苏天扬眉梢微挑,奇怪道:“我啥时多了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温楚楚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苏长乐。 她知道,苏长乐不止单纯还重情重义,从小就待朋友极好,就算她不记得这些年的事,见到好友陷入困境也肯定会帮忙打圆场。 果不其然,苏长乐一接收到她的求救眼神,就困惑的眨着眼,扭头问着站在自己左手边的苏天扬:“二哥你怎么这样说话,楚楚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跟我一块喊你们哥哥哪里不对啦?” 温楚楚闻言低下头笑了笑,眼中满意之色一闪而逝。 她抬起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苏玉不咸不淡的开口:“我与天扬都未定下亲事,温二姑娘也仍待字闺中,称呼得如此亲密怕是不妥。” 温楚楚脸色蓦地一白,使劲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笑意再次凝在唇边。 苏长乐看向站在右手边的大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那楚楚要如何称呼哥哥们啊?” 苏玉看向温楚楚,笑容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种冷飕飕的距离感:“苏侍郎,苏小将军。” 最生疏客气的称呼。 苏玉的话落在周围竖耳倾听的众人耳里,原先等着看京城第一美人好戏的众人眼神纷纷微妙起来。 温楚楚与苏长乐交好,向来都是这么喊苏氏兄弟,以前也不见他们说过什么,今日兄弟俩却在人前特地与她挑明,可说完全不留情面。 在场围观的大多是身份不俗,嫡出的世子与贵女,这些世家子弟从小耳濡目染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除了苏长乐这种在边关长大的孩子,哪个不是人精。 他们很快就意会过来,当初苏长乐是在温家马场出的事,如今苏氏兄弟这一副要与温楚楚生疏的模样,莫非是苏长乐此次落马并非意外,而是和她的好闺蜜温楚楚有关? 若真如此,那温二姑娘可真是心机深重,甚至可说歹毒至极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众人关注的对象瞬间就从苏长乐换成了温楚楚,探究与质疑的目光也全都落在了温楚楚身上,可说神情各异,精彩万分。 w ,请牢记:,,, 第65章 甜甜哒番外04 苏长乐好不容易撑坐起身,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蓦然跃入一道杏黄身影。 来人身上的衣着样式很是眼熟,镶金托云龙纹玉带, 四爪蟒袍。 姿容绝伦, 昳丽无双。 她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心头骤然慌乱, 那人却已踉踉跄跄的被人推了进来。 高大身影步伐不稳的扑到榻前, 带着浓烈的酒气和炙|热的气息朝她压|下|来的同时,门口随之刮起一道疾风。 房中骤然一片昏暗, 房门同一时间被人“啪!”的一声,紧紧关上。 ※ 苏长乐猛地一个激灵, 瞬间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她的胸-口迅速起伏,两耳嗡嗡直响,环顾四周, 看清楚眼前景象, 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她跟在母亲身后, 宴席还未开始,那只是她的前世,今生她必不会再重蹈覆辙。 苏长乐随着苏母步入殿内, 见几名贵女神态娇羞, 掩嘴窃笑,目光时不时往某一个方向飘去,含羞待怯。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只见玉冠玄衣, 肆意风流的少年正与七皇子及温大公子站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 苏长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昔日这种宴席,沈星阑通常都是赶在最后才来, 今日却早早就过来,还惹得不少贵女芳心暗动。 她想起响了大半晚的砸石子声。 沈星阑该不会彻夜未眠,她不予理会,他便早早过来温泉行宫堵她? 像是要印证她心中的猜测那般,原本意兴阑珊的少年,发现她的身影之后,双眼骤然一亮,立刻朝她挤眉弄眼,似是在问她为何昨夜不开窗。 幼稚鬼。 苏长乐低下头,假装自己看不懂他的意思,随着苏母一同入了座。 沈星阑见她刻意回避,眸色暗沉一瞬。 …… 苏长乐的身边一直都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叫平儿,一个叫四喜。 四喜是相府的家生奴,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平儿则是她七岁入京那年林皇后特地赏给她的。 入席之后,她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为她添茶倒水的平儿。 现在想来,前世在茶水中动手脚的,应当就是平儿。 她初入京时得帝后青睐,所有人都说她有福气,可谁能想到这根本不是福气,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划。 帝后入座,宴席开始,殿内扬起轻快乐声,宫婢穿梭来往,苏长乐却未曾动筷。 苏母觉得奇怪:“乐乐怎么了,怎么不吃?” 苏长乐哪敢吃,茶水更是不敢碰。 “不饿。”她摆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摇了摇头,指向宴席上那些翩然起舞的舞姬,眉眼弯弯的夸赞:“她们好漂亮。” 她看得目不转睛,面上尽是惊喜,像是从未见过这等盛大场面那般。 可苏长乐哪里没见过?她自幼深得帝后喜爱,宫宴都不知出席过多少,想到这,苏母眼底闪过一抹哀痛,不再勉强。 男女分席而座,沈星阑就坐在宣帝右手边的席位下第一位,苏长乐则是在皇后左手边,位于温夫人与温楚楚之后,与苏母同坐第五位。 沈星阑的位置其实就在她斜对角。 苏长乐目光从舞姬身上,悄然移向沈星阑,只见宣帝与太子言笑晏晏,父子俩不知在说什么。 宣帝:“太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也是到了该纳太子妃的时候,今日这京城里高门大家之女来了不少,若是相中了哪家贵女,便与父皇直说,父皇定为你指婚。” 沈星阑低头笑了笑,抬眸环顾四周时,恰与偷摸看他的苏长乐目光撞上。 苏长乐:“……” 人果然不能干坏事。 她耳根微热,若无其事的别开眼,继续看歌舞,沈星阑眼中的笑意却是掩不住。 宣帝见原本意兴阑珊的儿子忽地弯起了唇角,不禁失笑问道:“可是看中了谁?” 沈星阑收回目光,摇头:“儿臣已有心仪之人,只是这心仪之人不可说。” 宣帝听见太子已有意中人,顿时来了兴致,挑眉笑道:“何来不可说?” 沈星阑抿唇不语。 宣帝面上笑意更盛:“究竟是哪家的姑娘需要你这般藏着拽着?” 沈星阑低头喝了一杯酒,还是不说话。 宣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未再多言,倒是身旁的林皇后忽然凑近,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的说了什么。 “温二?”宣帝听完后皱了下眉,“嘶”了一声,压着嗓子低声道:“温二朕想留着给老四当正妃,毕竟她与长乐情同姐妹,若当了老四的正妃,定能与长乐相处融洽,如此一来对苏家也算有个交待。” 沈星阑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听见宣帝的话,眸色陡然沉了几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眼角余光再次瞥向苏长乐,见她碗筷丝毫未动,嘴角微勾。 就在要收回目光之际,却见苏长乐身旁的贴身丫鬟失手将酒水洒在她身上。 沈星阑脸色立马沉了下去,眼神有一瞬的阴狠,接着扫向左手边的沈季青。 沈季青温润如玉的面上依旧带着儒雅的笑容,只是喝酒的动作却好似没有停过。 苏长乐来到行宫之后没看过他一眼,方才甚至还偷瞄沈星阑,不小心与沈星阑对上眼时,白皙的小脸上甚至泛起一抹娇|羞的红。 沈季青心中毫无来由的涌出一股妒忌感,醋意直往脑门冲。 扶着桌案的手背爆出条条青筋,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上,一杯接着一杯,眼中阴郁浓得化不开。 “对不起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姑娘宽恕奴婢。”平儿一脸惶恐,跪伏于地,磕头求饶。 苏长乐面上笑意淡了下来,眉心微蹙。 她没想到不过一个恍神的功夫,就让平儿得了空。 她就不该分心去看沈星阑。 苏母皱眉,睨了平儿一眼:“怎的这般冒冒失失?” 四喜连忙拿着帕子,低头替苏长乐擦拭,擦没一会儿便朝苏母摇头道:“夫人,姑娘身上沾的是酒水,怕很难擦干净。” “乐儿又不喝酒,怎么就添酒水了?”苏母稍靠近女儿就闻到酒味。 苏长乐今日一袭雪白色的银线绞珠纱衣,酒水潵的位置恰好是在胸|口处,不止显眼还不雅羞人。 苏母见纱衣沾上酒水之后已透得有些明显,少女娇|嫩的肌肤与粉色抹胸若隐若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样不行,乐儿随我来,我这就带你去换套衣裳。” 苏长乐睨了平儿一眼,目光掠过一丝冷意,摇头:“阿娘我不要换衣裳,回家再更衣便是。” 平儿跪伏于地磕头连连,苏母又站起身,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苏天扬见母亲面色不对,立刻过来询问发生何事。 “不可胡闹,现在就随娘一块去换衣裳。”苏母低声斥道。 苏天扬瞧清发生何事,面色一变,立刻回过身去,不再多看,命四喜拿来披风。 苏母接过披风替女儿披上:“乐乐乖,听话,赶紧随娘去更换衣裳。” 就在母女两人准备离席时,却见皇后身边的梁姑姑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喊住苏母。 苏长乐的心当下就直直沉了下去,眉心微蹙,掩在披风下的双手不安的交握。 “奴婢见过丞相夫人、见过苏小将军、苏大姑娘。”梁姑姑膝屈行礼,“皇后娘娘有要事要与苏夫人商谈,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苏母脸色微变。 苏天扬剑眉紧蹙:“要不我带妹妹去更衣。” 苏母低声轻斥:“胡闹。” “乐儿先在这儿等娘,待娘见完皇后娘娘就带你去更衣。” 苏长乐闻言松了口气。 她巴不得就待在这儿,哪也别去,待在人多的地方才安全。 就在她要落座之际,温楚楚却起身靠了过来。 温楚楚笑:“不如就由我陪乐乐去更衣罢。” 苏长乐手指蓦然弯曲。 苏母正要开口回绝,梁姑姑却笑道:“那么奴婢就派人过来引二位姑娘前往更衣。” 梁姑姑又接着歉笑道:“还请苏夫人莫要让皇后娘娘久等,赶紧随奴婢过去。” 苏母犹豫片刻,苏长乐却是不由分说坐回席间,任性的哼了一声:“我不去,我要在这等娘回来。” 温楚楚于她身旁蹲下,柔声笑问:“乐乐这是怎么了,你在殿内披着披风会太热,你瞧,你脸上都出汗了。” 苏母还想说什么,梁姑姑却已敛起面上笑容,肃容道:“苏夫人,请。” 苏母无法,只能随梁姑姑离去。 温楚楚靠在她耳畔,继续轻声劝道:“乐乐如今坐在如此高位,万不可过于招摇,免得让那些高门大家之女看笑话。” 温楚楚倒是了解她的脾性,七岁时的她初来京城时,的确最讨厌自己被当成笑话看。 苏长乐双手拳握,面上一副为难的模样,就在她想开口拒绝,继续装任性,原本离去的梁姑姑却又返了回来。 梁姑姑:“娘娘说了,平儿是当初娘娘赏给姑娘的,如今平儿这般笨手笨脚,娘娘知晓之后心中过意不去,特地命奴婢为姑娘准备了一套新衣裳,让奴婢过来引您到偏殿更衣。” 耳背似有灼-热的呼吸落下,一下接着一下。 带着薄茧的指腹,自后探了过来,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温柔地摩挲她的唇瓣。 他的薄唇轻碰她的耳廓,耳鬓厮磨间,一举一动皆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令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大手扳过她的脸,微热的鼻息缓缓掠过她漫着桃花意的雪腮,男人霸道而又不失温柔地噙住她娇-软的唇瓣,炽|热|滚|烫的吻席卷而来。 好半晌,他才再一次于她耳畔低声呢喃:“乐乐真好看。” 压抑而隐忍,听得人耳根子一阵发|麻。 他将她抱得紧紧,好似一头蛮牛,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点极轻的笑意:“待我们的孩子出生,也一定同你一样好看……” 他话说得温柔缱绻,尾音哑哑沉沉,听得人脸都红了,眼角眉梢却带着浓烈且不容拒绝的独占欲,宛如黑夜中隐于丛林里的野兽。 苏长乐猛地睁开眼,乌黑的鬓发被汗水浸湿,嘴唇微微地张开。 她慌乱地弹坐起身,环顾四周,确定自己不是在东宫,而是在相府的闺房之后,才哆嗦着嘴唇,大口大口的换着气。 双手抱头,指尖穿过发丝,发现锦被正被自己紧紧的绕在身上时,登时又羞又怒,胡乱地将它踹开,耳根一片烧红。 她怎么会梦到沈星阑,怎么会梦到和他的敦伦之事! 待好不容易平复气息,她才扭过头,看向榻边矮几上的鸟笼,鸟笼里的小白将脑袋埋在羽毛里,安静又乖巧地打着盹。 对,一定是小白天天说这句话,才会害她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所以说,沈星阑为什么要教小白说这句话。 天边浮起一片鱼肚白,屋外偶有鸡呜,微弱的光亮透过窗棂洒入屋内,一半落在榻上,一半落在少女香汗淋漓的脸颊上。 这个梦让她想起前世的一些事。 前世两人成亲之后,不论她如何对沈星阑摆脸色,他脾气虽然别扭得很,却始终都对她释出善意,是她一直不肯接受他。 直到嫁给他的第三年,她突然很渴望有个孩子陪伴自己,两人之间的关系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当时她觉得自己可笑又荒唐,她明明是那么的讨厌他,却又想要这个毁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的孩子,是以,每每和他行完敦伦之礼,她便迫不及待地远离他。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主动示好,结束之后却又狼狈逃离,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发现原来她只是想要孩子,而不是已经原谅他、真心的接受他时,他脸上的神情有多受伤。 沈星阑大概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又或者是发现自己努力了三年,终是一场空,这对于向来骄傲自负的他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那一晚,成婚之后就对她百般千般低声下气的男人,头一次在她面前控制不住脾气。 他一把将她捉了回来,抱回榻上,他却在寝殿内来回踱步,似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消除心中那股被欺骗的怒气。 但没多久,他就又转头,将屋内所有拿得动的东西,全都给砸烂,气得双目猩红。 沈星阑的怒气来得又凶又猛,却在见她被自己突来的举动吓得脸色发白,紧咬嘴唇,见她想下榻,一双**却颤|得厉害,就又立刻冷静下来。 w ,请牢记:,,, 第66章 甜甜哒番外05 还是那个被皇后溺宠到大, 养得矜贵倨傲,目无下尘的太子殿下没错。 难道方才那一瞬,又只是她太习惯前世沈星阑的错觉? 苏长乐一路偷偷看着, 她以为自己看得极其隐晦, 却不知所有动作早就全都落在沈星阑眼底。 被看了一路的少年,几乎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瞄着瞄着, 苏长乐发现沈星阑的耳根子又红了。 “……”她忽然又觉得沈星阑没有重生了。 她还记得前世两人敦伦之礼时, 他凶狠得有多可怕, 根本不知害羞为何物。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觉?是她太想念前世的那个大冰块? 苏长乐无声的笑了笑, 罢了, 现在可可爱爱, 莽撞傻气的小太阳沈星阑也挺好,只是不知她后来没了之后, 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冰块沈星阑究竟如何。 大概,不会太好过…… 思及此,她眼神蓦地一暗,情绪莫名低落下来。 两人不发一语, 并肩前行,在要进明月轩前, 沈星阑蓦地喊住了她。 “怎么啦?”她愣了下, 抬眸的那瞬间, 眼楮弯弯,笑了起来, 看着少年时,眼里仿佛有星星,宛如方才的低落不曾存在。 沈星阑看着眼前笑容甜美的小姑娘,薄唇抿了抿, 心跳又开始悸动不停,完全抑制不下去。 小姑娘生得雪肤花容,软玉娇香,个子虽然袖珍娇小,身段却是窈窕有致,杨柳细腰,娉婷婀娜,再加上那双灵动娇媚的美人眼,眸光一转,便可将人的魂儿都勾了。 可偏偏她的模样又是那么的纯真无邪,纯净却又妩媚动人,一眼便教人沦陷。 想起她方才双眼蓄满委屈的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沈星阑几乎是用尽所有理智与力气,才堪堪忍下冲上前去抱住她,将人拉进怀里疼惜的冲动。 他眼睫半落,微微错开眼:“沈季青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不敢再看。 苏长乐捕捉到他眼中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克制,迟疑片刻,决定再试一试沈星阑。 她缓缓低下头,不安的掰着手指。 沈星阑见她久久不语,头又转了回来,眉眼狠戾:“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登时捏紧拳头,大有要是沈季青真敢动她一根寒毛,他就立刻回头再将人狠揍一顿的架势。 “他没做什么。”苏长乐今天梳着垂挂髻,低下头时,露出了大半雪白脖颈。 少女肌肤柔腻似酥,娇|嫩得似能掐出水来,沈星阑双眸幽暗一瞬,再次艰难的别开头。 “我不喜欢他,想躲开,他却跑过来捉住我,我想到阿娘跟我说,我早晚得和他成亲,以为他要是来捉我去成亲,我突然很害怕,我不想嫁给他……” 似是又想到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她眼睛又红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沈星阑,一双眼儿红通通:“太子哥哥,你不是说我们从小一块玩到大,为何我不是和你定亲,而是和他定亲?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觉得你比他好得太多太多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砸得沈星阑措手不及。 他微微一征,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浅浅的弧度,感觉心里不断冒出甜蜜的泡泡。 她居然宁愿和他定亲,也不要沈季青?还说他比沈季青还要好?这是……喜欢他的意思? 她喜欢他?她喜欢他?她喜欢他。 这样的梦他从来没做过,想也不敢想。 他以为这半年来,自己已经做好足够的准备,在面对她时能够处变不惊,但他显然想得太过简单。 哪怕只是她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依然能轻易的撩拨他的心弦,让他难以自持。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因过度抑制,紧绷轻|颤。 所幸沈星阑到底当过几十年的皇帝,即便心中再如何的波涛汹涌,亦是转瞬就收拾好情绪。 他回过头,想一如既往地跟小姑娘开玩笑,想坏心眼的开口调戏她一句:“原来你这么想跟孤成亲?” 却再次猝不及防地撞进她满满信赖的眼底。 沈星阑心尖狠狠一颤,想将眼前人紧紧拥入怀中的疯狂念想,不受控地涌上心头,几欲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刚重活时的那一段时间,他设想过无数次与苏长乐相遇后的情景。 想过两人还是会跟前世一样吵个不停,也想过她会对他冷若冰霜,就是没想过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喊他太子哥哥,对他示出善意,对他毫不设防。 甚至还说,她觉得他比沈季青好得太多太多。 沈星阑明显感受到心脏塌了一个角,几乎就要克制不住,想不顾一切的将眼前的小姑娘揉进怀中。 心脏分明激|烈撞击着胸腔,他却若无其事的抬起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只极尽克制的说了句:“你不会跟他成亲。” 苏长乐见他依旧眉眼不羁,一如既往的倨傲,除了耳根子红得厉害以外,还是那个未曾经过岁月洗礼的少年,心里不禁有点失望。 看来是她太敏|感了。 试探虽然失败了,戏还是要继续演好,她一双眼亮了起来,眸光盈盈的看着他:“真的?” “太子哥哥可是有什么法子?”小姑娘轻扯他的衣袖,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落在沈星阑耳中,却是软糯娇甜。 她的眼睛就和她的人一样美,水汪汪的,笑起来又甜又软,唇边娇甜的笑意,宛若蜜糖,甜入人心,让人忍不住想低下头恣意品尝。 沈星阑呼吸微沉,就在他想再往前靠近她一步,身后却忽地响起一道略显严肃的女声:“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苏母刚从慈恩寺烧香拜佛回来,她求了平安符回来要给女儿,没想到一过来明月轩,就看到女儿跟太子亲昵的站在一块,想也没想就出声制止两人继续说下去。 她已经知晓宣帝有意让女儿以侧妃的身份嫁入晋王府一事,心中虽然又气又心疼,听见太子有法子阻止亦觉欢喜,可太子终究是个外男,如今和心智只余七岁的女儿如此亲近,就算相府内没有外人也着实不妥。 沈星阑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往后站了几步,拉开和苏长乐之间的距离。 苏母紧蹙的眉头终于松了些,但一听见苏长乐说太子要带她去骑马,眉头就又瞬间皱得死紧。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太子殿下打完仗回来之后,对女儿的态度也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他总欺负苏长乐,爱逗得她气呼呼,现在不但不欺负,还三番两次的想带她出去玩,动不动就往相府跑。 表面上像是要找她二儿子,但实际上是想见她闺女。 太子表现得如此明显,苏母哪里还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转了性。 她顿时头疼不已,心中叫苦连天,自然不可能同意太子带女儿去骑马。 苏母笑了笑,委婉拒绝:“明日便是庆功宴,臣妇今日还得跟长乐交待许多事,她恐怕不能和殿下出门了。” 苏长乐本来就没真想要去骑马,骑马只是不想沈星阑冲动行事,自然不会跟自己的母亲强拗。 这件事终是不了了之,沈星阑再没理由留下。 进了明月轩之后,苏母见她弄脏了衣裳,先是让丫鬟替她更衣,再是屏退左右,不疾不徐地将从慈恩寺求来的平安符,装进她贴身携带的荷包里。 苏长乐见母亲面色凝重,立刻乖乖坐好,知晓她这是有话要说。 苏母却没有马上开口,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香瞬间弥漫在空中。 她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这才直视女儿:“乐儿虽然只记得七岁的事,可你到底年已及笄,还与四皇子定了亲,你往后不可再和太子殿下那般亲近,尤其是在外头,见了太子不可以再随意地喊他太子哥哥,知不知道?” 苏母这话也无他意,只是苏长乐并非真只有七岁,如今再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与太子毫不设防的玩在一块。 苏长乐已经很久没有被母亲训斥。 母亲训人时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说温柔,可眉眼神情却极为认真,就像小时候一样,苦口婆心的教导着她。 苏母的出身其实不高,并非世家的名门千金,她原是温家的丫鬟,后来嫁给了当时还是武将的苏泽,年纪轻轻就跟着他一块到边关吃苦。 苏泽未曾看轻过她,就算如今已位极人臣,也未曾纳过偏房侧室,京城里不知多少人羡慕苏母。 是以,苏长乐重活一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与母亲这般恩爱的父亲,会在三年后突然看上一名歌女,强硬地纳她为妾,最终引来杀身之祸。 前世若非父亲硬要纳那名歌女为妾,触怒龙颜,宣帝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收拾苏家。 这一次,她得先早父亲一步找出那名歌女才行。 苏长乐敛下眼睫,撒娇般地往苏母怀中靠去:“女儿知道了,女儿定会乖乖听阿娘的话。” 话说得软软糯糯,模样再乖巧不过。 苏母笑得眼睛弯弯,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脑袋:“好,乐儿最乖。” ※ 沈季青离开之后,苏天扬先是将玩忽职守的护院罚了一顿,接着看守后院的护院就又多了一倍,尤其是苏长乐的明月轩外,几乎每隔几步就有一个护院,可谓戒备森严。 饶是如此,当晚苏长乐的窗棂还是被敲响。 黑暗中,苏长乐缓缓的睁开眼,她听着石子砸在窗棂上,不紧不慢的声响,像是想到什么,在心中暗骂了句幼稚鬼,便又蒙头大睡。 她今天被沈季青碰了手跟下巴,简直恶心得要命,沐浴时差点把这两处搓到破皮,现在完全没心思应忖沈星阑。 另一头的沈季青,则再度陷入昨夜反复折磨他的梦魇之中。 今晚的梦和昨日不太一样,多了几段,梦里他退了苏长乐的婚,自庆功宴之后她便终日浑浑噩噩。 退婚那日,大雪初至,苏长乐投井自尽了。 这分明是梦,但她投井的那一瞬,沈季青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沈星阑你干嘛,你清醒点,不要靠近我──” 发现沈星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本能地想扯开嗓子尖叫出声,好让正在外头找她的哥哥们进来救她,沈星阑却快一步捂住她的嘴。 苏长乐心脏骤缩,惊恐的瞪大眼。 “别怕,孤不会伤害你。”低沉的嗓音伴随着浓烈酒气朝她袭来,隐隐透着某种压抑的念想。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苏长乐耳根蓦地一热,呼吸不自觉乱了几分。 她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臂,想将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撕扯下来,才惊觉他浑身是汗,就连身上衣袍也已经湿了大半。 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稍显凌乱,衣衫更早已被汗水浸湿,贴合在身上,完美勾勒出宽肩窄腰。 手臂上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隆起。 掌心下的触感灼|热而结|实,苏长乐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的将手收了回来。 “相信孤,孤不会害你,等会儿放开你时,不能乱叫,好吗?”他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气息也已经紊乱得不象话。 苏长乐长睫轻|颤,连忙点头。 沈星阑果然依言松开了手。 她见沈星阑还算清醒,没有对她胡作非为,心里刚缓了一口气,便猛地一阵天旋地转。 沈星阑居然疯了似的,一把将她扛在肩头上! 她的双腿被他牢牢抱住,头倒垂于他已经半湿的宽阔背部。 w ,请牢记:, 第67章 甜甜哒番外06 宫里的人都知道, 林皇后一直将太子视如己出,就对连亲生儿子沈季青都没那么好,说是溺爱也不为过, 都说知子莫若母, 拉拔太子长大的林皇后,又岂会不知他对苏氏女的心思为何。 林皇后分别看了沈星阑与苏长乐一眼,沉声问道:“怎么是太子带着长乐过来?本宫分明是让老四去接她的。” “就如之前儿臣所言,乐乐落马后不记得七岁之后的事,她一见儿臣就哭闹不休。”沈季青早两人一步答道,“儿臣实在没办法,只能请三哥帮忙带她过来。” “哦?”林皇后笑了笑, 目光落在苏长乐身上,“乐儿过来让本宫瞧瞧。” 苏长乐依言来到她面前,再次恭敬行礼, 软软甜甜地喊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林皇后讶异:“乐儿还记得本宫?” 苏长乐点头, 笑容灿烂:“记得,臣女前几日随着阿爹和阿娘进宫时才来见过您,臣女第一次见到像皇后娘娘这么好看的人, 自然记得牢牢的啦。” 林皇后漫不经心的笑问:“哦?那你说说本宫有多好看。” 苏长乐幼时性子虽然野了些, 却也不是静不下来的主,再任性胡闹也知道帝后面前不得放肆,尤其在皇后面前最是乖巧, 如今这般进退有度倒也不让人起疑。 她歪着头想了下, 双眸亮晶晶的看着林皇后,笑道:“臣女觉得皇后娘娘就跟天上仙子一样的好看。” 林皇后听见她的话,却是哭笑不得,两人又一问一答的说了一会儿话, 林皇后忽然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了。 苏长乐那双眼就和当年初入京时一模一样,干净纯粹,充满了好奇的滴溜溜地转呀转。 林皇后不由得心生惋惜。 看来的确如太医所言,不记得这些年的事了。 好半晌,林皇后才又低低叹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这大概就是天意。” 她召苏长乐进宫,就是为了亲眼确认她的状态如何,确认过后就让她退到一旁,接着看向沈星阑,眼神明显慈爱许多:“太子也过来让本宫瞧瞧。” “两年前,本宫听闻太子于雁门关陷入苦战,日日夜不成眠,寝食难安,”林皇后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眼中隐有泪光,“就怕你出了什事本宫日后无颜面对姐姐,如今见你安然无恙的凯旋,本宫总算是没有辜负姐姐的托负。” 沈星阑这个人虽然自负倨傲了些,却对林皇后十分孝顺,听见她这么挂记着自己,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红,跪地拱手道:“是儿臣不孝,儿臣令母后担忧了。” 林皇后捏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本宫已经听皇上说了,三日后就要在郊外的温泉行宫为你设宴庆功,那日刚好是你和老四的生辰。” 她转头看向沈季青,安慰道:“老四也别放在心上,皇上怕是已经忘了那日是你俩的生辰,等过几日母后会再为你们补办生辰宴的。” 沈季青温润一笑:“母后无须如此麻烦,三哥大喜便是我的大喜,有三哥的庆功宴就行了。” 沈星阑大概还在气沈季青,听到这些话居然一个字都没表示,只冷着脸撇过头去。 林皇后看出兄弟俩的气氛不对,忧心忡忡的看着沈星阑:“阑儿跟老四这是怎么了?” 苏长乐看着眼前的母慈子孝,忽然低下头去。 她觉得沈星阑又惨又可怜。 苏长乐知道,这一场庆功宴并非只是因为沈星阑凯旋,宣帝喜不自胜才大摆宴席,宣帝其实还想趁机帮太子物色太子妃,才会不止宴请满朝文武,更广邀京城适龄且未婚的贵女。 前世她也在受邀名单内,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何庆功宴的帖子会递到相府,她虽未成亲却也早就与沈季青定下亲事,理应不在邀请名单内才对。 如今重活一世,她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也就沈星阑这个大傻瓜看不出来,他的母后和弟弟都在跟他演戏。 不过这也不能怪沈星阑,他是被林皇后一手带大的,林皇后自幼就对他疼爱有加,对他来说,林皇后比他的生母还要亲,她就是他的母亲,谁会没事就怀疑自己的母亲。 而全心信任着自己母亲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玩得过将他心性摸得通透彻底的母亲? 若非重活一世,她也不会知道表面温柔慈祥的林皇后竟是这等居心险恶之人。 苏长乐不着痕迹的看了林皇后一眼。 林皇后到底跟沈星阑有什么仇?她记得自己前世并未听闻林皇后与前皇后之间有什么嫌隙。 思及此,她不由得朝沈星阑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从小到大所以为的亲情和关爱全都是假的,最爱最信任的人还在他背后不停地捅刀,打从一开始就只想捧杀,也不怪沈星阑前世得知真相之后,直接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大冰块,没有疯或一蹶不振,都是他心智足够强大。 在她怜悯沈星阑的同时,林皇后又跟两个儿子聊了别的事,待她回过神来,只见林皇后笑着摆手道:“既然乐儿一见季青就哭,只能再让阑儿多跑一趟相府了。” 沈季青看了林皇后一眼,似是不赞同的喊了一声:“母后!” 林皇后笑容温柔的看着儿子,轻声道:“就让你三哥送她回去,母后还有话跟你说。” 苏长乐看着两人一搭一唱,不得不佩服这对母子的精湛演技,若非她早已知晓他们的真面目,也差点要被骗过去。 她和林皇后行完礼之后,便迫不及待的离开这对令人窒息的母子。 出了凤仪宫,她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歌,显然心情极好,却在眼角余光瞄到身旁的沈星阑时,想到之后还有个庆功宴,脸上欢喜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这庆功宴她怕是避不开,沈季青既然敢做那等大胆之事,必然已做好万全准备,到时就算她装病宫里也会派太医来,不管她肯不肯最后都得去。 苏长乐看着沈星阑,眯了眯眼,希望他这辈子能聪明一回。 沈星阑察觉到她的探究,侧眸看着她,失笑道:“嗯?怎么了?” “回家啦回家啦,”她笑嘻嘻的别开头,“快带我回家。” 能回家所以开心? 沈星阑原本漫不经心的眸色陡然一软:“好。” 唇角的温柔笑意稍纵即使,快得让人难以察觉。 苏长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见他还是与前世记忆如出一辙,仍是那个眸子清冷慵懒,姿态肆意散漫,自大又幼稚,看了就想怼上一怼的讨厌鬼样,才又淡淡收回目光。 她一定是听错了,方才那一瞬间,她居然觉得这个‘好’字听起来有几分温柔。 但她也发现,这辈子的沈星阑的确不太一样,前世年少时他们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更不曾这般温言软语的跟她说话。 他们一直都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难道他也重生了?不,不可能的,沈星阑要是也重活不可能跟林皇后母子情深,也不可能有之前那些生动的表情,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沈星阑,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大冰块。 那就是她不记得这几年的事,沈星阑觉得她可怜,同情怜悯她了? 唔,这的确有可能。 沈星阑这个人嘛,嘴巴坏归坏,可他的心却是好的、善良的。 苏长乐一路都在想着事,步伐忽快忽慢,没发现身旁的少年也始终不紧不慢的落在她身后半步。 这半步的距离,能将她所有姿容尽收眼底,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及挡下隐藏在她四周突发的危险,更能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自己最大的安全范围内。 这通常是随侍的站位,大齐的太子殿下如今却站在了这个位置,也不怕旁人看了会做何感想。 跟在他们身后的宫婢们,头全都压得低低的,没人敢抬眼乱瞟。 两人乘上马车之后,安静了一整路的沈星阑终于开口。 “可还记得落马之前的事?” 沈星阑这是还在怀疑她是装疯卖傻?她都说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怎么可能还记得落马前的事。 苏长乐随口说:“什么落马,太子殿下是要带我去骑马么?自从来到京城之后,阿爹都不带我去骑马啦。” 不过沈星阑这一提,倒是真让她发现这次的落马的确事有蹊跷。 她六岁以前长住边关,从小就喜欢骑马,六岁之后随着父亲回京,马术也从未落下,按理说根本就不可能落马。 那日她与温楚楚赛马,一向温驯的马儿却突然发了狂,不止甩飞她还差点踩踏上她,若非沈季青实时出现救下她,怕是得前世一样摔断手。 温楚楚是她最好要的朋友,她的父亲是御林军统领,姑姑为前皇后温初语,表哥则是太子沈星阑。 论矜贵与身份不止不亚于她,甚至在她之上,两人结识于太学,起初是温楚楚主动亲近她,后来自然而然结为好友,长大后更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她从来没想过,这最要好的知己,原来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倾心沈季青,甚至两人早就暗通款曲。 前世她想不透马儿为何会突然发狂,如今再世为人,知晓温楚楚对她本就不怀好意,哪里还不明白。 两人驾马前,她的衣裳突然被丫鬟弄脏,马场是温家的,自然由温楚楚为她寻来一套新衣裳。 新衣裳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当时她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就是那衣裳上的味道让马儿不受控。马的嗅觉本就灵敏,衣裳跟马都是温家的,温楚楚若想,很好做手脚。 苏长乐忍不住又看了沈星阑一眼,再次觉得两人真是同病相怜,真心相待,得到的却只有处心积虑的欺骗。 沈星阑似乎会错她这一眼的意思,居然抱起手,摸着下巴沉吟了起来。 “还记得如何骑马?想骑马孤明日便可带你去。” 苏长乐没有理他,只以为他在说笑,直到隔天沈星阑真的跑来相府,兴致勃勃的说要带她去骑马,才发现原来他昨天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 苏长乐:“……” 完了,沈星阑这蠢蛋居然连她胡说八道的敷衍都听不出来,这一世八成又要被林皇后母子俩玩得死死的了。 她看着坐在大厅低头品茶的玄衣少年,原本想不理他回后院去,但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时,脑里总会莫名浮现那个一双眼死气沉沉,冷若冰霜的沈星阑。 她已经重活一世,不用再承受一次背叛,沈星阑却还是什么都不晓得,还一心以为林皇后是真心待他。 几番纠结之后,她鬼使神差地朝他走去。 少年见到她来到前厅,俊美绝伦的脸庞缓缓扬起一道灿烂笑容。 肆意爽朗,明媚纯粹。 有那么一瞬,苏长乐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甚至就该这么一直笑着。 难怪这位太子殿下平时虽然肆意轻狂,却能凭那芝兰玉树的表相骗倒无数京城贵女,风头更盛沈季青。 另一边,苏母听到下人禀报,说太子要带女儿去骑马,立刻吓得赶来前厅。 她的囡囡如今变成这样,这太子殿下已近弱冠之年,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小孩子心性,说风就是雨。 虽然在大齐男女之防并不重,只要有奴仆跟随,贵女们也可随意出门,但现在女儿什么都不记得,又与四皇子大婚在即,苏母自然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沈星阑被皇后宠得无法无天,再加上从小就被周围的人捧得极高,行事向来无所顾忌,苏母根本拦不住。 苏母最后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囡囡如今已和四皇子定亲,就算殿下从小和囡囡一块长大,也该避避嫌。” 原本眉眼还算温和的沈星阑,听见丞相夫人的这句话,脸色蓦地一沉。 苏长乐非常清楚少年沈星阑的脾性,看到他冷着一张脸,想到昨天那两人的针锋相对,知道他现在换跟沈季青不对付,母亲一抬出沈季青,誓必没完没了。 她故意皱起眉,任性无比地说:“我又不想骑马了,不骑啦不骑啦!” 前一刻还说什么也要带她去骑马的少年听到这话,唇线紧抿,狭长的桃花眼斜睨过来。 他左眼尾下缀着一颗泪痣,衬得他本就强大的气场更加地张扬倨傲,透着一股锋利而阴鸷的美。 分明不发一语,却令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苏母立刻挡在女儿面前,紧张的满头大汗。 她知道女儿跟太子从小就不合,以前女儿脾气强还能跟太子有来有往,不被欺负,现在女儿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是太子的对手。 苏长乐却是一点也不怕。 w ,请牢记:, 第68章 甜甜哒番外07 沈季青护院拦下之后倒也不恼不怒, 淡淡的‘嗯’了声,一贯优雅的离开相府。 “姑娘,王爷走了。” 管事派人来跟苏长乐禀报时, 她正在荡秋千,听见沈季青吃了闭门羹之后乖乖离去, 她顿觉神清气爽,愉悦地哼起小曲。 却不想, 本该离去的人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又出现在她面前。 秋千仍荡着,苏长乐面上笑意淡去,好心情没了。 她如今都成了这模样,也说了不想见他,沈季青居然还不死心的想接近她,他这是对她虚情假意上了瘾,还是这次没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心有不甘? 宣帝俊美无俦, 后宫妃嫔更是个个貌美如花, 几位皇子皆容貌不俗, 沈季青自然也不例外, 凤目狭长, 剑眉挺鼻, 容貌虽不似太子沈星阑那般俊美到近乎妖孽, 却也生得精致好看, 清秀俊朗。 今日一袭雪白锦缎,华服袖缘滚着金丝, 乌发玉冠,玉带紧束劲腰,左右各一佩玉, 端的是翩翩公子。 就算是翻|墙而入,依旧从容淡定,仿佛他是从正门被人迎到她面前那般,一手置于腰间,一手背于身后,举手投足间透着清贵优雅的气息。他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看着她时的目光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柔宠溺。 只可惜,沈季青并不知道,他对她越是温柔越是深情款款,越教她作呕。 她在边关长大,打小在野地里疯跑惯了,前世她愿意为了他妥协学规矩,愿意变得温柔婉约,在他面前小鸟依人,却不表示她骨子里就真如寻常贵女那般乖顺,不表示在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后,还能任他拿捏。 他前世是如何虚情假意的哄骗,害得她家破人亡,陷她入狱,最后又是如何将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宫沈星阑,她皆牢记于心,这些恩怨并非随着她重活一世便可一笔勾销。 苏长乐敛下眼睫,掩住眼底即将喷薄而出的恨意,越荡越高。 沈季青浑然不知苏长乐心中所想,望着她的的目光愈发复杂,甚至透着一丝古怪。 他站在她面前许久,她却连半分眼色也未曾给他。 对于她彻底无视的轻蔑,沈季青不由得生出丝丝怒意,随着时间增长,怒意与烦躁如同藤蔓一般,于心中肆意滋长。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倘若今日是沈星阑闯进来找她,她是否也会如那日在宫里那般,对沈星阑那个傻子开心灿笑。 背在身后的手倏地捏紧,他终是主动迈开步伐。 他绕到秋千后,想如昔日那般接住她,以往总是一脸羞赧,甜甜的笑着回首看他的小姑娘,却是直接使着轻功跳下秋千。 沈季青见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心头没来由地一空,握着秋千吊绳的手因愤怒而收紧。 为何她没了记忆之后,宁可对沈星阑有说有笑,却连看他一眼也不肯?她分明谁也不记得,为何独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她以前分明眼里只有他! 他的确不甘心,他不甘心从小到大什么都输给沈星阑,什么都要被他抢走,甚至觉得要是苏长乐什么都不记得,那庆功宴上的计划根本无法真正打击到沈星阑。 她应该像以前一样为他痴迷、爱他入骨,就算最后嫁入东宫,也要对他魂牵梦萦,对沈星阑不屑一顾,憎恨沈星阑,让沈星阑为她痛苦不堪才对。 不知是否被那过分真实的梦境影响,沈季青发现自己的确莫名在意起苏长乐,见她始终不理会自己,居然再也无法像平常那样波澜不惊,急躁得像个初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苏长乐越走越远,他下意识追上去,“乐乐。” 沈季青很快就追上她,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按住她的肩,将她扳了过来。 她脸色看起来很差,苍白得可怕。 沈季青微微一怔,心头似被什么扎了一下,那类似疼痛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心。 “你怎么了。”自幼从容淡定的人,此时语气却隐隐透着紧张。 他如以往那般俯身靠近,两人的距离近到有些暧|昧,他的嗓音一贯的低沉温柔,苏长乐却再无以往的怦然心动。 沈季青那虚伪的温柔笑脸,虚情假意的关切,语气中逼真的紧张,无一不令她作呕。 “放手!”她话中带着一股像是在拼命压抑般的难受劲。 她低着头,沈季青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心中烦躁至极。 “你究竟哪里不适……”他捏起她的下颌,难得强硬的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的手刚摸上来,苏长乐便再也忍不住胃中翻腾不休的恶心感,对着他哗啦哗啦地吐了起来。 事发突然,沈季青完全措手不及,被吐得浑身污秽,狼狈不堪。 苏长乐吐了半晌,终抑制住那股恶心劲,也不知是太过难受还是害怕,竟浑身发起抖来。 她脸色苍白得厉害,眼眶红了一圈,脸上挂着泪痕,泪水悬在小巧精致的下巴上,艳红的嘴唇张张合合,像是要跟他说什么又不敢说,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任谁见到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大美人,都会不忍心对她发火。 沈季青笑容微僵,眼中闪过一抹嫌恶,想把人推开,却不由自主将她捏得更紧。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无助。 沈季青深吸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安慰她:“无妨,你身子哪里难受?本王等会儿就让太医过来为你诊脉。” 他给了她一个不失风度的安心笑容,从怀中拿出干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去面上秽物,眸色却不受控的阴沉起来,心底的暴躁几乎压抑不住。 即便不他是最受宠的那个皇子,却也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这等屈辱,身上的味道让他胃中翻腾不休,满腹怒火无处可发! 苏长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确定他没有生气,才委屈巴巴地说:“我身子没有不适,只是你身上有一股好难闻的味道,你每次一靠近我,我就恶心得想吐,可是阿娘说你是皇子,不能对你无礼,我只能自己走开,我刚刚都走了,你为什么还要靠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觉得你……” 让人恶心的想吐。 话音未落,她又是一阵干呕,仿佛他身上真有什么味道,直让她恶心得受不住。 沈季青胸膛剧烈起伏几瞬,再也端不住那一贯的温润儒雅,连退数步,脸色克制不住的阴沉。 这是他头一回在人前绷不住笑脸。 此番动静太大,很快就惊动相府其他人。 离庭院最近的苏天扬第一个赶到,后头还跟了个人。 “乐乐这是……”苏天扬说话到一半,见到狼狈不堪的沈季青,倏地瞪大眼,“王爷为何会在这?!” 苏长乐看清楚跟在二哥身后,那熟悉的颀长身姿,眉目间带着微微戾气的少年是谁之后蓦地一愣。 沈星阑怎么会在这? 苏长乐随即意会过来,二哥三年前跟着沈星阑一块远赴边关,最近才随大军回京,他应该是来找二哥的。 真没想到这么狼狈的模样居然又让他看到了。 可惜她没时间再多想,在这两人面前,她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只见苏长乐整个人宛若惊弓之鸟,抖得厉害,踉踉跄跄的朝苏天扬跑去,躲在自家兄长身后:“二哥。” 她什么也没说,却像是再也受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苏天扬听见妹妹惶然无助的哭声,一道怒火直接从心头窜起,毫不客气的瞪向沈季青。 “我真没想到一向彬彬有礼的四皇子,居然嘴里说着改日再来,却转眼就翻进相府后院欺负人!就算你已和长乐定亲,不日就要大婚,亦不该擅闯相府后院,欲对她行不轨之事,今日一事,天扬定请家父奏明圣上!” 苏天扬向来最疼小妹,见她受了委屈,简直要气炸。 沈季青百口莫辩,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他擅闯相府理亏在先,苏长乐如今又是一副弱弱无依的样子,脸色苍白透明,娇弱得惹人心疼,不论谁见到都会觉得是他意图对苏长乐不轨,她才会因过度惊吓,恶心呕吐不止。 沈星阑站在苏天扬身旁,见到躲在苏天扬身后的小姑娘哭得停不下来,只觉得心里像是插-进了无数把刀子,将心一寸寸地绞碎。 重活一世,他心里就只装了一件事,哪怕得双手沾满血腥,他也再不容旁人欺她半分。 可今生见面不过几次,他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人,却为沈季青哭了两次。 他很心疼,也很愤怒。 愤怒和疼惜在他心中交替翻腾着,几欲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的脸庞却除了平静再找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平日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眼瞳一片漆黑,宛若深渊寒潭,完全看不到焦点,更无半点光彩。 “他对你做了什么?” 苏长乐抬头看了眼城墙上的沈星阑,再看向他身旁与她一样狼狈的林皇后,暗淡双眸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元庆二十一年,宣帝驾崩,传位太子沈星阑,丧钟敲响,御林军叛变,大开北城门,四皇子劫天牢领兵入宫,后于承天门前陷入苦战。 “沈季青,你母后的命在孤手里。” 利剑抵上林皇后颈畔,弓箭手们齐齐将箭矢对准四皇子沈季青。 沈星阑居高临下,一双眼毫无温度,目光掠过她时亦不曾停顿。 苏长乐却是在与他四目交接的那一瞬,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承天门城墙上,一袭雪白长袍,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矜贵冷峻的太子殿下,是她的夫君,她曾贵为太子妃,如今却成阶下囚。 沈季青对沈星澜的威胁之语不以为意,反而姿态慵懒地将人揽在身前。 儒雅温润的男人微笑俯身,薄唇轻靠于她耳畔,似情人般亲密低语。 “乐乐,别怪我,我啊,是真的自小就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要怪就怪三哥他也喜欢你。” 话落,他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扫了沈星阑一眼,手中利刃不甘示弱地抵上她雪白脖颈。 利刃划开娇|嫩的肌肤,嵌进肉里,鲜红血液顺着刀锋淌下。 她呼吸一窒,疼得闭上眼。 早在一年前,苏府背上莫须有罪名、她被关进天牢那一刻起,就已对沈季青恨之入骨,如今听见他这番惺惺作态的话,这一年来压抑着的痛苦、不甘,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恨意,瞬间翻涌着堵到了喉咙口。 沈季青为了皇位还有什么事没做过,青梅竹马可利用,未婚妻可拱手相让,就连年少时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的练字也全都别有用心。 想起陷她入狱那封书信上的字迹,她就恨不得与沈季青同归于尽。 苏长乐疼得黛眉紧蹙,脖子上的鲜血异常刺眼,她的夫君沈星阑却仿佛视若无睹,神色始终冰冷淡漠,无半分波动。 双方人马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沈季青唇角却噙着胜券在握的笑。 他慢悠悠地说:“三哥,她和皇位,你只能选一个。” 沈季青似不在乎任何人的生与死,禁军团团包围,母后命在旦夕,他面若春风,微微的笑着。 只有苏长乐知道,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更紧了一些。 她知道,沈季青也会怕,他没有退路,只要沈星阑舍了她,就可将他一网打尽。 就在她做好心理准备,等着沈星阑下令放箭,却听到他让人打开城门。 w ,请牢记:, 第69章 甜甜哒番外08 猝不及防听见他如此大胆而直白的问话, 苏长乐的呼吸和心跳,有一剎那通通都停了。 她有点想捂住逐渐发热的脸颊,心脏不受控地砰砰狂跳起来。 沈星阑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纤白的手指下意识的攥紧衣摆,见他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苏长乐轻咬朱唇,鬼使神差地反问:“那天庆功宴上,太子哥哥说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我, 是真的吗?” 她没发现自己的脸颊此时已经红得像是熟透的水蜜桃,粉粉嫩嫩,白里透红, 教人情不自禁的想咬上一口, 一尝它的香甜。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沈星阑微微偏过头, 脸庞微微绯红,像是害羞了。 这一瞬间,苏长乐突然觉得, 这样的沈星阑真好。 活生生的, 会笑还会害羞。 沈星阑手指微动,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爆炸, 不仅跳得异常飞快,还撞得心口都泛疼。 雅间内,温度渐渐攀升。 “孤──” 他刚回过头, 正想说什么,雅间的门就突然被人从外踹开来,打破围绕在两人之间紧张气氛。 苏长乐倏地一惊,下意识的回过头, 望向门口。 沈星阑则是反射性的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护到身后。 屋内已然攀升到最高点的暧|昧,骤然消散无踪。 来人一身大红色银丝暗纹华服,雍容华贵,风流倜傥,身后跟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沈季青。 沈季青见到沈星阑握住苏长乐的手时,眼底掠过一抹阴郁。 站在最前头,也是踹门的那个男子,苏长乐也认得,他是大皇子沈延书,为萧贵妃所出。 苏长乐有些讶异。 萧贵妃与林皇后可说水火不容,前世她也未曾听见沈季青与大皇子交好过,这两人如今怎么就走在一块了?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沈延书。 沈延书虽然走在最前头,却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兴味盎然的扫了她与沈星阑一眼,便散漫的走到一旁的八仙椅坐下,悠悠哉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季青微微一笑:“臣弟听闻三哥在这儿,就想过来和三哥讨杯茶,没想到……”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被沈星阑护在身后的苏长乐:“看来臣弟来得不是时候。” 沈星阑见他眼神直往苏长乐飘去,面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稍稍往前站了一步,将身后的小姑娘遮得更加严实。 “孤还以为庆功宴发生那件事之后,四弟会有好一段时间不出门。” 沈季青之前的确有好一段时间都没出府,庆功宴一事对他而言无疑是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尤其之后他还被相府退了婚,本就不堪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可如今,他听见沈星阑意有所指的嘲讽,却不显半分情绪,仍是一如既往笑脸盈盈。 “多谢三哥关心,臣弟真没想到三哥去了一趟漠北,不止领兵打仗的能力了得,就连运筹帷幄的能力都更进一步。” 沈季青笑了笑,意有所指。 他走到桌前,淡淡的扫了眼放在桌上的鸟笼,一把掀开上头的黑布。 苏长乐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小白又太子哥哥的喊个不停,想上前从沈季青手里拿回黑布,却意外发现小白居然安静得很。 沈星阑上前,从沈季青手中拿回黑布,慢条斯理的将它蒙回笼子上。 “四弟和大哥若要喝茶请随意,孤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沈星阑提起鸟笼走到苏长乐面前,道:“乐乐刚不是说要去百锦堂?孤这就带你去。” 百锦堂离广贤轩不远,都在御街上,里头卖着各式各样的点心零食,是苏长乐初入京时,每次来御街都会去的地方。 沈星阑怕她不记得百锦堂,又道:“里头有卖你最喜欢的龙须糖和冰糖葫芦,还有着京城才有的软桃糖。” 苏长乐十分配合,听见有糖能吃,双眼一亮,歪着小脑袋笑靥如花:“那我们快走!” 她主动握住沈星阑手腕,脚步轻快的拉着他离开雅间。 沈季青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就在苏长乐要越过他身旁时,抬手将人拦下。 沈星阑快一步将鸟笼塞进苏长乐怀中,反被动为主动的牵起她软|绵的小手,另一手不着痕迹的隔开沈季青探过来的手。 擦身而过时带起一阵风,转眼就出了雅间,沈季青什么也没碰到。 从头到尾都沉默看戏的沈延书却在这时,忽然笑出声:“看来京城第一美人就算摔傻了,也依旧将咱们的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沈季青:“大哥现在可相信,三哥就是为了苏长乐,才会在庆功宴上对我下狠手了?” 沈延书眉梢微挑,低头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 苏天扬就在广贤轩外,看到太子牵着妹妹的手出来时,微微一怔。 “殿下──”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沈星阑就将原本被苏长乐抱在怀中的鸟笼,一把塞到他怀中。 “孤带乐乐去一趟百锦堂。”沈星阑言简意赅。 “哦,那臣也──” 沈星阑:“你就留在这,孤带着她去去就回。” 苏天扬:“……” 这就是传说中的见色忘友,过河拆桥? 广贤轩就在京城人潮众多的御街上,街上人潮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苏长乐与沈星阑两人容貌又极为出众,一出广贤轩,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只多不少。 苏长乐下意识挣开沈星阑的手,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沈星阑蓦地手心一空,他愣了愣,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她的手好软,就如她的人一样,又娇又嫩,他还想再牵。 他想正大光明的牵着她的手,想两人走在御街时,就算成为众人焦点也不用避嫌。 沈星阑没有失落太久,他朝她笑了笑,微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温柔似水。 “人很多,你得跟好孤,不能乱跑,知道吗?” 苏长乐没错过他才方一闪而逝的失落,犹豫片刻,就在沈星阑转身欲朝百锦堂走去时,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沈星阑一愣,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长乐冲着他甜甜一笑:“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她的笑容太甜,沈星阑呼吸一窒,险些就要冲上去将人狠狠抱住。 他侧过头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头突如其来的悸动,嘴角扬起克制而愉悦的笑容。 “好。” 这声好说得又低又沉,透着一点缱绻的味道。 他脸上的笑容犹如初冬暖阳,衬得他俊美精致的面容,愈发的明亮动人,一时间竟让她有些挪不开眼。 苏长乐微微垂下眼帘,难得安静的跟在沈星阑身后,进到百锦堂。 苏天扬十分识趣的留在原地。 待两人回到他面前时,苏长乐怀中已经多了两大袋的点心零食。 苏天扬好笑道:“买这么多,也不知吃不吃得完。” 苏长乐不以为然:“吃不完二哥就帮我吃。” 就在苏家兄妹准备打道回府,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苏长乐刚在马车内的软榻坐下不久,就见本该离去的沈星阑,也跟着爬上马车。 苏天扬问道:“殿下怎么上来了?” 沈星阑若无其事的在苏长乐身边落座:“孤有事要去相府一趟。” 苏天扬:“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要跟臣商讨?” 沈星阑:“孤此次拜访相府,的确有事相托,但不是你。” 苏长乐用疑惑的眼神无声询问。 沈星阑笑了笑,未再多言。 林皇后虽年近四十却也风韵犹存,端的是母仪天下,温柔端庄,雍容华贵,不怒自威。 林皇后其实是宣帝的继后,除了亲生儿子沈季青之外,前皇后温初语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沈星阑,也是自小就养在她膝下。 宫里的人都知道,林皇后一直将太子视如己出,就对连亲生儿子沈季青都没那么好,说是溺爱也不为过,都说知子莫若母,拉拔太子长大的林皇后,又岂会不知他对苏氏女的心思为何。 林皇后分别看了沈星阑与苏长乐一眼,沉声问道:“怎么是太子带着长乐过来?本宫分明是让老四去接她的。” “就如之前儿臣所言,乐乐落马后不记得七岁之后的事,她一见儿臣就哭闹不休。”沈季青早两人一步答道,“儿臣实在没办法,只能请三哥帮忙带她过来。” “哦?”林皇后笑了笑,目光落在苏长乐身上,“乐儿过来让本宫瞧瞧。” 苏长乐依言来到她面前,再次恭敬行礼,软软甜甜地喊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林皇后讶异:“乐儿还记得本宫?” 苏长乐点头,笑容灿烂:“记得,臣女前几日随着阿爹和阿娘进宫时才来见过您,臣女第一次见到像皇后娘娘这么好看的人,自然记得牢牢的啦。” 林皇后漫不经心的笑问:“哦?那你说说本宫有多好看。” 苏长乐幼时性子虽然野了些,却也不是静不下来的主,再任性胡闹也知道帝后面前不得放肆,尤其在皇后面前最是乖巧,如今这般进退有度倒也不让人起疑。 她歪着头想了下,双眸亮晶晶的看着林皇后,笑道:“臣女觉得皇后娘娘就跟天上仙子一样的好看。” 林皇后听见她的话,却是哭笑不得,两人又一问一答的说了一会儿话,林皇后忽然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了。 苏长乐那双眼就和当年初入京时一模一样,干净纯粹,充满了好奇的滴溜溜地转呀转。 林皇后不由得心生惋惜。 看来的确如太医所言,不记得这些年的事了。 好半晌,林皇后才又低低叹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这大概就是天意。” 她召苏长乐进宫,就是为了亲眼确认她的状态如何,确认过后就让她退到一旁,接着看向沈星阑,眼神明显慈爱许多:“太子也过来让本宫瞧瞧。” “两年前,本宫听闻太子于雁门关陷入苦战,日日夜不成眠,寝食难安,”林皇后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眼中隐有泪光,“就怕你出了什事本宫日后无颜面对姐姐,如今见你安然无恙的凯旋,本宫总算是没有辜负姐姐的托负。” 沈星阑这个人虽然自负倨傲了些,却对林皇后十分孝顺,听见她这么挂记着自己,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红,跪地拱手道:“是儿臣不孝,儿臣令母后担忧了。” 林皇后捏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本宫已经听皇上说了,三日后就要在郊外的温泉行宫为你设宴庆功,那日刚好是你和老四的生辰。” 她转头看向沈季青,安慰道:“老四也别放在心上,皇上怕是已经忘了那日是你俩的生辰,等过几日母后会再为你们补办生辰宴的。” 沈季青温润一笑:“母后无须如此麻烦,三哥大喜便是我的大喜,有三哥的庆功宴就行了。” 沈星阑大概还在气沈季青,听到这些话居然一个字都没表示,只冷着脸撇过头去。 林皇后看出兄弟俩的气氛不对,忧心忡忡的看着沈星阑:“阑儿跟老四这是怎么了?” 苏长乐看着眼前的母慈子孝,忽然低下头去。 她觉得沈星阑又惨又可怜。 苏长乐知道,这一场庆功宴并非只是因为沈星阑凯旋,宣帝喜不自胜才大摆宴席,宣帝其实还想趁机帮太子物色太子妃,才会不止宴请满朝文武,更广邀京城适龄且未婚的贵女。 前世她也在受邀名单内,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何庆功宴的帖子会递到相府,她虽未成亲却也早就与沈季青定下亲事,理应不在邀请名单内才对。 如今重活一世,她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也就沈星阑这个大傻瓜看不出来,他的母后和弟弟都在跟他演戏。 不过这也不能怪沈星阑,他是被林皇后一手带大的,林皇后自幼就对他疼爱有加,对他来说,林皇后比他的生母还要亲,她就是他的母亲,谁会没事就怀疑自己的母亲。 而全心信任着自己母亲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玩得过将他心性摸得通透彻底的母亲? 若非重活一世,她也不会知道表面温柔慈祥的林皇后竟是这等居心险恶之人。 苏长乐不着痕迹的看了林皇后一眼。 林皇后到底跟沈星阑有什么仇?她记得自己前世并未听闻林皇后与前皇后之间有什么嫌隙。 思及此,她不由得朝沈星阑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从小到大所以为的亲情和关爱全都是假的,最爱最信任的人还在他背后不停地捅刀,打从一开始就只想捧杀,也不怪沈星阑前世得知真相之后,直接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大冰块,没有疯或一蹶不振,都是他心智足够强大。 在她怜悯沈星阑的同时,林皇后又跟两个儿子聊了别的事,待她回过神来,只见林皇后笑着摆手道:“既然乐儿一见季青就哭,只能再让阑儿多跑一趟相府了。” 沈季青看了林皇后一眼,似是不赞同的喊了一声:“母后!” 林皇后笑容温柔的看着儿子,轻声道:“就让你三哥送她回去,母后还有话跟你说。” 苏长乐看着两人一搭一唱,不得不佩服这对母子的精湛演技,若非她早已知晓他们的真面目,也差点要被骗过去。 她和林皇后行完礼之后,便迫不及待的离开这对令人窒息的母子。 出了凤仪宫,她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歌,显然心情极好,却在眼角余光瞄到身旁的沈星阑时,想到之后还有个庆功宴,脸上欢喜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这庆功宴她怕是避不开,沈季青既然敢做那等大胆之事,必然已做好万全准备,到时就算她装病宫里也会派太医来,不管她肯不肯最后都得去。 苏长乐看着沈星阑,眯了眯眼,希望他这辈子能聪明一回。 沈星阑察觉到她的探究,侧眸看着她,失笑道:“嗯?怎么了?” “回家啦回家啦,”她笑嘻嘻的别开头,“快带我回家。” 能回家所以开心? 沈星阑原本漫不经心的眸色陡然一软:“好。” 唇角的温柔笑意稍纵即使,快得让人难以察觉。 苏长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见他还是与前世记忆如出一辙,仍是那个眸子清冷慵懒,姿态肆意散漫,自大又幼稚,看了就想怼上一怼的讨厌鬼样,才又淡淡收回目光。 她一定是听错了,方才那一瞬间,她居然觉得这个‘好’字听起来有几分温柔。 但她也发现,这辈子的沈星阑的确不太一样,前世年少时他们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更不曾这般温言软语的跟她说话。 他们一直都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难道他也重生了?不,不可能的,沈星阑要是也重活不可能跟林皇后母子情深,也不可能有之前那些生动的表情,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沈星阑,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大冰块。 那就是她不记得这几年的事,沈星阑觉得她可怜,同情怜悯她了? 唔,这的确有可能。 沈星阑这个人嘛,嘴巴坏归坏,可他的心却是好的、善良的。 苏长乐一路都在想着事,步伐忽快忽慢,没发现身旁的少年也始终不紧不慢的落在她身后半步。 这半步的距离,能将她所有姿容尽收眼底,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及挡下隐藏在她四周突发的危险,更能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自己最大的安全范围内。 这通常是随侍的站位,大齐的太子殿下如今却站在了这个位置,也不怕旁人看了会做何感想。 跟在他们身后的宫婢们,头全都压得低低的,没人敢抬眼乱瞟。 两人乘上马车之后,安静了一整路的沈星阑终于开口。 “可还记得落马之前的事?” 沈星阑这是还在怀疑她是装疯卖傻?她都说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怎么可能还记得落马前的事。 苏长乐随口说:“什么落马,太子殿下是要带我去骑马么?自从来到京城之后,阿爹都不带我去骑马啦。” w ,请牢记:, 第70章 甜甜哒番外09 苏长乐蓦地打了个寒颤, 愣愣的看着他。 就仅这么一瞬,沈星阑仿佛察觉到她害怕的目光,再眨眼, 那张过分俊美的颜容便已布满怒火。 “对!”苏天扬听见沈星阑的话, 也跟着扭过头问妹妹:“四皇子做了什么, 乐乐尽管跟我们说,二哥和太子就在这, 定为你讨回公道。” “没、没有。”苏长乐摇头。 她要是知道沈星阑来找二哥, 就在相府, 她定不会故意恶心沈季青,还惊动旁人。 可惜她的话毫无说服力。 就旁人看来,小姑娘卷翘的睫毛上沾满泪水, 眼眶红通通的,仿佛一只软乎乎的小兔子, 看上去脆弱到了极点, 再带着哭腔说话,简直都要把人的心都听碎了。 怎么看都像是怕平添事端, 才如此息事宁人。 “你对她做了什么?”沈星阑转过头, 改问沈季青。 原本沉着脸的沈季青, 见他满脸怒容,轻轻笑了起来:“三哥此话何意?我就只是因为过于思念乐乐, 才会一时冲动翻|墙会佳人,我们什么也没做。” 他顿了下, 微微眯起眼楮,意味深长的看了苏长乐一眼,说出来的话,暧|昧到极点:“更何况, 我和她就要大婚,到时佳人在怀,还有什么事不能做,又何需急在一时。” 他就喜欢看沈星阑不痛快。 如此直白挑衅,果然成功激怒沈星阑,他眼里瞬间全是暴怒,手背青筋毕露,指节青白咯咯直响,像是无法压抑心中怒火一般,不由分说就要冲上去将人撕碎。 却才刚抬起脚,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被小姑娘紧紧拽住了衣袖。 “太子哥哥,”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你今天是来带我去骑马的么?”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是一声简单的太子哥哥,就将他满腔怒火全都浇熄。 沈星阑:“你想骑马?” 苏长乐点了点头。 苏天扬愣了愣,默默收回原本想拦住太子的手,显然也看不懂妹妹怎么突然就说要骑马了。 沈星阑飞快地扫视苏长乐一眼,她刚才虽然都吐在沈季青身上,但衣裳终究难逃波及。 “好,你先随天扬回去换衣裳,孤去大厅等你,我们三人一块去。”话落,他看了眼苏天扬。 苏天扬明白太子的意思,他负责稳住妹妹,太子则负责跟沈季青算未完的帐,点了点头,就要将人带走。 可惜苏长乐不是真傻,她眼珠一溜,佯装任性道:“我不要二哥,我想要太子哥哥送我。” “……”突然被嫌弃的苏天扬受伤的看了妹妹一眼。 苏天扬都明白的事,苏长乐又岂会不明白,她就是不想让沈星阑又为了沈季青气得团团转。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晓得沈星阑这冲动的个性,究竟是如何大破漠北的。 “孤是外男,进不得你的明月轩。”沈星阑嘴里的话虽是拒绝,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矜持弧度,显然太子哥哥这四个字对他十分受用。 苏长乐拉了拉他的衣袖,脸上的笑容奶呼呼的,仿佛浑身都散发着香甜:“那太子哥哥送我到明月轩外头,别进去就好啦!” 她说得认真,也没刻意撒娇,但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却软软糯糯十分动听,宛若家养的小奶猫在跟自己撒娇一样。 沈星阑呼吸微窒,只觉得心里像是被那小奶猫爪子轻轻挠了挠。 他微微偏开眼,俊脸不受控的泛起热意。 苏天扬:“……” 妹妹忘了这些年的事之后,跟太子说话时居然变得这么软萌? 苏天扬妒忌又吃味的看了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好友一眼。 沈季青见苏长乐果然又对沈星阑扬起又娇又甜的笑容,还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唇角抿直,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难看。 沈星阑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任性的小姑娘,最后在她楚楚可怜又水汪汪的大眼攻势下,终是“无奈”妥协。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的明白,就算她不是这种撒娇语气,他也根本拒绝不了她开口提出的任何一个请求。 “好。”他从怀中掏出帕子,俯身弯腰,将她略为凌乱的发丝塞至耳后,温柔地擦拭起她的唇角,未曾流露半分的嫌弃或厌恶。 他分明没有靠得太近,可当少年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温柔的靠了过来,仿若将她紧紧笼罩的那一瞬,记忆中曾经无数次的旖|旎缱绻,蓦然于脑中浮现,苏长乐脸上不自觉发热。 白皙的脸蛋染上一抹嫣红,宛如世上最美的胭脂。 沈星阑垂着眼帘,眼角余光瞥见小姑娘细腻滑|嫩,如上好羊脂美玉的肌肤,泛着羞涩动人的红,手上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喉头滚动,呼吸微沉,他的动作突然变得有些僵硬,小心翼翼,如同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般。 苏长乐似是被他的紧张感染,睫毛微微|颤|动,贝齿轻扣粉唇,两人分明什么都没做,她竟有几分羞赧。 前世他们其实也曾有过一段终日缠绵,交颈而卧的时光,当时她怀了孩子,也曾想和沈星阑好好的过日子,可惜天不从人愿。 她还是习惯沈星阑跟她咋咋呼呼或是冷若冰霜,完全不习惯他这样的温柔举止。 眼前姿容无双的少年,方才分明还暴躁不已,眼下却长睫半掩,一脸平静。 勾人的桃花眼上挑着很好看的幅度,眼中含笑,风情绝艳,甚至有一瞬间,他身上蓦地透出一股子与张狂气息完全不符的清贵冷峻。 察觉到沈星阑微不可察的变化,苏长乐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惊愕。 这样的沉稳气质,照理说不可能出现在年少时的沈星阑身上。 少年沈星阑轻狂而浮躁,就如刚才被沈季青挑衅时那般,他其实是很容易就被激怒,鲁莽冲动行事的那类人。 沈星阑是在与她成亲之后,才学会收敛脾气,慢慢地懂得何谓隐忍,举手投足才逐渐从慵懒肆意变得清贵冷峻。 尤其是在他知道林皇后的真面目,变得不苟言笑之后,更几乎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是以,沈季青才会完全拿他没辙,最后被逼得只能逼宫造|反。 他该不会真的和她一样都重活一世,她装疯卖傻,他扮猪吃老虎? 苏长乐蓦地一个激灵,被自己的大胆猜测吓得不轻,她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沈星阑很快就替她擦拭干净,温声道:“走吧。” 苏长乐收回飘远的心思,点了点头,跟着沈星阑离开时,视线却一直不受控的想往他身上飘去。 沈星阑方才那一瞬的变化其实极其细微,若非她对他太过于熟悉,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察觉。 不行,她得好好观察沈星阑才行。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后院,正要与沈季青擦身而过之际,一道凌厉的的风声忽然于她耳边炸响。 苏长乐猛地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到沈星阑一脚踹向沈季青。 沈季青完全没料到沈星阑会突然出手,虽然当场反应过来,立刻挡下他踢过来的脚,但沈星阑到底奔战沙场数年,身经百战,那一腿的力道又岂是沈季青这种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皇子能扛得住的。 他就这么硬生生被踹飞了出去。 苏长乐目瞪口呆。 沈季青被足足踹飞了几尺远,直到撞在围墙边的大榕树,方堪堪停下。 “沈星阑你疯了吗!”沈季青被吐了一身,心中本就憋屈得满腹怒火,这下突然挨了打,手骨还痛得像是被踢断了一样,任是他脾气再好也不得不动怒。 他原本一身白衣玉树临风,如今身上却是又是秽物又是尘土,双手疼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已经不能用狼狈不堪或惨不忍睹这几个字来形容。 沈星阑瞟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头也不回,拉着苏长乐离去。 苏天扬没跟上,他站在原地双手抱胸,看着沈季青,眉眼间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原本也与沈季青交好,可自两年前,他和沈星阑险些命丧雁门关之后,就对他再无好感。 沈季青忍过手上的剧痛,偏头吐出一口血水,歪歪斜斜狼狈的爬起身,低头扫了眼已经泥泞不堪的锦缎华服,一只手攥得青筋暴起,下颚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起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窘迫的一面,他从来都是优雅、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星阑果然一如既往的蠢,还是那么轻易就受人挑拨,鲁莽出手。 “苏天扬,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苏长乐已与本王定亲,你就这么让沈星阑带走她,你就不怕她名节因而受损,不怕本王婚后因此事迁怒而冷了她?!” 苏天扬冷笑一声:“相府内发生的事,谁人敢乱嚼舌根传一句话出去,就算真有奴仆胆敢如此不要命,那也是四皇子擅闯相府在先,太子与我为保长乐清白不得已动手在后,何来的名节受损。” 至于婚事,四皇子能不能跟他妹妹顺利成亲,那可难说。 昨日他的父亲才被宣帝召进宫,宣帝话中明里暗里的暗示,妹妹来日嫁入晋王府时,将由正妃改为侧妃。 说绝不会委屈相府唯一的掌上明珠,到时正妃和侧妃同日大婚,迎娶苏长乐的一切规格也会比照正妃,至于正妃人选,将在此次的庆功宴上为沈季青另寻。 苏父位极人臣,又岂会不知帝王语重心长,听起来像是隐晦暗示,实则金口玉牙。 回到相府,苏父亲脸色难看至极,苏天扬追问之下才知道,妹妹居然还未出嫁就受了这等委屈。 他就不相信这件事沈季青完全不知情。 与其让妹妹嫁入晋王府当侧妃,日日看正妃的脸色,还不如取消这门婚约算了! 且不说沈星阑在宣帝面前直言自己的心上人就是苏长乐一事,就算沈星阑那日没说,光是他自庆功宴之后就三天两头的往相府跑,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他所为何事。 苏泽原本是想养闺女一辈子的,但自那日听见太子趁女儿昏迷不醒时,对她上下其手还轻薄了她,心中那股怒气便愈发难平。 他苏泽的女儿怎能白白吃亏! 苏泽气了这么多时日,见太子分明被宣帝拒绝,却还是不死心的往相府跑,心里也早有了主意。 就算他的女儿如今只余七岁心智又如何,太子既然摸了也亲了,那么他就该负起责任! 苏长乐并不知她阿爹心里究竟都想了什么,只看到她阿爹神色淡淡,大步来到她和沈星阑面前。 苏泽:“不知太子今日前来相府所为何事?” “乐乐来,咱们回去后院,你和娘说说,今日你和天扬出门都去哪儿了?”苏母眉眼温柔的笑问着苏长乐,亲昵揽住她的肩,不着痕迹的将人带开。 沈星阑见苏长乐又被带走,漆黑的眼眸不禁暗了几分。 他不想再等了。 “孤有一事想与苏相商讨。”沈星阑收回目光,直视苏泽。 他话说得很轻,但即将随着苏母离开大厅的苏长乐却听得一清二楚。 半晌,她像是想到什么,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沈星阑似心有所感一般,抬眼朝她望来。 少年原本稍显冷峻严肃的眉眼,在对上她时骤然柔软,一双桃花眼看着她时全是笑。 他眼中笑意灼灼,温柔得似要将人融化,一点也没有记忆中的促狭笑意或充满挑衅。 他干净的眉宇间褪去了稚气,虽然依旧散发着天生的骄傲与贵气,却也平添了几许她未曾见过的成熟与稳重。 苏长乐心头微微一颤,突然发现自己对这样的沈星阑有点没辙。 她没发现自己的耳根子已慢慢染红一片,仍故作淡定的别开头,随母亲回到后院。 沈星阑却是眼尖的瞥见她耳尖的那抹红,眼中笑意不禁深了几分。 苏泽见到太子居然在他眼前和女儿眉目传情,这几日压在心底的那股不爽,再次窜了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殿下请随臣来。” 另一头,苏长乐已经跟着苏母回到明月轩。 苏母见四喜抱着两大袋糖果,哭笑不得地问女儿:“你让天扬带你去百锦堂买糖了?” 苏长乐摇头一笑:“是太子买给我的。” 苏母见女儿接过四喜递过来的冰糖葫芦,吃得眉开眼笑,忽然就不说话了。 待苏长乐吃完一串冰糖葫芦,见她吩咐四喜去找苏天扬,将小白带回来屋内,才又开口:“方才天扬带着你去见太子了?” 苏长乐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心虚的瞥了母亲一眼,垂眸敛首,长长的睫羽低掩,小小声的“嗯”了一声。 母女两人这才进屋说了一会儿话,外头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四喜带着小白回来时,特地在门口抖了抖身子,拍了拍身上沾的雪,去了一身寒气才进屋。 外头冷,四喜鼻尖微红,她没注意到屋内气氛不对,一面走,一面笑道:“夫人、姑娘,外头落雪了,今年的初雪来得真早啊,幸好我们回府了。” 说完,便要将装着小白的笼子,放回平时摆放的茶几上。 苏母若有所思的看着四喜手上的笼子,冲她道:“把笼子拿过来。” 苏长乐紧张了起来,说:“就只是一只鹦鹉,没什么好看的。” 苏母似笑非笑的看了女儿一眼,动作麻利,刚掀开笼子上的黑布,就听小白又开始不停地说:“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苏母愣了愣,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接着又看了眼桌上那两大纸袋里的点心糖果,想起女儿刚回府笑靥如花的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幽幽一叹。 “囡囡就这么喜欢你的太子哥哥?居然连鹦鹉都会说太子哥哥了。” 这头苏母话方落,那头笼子里的小白居然就学会了新词:“囡囡喜欢太子哥哥、囡囡喜欢太子哥哥、囡囡喜欢太子哥哥……” 苏长乐:“……” 之前不论她怎么教,小白死活都学不会新词,现在怎么突然又会说了! 沈星阑养的鸟果然跟他的人一样莫名其妙! 苏母听见鹦鹉的话,眼神再度微妙起来。 苏长乐一张俏脸慢慢涨红,摇头摆手:“不是,小白说的这些话都不是我教的。” 苏母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显然一点也不相信女儿的话,意味深长道:“连鹦鹉的小名都取了。” 就在苏长乐欲哭无泪,想开口解释时,相府的管事齐嬷嬷进来禀报:“四皇子送了一只小雪狐过来,说是要给姑娘的。” 苏长乐在听见齐嬷嬷的话之后,面上热度慢慢退了下去。 苏母听见脸色也是变了变。 女儿早就和沈季青解除婚约,如今又差人送东西过来,这是何意?难不成他还妄想娶女儿当侧妃? 苏母淡声道:“让晋王府的小厮回去,就说相府不适合养雪狐。” 苏长乐一直对毛茸茸小动物没辙,沈季青也算是十分了解她了,若她真不记得七岁以后的事,肯定会欢天喜地的收下。 w ,请牢记:, 第71章 甜甜哒番外10 前世他求而不得的四个字, 如今她却主动开口。 他未曾想过,她忘却大半记忆之后,竟会变得这般娇-媚甜软, 就连和他说话都软软糯糯, 带着柔柔的娇气,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沈星阑双手紧握成拳, 试图用指甲掐进手心的疼, 让自己确定这不是一场梦, 又像是想藉此保持冷静。 他看着眼前粉唇轻抿,面带娇甜笑容, 不再与他针锋相对,而是甜甜的喊他太子哥哥的小姑娘,感到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 直到苏长乐困惑的皱起眉, 才猛地回过神。 他烦躁的别过头,仿佛想藉此掩饰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低哑的嗓音微带怒意:“昨日分明是你自己说要骑马的,现在又说不去, 苏长乐你是在耍孤吗!” 苏长乐:“???” 谁知道堂堂太子殿下会将她随口呼拢的一句话当真啊! 就在她于心底将沈星阑痛快地怼了个遍, 才注意到偏着头的少年耳根子烧红成一片。 苏长乐:“……” 难不成是因为那句太子哥哥? 她饶富兴味的看着沈星阑, 想起前世他欺负自己的那些行径, 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呵,沈星阑, 你完了, 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面上扬起一道恰到好处的笑容,是沈星阑最抗拒不了的那种笑,是前世两人成亲之后他最渴望见到的那种笑,那笑就如同她的人一般, 又娇又甜。 苏长乐为京城第一美人,向来只需将娇艳欲滴的粉唇微微一勾,妩媚又不失纯真的凤眼轻轻一挑,便足以让世间所有男子为她倾倒,为她失控和疯狂。只是从前的她,从未想过要凭借自己的美貌去做什么。 眼角余光瞥见小姑娘一步一步慢慢地朝自己走来,沈星阑指尖微微一颤,猛地将头偏得更过去些,看起来像是气狠了一般,却已从耳根子一路红到脖子。 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来到他的面前时随之窜入鼻端,沈星阑的鼻息骤然深沉,垂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少年这副紧张的姿态自然全落入苏长乐眼底。 “太子哥哥,你在生我的气吗?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面上笑容稍减,看着他时,纯粹又干净的眉眼间泛着不安,浓密挺翘的长睫微|颤,轻咬着粉唇,看起来有些紧张。 她的嘴唇饱满厚实,看起来水嘟嘟的很粉|嫩,是最典型的樱桃小嘴,美丽却又不失性|感,微微嘟着,几乎就能诱得人神魂颠倒。 两人向来一见面就吵,苏长乐何曾这般软糯糯地跟他说话,不但羞怯的喊他太子哥哥,说话的嗓音还放得极柔,听起来又软又甜,直教人筋骨酥麻。 沈星阑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嘴唇紧抿,胸膛急促起伏,浑身却紧|绷起来,似是在极力隐忍压抑着什么。 苏长乐见他耳根烧红更盛,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比起前世要可爱许多,起码比那个看到她只会怼,每次都将她气得半死的沈星阑来得可爱。 她从未见过少年这般温驯可爱,心中暗觉有趣,突然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如出水芙蓉般的美人儿眼珠一转,咬了咬唇,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拉住少年的衣袖。 她的长睫扑闪扑闪,声音软软甜甜,仿佛像在撒娇一般看着他,“太子哥哥,你──” 话都还没说完,沈星阑就猛地挥开她的手,夺门而出的俊挺身姿充满着旁人从未见过的狼狈。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站在原地静默不语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嗯,赢了沈星阑,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感觉,真好啊。 …… 沈星阑夺门而出,并未真的离开相府,矫捷身姿飞快地隐进大厅外不远处的假山之中。 接近午时,秋阳却恬静舒适,迎面而来的微风轻柔和煦。 少年背靠假山,微微垂着头,鸦羽般的睫毛低掩,阴影落在眼下,薄唇紧紧的抿成一直线,面上不显半分情绪,黑眸中的痴恋与炽|热却是再也压抑不住。 精|壮的胸|膛起起伏伏,捂在上头,节骨分明的手指,缓缓收紧。 心狂乱得似乎要跳出胸口,砰砰砰跳着。 沈星阑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仰首闭眼,喉结不住滑动。 就剩两天,他却突然有点等不及了。 …… 沈星阑前脚刚离开,苏长乐的大哥苏玉后脚就进门,身后跟了一名柳腰花态的杏衣女郎。 苏玉人如其名,面如冠玉,手持折扇,端的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苏长乐以前觉得大哥和沈季青是同类型的人,但现在她发现拿沈季青来比她大哥,简直是在侮辱大哥,大哥才不像他那么虚伪。 沈季青虽也是温润公子,可他面上无时无刻都带着笑,看起来脾气极好,苏长乐从来没见过他动怒或不笑的模样。 可大哥不一样,大哥是笑着时温润,不笑时冷峻的目光不怒自威,生起气来还瘆人得很。 苏玉大苏长乐七岁,小时候苏长乐总觉得大哥不笑的看着她时,那双带着冷意的眸子,不知比阿爹还要可怕多少倍。 “方才在门口遇见太子,听太子说,乐乐昨日跟他吵着要骑马,今日他上门要带她去马场,乐乐又突然说不想骑了。”苏玉跟苏长乐一样,都有着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眼尾细长上挑,看着是在笑,却给人一种距离感。 苏长乐听见大哥的话愣了愣,不敢相信落荒而逃的沈星阑居然恶人先告状,在大哥面前胡说八道一通。 苏玉话方落,他身后的女郎便将纤纤玉手交迭于腰侧,上前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夫人,见过大姑娘。” 苏母见女郎双颊酡红,眼尾还残留着暧|昧的桃花意,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 女儿在旁,她话说得隐晦:“光天化日,要是让你爹撞见,又得将你和子菁训上一顿。” 子菁是那名女郎的名字,她名唤江子菁,是苏玉的通房,但她并非苏府的家生奴仆。三年前,苏玉下了一趟江南,再回来时身旁就多了个江子菁,当时江子菁才刚满十五。 苏长乐知道大哥这么多年还未定亲就是因为她,大哥很迷恋江子菁,喜欢她喜欢得紧,想给她名分娶她为妻,但父亲并不同意。 前世苏府还没出事江子菁就先出了事,江子菁没了之后,苏长乐以为大哥很快就会听从爹娘的安排,随便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为妻,可大哥到死前身边再未有过旁人。 想到这,苏长乐忍不住多看了江子菁两眼。 “看什么,”苏玉却是立刻就将人拉到身后护住,手中折扇往她脑袋轻轻一敲,“你那些鬼灵精怪的主意少往菁儿身上打。” 苏长乐:“……” 她不过就看了两眼,有必要将人护得这么紧? 不过她的确在打江子菁的主意没错,她想阻止前世江子菁没了的悲剧。今生她不想苏府出事,想她的家人都好好的,还想大哥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长乐随口说:“听说这次的庆功宴,皇上想为太子挑选太子妃,这位姐姐生得这么好看,我想带她一块去参加两日后的庆功宴。” 苏玉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折扇又是一敲,“看来的确是七岁以后的事都不记得,敢当面挑衅我。” 苏长乐捂着额头,躲到苏母身后,将七岁时该有的任性与幼稚发挥得淋漓尽致,大声告状:“娘!大哥欺负我,我的头都要被他的扇子给敲肿了!” 苏玉轻笑一声,甩开扇子摇了几下,笑容温润的看着妹妹,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江子菁忍不住掩嘴低笑。 苏母亦是笑着无奈摇头。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大厅门口洒着点点暖色日光,苏长乐跟着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和乐融融之际,一名奴仆却进来禀报:“温二姑娘上门,说带了东西要给大姑娘。” 苏母听见温楚楚来了,面上笑意陡然淡了不少。她知道女儿和温二姑娘感情极好,但女儿终究是因为在温氏马场出事才变成这般。 苏泽虽说要上温家替女儿讨公道,可那明面上就只是一个意外,温家亦极有诚意的重金致歉,送了许多珍奇昂贵的药材到相府,更广寻天下名医,想方设法找人来治好苏长乐的病,可说能做的全都做了。 苏泽后来的确在宣帝面前参了温家一笔,可他到底身为一国之相,不止理智更以国为重,就算私下再给温家如何的使绊子,他也不可能真为了一个意外就非要弄死温家。 更何况,温家世代功臣,战功赫赫,温楚楚的父亲温彦辰还是御林军统领,不止有兵权在手,更是前元后的亲弟弟,太子的舅舅,也不是苏泽说想弄死便能随手弄死的,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苏母原想寻个理由回绝,苏长乐却道:“不是说温二姑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为何要将人赶走?” 苏母有口难言。 苏长乐转头吩咐奴仆:“快去将人请进来,备好茶点,直接将人带到明月轩。” 苏母不放心想陪着女儿,苏长乐却拒绝了她:“娘好奇怪啊,为何我跟朋友说话您也要跟。” 苏玉手中折扇一收,淡笑道:“就让乐乐自己见温二,在苏府眼皮子底下她要真敢做什么,那是最好。” 苏长乐马术如何,苏玉这个大哥岂会不知,她的马术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苏玉虽不清楚温二为何突然对妹妹出手,但如今动了手还敢找上门来,他也很想知道温二究竟还想对他妹妹做出什么事。 苏长乐从没想过她和沈星阑最后一次见面会是这般。 她原为丞相嫡女,身份矜贵,从小受尽万千宠爱,如今却身着囚服,嘴里堵着破布,双手牢牢反绑于身后。 苏长乐抬头看了眼城墙上的沈星阑,再看向他身旁与她一样狼狈的林皇后,暗淡双眸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元庆二十一年,宣帝驾崩,传位太子沈星阑,丧钟敲响,御林军叛变,大开北城门,四皇子劫天牢领兵入宫,后于承天门前陷入苦战。 “沈季青,你母后的命在孤手里。” 利剑抵上林皇后颈畔,弓箭手们齐齐将箭矢对准四皇子沈季青。 沈星阑居高临下,一双眼毫无温度,目光掠过她时亦不曾停顿。 苏长乐却是在与他四目交接的那一瞬,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承天门城墙上,一袭雪白长袍,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矜贵冷峻的太子殿下,是她的夫君,她曾贵为太子妃,如今却成阶下囚。 沈季青对沈星澜的威胁之语不以为意,反而姿态慵懒地将人揽在身前。 儒雅温润的男人微笑俯身,薄唇轻靠于她耳畔,似情人般亲密低语。 “乐乐,别怪我,我啊,是真的自小就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要怪就怪三哥他也喜欢你。” 话落,他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扫了沈星阑一眼,手中利刃不甘示弱地抵上她雪白脖颈。 利刃划开娇|嫩的肌肤,嵌进肉里,鲜红血液顺着刀锋淌下。 她呼吸一窒,疼得闭上眼。 早在一年前,苏府背上莫须有罪名、她被关进天牢那一刻起,就已对沈季青恨之入骨,如今听见他这番惺惺作态的话,这一年来压抑着的痛苦、不甘,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恨意,瞬间翻涌着堵到了喉咙口。 沈季青为了皇位还有什么事没做过,青梅竹马可利用,未婚妻可拱手相让,就连年少时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的练字也全都别有用心。 想起陷她入狱那封书信上的字迹,她就恨不得与沈季青同归于尽。 苏长乐疼得黛眉紧蹙,脖子上的鲜血异常刺眼,她的夫君沈星阑却仿佛视若无睹,神色始终冰冷淡漠,无半分波动。 双方人马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沈季青唇角却噙着胜券在握的笑。 他慢悠悠地说:“三哥,她和皇位,你只能选一个。” 沈季青似不在乎任何人的生与死,禁军团团包围,母后命在旦夕,他面若春风,微微的笑着。 只有苏长乐知道,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更紧了一些。 她知道,沈季青也会怕,他没有退路,只要沈星阑舍了她,就可将他一网打尽。 就在她做好心理准备,等着沈星阑下令放箭,却听到他让人打开城门。 兹事体大,底下的人自是不肯从,禁军统领站在他身旁激动的说着什么。 大概是在劝他要以大局为重。 苏长乐有些恍惚。她与沈星阑成亲近八年,说好听是相敬如宾,实际上却已降到最冰点。 当年她不知庆功宴上的真相,更不晓得沈星阑也是遭人陷害,和她一样茶水中都被人动过手脚,忘了是自己在神智不清下先行撩拨,逼得他退无可退溃不成军。 只以为他为夺弟妻不择手段,无论他再如何解释,为她和苏家做了再多的弥补,她始终对他冷淡疏离。 这几年来他们分明没有情份可言,为何事到如今他还是如此意气用事的不肯舍? 够了,这么多年来他对她所做的弥补已经够了,她一点也不想他拿命来赔。 弃江山保她,他必死无疑。 苏长乐定定的看着城墙上,素来杀伐果决从不对敌人仁慈,如今却做出胡涂事的男人,忽然笑了。 该死的人是沈季青而不是他。 苏长乐闭眼,狠狠地往前一撞。 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瞬间将她紧紧笼罩,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再无力支撑她,身子倏地瘫|软。 恍惚间,她听见刀剑落地的哐当声响。 意识渐消,耳边喧嚣渐寂,萦绕鼻端的松木清香却异常地清晰起来,原本轻拥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带着颤|抖的怀抱,陌生却又熟悉。 年少时,这个人也曾这么抱着她,眉眼温柔,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她为妻。 当时她信以为真,用整个青春去喜欢他,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早在最初的接近,便都是别有居心。 ※ 元庆十三年 秋意微寒细雨霏霏,相府气氛紧张,明月轩灯火通明,丫鬟婆子来来去去。 苏长乐从混沌中醒来,只觉浑身上下的每块骨头都疼得发颤,尤其是她的头。 她觉得奇怪,自己分明是撞剑而死,疼得地方应该就只有脖子才对,怎么会全身像被千军万马辗过一样的疼。 难不成死后沈季青便将她随手一扔,放任两军践踏? 苏长乐意识还不太清楚,耳边除了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外,还有着三两交谈声。 “落马?囡囡怎么可能落马,她从小在边关长大,天天跟马儿在一块,自小驰骋马背骑术精湛,如何无缘无故落马重伤?” 这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阿爹。 “回大人,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姑娘骑术再好也架不住,若非四皇子舍命相救,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清风素来温驯,何故发狂。” “不是姑娘自己的马,是温家的马,姑娘和温二姑娘一时兴起,去了温家马场比试骑射,头两圈还好好的,再来便出了事。” “岂有此理,现在就去给本相备轿,本相要到大将军府一趟。” “老爷,囡囡再过两个月便要和四皇子成亲,你万不可能再平添事端,更何况囡囡和楚楚的感情那么好,她要是知道温二姑娘因而受罚也会难过。” “什么叫平添事端?若非囡囡命大,这一摔恐怕连命都要没,你看看囡囡的头,都摔成了什么样。我苏泽的宝贝女儿伤成这样,我上门讨个公道还错了?马是温家的,他温家今日必得给个交待才行!” 落马?成亲? 他们在说什么,她不是早就被沈季青退婚,被迫嫁给了沈星阑? 苏长乐下意识抬手摸摸脖子,想确认一下有无伤口,却才一动就疼得冷汗直流,细碎低吟出声,“疼……” 原本欲转身离去的苏泽顿下脚步,快步回到女儿榻前。 他从小到大可从来没听女儿喊过一个疼字! 那该死的温彦辰,连自家的马都管不好,要如何管好御林军,明日上朝定得好好参他一本才行。 苏泽听到女儿喊疼,简直快要心疼死。 苏母已坐在榻上,满眼不舍,道:“囡囡莫要乱动,你落马时硌着了头,手骨又险些被马一脚踩断,所幸四皇子救得快,太医说只受了皮肉伤并无大碍,静养些时日便好,要不然娘真的不敢想象你会如何。” w ,请牢记:, 第72章 甜甜哒番外11 “听下人说你一早醒来发狂似的, 将房里能砸的全都砸烂了。”林皇后问,“发生何事?” 沈季青垂着眼,轻笑道:“大事将近, 苏氏女如今不在掌控之中,儿臣恐有枝节横生, 故有些心神不定, 浮躁了些。” 他神色憔悴,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没有睡好。 林皇后见状未有只字词组的关心,反而语气冰冷, 字句严厉:“如此意志不坚,如何成大事, 这般懦弱,来日又要如何登大位。青儿,你实在太让母后失望,今日便是庆功宴, 维持好你的状态,莫要在宴席上出任何差错。” 沈季青放在大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温润浅笑:“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省得。” 林皇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青儿莫不是在舍不得苏氏女, 对她动心了, 才会如此浮躁。” 沈季青低下头抿了口茶水,眼里夹杂的情绪, 复杂得教人看不真切:“儿臣怎会舍不得,儿臣没有动心,对她更从来只有利用。” ※ 京城街道上却出现不少华贵马车, 一辆一辆地朝城郊驶去,这些都是要到温泉行宫参加庆功宴的勋贵世家。 相府的马车亦在其中。 苏父苏母的马车在前,两位兄长驾马在侧,苏长乐被家人安稳的护在中间。 马车铺着厚软又舒适的雪白丝绒软榻,熏笼又香又暖,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温暖又舒适。 庆功宴的温泉行泉并不远,没花费多少时间马车就来到行宫门口。 相府的马车前脚一走,温府的马车就在门口停下。 温楚楚一下马车就瞧见苏长乐的身影,丫鬟刚搀扶她下来,便迫不及待的扬眉笑喊:“乐乐!” 门口马车来来往往人潮众多,温楚楚这么一喊,霎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朝苏长乐看了过去。 这是苏长乐落马之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现身。 在场的这些人出生无一不矜贵,全是京城|的名门勋贵,看向苏长乐时,碍于她的身份,眼神虽然不至于太过放肆却也意味深长。 传言京城第一美人摔到了头,不止忘了七岁以后的事还摔成了傻子,变回八年前那个只会闹笑话的野丫头,行为举止比权贵人家四五岁的小儿还不如。 苏长乐以前何等风光,不止受帝后疼爱,还是身份矜贵的相府嫡女,不止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两年前还与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晋王定了亲,不日就要风光嫁入晋王府,不知多少人羡慕她,更不知多少人妒嫉她。 如今这天之骄女成了傻子,等着她看笑话的,自然只会多,不会少。 苏长乐抬眸望向温楚楚,眉眼微弯,缓缓的笑了。 看来温楚楚是真的很讨厌她,迫不及待的想让她成为众人焦点。 她面上笑容开心而灿烂,仿佛见到温楚楚亦十分欢喜。 苏氏兄弟听见温楚楚喊住苏长乐,抬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来到苏长乐身旁,同时按住正要傻呼呼奔向温楚楚的妹妹。 苏泽文武双全,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大儿子年年纪轻轻就官拜刑部侍郎,小儿子未及弱冠已是个小将军,两人在京城中的名气亦不小,就只这么一站,探究苏长乐的目光,瞬间就少了大半。 苏玉淡淡的睨向温楚楚,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看着是在笑,却带着一股冷意。 苏天扬是个直肠子,他跟沈星阑一样藏不住表情,情绪全都写在脸上,望向温楚楚时的面色自然不怎么好看。 他刚从漠北凯旋,和沈星阑一样,身上都带着极重的肃杀之气,饶是他目光不带任何情绪,不紧不慢的扫过周围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时,不怒而威的气势仍令众人心头一紧,围观的人登时又散了不少。 待苏长乐回过神,就发现兄长们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还一左一右的站着。 “苏大哥,苏二哥。”温楚楚笑盈盈的来到苏家兄妹面前,一如既往的打着招呼。 苏天扬眉梢微挑,奇怪道:“我啥时多了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温楚楚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苏长乐。 她知道,苏长乐不止单纯还重情重义,从小就待朋友极好,就算她不记得这些年的事,见到好友陷入困境也肯定会帮忙打圆场。 果不其然,苏长乐一接收到她的求救眼神,就困惑的眨着眼,扭头问着站在自己左手边的苏天扬:“二哥你怎么这样说话,楚楚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跟我一块喊你们哥哥哪里不对啦?” 温楚楚闻言低下头笑了笑,眼中满意之色一闪而逝。 她抬起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苏玉不咸不淡的开口:“我与天扬都未定下亲事,温二姑娘也仍待字闺中,称呼得如此亲密怕是不妥。” 温楚楚脸色蓦地一白,使劲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笑意再次凝在唇边。 苏长乐看向站在右手边的大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那楚楚要如何称呼哥哥们啊?” 苏玉看向温楚楚,笑容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种冷飕飕的距离感:“苏侍郎,苏小将军。” 最生疏客气的称呼。 苏玉的话落在周围竖耳倾听的众人耳里,原先等着看京城第一美人好戏的众人眼神纷纷微妙起来。 温楚楚与苏长乐交好,向来都是这么喊苏氏兄弟,以前也不见他们说过什么,今日兄弟俩却在人前特地与她挑明,可说完全不留情面。 在场围观的大多是身份不俗,嫡出的世子与贵女,这些世家子弟从小耳濡目染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除了苏长乐这种在边关长大的孩子,哪个不是人精。 他们很快就意会过来,当初苏长乐是在温家马场出的事,如今苏氏兄弟这一副要与温楚楚生疏的模样,莫非是苏长乐此次落马并非意外,而是和她的好闺蜜温楚楚有关? 若真如此,那温二姑娘可真是心机深重,甚至可说歹毒至极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众人关注的对象瞬间就从苏长乐换成了温楚楚,探究与质疑的目光也全都落在了温楚楚身上,可说神情各异,精彩万分。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温楚楚始料未及的,她原想让苏长乐难堪,现在却莫名其妙变成了自己。 各种目光宛如一把把利剑刺在身上,温楚楚几乎能想象那些人是如何在暗地里揣测与嘲笑自己。 她脸色青白交替,眼中渐渐漫上水雾,泫然欲泣地望着苏长乐。 可惜现在的苏长乐,就只是个毫无心机可言,只余七岁心智的野丫头,又哪里懂得京城里的这种弯弯绕绕,尽管温楚楚看起来无助又可怜,她仍是一脸不明所以。 不过就算她再不明白,见温楚楚眼泛泪花,仍是神情着急地安慰道:“楚楚你别难过,哥哥们没别的意思。” 温楚楚听见这番话,再见苏长乐懵懂无知的模样,一口气全憋在肚子里,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她的话,脸色越发狼狈。 她掩在衣袖的手骤然捏紧,指尖几乎掐进肉里,可到底沉得住气,面上笑容甜美,从善如流的改口:“苏侍郎、苏小将军。” “走吧。”苏天扬觉得没意思,抬了抬下巴,意示妹妹跟上。 行宫门口来去的人多,苏家兄弟倒也不是真要给温楚楚找麻烦,两人没再多说什么。 殿内来的达官显贵已不少,谈话声此起伏落,几乎全京城的权贵都聚在这儿了,场面热闹至极。 宣帝有意藉庆功宴挑选太子妃,即便是平日里心高气傲的高门大家之女,亦是个个盛装打扮,妆容精致,仿佛恨不得将京城最美的衣裳及首饰,全搭在身上那般。 男女分席而坐,左右个一方,按着身份地位,自上而下排去。 一切皆与前世记忆相去不远。 苏长乐纤细的手指微蜷,波澜不惊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难得紧张起来。 前世沈星阑回京时已是隆冬腊月,折胶堕指,当时殿内亦是话声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杯觥交错,热闹非凡…… 她还记得,前世宴席间她忽觉不适,林皇后见她面色不佳,不舍极了,立刻命人带她到偏殿稍作歇息。 偏殿虽是极静,却仍听得见正殿隐隐传来的饮酒嬉闹声。 她的贴身丫鬟平儿搀扶着她来到偏殿屋内,细心的为她褪下鞋袜,伺候她于软榻躺下:“姑娘这是怎么了?” 房内燃着熏笼,烛火摇曳照着精致华美的被褥,芙蓉似的纱帐软软轻轻,种种摆设比起相府似更为奢华。 平儿一边动作轻柔的为她擦拭面上薄汗,一边用手背轻碰她额间。 “好烫!” 似是被她额间温度吓了一跳,平儿忽然惊呼一声。 平儿见她雪腮染着不正常的红,俏脸上渗出一层层香汗,语气万般着急:“姑娘怕是昨夜给四殿下熬夜绣荷包染了风寒,奴婢这就去替您打个凉水,再请太医过来为您细瞧。” 当时她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眼楮半眯,眸光盈盈,视线昏花的看着平儿离去,却未将房门带上。 她觉得有些奇怪,碍于身子实在过于不适,脑袋迷迷糊糊,再难多做思考,只感觉浑身似烧着团难以言喻的火,身子骨还软|绵绵的,连想下榻将房门带上都觉吃力。 冷风夹杂着雪花卷进屋内,寒意将她神智吹醒几分,她惊觉不对劲,挣扎着坐起身。 紧接着她听见两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乐乐,”温楚楚来到她面前,“你可记得我了?” 她今日带了许多东西来,有衣裳有首饰,还有许多温父寻来的珍奇药材,全都是要给苏长乐的。 温楚楚:“对不起,都是那日马儿突然发了狂才会害你变成这样,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寻来神医治好你的。” 她神色愧疚,看不出半点毫绽。 苏长乐看着她半晌不说话,答非所问:“娘和爹都已经跟我说了,我还是不太相信一睡醒我们都长大啦。” w ,请牢记:, 第73章 甜甜哒番外12 苏长乐愣了下, 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拉过他的手,推开他的衣袖。 沈星阑一双手臂其实还没完全好, 当初他下的手太重,到现在都还缠着绷带。 太医也说,就算之后好了也必会留疤。 沈星阑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手臂,眼眶慢慢地红了起来,心里一疼,想哄她说没事, 他的伤就快好了, 可嘴上说出来的话, 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重重的“嘶”了一声, 仿佛伤口还会疼一般。 苏长乐吓了一跳, 连忙松手:“殿下的伤还没好?” 沈星阑听见她生疏的称呼, 眸光暗沉一瞬。 真不再喊他太子哥哥了。 “还没好, ”他摇了摇头,接着问:“你怎么不喊孤太子哥哥了?” 苏长乐沉默,心想还不是小白天天喊太子哥哥, 喊得她都有阴影了, 她突然觉得这四个字喊起来有点羞耻。 “嗯?”沈星阑想上前一步,再靠近她一些, 不过苏天扬就在一旁,他实在不好过于靠近。 苏长乐低下头, 黛眉微蹙, 看起来很是苦恼,好半晌,才小小声的说:“上次参加庆功宴时, 哥哥们和温楚楚说,未出阁的女郎不能随便喊别的男孩子哥哥,这样会让人误会。” “所以我以后不能再喊你太子哥哥了。” 沈星阑:“……” 他要杀了苏玉和苏天扬! 沈星阑沉默片刻,见苏长乐似乎又想转身离去,眸光一闪,倏地跌坐在一旁木椅上。 苏长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再回头,只见少年脸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牙关咬得死紧,似乎正忍耐着极大的痛楚。 她想起沈星阑那日浑身是血的模样,心头猛地一跳,紧张的靠了过去:“怎么了,很疼?你的手伤这么严重吗?居然到现在都还没好。” 苏长乐见他表情十分痛苦,不敢乱动他的手,只有些无措的扭头问道:“二哥,太子哥哥这是怎么了?你快找人来看看。” 沈星阑听见她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太子哥哥这四个字,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这次就连苏天扬都被沈星阑吓到,立刻大步上前,想看看他是不是伤口又绷开了。 就在他蹲下的同时,沈星阑撩起眼皮,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苏天扬顿了下,瞬间心领神会。 他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后,轻轻咳了一声,语气是少有的认真严肃:“殿下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他手伤还没好,可能暂时没办法把小白带回去养了。” 苏长乐:“……” 她看着自家二哥,狭长漂亮的凤眼微微瞪大,眼里带了些不敢置信。 要是她真只有七岁记忆,指不定还真要信了她二哥的话。 苏长乐现在终于意会过来,她二哥原来跟沈星阑是一伙的,所以二哥才会想方设法要带她出来,让她和沈星阑碰面? 她狐疑的看了沈星阑一眼,见他神色痛苦的模样,却又觉得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低眉沉思片刻,才又怯生生的抬眸看向沈星阑,语气娇娇柔柔,神色担忧:“太子哥哥,你的手真伤得这么严重,不能把小白带回去养吗?” 小姑娘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清冽澄澈,闪着灼人的明亮,眼中尽是担忧,沈星阑忽然有点不忍心欺骗她。 沈星阑黑眸沉沉的望着她,犹豫了下,微微别开脸,道:“其实也没天扬说得那么严重,只是……” “孤想知道,为何你不要它,孤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鹦鹉的。” 沈星阑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微蜷,沉默片刻,才又将头转了回来,看向她时,那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里,意外的带着严肃和紧张。 “是因为,父皇不答应孤与你定亲,所以你讨厌孤了?孤真的从来没想过,孤居然头一次送人东西,就这么被退回来。” 他话说得小心翼翼,最后那两句,甚至听得出,她坚持退回的举动,确确实实的伤到了他的自尊。 苏天扬听见太子的话,温和俊朗的眉眼间流露几分讶异。 他一直都知道太子对妹妹的心思,何奈妹妹从小跟太子不对付,喜欢的又是四皇子。 太子从小骄傲自负不可一世,性格别扭,心里想什么一般都不会透露出来。 他从来不知坦率为何物,明明喜欢却总是口是心非,不敢表露心迹,表面上装作不在乎,从来就只会靠欺负妹妹来引起她的注意。 所以说,喜欢一个女孩干嘛欺负她呢?看看,欺负到后来就只有注孤生的命,要不是这次沈季青突然在庆功宴上犯了大错,他的妹妹早就嫁进晋王府了。 是以,太子今日突如其来的坦率,着实让苏天扬意外至极。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他应该待在外面才对。 苏天扬素来是个行动派,还没等妹妹回答太子,就突然丢下一句“我去解手”,人就一溜烟的走了。 苏长乐错愕的看着二哥离去的身影,待雅房的门再度关上,意识到这里就剩她和沈星阑时,再次不自在起来。 其实方才她听到沈星阑说,他第一次送东西就被退回来,心中便充满罪恶感。 前世两人见面总是吵,其实她也有一点责任,她一直对沈星阑抱有成见,他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不吵才怪。 可是现在,这个素来极好面子的少年,却没像以往那样的别扭,而是难得坦率的,将心里想法全说了出来。 沈星阑见她久久不语,心头蓦地一痛,有些狼狈的别开头。 苏长乐并不知道,这个曾经别扭又欠揍的少年,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才终于学会坦率,终于懂得如何用语言表达他真正的感受。 她只看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失落与受伤。 苏长乐怔了怔,见他手臂打直,全身紧绷僵硬,浑身上下都透着紧张,突然又有些于心不忍。 前世沈星阑所有盛气凌人的骄傲与肆意,就是被她一点一点磨得干干净净。 苏长乐想起前世最后变得冷冰冰,永远板着一张脸,再也不笑的沈星阑,忽地眼眶一热,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迅速地低下头,抬手抹去眼角泪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笑道:“谁说我讨厌太子哥哥啦!” 沈星阑心头一震,猝然回头,直愣愣的看着她。 小姑娘声音又娇又甜,笑眯眯的看着他,弯弯的眼眸盛满了明媚,满是依赖和欢喜。 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仿佛他便是所有。 他的心里就像打破蜜罐一般,直从心头甜到舌尖,就连空气里都带着丝丝甜意。 原本黯淡无光的一双眼,再度闪闪发亮了起来。 他努力的抿直嘴角,却不知道自己眼角眉梢早已全是笑:“你,不讨厌孤?” 苏长乐粲然一笑:“不讨厌。” 沈星阑听见她带着撒娇的软语娇音,心里霎时软得一塌糊涂。 朝思暮想了许久的小姑娘,如今就近在咫尺,她身上散发着干净香甜的气息,甜美的笑容简直要将人的心都化了,诱人沉沦。 她未施粉黛,一袭浅粉镶银丝万福苏缎齐腰襦裙,却将她本就粉腻似雪的肌肤,衬得愈发娇滑玉嫩,冰肌玉骨。 沈星阑的眸光一点点幽暗了下去。 他喉结滑动了下,嗓音微哑:“那你,喜欢孤吗?” 心跳紧张地快了几分。 翌日。 素来温润儒雅的四皇子无故暴怒不已,吓坏晋王府众人。 林皇后闻讯连忙将他召进凤仪宫。 “听下人说你一早醒来发狂似的,将房里能砸的全都砸烂了。”林皇后问,“发生何事?” 沈季青垂着眼,轻笑道:“大事将近,苏氏女如今不在掌控之中,儿臣恐有枝节横生,故有些心神不定,浮躁了些。” 他神色憔悴,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没有睡好。 林皇后见状未有只字词组的关心,反而语气冰冷,字句严厉:“如此意志不坚,如何成大事,这般懦弱,来日又要如何登大位。青儿,你实在太让母后失望,今日便是庆功宴,维持好你的状态,莫要在宴席上出任何差错。” 沈季青放在大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温润浅笑:“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省得。” 林皇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青儿莫不是在舍不得苏氏女,对她动心了,才会如此浮躁。” 沈季青低下头抿了口茶水,眼里夹杂的情绪,复杂得教人看不真切:“儿臣怎会舍不得,儿臣没有动心,对她更从来只有利用。” ※ 京城街道上却出现不少华贵马车,一辆一辆地朝城郊驶去,这些都是要到温泉行宫参加庆功宴的勋贵世家。 相府的马车亦在其中。 苏父苏母的马车在前,两位兄长驾马在侧,苏长乐被家人安稳的护在中间。 马车铺着厚软又舒适的雪白丝绒软榻,熏笼又香又暖,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温暖又舒适。 w ,请牢记:, 第74章 大结局 第十七章 沈季青素来温润儒雅, 如今发生这等事,平日那儒雅的形象可说荡然无存,不仅言官弹劾失德,百姓失望透顶, 声名更是一落千丈。 温楚楚长久以来给人温婉可人的形容, 也因此事消失殆尽, 再加上庆功宴那日, 苏氏兄弟对她的刻意生疏, 在庆功宴结束,相府退了晋王的婚约之后, 很快就有流言传出。 说当初苏长乐之所以落马,便是温楚楚蓄意为之, 她为夺晋王妃之位不择手段, 不惜对自己的好姐妹痛下狠手。 苏长乐摔成傻子之后, 原本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笑话的对象, 如今四皇子与温二发生这种事, 众人反倒对她起了深深的怜悯之心。 当初名动京城, 绝代风华的第一美人摔成傻子便罢, 如今就连夫君都给人抢了。 这些话,就算苏长乐平时足不出户,还是免不了从府里的丫鬟们口中听得一二。 如今距离庆功宴那日,已经又过了十多日, 苏长乐知道,外边有关温楚楚和沈季青的那些流言蜚语, 肯定比她听到还要难听数十倍,甚至百倍。 这些,前世她都经历过, 只是这一世,沦为众人口中笑柄的人,换成了温楚楚。 但她觉得有些奇怪,为何素来冷静自持的沈季青,会突然在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犯下大错? 就在苏长乐百思不解的同时,耳边蓦然响起轻快的扣门声。 “乐乐,阿兄能不能进来?” 是她二哥苏天扬的声音。 如今已入冬,屋内燃着地龙,墙脚还搁了好几个炭火盆子,暖意怡人,苏长乐没要出门,衣着便随性单薄了些。 她原本懒懒的斜卧在美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小画册,腰间就搭了一条薄薄的锦被,玲珑曼妙的身姿曲线,可说一览无遗。 听见兄长的话,苏长乐低低软软的应了一声:“二哥等我一会儿。” 庆功宴结束不久,平儿出门采买遇到匪徒,匪徒不只将她洗劫一番,还打断她的手脚。 平儿伤得太重,几乎去了半条命,如今伺候苏长乐的人就只剩四喜一个。 苏长乐起身套上一件杏色绣花锦衣,这才让四喜开门。 苏天扬进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小笼子,笼子上盖了一层黑布,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苏长乐好奇的张大眼,从美人榻下来,走到圆木桌前,笑容灿烂:“二哥带了什么要给我?” “你猜猜?”苏天扬故意卖关子,“不过这不是我准备的,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说要给你的。” 自那那日宣帝松口解除沈季青和苏长乐之间的婚约后,沈星阑全然不顾手上伤势,可说三天两头往相府跑,表面上说是要找苏天扬,但实际上就是想见苏长乐。 可惜苏母和苏泽都把女儿护得严严实实,尤其是大哥苏玉,那日知晓太子对妹妹的心思之后,更是对他处处提防。 宣帝既然不同意沈星阑为那日的事负责,他们自然不会让苏长乐再和太子有过多的接触。 沈星阑这些天可说一次也没见到苏长乐,郁闷的很。 最后只能透过自己的知己好友苏天扬,给苏长乐送礼,他担心两人几日没见,她就将他这个太子哥哥抛诸脑后。 苏长乐想起那日沈星阑说的话,耳根子莫名其妙就热了起来。 其实前世,两人成亲之后没多久,她便隐约知道,沈星阑对她有意,她不知道的是,原来他从那么早开始,就想着要娶她。 既然他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为何每每见面都要欺负她、将她气得半死? 苏长乐抿了抿嘴,决定不去想沈星阑那个幼稚鬼,弯眸笑道:“不猜,二哥快跟我说他到底送了什么。” 苏天扬面上笑容渐浓,掀开黑布,里头是一只羽色纯白的鹦鹉。 它的羽色很漂亮,叫声优美,苏长乐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几乎一眼就被它迷倒,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面上笑意如何也止不住。 她以前只见过五彩斑斓的鹦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白鹦鹉。 苏天扬:“这是今年番邦使者进贡给大齐的,仅一只,皇上前几日才赏赐给太子殿下,殿下今日就托人送过来,说要给你。” 苏长乐听见二哥的话,本就微热的耳根子,顿时更烫了。 然而就在她弯下腰,想近一点瞧瞧这只小东西时,笼里的小家伙突然开口说话。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苏长乐:“……”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就连白皙的耳根都染上一层一层绯红。 “这、这谁教它的!” 苏天扬忍着笑,偏过头去,抬手刮了刮鼻子,摇头装傻:“我也不知道,兴许是东宫里的那些小太监教的。” 小太监会教它说这种话?她二哥居然真将她当成七岁小孩哄! 她就不相信,东宫里有哪个小太监敢喊沈星阑太子哥哥。 苏长乐往后退了几步,快步回到美人榻上坐好,噘起嘴巴,嗔怒道:“我不要,二哥快把它送回去给太子。” 苏天扬挑了下眉:“二哥记得以前你在边关时养了只五彩鹦鹉,那时你可喜欢了,来京城时阿爹把那只鹦鹉给放了,你还生气了好久,吵着阿爹再抓一只给你,殿下便是知道你一直想养鹦鹉,才特意将它送来给你,怎么现在又不要了?” 苏长乐蓦地一噎。 她如今在众人眼里就只有七岁以前的记忆,完全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总不能跟二哥说她屋里要养了这只小家伙,它天天喊太子哥哥,给人误会了怎么办。 苏天扬见妹妹满脸通红,微微讶异,问:“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屋内炭火太多了?” 见她热得连脖子都红了,他又皱眉吩咐:“四喜,把墙脚的炭盆子拿几盆出去。” 就在四喜过去搬炭盆时,苏长乐继续任性道:“总之我现在不喜欢鹦鹉了,我不要,二哥快将它送回去给太子。” 苏天扬摇头:“这可不成,你不要的话,你得自己拿回去给太子。” 说话的同时,那头的小白鹦鹉仍兀自的喊着太子哥哥,叫个不停。 苏长乐愈听脸愈红,憋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起身,走到小家伙面前,气呼呼的叉腰哼道:“你除了太子哥哥以外,还会不会说别的?” 鹦鹉歪着小脑袋,与她对望了一会儿,振翅道:“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 苏长乐:“……” 这鹦鹉一定得还回去才行,沈星阑都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长乐热得脸都红透了,抓起一旁黑布,手忙脚乱地将笼子蒙了起来,屋内顿时又恢复一贯的宁静。 “我要怎么把它还给太子?”她两只耳尖红彤彤的,“他明日还会来府里找二哥吗?到时我就将鹦鹉还他。” 苏天扬耸了耸肩:“不知道,殿下最近忙得很。” “忙什么?” 苏天扬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之后苏长乐每天都在等沈星阑来相府找她二哥,没想到沈星阑就如苏天扬所说那样,似乎忙得不可开交,五、六天过去了,再不曾来过相府 那只鹦鹉只要一掀开黑布,就会太子哥哥的喊个不停,苏长乐又不忍心将它活活饿死或冻死,只好偷偷将它养在自己屋内。 而且就如苏天扬说的,她一直都很喜欢鹦鹉,很想再养一只,要是沈星阑没有教它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她肯定早就欢喜到不行了。 几日过去,苏长乐发现不论怎么教那只鹦鹉,它始终学不会别的,只会一个劲的喊太子哥哥,心中不禁又嗔又怒。 这只鹦鹉果然就跟它的主人一样的讨人厌。 最后没办法,苏长乐又将二哥找来,问他能不能请沈星阑过来相府一趟。 苏天扬却是摇了摇头,说:“自从庆功宴之后,太子每次来相府,娘都不让你去见他,就我真将殿下请来,你们也见不到面。” 苏长乐想起前几次沈星阑来相府时,母亲的确都特意让人拦着,不让她去前厅。 她声音了低下去:“那小白何时才能还给他?” 小白是她给鹦鹉临时取的小名,因为迟早要将它还给沈星阑,她就没费心取名,怕到时会舍不得。 苏天扬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二哥待会儿就去帮你把太子殿下约出来,明天想办法带你出府,到时你就能把小白还他。” 苏长乐好不容易撑坐起身,模糊不清的视线里,蓦然跃入一道杏黄身影。 来人身上的衣着样式很是眼熟,镶金托云龙纹玉带,四爪蟒袍。 姿容绝伦,昳丽无双。 她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心头骤然慌乱,那人却已踉踉跄跄的被人推了进来。 高大身影步伐不稳的扑到榻前,带着浓烈的酒气和炙|热的气息朝她压|下|来的同时,门口随之刮起一道疾风。 房中骤然一片昏暗,房门同一时间被人“啪!”的一声,紧紧关上。 ※ 苏长乐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她的胸-口迅速起伏,两耳嗡嗡直响,环顾四周,看清楚眼前景象,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她跟在母亲身后,宴席还未开始,那只是她的前世,今生她必不会再重蹈覆辙。 苏长乐随着苏母步入殿内,见几名贵女神态娇羞,掩嘴窃笑,目光时不时往某一个方向飘去,含羞待怯。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只见玉冠玄衣,肆意风流的少年正与七皇子及温大公子站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 苏长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昔日这种宴席,沈星阑通常都是赶在最后才来,今日却早早就过来,还惹得不少贵女芳心暗动。 她想起响了大半晚的砸石子声。 沈星阑该不会彻夜未眠,她不予理会,他便早早过来温泉行宫堵她? 像是要印证她心中的猜测那般,原本意兴阑珊的少年,发现她的身影之后,双眼骤然一亮,立刻朝她挤眉弄眼,似是在问她为何昨夜不开窗。 幼稚鬼。 苏长乐低下头,假装自己看不懂他的意思,随着苏母一同入了座。 沈星阑见她刻意回避,眸色暗沉一瞬。 …… 苏长乐的身边一直都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叫平儿,一个叫四喜。 四喜是相府的家生奴,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平儿则是她七岁入京那年林皇后特地赏给她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