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qisuwang.com--【橘小优】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征服者的欲望》 作者:丁墨 【内容简介】 我爱他 并非因为 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征服者 而是因为 在残酷冷血的外表下 他不过是这世间 最寂寞最执着的家伙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幻想空间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暮朝 ┃ 配角:沈墨初、顾澈、明泓,阿厉 ┃ 其它:穿越,兵种作战,虐恋,兽,机器人 第一卷:半兽之翼 兽的欲望 黑暗的偏僻的小巷中,五个精壮而饥渴的男人,将纤细沉默的少女,围在正中。 他们嘴角流着肮脏的口水,褴褛的裆间粗黑器官昂然挺立。看到他们的模样,少女后背一阵阵冷汗。 可少女此时不知道,这不过是噩梦般的夜晚的开始——还有比这更恐怖诡异的遭遇,在等待着她。 男人们的眼珠像狼一样碧绿,皮肤如同钢铁般灰白坚硬,遍布蝶形暗纹。如今,这样的“人”在城中已是随处可见。 是从哪天开始的?新闻中轻描淡写的“小规模爆发的新型炭疽病”,终于被官方承认为“大范围未知病毒疫情”。 当与感染者对抗的最后希望——特种部队精英抵达城中,却大举攻入市政府、攻入电视台、攻入校园……享受荒靡血腥的肉体盛宴,局面就完全失控了。 从平静到沦陷,不过一个多月时间。 此刻,少女——许暮朝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如果她从废弃的警察局弹药库拿到的那支枪,还有子弹,她有信心将他们全部解决;如果她的背包中还有香肠,她不介意像前几天那样,引得他们为争夺食物自相残杀;如果还有同伴,联手或许可以活命…… 或许是从小的山城生活,练就了她敏捷的身手;又或许是当消防员的父亲耳濡目染,培养了她坚强过人的性格。曾经的她,在大学中低调而不起眼。如今,她却是寥寥无几的幸存者。 可逃亡多日,她弹尽粮绝孤身一人,只有一把钝刀,谁也杀不了。 除了自己。 许暮朝不能让自己沦为这些丧尸的食物,更不能沦为他们的玩物。她抬头望了望小巷旁的高墙,心中绝望而不甘——只差几步! 她踏过无数废墟和尸体,只差几步,就能抵达高墙后的国家生物科学研究院,传说会有军队来接应被困的科学家。可现在,咫尺天涯! 她举起刀,对准自己的咽喉——丧尸们虽不能言语思维,却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呼吸声骤然加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砰砰砰——” 突兀的枪声划破夜空,惊得许暮朝刀锋一顿,也吓得丧尸们惊恐的嚎叫。许暮朝抬头,便见道道火线直射丧尸们的要害。 负了伤的丧尸们四散逃窜,瞬间不见踪影。只余许暮朝一人,怔怔站在原地。 被救了? 她无法置信的惊喜回头,果然看到巷角高墙之上,一根墨黑的枪管,斜斜的缩了回去。 —————————————————— 生科院重点实验室的地下一层,此时居然还有电力有空调,凉快明亮得好像商场。许暮朝舒服的靠在洁净的沙发上,捧着热茶、啃着饼干,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停忙碌。 她简直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他,才足以表达自己的谢意。 “薛教授,军队什么时候来?”她语气平静而尊敬。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佝偻老人,从一排试管仪器前转过身来。他有一张干瘦寡淡的脸,细黑框眼镜,严肃而沉默。正是他,自称生科院首席研究员的薛教授,开枪救了许暮朝。 “军队已经来过了。”他轻描淡写的道。 许暮朝心头犹如一盆冷水浇下:“那您怎么没跟军队一起走?” “姑娘,我毕生最重要的研究正在进行中,怎么能走?” “……”不会吧?许暮朝看着一脸木讷的教授——自己遇到了科学狂人?正常人怎么会为了研究,放弃逃生的机会? “姑娘,放心。我有办法脱身。”薛教授忽然微笑,“你先跟我来。” 许暮朝以为他要带自己“脱身”,听话的随他进入地下第二层。可走到跟前,她却震惊了。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两人站在一个巨大的银白色金属箱前。在薛教授的指引下,透过箱壁上的小窗,许暮朝看到一头奇怪的生物。 “美吗?”教授的语气一改之前的刻板,有些异样的痴迷陶醉。 许暮朝沉默了一下,微笑:“很特别。” 的确特别——明明就是一头怪物。 普通成年猫大小,通体雪白。可它绝不是猫,因为它背上,一对红得像要滴下血来的巨大翅膀,厚重的耷拉着。兴许是注意到两人的注视,小兽抬起头——那分明是一张酷似人形的脸,双眼极大极蓝,鼻梁小巧挺立,嘴唇厚厚的,像是会说话。 不过它没有说话,它只是静静盯着许暮朝,若有所思。 许暮朝以前经常看自然科学节目,可她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生物。小兽过于冷静沉思的目光,令她有点不舒服。她正要移开目光,诡异的一幕却在她眼前发生——灯光下,小兽的身体竟然渐渐变得透明,隐隐发出红色的光芒。猛的一看,那小兽分明就是一个虚幻的光影。 “教授,它变透明了?”许暮朝大吃一惊。 教授却只是高深莫测的笑。 这景象持续了约莫半分钟,光影消散,小兽的身体颜色一点点加重,最终,看起来又是实实在在。 薛教授这看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记载的完美物种,我有幸发现了它。我为它命名——光影兽!” 光影……兽? “你还有食物吗?肉类?它不吃饼干。”薛教授问。 许暮朝摇摇头。 “可怜的光影兽,都饿了一整天了……”薛教授表情有些失望。 许暮朝又问:“教授,咱们怎么脱身?到处都是丧尸。” 教授笑了笑,轻拍光影兽所在箱体。 “这是冷冻仓。”他说,“顶级航天材料制作,可以保持生命在极低温度下休眠。如果有危险,我们就进去,跟光影兽一起睡个几十年。等丧尸都灭绝了,再出来。” 人体冷冻?许暮朝半信半疑,只能指望教授不是疯子。 教授当然不是疯子。 第二天一早,许暮朝还没来得及验证冷冻仓的可行性,一大群丧尸,直接将实验室围了——大约是昨天逃掉的丧尸,召集了同伙来围攻。 他们不知从何处找了巨大的钢柱,一下下猛烈撞击着实验室的厚金属门。半小时后,金属门被撞起浑圆的凸起痕迹,眼看便要破门而入。 教授的子弹昨天已经用尽,他咬牙道:“我们进冷冻仓!” 许暮朝只迟疑了半秒,痛快的点头——她只能相信这一条生路! 站在昨天看到的金属箱门口,薛教授说:“我打开门你就进去,要快。” 许暮朝抬起的腿又放下:“你不一起?” 薛教授说:“得有人在外面操作控制系统。万一丧尸突然冲进来,我们都活不了!快!替我照顾好光影兽!” 许暮朝听他说得诚恳,看一眼蜷缩在角落的小兽,沉重的点点头:“保重!” 当她踏入巨大冷冻仓的一瞬间,身后仓门迅速关闭。快得让她有点诧异。然后,她闻到一种奇怪的气味,很像尸体多日堆积腐烂所散发的味道。 可是仓中明明只有那只幼兽?!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她看了看仿佛睡着的小兽,又回头看向窗外的薛教授,却敏锐的发现,他露出了一丝古怪笑容。 剧烈的不安涌上许暮朝心头。他为什么这样笑?过于兴奋的目光,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这时,教授的目光越过她,径直落在光影兽身上,他的声音饱含感情:“光影兽啊光影兽,可怜的宝贝,今天终于有活体食物了……心疼死爸爸了!慢慢吃,她的肉应该很嫩。” “你……”许暮朝简直难以相信,原来他救她的目的,竟然是喂这个怪物?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她抽出刀,目光瞬间冰冷,镇定的语气透着隐隐的威胁:“我可不是柔弱女人!放我出去!” “哼!我救了你一命,你难道不拿身体来报答?”教授阴测测的笑。 “呜……”身后突然传来低而重的鸣叫。 许暮朝敏捷的转身—— 原本安静的小兽,似乎察觉到动静,血红翅膀慢慢张开,缓缓立起身子,显示出纠结有力肌肉,爪子和牙齿刀锋一样洁白尖利。它像人一样抬起头,盯着许暮朝,碧蓝的双眼,鬼魅般冰凉而恐怖。 许暮朝忽然明白过来——它要吃她,要活活吃了她!它知道她是食物! 可她怎么能死在这里?历经千辛万苦,没有死在丧尸手中,却要死在这只怪物和这个变态教授手中? “嗷——”它嘶叫一声,朝许暮朝飞扑而来。 “啊——”许暮朝顿时也红了眼,挺刀不顾一切的刺向了它! 将许暮朝诱骗入仓中后,薛教授心情十分好。他本想全程观察光影兽进食,可丧尸的声响却越来越大——他们已经突破了地下一层的门禁。 薛教授皱眉,从抽屉中拿出一小瓶黑色液体,从极狭窄的通风口扔出去,再用钢板堵住通风口。 屋外很快没了声响。 他拿开钢板望出去,只见面目狰狞的丧尸倒了一地——他冷笑,他自制毒气的威力,岂是丧尸能够抵挡的?只有那个年轻丫头,才会以为他对付不了丧尸以为他弹尽粮绝——他不过是要骗她心甘情愿、活鲜鲜的进仓当食物而已。 他又回到冷冻仓前,透过小窗望进去,满眼却只见血红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他又不敢进去,毕竟光影兽已经吃掉了七八个活人。 不过他毫不担心,光影兽的攻击力惊人,连强壮的男孩子都无力反抗,更何况这个女孩? 他仔细一听,仓中的确只有光影兽的呼吸节奏——比人类慢一半。 他满意的点点头——这姑娘皮滑肉嫩,估计够光影兽挺几天。三天之后,约定的部队会来接他,他和光影兽,都能安然无恙的离开。 不过为了确保肉质新鲜,他还是打开了仓内的冷冻装备,仓内的冷冻剂够用100年。反正光影兽能耐低温,等被接到安全地带后,再解除低温。 到了第四天晚上,比约定晚了一天,薛教授终于等来了营救部队——那是政府中央军,前来寻找全球最杰出的生物科学家——他之前骗了许暮朝。 虽然只是一支六人小分队,却装备精良武器,开着越野吉普,于附近地面反复广播寻找活人的讯息。薛教授放下心来,给他们打开了地下实验室的门。 六个武装军人大踏步走进来,端着枪四处巡视,最后确定屋内只有薛教授,他们放下了枪。 “走吧。”薛教授说,“你们来得真慢。帮我把所有试验设备搬到你们的车上去。” 为首的军人抬起了头。 军帽下,深绿的眼珠,苍白皮肤遍布蝶形金属暗纹,似笑非笑盯着薛教授:“居然只有一个活人?还是个老头儿。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薛教授全身都开始发抖,无比震惊恐惧:“你们是丧尸?!……你们进化了?” 丧尸都是没有语言和思维能力的行尸走肉,可眼前军人明明具有丧尸特征,却狡猾的伪装成人类! “是的,我们一直在进化。”军人抓住薛教授的脖子,轻轻一扭。 五分钟后。 一阵野兽进食般的粗鲁残忍声响后,六名军人擦干嘴角血肉,地上只余一堆白骨。其他人开始收集一切有用的东西,为首的军人注意到正中的冷冻仓。 他走过去,刚一伸手触碰,却被刺骨的寒冷惊得猛缩手。从仓壁的透明小窗望进去,他发现里面一片冷气如茫茫白雾,隐隐透着血红,却什么也看不清晰。 “走。”他没有兴趣再研究那是什么,带着手下离开了地下实验室。 独立发电机也被他们带走,整个实验室瞬间陷入黑暗。 这一年,是公元2012年的秋天,丧尸战争爆发的第一年。 一晃许多年过去,这附近无数人经过,无数战役打响。渐渐的,这里成为真正的废墟,垃圾尸首堆积如山,金属冷冻仓深埋地下无人知晓。更没人会知道,一个名叫许暮朝的普通女孩、与被命名为“光影兽”的怪物,一同深埋于此。 直到,一百年后。 兽人队长 饱受核辐射之后的天空,青蓝中透着血色的红。烈日如明镜高悬,大武便在这灼热的日头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巨大操场边沿。 操场上,兽人们正在长官指挥下,有秩序的练兵。有高达两米的半兽人,正在练习徒手搏击;有体型娇小却迅猛无比的纯白色变异虎;还有令外界闻风丧胆的巨型生化兽,个个身高超过八米,像一座座沉重的铁塔,矗立在操场上。 身为半兽人中的精英,大武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格外魁梧粗壮。而此刻他的神色也极为凝重——表明他的心情很不好,令其他兽不敢询问靠近。 大武走到基地深处,一座三层小楼前,便被半兽士兵拦住去路。 “副队长!”兽兵为难的说,“队长大人吩咐过,上午是她养精蓄锐思考战略的时间,任何人不能打扰……” “放屁!”大武瞪了兽兵一眼,“大人说过我可以例外!有紧急军情随时见她,滚开!” 在兽兵屁股上踹了一脚,大武“噔噔噔”跑上了楼。 虽然在士兵面前趾高气昂,可真的到了队长的卧室门口,大武却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只是半兽人脚步再温柔,也踏得地板“咚咚”响。 “进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 大武露出喜色,自动门徐徐打开,他大刺刺走进去,一眼便望见刚从床上坐起的队长。大概刚醒,往日战场上锐利明亮的双眼,此时懒洋洋朦胧胧,就像一头小绵羊。 好吧,什么养精蓄锐思考战略?他知道自家大人不过是喜欢睡懒觉而已。 亮白的阳光,从浅蓝落地玻璃投射进来,铺满整室微光。大武眯着眼看着队长,她穿着白色军装衬衣、黑色军装长裤,更显身材纤细,肤白如玉,清爽精神。 不过,大武吸了吸鼻子——队长的房间一向只有淡淡的花香,当然偶尔还会夹杂她身上的火药味和血腥味,可今天的气味…… 大武眼神顿时变了,难以置信的望着她:“队长大人,你发情了?这气味……” 明明是雌性那个啥的气味,很清香很销魂啊…… 队长一怔,脸色微微一变。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奇怪的梦了。梦中,她与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抵死纠缠……一梦醒来,内裤浸湿、全身酸痛、羞愤难当。 她并无欲望,却做这种梦,这令她有些烦躁。她有时甚至扛到半夜、乃至天亮才睡觉。不过就算再累,有时候还会做梦。今天,不巧被大武闻到气味。 她干脆假装没听到大武的话,转而问道:“副队长!你大清早不练兵,跑来我这里干嘛?” 大武一下子想起来,恢复凝重神色:“啊!我是来报告军情的……我们一支十人巡逻小分队,今天凌晨被一支人类军,杀光了!尸体就在城东。” 正捧着水洗脸的队长,双手一顿,抬头看着大武:“人类?” 两人立刻下楼,刚走到二楼,大武忽然从身后一把拉住队长的胳膊。 队长不解回头,看到半兽人黝黑肌肉纠结的脸上,满是热切真诚。 “暮朝……”他突然温柔的呼唤她的名字,“如果你有需要,我,还有五千士兵,任何一个,随时都愿意与你交/配。” 队长——许暮朝身子一僵,默了一瞬。 她回身,朝大武露出笑容。 “谢谢!不用!”在大武杀猪似惊恐的叫声中,她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的道,“不许再提这事……如果让其他兽人知道,给我添麻烦,我就禁止你再接近其他雌兽!” 大武欲哭无泪:“大人……你太独裁太过分了!” 城东原是世界着名的金融中心,如今四处是废弃林立的高楼,荒凉凌乱。一座大厦顶上,巨大的太阳能悬浮液晶万年历还未被破坏,“2115年9月10日”的字样模糊闪过。 巷子一角,兽人的尸体横七竖八散落着。红褐色干涸血迹遍布地面,表明这里曾经发生一场惨烈的激战。兽兵们见状顿时怒火冲天,嗓子里发出低沉愤怒的嚎叫。 许暮朝沉默的看了一圈,靠在白色变异虎坐骑上,蹙眉沉思。 人类,又是人类。 三年前,冷冻仓燃料用尽,她在闷热中醒来。艰难的爬出冷冻仓,刨开砂石,终于上到地面,触目只见漫天硝烟和废墟,尸横遍野——有形状奇特的兽人,也有人类。 她又饥又累的步行两天,筋疲力尽之际,终于遇见两个挺拔的人类士兵。还没等她激动的表明身份,两个士兵就扑了上来。 “多久没摸过女人了……”他们说,“这年头,能活一天是一天,来,陪我们快活快活!” 她彻底傻了,此时如何是两个特种兵的对手?怒吼着挣扎着也无济于事。 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人嚎叫着猛扑上来,一头撞开压在她身上的士兵。 救命大英雄是一只幼年狮型半兽,比她还矮一个头,圆圆的兽眸透着稚气——那是许暮朝第一次见到活的兽兵。在她震惊之余,半兽已经咬死了一个士兵,同时被另一个士兵捅穿了肚子。 再后来,漫天沙尘间,出现大队兽兵。 当他们看到她将重伤的小半兽护在怀中狂奔,而人类士兵穷追不舍时,他们的兽性被彻底激发。他们将赶来救援的二十多个人类士兵,杀得干干净净。 之后,许暮朝才知道,那两个士兵是人类逃兵。而这支兽兵——兽族第五大队,收留了许暮朝。从此,她再没有离开过,一年前,她成为第五大队的队长。 而人类五十年前,利用核辐射和生物遗传科技,制造出兽人以对抗丧尸时,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兽人也会成为三足鼎立的势力吧? 只是人类与兽人近期并无大规模战役,他们没理由出现在兽人势力腹地,除非——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报仇!报仇!”兽兵们终于忍不住,高喊着看向许暮朝。 一名半兽人分队首领站出来:“他们只有二十个人……队长,我愿意带人去全歼他们!” “全歼!全歼!”兽兵们更加热切。 “全歼?”许暮朝扛着冲锋枪笑了,“你们跟了我这么久,拜托用用脑子。” 热血而野蛮的群兽顿时鸦雀无声。大武瞪了起头的几个兽兵一眼,巴巴贴上来,讨好的问道:“队长,您说,怎么办?” 许暮朝轻笑道:“二十个人类能够干掉我们十个,怎么会是一般人类士兵?这样一支人类精英,不顾危险跑到我们的地盘撒野,也许是一条大鱼呢!”兽人单兵作战力远胜人类,所以她才这么说, 大武眼睛一亮,其他兽人也纷纷点头,有的甚至露出坏笑——大鱼?整个大陆都知道,兽族第五大队最擅长敲诈勒索趁火打劫什么的。 见兽人们趋于平静,许暮朝满意的下达命令:“大武,立刻定位他们的精确位置。同时调集二十巨型兽,三十半兽——我先去探个究竟,一旦收到我的信号,你们就发动袭击。” 五十只兽兵,还有巨型兽,完全可以匹敌数百人类士兵。许暮朝的军事逻辑很暴力很简单——既然对方人数少,她当然要以强欺弱,调集压倒性的兵力围攻。 夜色暗得像鬼,沿着护城河外的便道,周围没有建筑,十分荒芜。此时,五辆车组成的车队,悄无声息的驶向兽军势力边界。 “什么人?!”领头的装甲车上,两名士兵警惕的端起了枪。车队立即停了下来。所有人同时端起武器,瞄准前方未知的黑暗。 一个纤细得出乎意料的身影,走入他们的视线。 ——是个女人。在恐怖兽兵的势力范围出现,半夜,拦住他们的去路。 位于第二辆车上的少校关维凌挥了挥手,高强度探照灯骤然亮起。而强烈的白炽灯光中,他们看清了那个,迎着灯光,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女人。 那分明还是个少女,黑色绸缎长发,黑色贴身短装,衬得她肤色莹白如玉、长腿匀称柔嫩。脸有点圆,均匀有肉却不显得胖,五官十分清秀漂亮,咋一看,竟如同邻家女孩般,温婉可爱中带着一丝性感。 唯一不和谐的,是她扛着枪,一把巨大的冲锋枪。 她走到第一辆车前十米处停下,目光掠过所有人,最后朗声问道:“喂,你们谁是领头的?”她的声音慢吞吞的,却很自信。 一名士兵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她瞪他一眼:“我是雇佣兵,来投靠你们。怎么,不欢迎吗?” 单兵作战的雇佣兵,士兵们见过很多,女性却很少,尤其是这么年轻可爱的少女。不过如果不是强悍的雇佣兵,如何能在兽人势力范围活命? 少校是一名俊朗青年,此时越众而出:“雇佣兵,我们在执行任务,不方便接纳。” “噢?如果我没记错,顾元帅的军令是,统一人类战线,不拒绝任何国籍、肤色人类的投奔吗?”她说,“难道让我去投靠兽兵?”她说的顾元帅,是大陆人类联军的最高首领。 少校生性严肃不善言辞,被她说得一堵。沉默了一下才说:“好,但你必须暂时缴械。等到了人类领地,再核对身份、军衔。” 女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将枪扔在地上。少校亲自上前,验查她全身没有其他武器。 只是少校注意到,当他的手拍打她的身体时,她低下了头,身体却微微颤抖着,似乎不自觉的想要躲开他的触碰——那姿态,就好像是因他的触碰,而令她有些兴奋。 这个让常年没怎么与女人亲热过的少校,心中一动。 但少校并不知道,许暮朝的心中,此刻却是惊涛骇浪。 他是三年多来,她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人类男人。她完全没料到,自己身体会忽然有反应。仿佛有热流,瞬间侵袭她的神经。 想要,她竟然想要! 想要推倒年轻的少校,想要撕碎他身上笔挺的军装。 看来,从冷冻仓中爬出来后,自己身体的变化,不光是会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当遇到人类男人时,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真是不妙。 她压紧牙关,不想让少校察觉到异样。 被囚禁的男人 “只有这里有地方,委屈你暂时呆一晚上。”少校低声说,同时又看眼身后人,压低声音说,“这是我军的犯人,你不必理会。与他的任何接触都是被禁止的。明白吗?” 许暮朝点头:“我不会多事。” 少校抬手压低自己的帽檐,跳下了车。 这是车队正中的一辆车。少校将许暮朝双手缚住带入车厢——正合她的心意。之前她埋伏在附近,就感觉这辆车有玄机。当她现身时,至少有十个士兵立刻围住这辆车,而不是少校所在的车——这辆车必然有古怪。 进来一看,一切明了——车厢里,还锁着一个男人——少校口中的“犯人”,一个非常特别的男人。 他被小臂粗细的锁链锁在车厢壁上。他大概就是人类军队冒险穿越兽人范围的原因吧?橘黄的柔光下,银白色厢壁前,男人看起来十分有视觉冲击力。 他的身体呈“大”字型摊在厢壁上,肩宽腰细、曲线挺拔。数根粗黑的金属链,如同贪吃的巨蛇,直接穿透他血迹斑斑的手掌、脚掌,残忍的将他“钉”在厢壁上。 □穿了条灰白迷彩裤,麦色胸腹肌理修韧、遍布伤痕,使得他看起来,比许暮朝手下最矫健的豹形兽还要野性粗旷。 胡子乱糟糟的,毛茸茸一大片,遍布他的脸,很大叔很邋遢。 惟有两道飞扬墨黑的眉,格外英秀挺拔,与他狂野沧桑的外表,格格不入。许暮朝觉得,那眉眼明明应该属于清隽斯文的少年,而不是眼前这个困兽般的大叔。 他这个样子有点可怜,人类总是能想出最极致的办法,折磨自己的同类。她隔着他一米多远问道:“喂,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锁链微微颤动,男人的眼缓缓睁开。灯光下,双眸犹如深潭,清亮逼人。 “与你无关。”他说,声音极低沉沙哑。 许暮朝向他挥了挥手腕上的高分子手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许我们应该互相照应。” 男人没理她,径自闭上眼。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什么似的睁开眼,见许暮朝还是炯炯有神的盯着他,他脸色更冷:“我不需要任何人照应,尤其是女人。”他重新闭上了眼,拒绝再交谈。 许暮朝觉得这人有点特别了。 在她心中,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都学会为了求生而屈从,连她手下的半兽,被俘虏后都知道低声下气换取活命——可这个男人,明明身处极糟糕的环境,却问都不问,拒绝她的试探——要说他太傲骨,还是太死板? 她正要再试探几句,张了张嘴,却僵住——因为身体又传来湿热冲动。 不会吧?难道是因为这个又邋遢又血腥的家伙?他明明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她却感觉到比刚刚还要强烈很多的冲动。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明白了原因——即使邋遢粗犷,却无损他男性躯体的完美——尤其还是一具精壮的、被束缚的、毫无反抗力的男性躯体。 她倒退数步,垂下头,靠着厢壁,不再言语,只是手臂狠狠掐向自己的大腿,让剧烈的疼痛感,冲淡身体的感觉。 搞笑呢?在敌营中,居然频繁有反应? 她闭上双眼,开始回想。回想曾经满城丧尸,回想她如何踏过那些血肉尸体求生,回想这几年来,与直爽粗暴的兽人们,在一起共同度过热血、愉快而艰难的时光。 渐渐地,内心和身体都平静下来。车厢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汽车引擎的隐隐低鸣。 许暮朝只是小寐片刻,忽的惊醒。 汽车依然平稳行驶。她下意识抬头,一眼便撞见男人从肩至胸再至腰的笔挺曲线。或许是深夜里,人的欲望也变得特别强烈——她竟然觉得那麦色肌肤可口得不可思议。 忽然就不想忍了,坚强的意志瞬间崩溃——她想,不知道释放一次的滋味,到底会是怎样? 她如今好歹也是手握重兵的兽族大将——即使对这个人类囚徒做点不该做的事,她的权力和实力也足以令对方屈服吧 他依然闭目垂首,并未察觉到许暮朝的心态变化。许暮朝竟像被他沉静的样子所蛊惑,终于扑了过去,一口咬在他的肩膀……男人肉体的气味,的确很棒…… 他睁开了眼,怔怔看着她。之前锐利的目光,此刻显得有些木然。 她说:“我不想这样,但是身不由己……我会补偿你……” 他依然没吭声,虽然是许暮朝最不喜欢的大胡子。可那双眼睛,真是又纯黑又清澈,好看得不行。她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一伸手,撕破了他的裤子。 想象中结实的长腿、漆黑森林中的粗壮器物,昂扬在她面前。许暮朝的脑子里是这么的热,忍不住轻轻啃咬,从他的胸部,到腰,到大腿以下……每一寸坚韧的皮肤。 而她的身体如此湿润肿胀,她飞快的褪下自己的短裤,有些手忙脚乱的,将他的塞入她的。合二为一的感觉十分陌生,她用力的摆动着,酥麻、酥麻,渐渐的,到了顶峰…… 那一瞬间,好像寒冷冬夜里山崩地裂,高山的积雪瞬间融化,汇成壮观的瀑布,飞流而下! 巅峰颤栗的感觉,好半天才平息下去。许暮朝松开他的身体,闭上眼,满足的叹息:“呃……” 忽然发现感觉不对。 她睁开眼,意外的觉得光线格外刺眼。她猛地反应过来,低头,自己身上衣服完好。再侧头一看,男人身上的长裤同样完好无缺。 她视线上移—— 男人澄黑锐利的双眼正盯着她,眼神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原来又是梦……许暮朝脸热得像火,这是她第一次在梦中与一个明确的男人发生关系。而这个男人就在离她几米远的位置。她再天不怕地不怕,此时也羞愧得难以自容。 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两人的目光同时警惕的看向车厢侧门——一个高大的军官推开门走了进来,并且顺手关紧了门。 “雇佣兵。”陌生的军官肤白俊秀,只是双眼细长略显阴柔,他盯着地上一脸茫然的许暮朝,“我是宋煊少尉,有没有兴趣陪我?” 许暮朝梗了一下,冷冷道:“没兴趣。” 宋少尉盯着她笑了笑,开始弯腰脱裤子。 许暮朝盯着他,心中隐隐有火,他想来硬的?简直找死。可是,车队还没进入兽人的埋伏圈,如果她现在发动,似乎不太妥当。 少尉见她不动弹,便迅速的脱下裤子,袒露□,笑眯眯朝她走近。 “你碰我一下,杀了你!”她淡淡道。此时如果大武在此,便知道自家队长这句威胁的分量。 可宋少尉不知道。 他出身贵族,此时只看到女人全身微微颤抖,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也泛起柔软的粉红色。这样的她,尽管口出威胁,于宋少尉眼中,不过是个委屈、无力反抗的弱女子。 当然,在其他人眼中,亦是同样感觉。 “住手。”冷冷的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自车厢里一直被忽略的第三人。 宋少尉抬头,有些不可思议:“你一个死囚,敢管我的事?”这次被派来押送这个来历不明的死囚,他心中本就不痛快。 许暮朝趁机往一侧退了退。于两个男人眼中,是惊恐的后退躲闪,而实际上她心里正在想,过一会儿就将宋少尉剥光了扔进母兽兵群。 “雇佣兵,你可以大声呼救。”男人轻蔑的看着宋少尉,“让这位少尉的同僚都来看看,他违背人类军队纪律、强迫女战士的丑态。” “你……”宋少尉恨恨的看一眼男人,又看看地上的许暮朝。 许暮朝表情冷漠的看着他:“少尉,你会后悔刚才的所为。” 大约是真的怕被少校和士兵发现,宋少尉阴阴的看了两人几眼,捡起裤子,跳下了车。 许暮朝没料到男人会帮他,看来此人虽然高傲冷漠,却是个好人。她说道:“谢谢你。”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既然有欲望,为什么拒绝他?” “……”许暮朝声音镇定,内心一颤:“你说什么?” 他言简意赅:“你叫的声音很大。” 许暮朝一下子反应过来! 肯定是自己做梦时发出了声音!她虽然与兽人相处多时,也不忌讳军中各种荤段子。但对男女之事的实操,没有一点经验。此时被一个陌生男人这么说,难免有些汗颜了。 不过只是片刻,她就镇定的笑了,盯着男人,毫不示弱的道:“有欲望并不可耻,屈从于欲望才可耻。或许你要感谢我的意志力,否则现在……叫的就是你了。” 男人微微一怔,沉黑的眸光停在她自信的面容上,片刻,居然笑了:“有意思。” 许暮朝一愣。 早看出他是军旅中人,此时,他还被残忍的钉在厢壁上,本是一副又血腥又野性的画面。然而微微一笑,竟自然流露出军人的沧桑坚毅。那邋遢的络腮胡子也不那么碍眼了,反而显出几分英挺豁达。 司令大人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许暮朝侧耳听清车厢外的一些动静,明白兵力已经到位。 既然有恃无恐,她的神态自然就有了些变化。 “战斗马上会打响,你保护好自己。”她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笑着对男人说,“你,也将是我的战利品。” 男人一怔,目光探究的望着她:“你是什么人?一个女人背叛人类?” 许暮朝呵呵一笑,却不回答:“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又看了眼贯穿他四肢的金属链,皱眉摇头:“真是变态的方式——”她瞄他一眼,“我会帮你解开,哪怕你罪大恶极。” 不等男人回应,她站起来,竟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姿态。她的喉咙发出一声清啸,暗哑绵长。黑色皮短靴,一脚踢在车厢上。 厢门干脆的摔出数米,她跳下了车。 当关维凌少校听到夜空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兽鸣时,心中重重一沉。 自从半月前接受任务起,他一路坚守低调原则,尽量绕开兽军。眼看再有几天便能回到领地,万没料到昨夜,他带两个哨兵去探路时,宋煊少尉却与兽兵起了冲突。 宋煊这样的高官子弟,战斗力强,经验却少,还不服管。发生冲突后,关维凌马上命令部队急行军——但还是被兽军追了上来。 这样重要的押送任务,却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他自己简直都无法相信。 当半兽人将车队团团围住后,又有一座座小山般的巨型兽群,扛着重力火箭炮出现在夜色中。关维凌知道,虽然自己的士兵个个精英,但双方兵力悬殊太大,必输无疑。 他当机立断,吩咐副官组织阵型不惜一切代价拖延。而他自己抽出枪,直奔第三辆囚车。 枪声很快打响,各种枪支的疾射,于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纷乱交织的火线,将夜空照耀得忽明忽暗。战士们个个紧绷,依托车辆还击。而外围的兽兵们,狰狞而缓慢的步步逼近。 在一片硝烟火光中,关维凌一眼就看到那个雇佣兵女战士,背着光站在囚车门口,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立刻冲了过去。 女雇佣兵似乎一眼就看到了他,清澈的双眼明显一亮。这让他心中突的一下——可是今晚,他不能带她逃生。 关维凌冲到车前,见她手铐已经被人打开,立即从腰间掏出手枪递给她:“你快逃。” 这时,女雇佣兵似乎呆了一下,马上问:“你呢?” 他干脆的说:“我先杀了囚犯。”他不再看她,一脚踏进车厢。 车厢门赫然洞开,周围的炮轰枪响,令车厢阵阵颤抖。男人缓缓抬头,目光沉静如水,望着持枪走近的关维凌。 “司令大人,根据我接受的命令,危机状况下,我有权就地枪决您。”关维凌的枪管对准他的头颅。 被尊称为“司令”的男人轻轻一笑,目光锐利如鹰:“凭你,要我的命?”语气要多鄙视有多鄙视,好像被人用枪抵着脑门那个,不是他而是关维凌。 关维凌额头一滴冷汗滑落,他的手指扣紧了扳机。 然而他的背后猛然一股寒意逼近。还没待他转身,熟悉的冷硬金属触感,已经直直抵上了他的后脑门。 背后? 怎么回事?身后……不是她吗? 他僵硬的回头,明明是人类的她,却稳稳握着手枪对准他,在夜色中笑的有些歉意:“少校,你真是个好青年……抱歉,叫你的人放下武器投降吧。” 然后,她看向被囚禁的男人,扬眉:“司令?” 车外的兽兵一拥而上绑了震怒的关维凌,“司令”则静默不语。 许暮朝却心花怒放起来——人类军中,司令至少是大校军衔,统管一个军分区的军务。这样高级别的官员,为何被自己的同僚残忍对待? 不过什么原因不重要,司令啊——她该向人类要多少赎金呢?发财了! 许暮朝歪着身子骑在白虎上打盹儿。 大武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兴冲冲的跑过来,扯着嗓子吼:“队长,发达了!”许暮朝睁眼,大武献宝似的送上一把重力激光束狙击枪:“他们好多宝贝呀,这玩意儿连飞机都能打下来!” 许暮朝早就看到过他们的装备,不以为意的打了个哈欠:“行了,集合吧。” 五十兽兵只重伤了三个,没有阵亡。二十个人类士兵死了五个,其他人已被半兽人捆好,围在中间。许暮朝骑行至俘虏们面前,朗声问道:“是谁下令,杀我士兵?” “这支军队由我负责。”关维凌站了出来,锐利而复杂的目光,紧盯许暮朝。大概依然无法相信这个人类女人,居然帮兽族对付人类。 许暮朝有些惋惜的盯着他:“少校,你死后,我承诺将你骨灰送返人类领地。我兽军恩怨分明宽宏大量,其他士兵,可以活命。” 关维凌没吭声,立刻有几名兽兵上来拉他。旁边却有几名士兵骚动起来,忽然有人大喊:“不是少校下的命令!” 许暮朝递个眼神,大武立刻将喊话的士兵抓出来,扔在地上。士兵愤怒抬头:“是宋煊少尉与兽人先起了冲突。逼于无奈,我们才帮他脱身的。那些兽人也是他一个个割断脖子的——少校那天,并不在队中。” 许暮朝觉得这个小插曲实在太妙,她原本就不想杀关维凌。环顾四周,很快找到站在人类最后面,一脸灰败的宋煊:“是他?” 又有几个士兵纷纷点头称是。关维凌没吭声。 宋煊马上被半兽人拖了出来,他恶狠狠的吼道:“你们知道我是谁的儿子吗?你这个贱女人,居然与兽族为伍?我刚刚没做了你……” “好吵哦!”许暮朝鄙夷的笑笑,抬了抬手。 宋煊被拖了下去。后面会怎样,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队长,剩下这些,怎么处理?”大武在她耳边低语。 许暮朝并不想挑起一次真正意义的战争,能不杀人类,尽量不杀。所以她理所当然的瞪了大武一眼。 “还问?”她在大武脑门上弹了个清脆的崩,“人死……呃……兽死不能复生,为了让兄弟们死得值得,我们当然要用他们换取更大的利益。”这个动作是兽人心中亲昵的表示,大武顿时露出傻笑。 她又看向关维凌:“少校,下面我们来谈谈赎金的问题吧。” 关维凌人虽正直却不呆板。战争中最宝贵的就是生命,尤其他带领的这支特种兵,每个都花了极大成本培养。此时听到能以赎金换回反而松了口气。虽然耻辱,却值得。 不过当许暮朝狮子大开口,提出十门激光炮、三十支重力冲锋枪和一百箱弹药时,他皱眉,好半天才咬牙道:“可以,但必须将囚犯一并放回。” 许暮朝身子往后一靠,白虎灵巧的用尾巴抵住她。她懒懒的笑:“少校,你跟我开玩笑?这些是你们十五个人的价格啦!至于那个人,本队长看上了,区区几门炮,我可不舍得换!” 旁边的大武等人闻言,面面相觑。 关维凌神色一僵,大概是没料到她如此无耻:“不行!他是重犯!” 许暮朝:“他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要押送他?” 关维凌默了一下,说:“我是司法部执行少校。他在前线策动队伍兵变,造成极大损失。由我押回帝都行刑。” 原来是这样,的确合情合理。听说人类军对背叛者一向毫不留情手段残忍。 “可我想留下他。”她做不舍表情。 “不行!”关维凌道,“我一定要带他回去。” 许暮朝为难的道:“既然你坚持……这样吧,你派个士兵回去,把赎金带回来的同时,也让你的司法部上司们,给这个男人开个价。如果价格合适,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关维凌怒瞪着她,脸上表情明显是两个字:无耻! 许暮朝敛了笑,面容一沉:“少校,委屈你们先到我营中做客。” 关维凌被兽兵押了下去。走了几步,他忽然转身,厉声问道:“你一个人类,为何与兽人为伍?种族的耻辱与荣耀,你已经抛之脑后了吗?” 许暮朝一怔,还没等她回话,周围的兽兵,尤其以大武为首,已经却爆发出一阵轰天的笑声。 关维凌不明原因,疑惑而愤怒的盯着许暮朝。 只有许暮朝没有笑。她骑着白虎走近,缓缓弯下腰,凑到关维凌耳边,语气轻快得有些怪异:“你说的对,人类,为什么会沦落到与兽人为伍?”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微凉的夜晚过后,又是炽烈的白天,兽军开着战利的车辆,行在回营的路上。 许暮朝交代完其他事项,跳上司令所在的囚车。 车厢中,他清醒着,依然一副沉静表情,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我放你下来。”她抽出腰间的激光佩刀,“嗤嗤”数声,那锁链应声而断。男人大约被囚禁太久,此时猛然失去倚仗,身子晃了几下摇摇欲坠。一旁早有兽兵上来,一把扶住他。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说话:“放了我,不怕我逃走?” 许暮朝有些怪异的看向他:“司令大人,你在跟我开玩笑?以我的兵力,你怎么逃得脱?”即使他是人类中的顶尖高手,二十只巨型兽也足以将他活捉十次!更何况她重兵在握。 男人沉默了一下,又问:“你打算如何对我?” “你们的恩怨我才不管……我只要赎金。”她摸摸头,笑了:“你很值钱,我很满意。” 男人看她一眼,不再说话。 天空的微光如此柔和,许暮朝走了几步,回头却见男人抬起手挡住了光,双眼微眯着,似有些不适。 倒是个可怜的人,很多天没见到阳光了?听说顾元帅心狠手辣城府至极,所以才能使人类达到近百年来最强盛的状态。即使这个男人位高权重至军团司令,在顾元帅手下闹兵变,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与她没有关系。她才不想惹上顾元帅,不过惹惹司法部还是敢的——听说人类机关十分官僚,没准儿关维凌的司法部上司,都不敢将丢失这个司令的事上报,灰溜溜的送来赎金就算了呢。 许暮朝兴致很好的朝男人挥了挥手,以示告别,走向兽军。 却听身后的,他沙哑低沉的声音,清清楚楚的说:“你不是人类。” 声音不大,却成功让许暮朝身形一顿。她缓缓回身,只见他的目光中,没有疑问,没有恐惧,也没有鄙夷。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许暮朝在晨光中,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淡黄的阳光笼罩着她全身,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眼光……不错嘛……”她的目光比阳光还要明亮坦荡,“我可从没说过,我是人类。” 是啊,如果只是一个人类女人,再聪明坚强友好无敌,也不能让以残忍强悍着称的兽人部队,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吧? 颓靡之夜 窗外的月色清朗寂静,年轻的士兵屏气凝神的挺立于台阶之下,心中怅然的想,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帝都的夜色了。 人类领地以北,是浩瀚的太平洋;以西,在漫长的丘陵战线上,与丧尸军团各踞一方。南部,越过漫漫山脉,是兽人聚集的平原城市。 帝都地处人类腹地,巍峨的高山绝壁,环绕保护。 元帅府邸位于帝都东部的天际岭,重兵防守,高不可攀。高大灰白的巨石建筑,肃穆庄严,与蓝天青山相映衬,圣洁清净。 一般底层士兵,一生中很难有机会亲眼见到威名赫赫的元帅。士兵从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顾元帅,居然是以被兽军放回、索要赎金的耻辱俘虏身份。 关维凌对许暮朝说了谎。他并非听命于司法部,他是顾元帅的心腹。怕许暮朝知道后患无穷,他不敢暴露身份。 但他不了解许暮朝,在她心里,敲诈官僚机关司法部,一定油水充足,也没太大风险,所以根本不给他还价的机会。如果她知道这回打劫,会惹上大陆人类最高统治者顾元帅,她或许连赎金也不敢要,找个借口让彼此下台,就会放他们回来。 用清晰却颤抖的声音将一路经历汇报完毕,士兵始终恭敬的低头。只在元帅踏入会客厅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抬头,匆匆瞥见湖蓝色军服映衬之下,元帅漠然的脸,比雪色的军官手套还要清寒素白几分。他恍惚的想,原来元帅如此年轻。 “人类女人?”元帅声音格外低沉清润,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士兵提起那晚,声音依然有些愤怒,“就是那个女人,早早制住了关少校。否则少校就有时间杀掉犯人,不至于落到兽军手中。” “一点兽人特征也没有?”元帅打断他的话。 “没有……”士兵疑惑而小心的说:“她确实是人类模样,我们也觉得很奇怪,兽人怎么可能让一个人类女人做队长?听说以前,女人落到他们手中都活不下来。” 士兵退了出去。元帅沉默半晌,对身旁侍官道:“照她说的准备赎金。至于犯人的赎金,告诉她,我需要考虑一下。” 一旁侍官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他’在兽人手中,只怕出什么变故,要不要尽快赎回……” 元帅冷笑道:“他既然已经脱身,如果要走,你以为兽人拦得住他?你以为我们还能抓他第二次?” 侍官忙点头,又问:“那个女人怎么办?” 元帅微微蹙眉:“待我忙完这段,派兵抓回来吧。让实验室解剖看看,到底是什么物种。” ———————————————————————————— 雌兽在兽人世界,是非常金贵的存在。 许暮朝全队上下仅二十只雌兽,每个都有权在队中,挑选多名强壮英俊的伴侣。许暮朝刚来时,她们对她并不友善。后来随着她战功积累,她们才勉强接纳她。 现在,许暮朝虽然威望很高,对母兽们也必须充分尊重。因为她们个个是雄兽兵的掌中宝。 所以,这天傍晚,当许暮朝看到竟有两条蛇形雌兽、三只目半兽人,破天荒的同时出现在自己房门口,她颇有些受宠若惊。 一看到她,雌兽们全部满脸堆笑,游走、爬行到她跟前,一只蛇形兽甚至盘上她的身体,气味熏得她发晕。许暮朝一向对雌蛇兽没有好感,觉得她们不太老实,她们往日对她也淡淡的。但此刻,那蛇兽却讨好的望着她:“队长大人,你好坏!” 许暮朝:“……” 半兽人性格温顺,只是腼腆的笑。另一只蛇兽三角眼亮晶晶,急切道:“大人,你带了个这么超级英俊的人类男人回来,可千万不要独享啊!” 人类男人?是说被关押在小楼一层的关维凌吗?他是长得不错,不过也没到超级英俊的地步。不过许暮朝想想也对,对比狰狞的雄兽们,人类男人的确俊朗许多。 她收了笑:“不行,关维凌少校是人类军官,要拿来换赎金的,不能动。” 蛇兽白她一眼:“大人,别装了!一楼的那些都一般般啦——我们说的是你房里的男人。” 许暮朝有点吃惊——她房里只有带回来的邋遢大胡子司令。 她昨天说看上了他,结果兽兵们还真将他带到她这一层的房间供她“享用”。想到他伤势很重,又关系重大,她就没阻拦。 但他绝不是许暮朝心中“超级英俊”的男人。此时想起他,首先映入她脑海的,还是那遍布伤痕灰土的身体,还有毛茸茸的老气横秋的络腮胡子。 不过,雌兽们可能正好喜欢粗犷的这一款。 “他?”许暮朝笑,“行,等他伤好,只要他愿意,你们可以自由的跟他……” 雌兽们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许暮朝脑海中浮现他和雌兽缠绵的画面,顿觉无语。 开门进去,性格温良善良的半兽老军医正好从客房走出来,忙认真的向她汇报。 “大人,他的伤口已经处理了,虽然很重,都不致命,休养些天就好。”老军医想了想,又说,“身体也清理干净了……不过还十分虚弱,大人你、你……” “我?我什么?”许暮朝没反应过来,望着老军医。 可老军医早听闻了传言,以为长官已忍得十分急切,这是在怪自己话太多了!他暗叹了口气,连忙唯唯诺诺的退出了房间。 这座小楼曾是某人类贵族的别墅,咖啡色精致小楼,只是外部遍布炮火的灰黑痕迹。许暮朝居住在三楼的巨大套间里。客房的门开着,她一眼便望见淡黄色夕阳光芒笼罩的大床上,那人盖着雪白的被子,一动不动。 大概没有比她更好的劫匪了。救他出来,还给他治伤。因为她心中始终把人类当同类,或多或少存了怜悯之心。哪怕是将他是个囚犯。 她浑身臭汗,径直到洗澡间,洗得清爽干净,换上凉快的睡衣。在沙发坐下,打开悬浮电视看新闻。 兽人频道依然是关于如何提高交/配受孕成功率的“群体实景授课”,她转至人类帝都频道——这是她让技术兵好不容易搜索到的信号——毕竟目前人与兽的世界,早已断了所有通信联络以防备彼此。 漂亮的女主播喜悦的报道了西方前线,人类大破丧尸军团、斩杀丧尸统帅的消息。人类取得阶段性胜利,战线甚至往西推进五十公里。 许暮朝诧异,丧尸最近这么不经打? 不过她其实期待这样的结果。虽然人类若取全胜,下一个就会全力对付兽人。但她想到当年丧尸令全城生灵涂炭的情景,还是希望人类获胜。 “人类,又胜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少了昨夜的沙哑,听起来竟有几分磁性动人。 她走进客房,顺手开了灯,答道:“小捷而已。” 他的脸原本埋在羽绒枕头里,此时缓缓偏过头来,直视许暮朝。他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希望哪一方胜?” 许暮朝看清他的脸,却怔住了。 眼前这人,真的是那个粗野的大胡子吗? 分明是个极英俊的年轻人,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灯光在他脸上投射柔和的光影,让许暮朝清楚看到,他的轮廓线条如此流畅饱满,容颜英朗逼人。尤其那双眼睛极黑极亮,就像漆黑沉亮的匕首,散发出沉静冰冷的光芒。 明明是青松般挺秀英俊的青年,哪里是粗犷沧桑的囚徒? 面对这样一个容貌极端出色、极端符合她审美观的男人,许暮朝的脑海里还未冒出任何念头,体内的欲望,已迅速集结了。 她脸色顿时一沉。 他同样注视着她。 对待男女之事,许暮朝只在高中有过短暂的暧昧暗恋,大学期间却从未遇到让自己心动的男孩。所以经验少得可怜。因此,此时她因突然冒出的欲望有些挫败烦躁,却并没注意到,青年也紧盯着她露在睡衣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 “你休息。”许暮朝低垂着头转身就走。他是她的囚犯,她却在他面前出过丑。那让她觉得耻辱,并且决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却听见身后的他,哑着嗓子仿佛自言自语:“身为半兽,压抑得很痛苦吧?” 或许是因为虚弱,他的声音有些倦怠,却平添低沉的蛊惑:“屈从于基因和本能,又有什么可耻?我对你也有欲望。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许暮朝回头望着他。 他说什么?他也有欲望,试一试? 热潮像巨浪般,一阵阵在许暮朝体内汹涌澎拜。对于他的提议,她第一反应是坚决拒绝。可看着他沉静目光,她却迟疑了。 欲望,会越来越强吧?这两天与人类男人接触,明显感觉到煎熬感越来越重,甚至偶尔有头晕眼花的感觉——这非常危险。 可她身边都是兽人,假如有一天,欲望无法控制,难道她要与兽人?眼前男人虽然来历不明,主动提出“试一试”肯定有其他图谋。可他至少是人类男人,并且在她控制之中。而且他说的有句话在理——她的欲望,是基因和本能驱使,要驾驭它们,或许疏胜于堵。 她,要不要真的试一试? 窗外的暮色,无边无际。时不时传来,悠长的兽鸣,更显兽人世界无边的冷旷苍凉。 然而许暮朝这个时候,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被子早被一团丢在床边地上。老军医的清洁做得很彻底,失去遮蔽的青年身体很干净。即使四肢和胸腹都缠着厚厚的绷带,依然无损其曲线的完美有力。 许暮朝漆黑双眸晦涩一片,低声对他说:“也许你会后悔自己的提议……” 戳、捏、摸…… 戳、捏、摸…… 戳、捏、摸…… 许暮朝跨坐在他身上,手指在他身上游走。指尖火一般滚烫。身体也有了熟悉的湿热肿胀感。同时,她也感觉到,他抵住她大腿内侧的某个部位,在逐渐肿大、肿大。这让她有些惊慌。 而他虽然一直没动,但她试探性的状态动作,维持足足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声音暗哑的问道:“你……难道没经验?” 许暮朝抬起红透的脸,没出声。她知道怎样才算做。可是即使就快疯掉,她还是下不了手,把他那个东西,塞进自己体内。 他忽然低低的笑了。许暮朝头晕脑胀,隐约觉得他的笑容竟带了几分自嘲的萧凉。 没待她细想,他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腰,压下来。脸和胸,贴近我。” “谁说我不会?”许暮朝嘴上强硬,行动却不自然。她颤巍巍的放低身子,照做。 光影半兽 她的睡衣下只有一条小内裤,只是微微沉□子,他的某处,就不再是抵住她的腿,而是正对她最隐秘的部位。隔着布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灼热粗壮。这对她来说,是非常陌生刺激危险的感觉。 而当她的胸贴近他,他微微侧头,冰凉而干涸的嘴唇,就轻轻贴上了她柔滑如玉的颈部。 之后,他的动作又冷静又粗野。冰凉的唇舌,一点点舔舐轻咬她的脖子,使得敏感的酥麻,一阵一阵的朝她袭来;于此同时,他的身体,隔着已经染湿的布料,一下又一下,很有耐心的轻戳她的隐秘。他虽然重伤不能太用力,但比许暮朝高大许多的身体,却以稳定而耐心的频率,缓缓摆动着。 脖子上和隐秘处的双重刺激如同煎熬,荒靡的肉体亲近的场面,让毫无经验的许暮朝几乎彻底沦陷…… 偏偏这时候,深深的悲哀和愤怒,不受控制的许暮朝的从心底升起…… 一个声音在问她:真的要这样吗?被兽的基因所主宰,彻底吞噬人性。像兽一样,有欲望就做?这男人是自己监下囚,投怀送抱必定抱有目的,而她就可以跟他各取所需吗? 她是人,她一定还是人。哪怕光影兽的基因已经进入她的身体,哪怕所有兽人都认定她是同类,她内心深处始终把自己当成人,而不是兽。 身体的感觉如此强烈,她的心却渐渐冷下去—— 就在此时,似乎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男人一改之前的浅尝即止,猛然发力,竟然连带着布料,一鼓作气挺进了一大截…… 忽如其来的异物感和刺痛,让许暮朝全身一颤;与此同时,脖子上突然传来锐痛,是他在预备进入她身体的同时,忍不住噬咬她的皮肤…… “停!” 银色金属墙壁在橘黄灯光的照射下,反射柔美的光泽,与房间内瞬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在最后关头,许暮朝如猎豹般敏捷的翻身跃起,落于床下。尽管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睡衣也几乎滑落,大半个雪白胸脯袒露在外,可她的双眼,却如同蒙上一层雪雾,无比清冷。 床上的青年维持着昂首挺进的姿态,那样子说不出的靡乱诱惑。但他的目光紧锁住她,眼神中头一次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你到底……是哪种半兽?” 哪种……半兽吗? 许暮朝下意识的抬头,目光越过他,看到巨大的落地玻璃上,自己清晰的倒影。 那个无比熟悉的纤细身体上,多了一双鲜红的巨大翅膀,正狰狞的展开着。每一次变身,背部的血肉骨骼隐隐有撕裂的剧痛。但也是这翅膀的存在,让任何飞行兽都无法追上她飞翔的速度;四肢的顶端,痒麻的触感已经消失,五指变得比任何高级合金都要尖锐,顶端瞬间滋生的长指甲是最锋利的武器。 而漆黑的双眸,已变成湖水般的幽蓝,鬼魅般细长上挑。目力的极限,轻易超越任何人和兽的极限。 刚刚,她生生压下极致的欲望。大约忍耐得太痛苦,兽的基因使得身体的防御机制自动运作,她不受控的变身了。 她静静收回目光,凝视着他,露出苦笑:“司令大人,奇怪吗?我也没见过跟我一样的兽人。我想,我或许算是……光影半兽吧。” 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她却如同旋风般,以人类肉眼根本不可分辨的速度,扑到他身上。 单手,钳住他的脖子:“为什么愿意和我做?有什么目的?”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伤不了她,亦不像愿意讨好她,那为何要投怀送抱? 他如此近距离面对半兽态的她,居然面不改色,淡淡说:“并不是只有兽人会受欲望煎熬。大概……我也想再次尝尝,释放的滋味。” 许暮朝摇头:“你在玩火!你一个人类,如果不是我克制住,你现在就真的跟我这个半兽做了……” 青年望着她,沉声道:“玩火的,是你。” 许暮朝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哪怕深入血脉骨骼中的基因。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 她松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客房。 许暮朝留人类男人过夜的事实,并不会让兽人们觉得不爽,反而倍感骄傲。因为征服是兽人的本性,队长大人跨界征服异性,这样的彪悍做法,很对兽人的胃口。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大武深入想象坚持禁欲多年的队长大人,在床上可能的撩人姿态后,在众兽怂恿之下,终于按耐不住跑去敲门:“队长,开门!报告!我要报告!” 他是真有情况汇报,不过并没有紧急到需要扰队长清梦的程度。 过了半阵,房门才自动打开。一身军装的许暮朝清清爽爽,拿着块帕子站在客厅擦脸,屋内只有清晨阳光的干净味道。客房的门静静的关着,丝毫没有大武想象中活色生香的艳丽景象。 “队长,爽不爽?”他不死心的问道。 许暮朝扔了帕子,骂道:“你能不能想点别的?我们什么都没做!” 大武失望的摇头:“队长你实在太变态了,三年不交/配,简直不像我们半兽的风格。” 许暮朝无语。 大武这才正色道:“对了,总统领发来讯息,让你去统领处。” 许暮朝微微一愣,两道乌眉立刻拧成一团——又是那个倒霉的总统领大人? 可这话她只敢腹诽,却不能在其他兽人面前说。总统领是兽人军团的最高统治者,直接领兵超过两万。许暮朝等其他十支大队类似军阀割据,但在兽族的集体利益前,必须听从总统领的命令。 现任总统领名号“图雷”,二十多岁的狮型半兽人,是曾经带领军团对抗人类统治、宣布兽族独立的伟大领袖“图雄”的独子,从亡父手中接过军团统治权不过五年。 图雷最大的特点,是热衷美色。他圈养了五十多位“美丽”的半兽人。甚至听说最近还迷上人类美少年。被他占有的人类,下场往往惨不忍睹。许暮朝怀疑,如果不是全体兽兵都对人类抱有抵触情绪,图雷搞不好早就投降人类过富贵闲王的生活了。 许暮朝避无可避,也与图雷见过几次。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他目露惊艳。但一直没做什么出格举动。所以还算相安无事。不过他的召见,尽量不去为妙。 看到她的脸色,大武顿时垮下脸:“大人,又让我去?每次你不去,我都被统领大人骂。” 许暮朝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也不说话。大武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垂头丧气的领命而去。 有点鸡婆的大武刚刚离开,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饿了。”许暮朝望着紧闭的客房房门,他倒直接得很。 “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饭。”她扬声说。 客房再无声响。 想起昨晚险些与他发生关系,许暮朝觉得,必须马上想到法子,对付体内的欲望。 神秘光影兽的基因,决定的欲望。 一百年前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许暮朝已经以最敏捷的反应,持刀一次又一次反攻。可是它实在太快太迅猛,在狭窄空间内,它的翅膀上不过被划了两道浅浅的伤口。而许暮朝遭受到它一次次猛烈撞击和啄食后,终于软在地上。 她清晰记得,阴暗的冷冻仓,自己无力的躺在冰冷血泊中的感觉。满地都是她的血,全身上下已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疼的她几近昏厥。 大概察觉到她的筋疲力尽,光影兽并不急于将她直接吃下肚。而是将她当做大餐美食,一点点啄食着她比男人柔嫩许多倍的皮肤。 濒死的剧痛,让许暮朝的意识也开始涣散。然而许暮朝之所以能在丧尸横行的时代生存下来,能杀掉比自己强壮敏捷数倍的丧尸,正因为她足够顽强,有时,顽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全身已经没有力量,她是快死的人了。大约也是这个原因,令聪明的光影兽,全心全意进餐,放松了警惕。 她却抬起了手臂,缓缓的,从埋头进食的光影兽头顶,举起了刀。 那是她最后力量的彻底爆发,克服着身体巨大的痛楚,以从未有过的迅猛速度,一刀狠狠插入光影兽的后脑。贯穿之后,直接插入她自己的腹部。 她将自己和光影兽,一起钉在了死亡的边缘。 司令的暗算 光影兽爆发出凄厉的嘶鸣,剧烈的扑腾挣扎。然而她将它钉得这么紧,它始终无法逃脱——挣扎越来越弱。 许暮朝看着光影兽慢慢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那碧蓝的大眼睛,流露出恐惧神色。 它也恐惧吗?许暮朝觉得自己死而无憾——她替自己报了仇。无论它是多么珍贵的物种,薛教授也不能再用它害其他人。一切就此终结, 这时,许暮朝却感觉到一股灼热力量,从刀尖,缓缓注入自己的身体。与此同时,光影兽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她恍惚看到它的眼神有些古怪,像人一样,恐惧中似乎又有些无奈。 突然,身体产生陌生的灼热感,简直痛得毁天灭地。她明明已经快要死了,却能清晰感觉到,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撕裂爆炸。 她终于支持不住,晕厥过去。再醒来时,已是百年后。 苏醒时,她看到全身完好无缺,恍惚怀疑与光影兽的缠斗,莫非是南柯一梦? 之后,遇到兽人军队。她以为兽人救她,只是好心,却在跟他们回营时,震惊的从金属墙壁的倒影上,模糊看到自己半人半兽的形态。 原来,他们当她是同类,所以才救下了她。 一开始,他们只是把她当成珍贵的雌兽。当晚,就有几十名雄兽,跑到她的房间,请求□。 是在混乱的追逐和躲闪中吧,她一拳击向企图压倒她的大武,大武摔出去几十米远,把整堵墙撞得粉碎——在众兽惊恐的目光中,她才骇然发现这具身体的力量已经苏醒——比任何兽人都要强大的力量。 只有一个合理解释——神秘的光影兽,以某种形式,侵蚀了她的身体,与她共存。 出乎意料,兽人们异常尊重强者。当他们发现任何一个兽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便送来军装,小号的,穿在她身上依然大得像被单——正式承认她不是用于繁殖的雌兽,而是一名强悍的战士。 她能够成为队长,兽人们首先认可的是她的战斗力,其次,是她这个人。她并未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其他兽人。不过如今,她的的确确是一只半兽,回不了人类世界。 —————————————————————— 小楼的二层南侧,是队长专用小餐厅。许暮朝刚踏进去,就看到大武抓着一块血肉淋漓的生猪肉,大口撕咬。炮兵兼厨子、狼型半兽人狼三,正专心致志在火上煎着鸡蛋和火腿。 “给我房间也送一份早餐。”许暮朝说,狼三点头,将食物放到许暮朝面前。 大武举着块生肥肉凑过来:“队长,真的不吃一点?” 许暮朝叉起火腿蛋,看也不看的摇头。 其实兽的欲望,不止男女之欲。刚开始一年,许暮朝看到任何活体动物,都有咬断脖子生吞活剥的冲动。 可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自己茹毛饮血。于是采取地狱般的训练方法——每天让大武抓着生肉在一旁大快朵颐,而她只能沉默的咽口水——到现在,她已经可以做到对生肉没什么冲动了。 不过大武依然不依不饶的叹道:“煎熟了多麻烦?队长,我还是那句,你很变态。” 许暮朝头也不抬的道:“假如战场上,你面前突然出现肥美的牛肉,你会怎样?” 大武想也不想:“扑上去!” 许暮朝鄙视的看着他:“如果那是敌人的陷阱呢?” 大武哑口无言,吃完后讪讪的起身,往统领处动身了。 许暮朝刚吃完,去送餐的狼三回来汇报了:“那个人类食欲不错,受了重伤,居然还吃得下肉。” 许暮朝不禁失笑,军旅中人,总是比一般人要粗糙顽强吧。话说回来,那男人于她,何尝不是一块肥美的生肉? 想到这里,许暮朝心中忽然一动,既然如此…… —————————————————— 这天傍晚,人类的赎金以极高的效率,送到了许暮朝跟前。 晚霞柔软而清丽,看着操场上一门门漆黑沉亮的激光炮,还有一箱箱崭新的子弹,许暮朝心情十分之好。 押送赎金的人类士兵代表,站在张牙舞爪的众兽群中,依然保持神色镇定,言辞清楚,倒让许暮朝刮目相看。一名半兽军官按许暮朝的授意上前接纳,她则站在远处。 却听那士兵一字一句道:“长官说,此次冲突纯属意外,交割赎金后,希望边境不再起冲突。不过,那名人类囚犯是重犯,他的赎金,长官还需要与司法部其他官员商量。” 半兽军官远远看过来,许暮朝点点头。她能理解对方的迟疑——为士兵支付赎金天经地义,可为一名犯了重罪的囚犯支付更高赎金,只怕官僚机构很难达成一致意见。不过正和她心意,她暂时不想放他走,还有别的用处。 被缴械的关维凌等十四名官兵,被带到的操场上。人类士兵看到他,即刻尊敬的行了军礼。他却忽然抬头,目光缓缓扫视过一周,精准的停在兽群外围的许暮朝身上。 许暮朝好整以暇的抄手与他对视——他的目光好像还在喷火。大概还为自己被女人所骗,耿耿于怀。 “少校,这是我们队长送给你的特产。”半兽军官厚着脸皮,笑着将一个大袋子递给关维凌,里面塞满南边特产水果、半兽人用兽骨制作的锋利刀具。 原本脸绷得像木头的关维凌,难免露出诧异神色——这些东西虽不昂贵,在战争年代,却十分难得。兽族的刀具,甚至一度成为帝都贵族们追求的奢侈品。她为什么要送这些有用没用的给他? “队长说,战场之上,立场不同身不由己,她十分抱歉。但她很欣赏你,希望将来跟你还是朋友。”半兽军官压低声音道。 耿直少校的目光,顿时变得有点复杂。 远处的许暮朝看到少校的神色,觉得有些满意。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关维凌为人不错,将来或许前途无量。虽然他可能对她心怀恨意,但她敲完竹杠后,还是要厚着脸皮向他示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知兽人和人类将来会不会斗得你死我活,但以他之前的态度和性格,说不定对她还会手下留情。 ———————————————————————— 夜幕渐深,耕种或练兵一整日的兽兵们,都进入了梦乡。许暮朝穿着睡衣,走入客房。 她的目的很明确——如果说每个男人,都是一盘让她垂涎的肉。那么这个英俊到极致的青年人,无疑是一盘绝世好肉。所以她打算继续采用以前的老法子,用他训练自己的耐力,直至免疫。 “司令大人,他们舍不得赎金。”许暮朝说,“你这些天归我。” 他睁开眼,静静看着她。 微蓝的细肩带挂在洁净光滑的肩头,纤细的脖子上还有些许水珠流淌,衬得她的皮肤莹白如玉、滑若绸缎。竟有几分婉约静美、楚楚动人的味道。 可那漆黑弯眉下,两点清眸如泓,隐隐透出得意的笑。即刻让人联想到一个成语——心怀鬼胎。 身居司令之职,他有过不少女人,却从来不记得她们的脸。仅有的模糊印象,是柔弱的她们,在他身下发出的喘息、尖叫和苦苦哀求。 可这个突然出现在囚车里,将他从重伤昏迷吵醒,然后掳走他的女人,却让他一直十分无语。她的出现,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她却不知道。 “你想怎样?”他挑眉问道。 果然,玉脂般润白的纤细手臂揭开床单,用淡定的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今晚开始,我们一起睡。” 司令并不因身体忽然暴露而慌张,反而是她脸上泛起红晕。但她神色还是镇定自若,在他身旁躺下。他盯着她散落在他肩头的黑色长发,淡淡道:“想不到,我竟然沦落到,被一个半兽女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听到他略带自嘲的话,却令许暮朝失笑。 “放心,只是睡在一起。”因今天收了大额赎金,许暮朝还保持着好心情,清脆道,“我说过不动你就不动你。” 他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他索性不再问,静观其变。 关了灯,室内暗下来。窗外,欲求不满的雄兽,于旷野中发出低低的哀怨的兽鸣。男人一直静静躺着,许暮朝却翻来覆去,浑身大汗。即使什么也不做,欲望也在折磨她的身体和精神,她不得不让自己分散注意力。 “你为什么要兵变?”她低声问道,声音有点颤。 黑暗中,司令沉默了一会儿。许暮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见他缓慢的声音如同夜色清冷:“因为曾经,身在地狱。” 许暮朝吃了一惊,下意识仰头望向他。目光越过他宽厚结实的肩部线条,黯淡月光下,青年的脸异常平静而英俊。惟有墨色的眼中,有月光一样冷寂的光芒。 “什么意思?”许暮朝问道。 他却没再答话,闭上了双眼。 许暮朝不由得泛起很多联想——到底有什么,能让一个人类司令觉得自己身在地狱? 仕途不顺?看他生性旷达,不像是会那么在意这个的人;奸人所害?可他骨子里似乎十分傲慢强悍,如果真有人害他,他更可能是奋起直扑吧? 除非害他的人,是他绝无可能战胜的人。 莫非是凌驾于各大军团之上的……顾元帅?许暮朝又看了看夜色中他浮雕般英俊的脸庞,却也没有追问了。 “我全名许暮朝,你叫什么?”她说出自己的名字以示坦诚——她百年前的名字,没有任何价值,可她要打探一个人类司令的履历,轻而易举。 他缓缓睁开眼,说:“暮朝,很人类的名字。”他若有所思的道:“沈墨初。” 许暮朝有点惊讶,他居然有个这么文雅的名字。她重复他的评价:“墨初,也是很人类的名字。” 夜色中,他的双眼忽然闪过淡淡的柔和光彩:“是我母亲取的名字,她是小学教师。我父亲是警察,一直嫌这个名字太柔弱。” 许暮朝闻言,心情也黯淡下来。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当年丧尸病毒一爆发,她就致电家里,让父母亲友进深山避难。如今她被冰冻百年,无论父母当年是否躲过丧尸灾难,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 她想起做消防员的父亲爽朗的笑容,也想起默默放弃大城市丰厚薪水发展,回到家乡只为与父亲厮守的、内向而温柔的母亲。心中微微的疼痛。 “沈墨初,晚安。”她低声道。而沈墨初在她身侧,静静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许暮朝比人类缓慢一半的呼吸节奏,平稳清晰。沈墨初睁开了眼。 他慢慢侧身,右手轻若无物的覆上她纤细的脖子。触手传来温热柔滑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只需微微用力,就能扭断她的脖子——那么,她为什么放心整夜躺在他身旁? 他正要收回手,却在同一瞬间,黑暗的空气中,骤然有劲风,惊雷般袭向他的胸膛!他忍着伤口的痛,艰难而快速的侧身,堪堪躲过那无形的冲击波。 然而那无形的力道太强,他的右胳膊被劲风撞上一小块,剧烈的锐痛传来。他沉默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抬头望去,许暮朝背后,不知何时生出厚重的翅膀,缓缓的、饱含力量的张开,仿佛在向他宣称自己对许暮朝的保护权。 而许暮朝一直闭着眼熟睡,脸庞四肢,依然是人类模样。 沈墨初慢慢平躺下,轻轻按住自己受伤的胳膊。 原来如此,难怪她有恃无恐。她怎么会让自己陷于危险中?只因为她的身体,足以防御任何偷袭。 可是,要多么优秀、多么高等级的兽的基因,才能在整个身体和意识都陷入沉睡时,单独的器官,还拥有强大的防御的意识和能力? —————————————— 第二天,许暮朝才双眼浮肿的起床。沈墨初紧闭双眼,似乎还在沉睡。许暮朝感觉这一晚虽极其折磨,但对欲望的控制力明显有进步——到早晨时,她已经可以听着他平稳的气息,保持十分平静的心情。 刚在餐厅坐下,就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昨天奉命赶去统领处的大武,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 “这么快?”她问。统领处与营地不近,不过骑上极电摩托,一天也能勉强往返。可这么雷厉风行,不像大武的风格。 大武肌肉纠结的狮型脸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队、队长!总统领大人来了!” 许暮朝差点被嘴里的粥呛到。 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一个格外亲切低沉的声音,从大武身后传来:“暮朝,好久不见。” 即使天不怕地不怕如许暮朝,听到这个声音,也禁不住全身一麻。 绝世少年 淡蓝灯光倾泻下来,薄薄的轻纱随风飘起,整间屋子笼罩着迷离的光影。 轻纱背后,高达两米的粗壮雄性,从背后搂住吊在半空那人纤细的腰,双掌将那人的臀部抬得很高,狠狠的、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屋内满是荼靡气味,说明这场面已反复持续一段时间。 站在轻纱外,许暮朝神色如常,大武睁大眼睛面红耳赤的观看。 这样的观摩,无声的持续了约莫十多分钟,忽听那粗壮雄性爆发出长长的嘶鸣,颤抖着高高的仰起了头颅,明显得到极致的释放;而他怀中那人,保持被绳索吊起的大字型姿势,悄无声息,仿佛已经死去。 过了一会儿,低沉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忽然来了兴致,让你们久等。” 许暮朝抬头,便见狮头人身、肌肉遒劲的图雷,穿着白色长袍走了出来。客观说来,图雷是一名英朗的半兽人,五官端正,体格健壮。只是他的好色实在无法令许暮朝恭维。 而他身后,轻纱飘起,恍惚可见一具雪白修长的人类身躯,无力的挂在绳索上。从许暮朝的角度,猛然瞥见一张素白精致的侧脸,少年长睫紧闭,好像初春的雪,晶莹寒白,与这一室荒靡格格不入。 轻纱很快飘落,挡住许暮朝的视线。这样的情景,勾不起许暮朝半点欲望,反而让她有点不是滋味。然而她脸上却是最真诚的笑容:“总统领,欢迎你。” 图雷的目光慵懒而深沉,肆无忌惮将许暮朝从头打量到脚,金黄色兽眸中,逐渐泛起笑意。 他在沙发上坐下:“许队长,你还未见过我的参谋长吧?”许暮朝忙道是。早听说半年前,图雷不知从哪儿找来个参谋长,十分神秘,很受他重用。 图雷笑了笑:“肖克,出来吧,见见我们兽族最美的队长。” 脚步声响起,一男人从内间走了出来,面容消瘦五官寡淡——居然是个人类。 肖克看了许暮朝几眼就坐下,他的目光极静极冷,让许暮朝略有些不舒服。 许暮朝简要向图雷汇报大半年来,第五大队的情况。当介绍到粮食生产时,肖克忽然打断她对图雷道:“大人,我想去实地看看粮食。” 许暮朝点头:“稍后我可以带你去……” “我想现在就去看……”肖克淡淡说,“许队长尚未汇报完,不如就由武副队长带我去吧。” 大武看一眼许暮朝,许暮朝笑:“统领要不要一起?可以边看农场,边向您汇报其他情况,另外本队的几名雌兽……” 图雷似笑非笑的盯着许暮朝:“我……一会儿还要跟我的宠物再来几次。许队长,你就留在这里汇报吧。” 他们一走,图雷更加舒展的靠在沙发上,双腿张开。袍子堪堪遮住大腿根部。许暮朝目不斜视,继续汇报。只是心中暗暗奇怪——图雷整个人的状态有些变化,虽然以前他看许暮朝的目光也有些过于热情,但碍于统领的面子,和她的实力,从不像今天这样,有些嚣张。 她继续毫无感情的汇报,图雷却忽然出声打断:“你还是这么诱人。” 许暮朝话语一顿。 他慢慢道:“做我的雌兽吧,整个兽族,还有比我更好的伴侣和主人吗?如果你表现不错,我可以让你做统领夫人。” 屋内静下来。 “大人,您真会开玩笑。”许暮朝对无聊的建议没什么耐性,但她还是笑着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图雷忽然站起来,高大而暴露的身躯,瞬间逼近许暮朝纤细的身影,“你要拒绝总统领吗?” 他忽然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将许暮朝搂在怀中。而他刚得到宣泄的器官,瞬间又高昂,恰恰抵在许暮朝的双/峰之间。粗黑的手指捏住她的脸,道:“对你,我已经忍了三年……” 许暮朝在他臂膀中,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只是静静道:“大人,一个只会叫床的雌兽,还是一个能征善战的队长,您只能选择一种。” 图雷脸色一沉,盯了她几秒钟,才道:“如果,我就要你专心伺候我呢?” 许暮朝深吸一口气,赤黑眼眸坚定而毫不畏惧:“只怕我手下五千士兵,不能同意。” 图雷的眸中闪过怒意,却最终压抑下去。他松开手,笑了:“你不必紧张,可以再考虑几天。” 许暮朝露出笑容,点头。然而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考虑的?他不过找个台阶,让彼此下台而已。 许暮朝正要告退,他却忽的脱掉袍子,露出粗黑健壮的全身,隐隐带着几分怒意道:“我的火,只能再找小宠物消一消了。” 他没再看许暮朝,而是掀开轻纱走了进去,许暮朝瞥见纱后那人雪白美好的身躯,似乎微微的一颤。 许暮朝自身难保,立刻退出了房间。 之后两天,图雷没有再单独召见过许暮朝,更没提这件事。他和参谋长时不时在营地里参观,看望各级军官士兵,倒真像是个爽朗正直的长官。只是不知许暮朝一直在想,图雷来这一趟,到底有什么目的?自己除了一具身躯,还有什么值得觊觎的呢? 晚上,许暮朝不敢放松,在房间周围加强警戒,才放心的在沈墨初身旁躺下。 “这几天你小心。”许暮朝说,“如果有人敲门,不要开门;如果有人为难,要立刻让狼三来找我。” 沈墨初伤已好了不少,靠坐在床上,闻言望着她。 “我们总统领来了。他最近喜欢漂亮的人类男人。”许暮朝说,“如果你不想成为他的宠物。” 沈墨初目光冷下来:“无耻。” 许暮朝点头:“我知道。” 虽然他骂的是图雷,但兽族总统领这个癖好,还是令身为属下的她,也十分鄙视。 一起“睡”了几天,许暮朝现在只有轻微的冲动,免疫力提高不少。这晚关了灯,她照旧静静躺在他身旁。他忽然一个转身,胳膊拦腰抱住了她。 “你干什么?”许暮朝警惕道。 之前两人只是躺在一起,绝无肌肤之亲。今天他却忽然将她搂住,这让许暮朝的身体瞬间有了反应。 沈墨初淡淡道:“你不是要用我练习抵抗欲望吗?” 许暮朝一顿,说:“是。” 她的意图如此明显,猜到也不足为奇。 他不做声了。 许暮朝有点吃不准——他的意思是帮她训练?所以更加亲近? 不过她没有再追问——他的主动拥抱他的气息,令她必须全神贯注的收敛心神,他若再有任何进一步接触,对她来说将是更严酷的煎熬。好在他没有再动弹了。 她躺在他半个怀抱里,像僵尸般一动不动。他身上清爽的男人味,瞬间将她笼罩。结实的胳膊就在她腰间,呼吸就喷在她的脸颊上。 而沈墨初的心跳亦不可抑制的加快。他清楚感觉到怀中女孩的颤抖,还有她急促的心跳脉搏。 银白月光下,她并无白天的强悍自信,反而显得有些柔弱。雪白纤细的脖子就在他怀中,伸手可及。大约忍得太厉害,她的额头静静流落细细的汗珠。紧接着,她背后缓缓展开鲜红的翅膀。 那翅膀扬起,又放下,扬起,又放下,动作不断重复——这向他清晰展示着,她体内正涌起一次又一次强烈的冲动,而她又如何一次次抵抗控制着。 “半兽女人。”沈墨初盯着她散落在他肩头的黑发,“或许你是对的,基因,真的是可以战胜的。” 她没有睁开眼,深呼吸几次后,低声道:“沈墨初,有一句古话送给你,叫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沈墨初静了片刻,说:“我知道这句话,只是有一段时间,忘记了。”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过了几天,许暮朝正在营地跟几只变异虎玩摔跤,厨子狼三屁滚尿流的跑来:“大人!近卫军到你楼里抢人!” 许暮朝霍的站起来。近卫军直属图雷,负责他的安全。 狼三飞快道:“大武带人正拦着他们!” 许暮朝这下怒了:“是谁想死居然出卖我?不是告诉全队禁口吗?”她的士兵一向最忠诚!难道有人不守军令? 先调二十只半兽彻底阻住近卫军,许暮朝则匆匆赶往图雷下榻的雌兽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只蛇形雌兽一脸满足的摇曳而出。 看到许暮朝,她们低头行礼,一只还不忘对她耳语:“大人,恭喜哦,总统领大人好像对你养的人类男人很感兴趣呢!” 许暮朝:“……” 原来如此,是她们。她知道她们没有恶意,在她们心中能被总统领看上,大概是很荣耀的事情。 只是她却无法接受将沈墨初送到图雷手中。一是相处下来,她直觉沈墨初是条汉子,如无必要,她实在不想将他送给图雷;二是人类还会为他送来大额赎金,平白落在图雷手中,她不甘心。 有近卫军伸手想挡许暮朝,她二话不说,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过去,打得他们惊惶倒退。许暮朝推门进入。 房间中,图雷站在正中央的地毯上,看到许暮朝,竟不吃惊,而是笑道:“许,怎么有空找我?” 许暮朝还没答话,他却扔下手中锋利的合金长鞭,单手抓起匍匐在地上□的少年:“来,请你鉴赏我的珍藏——曾经令我最痴迷的宠物。” 正是前几天被他吊着的少年。雪白的长腿上满是鞭痕,背部更遍布噬咬的痕迹。就好像一片无比洁白的美玉,被人用尖刀划出一道道丑陋缺口。 然而此时少年竟然是清醒的,缓缓抬起了头。许暮朝心中一震。 清黑的眉眼如同工笔勾勒,洁净的容颜仿若一轮皎洁莹白的新月,瞬间照亮整个昏暗的房间,俊美无暇、精秀璀璨。 看着那张脸,许暮朝只觉得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无声的惊心动魄。 他有些恍惚的看一眼许暮朝,便垂下了头。 这一眼,只看得许暮朝心中一堵。 图雷粗壮的大腿踩在少年腰上,似笑非笑看着许暮朝:“我对他腻了。用他,换你的人类男人,如何?” 唇舌之间 许暮朝沉默片刻,笑了:“大人,就算要换人,在我的辖区直接抢,士兵会以为大人强取豪夺。” 图雷盯着她:“强取豪夺,我喜欢这个词。只是人类,又不是你的伴侣,有什么关系?” 许暮朝说:“当然不是伴侣。” “那就换吧!”图雷忽然一脚踢在少年腰腹间,少年闷哼一声,滚到许暮朝脚下,保持着无力匍匐的姿势。 许暮朝看他一眼,神色不变。 少年无疑是极可怜的,图雷对他的态度,令她心里一阵恶心。可要她再送一个沈墨初,再去经历这个少年经历过的事,让她觉得更加恶心。 更何况,他是司令,很值钱。 “君子不夺人所好。与大人完美的宠物相比,我那个差了好几个档次。只怕换了大人要后悔的。” “完美?”图雷目光滑过少年的身体,露出一丝恨意,“这个宠物被我从战场俘虏,多年来试图刺杀过我十几次。若不是还有兴趣,我早就拿他喂狗……听说你那个人类,是个强壮英俊的青年,我很感兴趣。” 地上粉雕玉琢的少年还是低垂着头,许暮朝低头看他一眼,说:“只是……” 图雷敛了笑:“你自己拒绝我的好意也就算了,传出去我堂堂总统领要一个人类俘虏还被拒绝,你许队长可真有面子!” 许暮朝听到“俘虏”两字,心中一动,道:“大人,你误会了,并非我舍不得。只不过他是重要俘虏,将来还要换取赎金。如果出了差错,只怕人类军会因此挑起战争。” 图雷一向不愿与强大的人类正面冲突,此时闻言,却忽然笑了:“人类有什么可惧怕的?我们兽人何时惧怕过人类?” “……”他口气如此狂妄,令许暮朝微微吃惊。难道他找了别的靠山?难道他跟丧尸结盟? 正在此时,房门外一阵嘈杂声。图雷皱眉:“什么事?” 身着金色近卫军军服的半兽军官冲了进来,手里正揪着另一只半兽——却是大武。 “总统领大人,他们竟敢阻止我们抓人!”近卫军官吼道。 大武看一眼许暮朝,立刻有了底气,挣脱那军官的手臂,躲到许暮朝身后,大声嚷道:“那是我们队长香喷喷的闺房,怎么能让你们一群臭烘烘的家伙闯进去!” “你!”近卫军官火冒三丈。 “住手!”图雷望着许暮朝笑,“不用去抓了,许队长正准备把人类囚犯交给我处置。武副队长,你没有异议吧?” 大武不敢做声,低头望见趴在地上的少年,有点震惊。 许暮朝沉默着。图雷则似笑非笑盯着许暮朝,脸上的怒气却在凝聚。 大武见陷入僵持,扯扯许暮朝的衣袖,压低声音:“队长,只是个人类……犯不着为他得罪总统领……” 许暮朝心中一震,是了,连大武都这么认为。如果自己坚持不交出沈墨初,只怕所有兽人都觉得自己过于维护,偏向人类吧?毕竟他们一直都以为,她只是把沈墨初当做和这个少年一样的宠物而已! 许暮朝抬头,笑了:“好的,大人,我会将他交给你。” 图雷满意的露出笑意。 许暮朝又道:“不过他受了重伤,现在不能移动。过几天,我再给你送来。” —————————————— 与南部平原的苍凉寂静不同,西北部大峡谷在重重暮色中,愈发显得雄壮高旷。皴裂的深红色峡谷土壤,与天际的晚霞仿佛连为一体,触目所及,血色无边。 身着湖蓝色元帅服的年轻军官,负手站在装备激光炮和重力脉冲导弹的坦克中,周围是身穿蓝色军服的精英士兵,操纵着数百中型黑色机甲重重保护。 视野前方,峡谷西侧,硝烟四起,漫天烟尘,战线茫茫无边。 人类黑色坦克部队,沿着丘陵节节推进,远远望去,如同死神狰狞的张牙舞爪。而素以凶悍残忍着称的黑色丧尸军团,正被逼得节节败退。 侍官轻手轻脚的走近,只觉得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肃穆的黑、蓝、红颜色。唯有元帅沉静的脸,肃白线条犹如干净的冬雪,望上一眼,就有些冰寒彻骨,令人不可直视。 “元帅,帝都传来消息,关少校已安全返回。”侍官躬身道。 顾元帅闻言,神色不变,只是望着前方淡淡道:“按照计划,五天之后,丧尸将被逼进包围圈。三年之内,丧尸军团不能与我军正面抗衡。” “这里的胜负再无悬念。”顾元帅目光向东,似乎越过万里之遥:“人类与兽人已有了多年和平。或许该找个机会,试探他们的实力和胆量了。” —————————————————————————— 同样的暮色,笼罩在南部平原上空,只是青色的天空,比北方清朗寂静许多。 许暮朝回到房间时,沈墨初正披着衣服坐在窗前,寂静的侧脸仿佛被暮光镀上一层薄薄的金黄,浮雕般生动英俊。许暮朝不禁愣了片刻。 “什么时候把我交出去?”沈墨初扶着窗台站起来,神色十分平淡,仿佛一点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许暮朝之前以为他多少会有点慌乱,毕竟若真的成了兽族宠物,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和灾难。可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许暮朝点点头,将手上的军用背包扔在沙发上,一脸无情的道:“你倒也理智。三天后,我就会将你献给总统领。” 然而他依然神色冷淡。 许暮朝这下知道,他是真的不怕。可他一个人类,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莫非他立志寻死? 答应图雷的时候,许暮朝就没打算真的交出沈墨初。 就算她交出沈墨初,图雷就一定对她满意吗?他的性格决定了一切,她自己拒绝过他,不管怎么补救,他始终会介怀。而且,他在她的地盘公开抢人,她这次若是让步,今后只怕更加没有话语权。 而图雷房中,那人类少年的惨状,这几天始终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阻止不了,至少不能纵容。 她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今晚,我的人类囚犯……很可能会趁我睡着时逃跑。” 沈墨初静静看着她,听她继续说道:“他偷拿了我的军用背包,里面有食物、水和防身武器。他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能否逃出去,完全看运气。西南方向守卫薄弱,不过囚犯应该不知道。” “然后呢……我的手下,会在东南方向发现一具人类尸体,面目已经损坏,经判断就是那名逃犯。人死不能复生,所以兽族总统领和人类司法部,大可以瓜分这具尸体。” 一席话利落的讲完,许暮朝从橱柜拿出瓶营养水,咕噜咕噜喝下,将空瓶子一扔,舒服的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望着沈墨初。 “为什么?”沈墨初漆黑双眸如寒星,逼视着她。 她抄手看着他:“我不是对你心软,只是不想玷污军人的尊严。你说过的,你曾经身在地狱,再把你送进地狱一次——这种事,还是算了。” 她说的是真心话,无论真假,沈墨初说自己曾经身在地狱这话,还是有些打动她。 沈墨初猛然挑眉看着她。 她又说:“当然,如果你们人类早早把赎金送来,我一定毫不犹豫交出去。不过如今我自身难保,赎金大概等不到了。可惜了。” 室内安静下来,沈墨初盯着她,目光复杂难辨。 许暮朝摆摆手:“不必感动。你将来要是有机会报答我,我也是十分欢迎的。” “好。”他简短的说了一个字。 许暮朝并不指望他真的能报答,点头:“保重。” 夜色更深,兽族平原有一种低旷荒凉的寂静。 今晚是沈墨初在这里最后一个晚上,抵抗欲望的训练到此为止。许暮朝回自己房间躺下,身旁少了他熟悉的冰冷气息,没来由觉得房间有一丝空旷。她心中不禁失笑——居然也养成了习惯。 凌晨,她睡得正熟,卧室的门被推开。她立刻睁眼一看,那个熟悉的英挺身影站在门口。 “既然囚犯今晚会逃亡……”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柔和,“他离开之前,更彻底的帮你训练最后一次。” 许暮朝不知道,两人身上的衣物,是何时被他脱掉的。她也不知道,原来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如此好,野豹般的躯体,轻而易举将她压在床上——当然,她并没有做出实质性反抗。否则即便是顶尖人类高手,也无法与她匹敌。 她以为他只是会抱着她,因此全部注意力都拿来收敛心神平心静气。却没料到等她反应过去,他已经攻城略地。 许暮朝早已无法抑制的变身半兽,可连往日充满力量的翅膀,此时也耷拉在洁白的床铺上。他冰冷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的柔软温热。低着头,一点点舔舐亲吻,从她的额头往下,每一寸皮肤……至胸部时,她想要推开,却被他捏住手腕压在身侧。 “放松,不会对你做什么。”他说,“只是训练而已。” 许暮朝的脸乃至整个身躯,都染上彻底的粉红色。而他不依不饶,一路往下,路过她的私密处时,竟然不避不让,深入舔舐,动作又粗野又温柔。许暮朝全身都在颤抖,还没来得及推开他,身体就在强烈刺激下,完成从冲动到激昂到冲刺到巅峰释放的完整过程。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她剧烈颤抖着,双腿既想紧紧夹住他,又想把他狠狠踢开。他却只是温柔的握住她的双腿,轻轻抚摸。而他的呼吸,居然也是前所未有的急促。 颤栗感持续很久才过去,许暮朝抬腿就踢,却被他敏捷的抓住脚踝。 她低头,只见他的黑色短发,深埋在她腿间。“别乱动。”他说,“你已经得到释放,我还没有!” 许暮朝立刻不动了。她的脑子一片糊涂,生平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唇舌间释放,如此突然,如此荒靡,如此……舒服。这感觉让她耻辱,却又惊奇。 而他也跟平时不同。比起平日的沉静清冷,今晚的他,似乎多了几分霸道和自信——是因为要走了吗? 过了半阵,待两人呼吸都平稳下来,他才静静的抬起了头。他的唇在月光下暗暗的湿润着,眸色如黑色火焰:“今后,如果有男人同样主动对你,相信你也能抵抗。” 我要发飙 第五大队基地范围外,是街道和居民区。此时正是凌晨三点半,街上一只兽也没有。黯淡月光下,却有一个兽族士兵的身影,贴着路旁的阴影,如鬼魅般,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穿行。 他身后还背着包,帽檐压得很低,却能看到属于人类的下巴轮廓线条。 前方是一处关卡,几辆重型装甲车上,车灯明亮,兽兵影影绰绰。 这是离开兽营势力范围最后一道大关卡。再往外,只有零散兽兵队巡逻,要避开相对容易。沈墨初又将帽檐压得更低,慢慢逼近关卡,正要出手,却听到有人在交谈。 “队长大人有病啊!半夜调我们姐妹过来守关卡。”一个声音道。 另一个声音答道:“就是就是!我早觉得她不喜欢我们。人家哪能守什么关卡啊?” “一定是嫉妒总统领大人喜欢我们蛇族……” “哎,去跟那边的守兵玩玩吧,反正外面还有巡逻队,大半夜也不会有人过来啦……” …… 声音似乎远了些,沈墨初悄悄抬头望去,两只蛇形兽正兴高采烈的游曵向旁边一条巷道上的巨型兽。关卡的一侧,寂静无人,任君通行。 他的嘴角渐渐弯起,悄无声息的纵身跃过装甲车,离开关卡。 一路西南,沈墨初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躲过巡逻队,潜入一条隐蔽的小巷。兽军基地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被高楼大厦所阻,看不见踪迹。再前行两公里左右,便能离开兽军势力范围。 他从背包中拿出瓶营养水。想起许暮朝之前牛饮的模样,微微一笑。 就在此时,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埋伏。 沈墨初并未夺路而逃,而是将水瓶放回背包,抄手原地站定。不一会儿,小巷前后,闪现许多高大的身影,瞬间封住了来去的路。 那是十只半兽人,十只巨型兽,穿着金黄色军服,扛着重型武器,于夜色中沉默而嚣张的逼近。昨晚企图抢人的近卫军军官,从群兽中走了出来。 “多亏参谋长,识破许队长的奸计,让我们在相反的方向等候。”他笑得冷酷无情,“人类啊,乖乖跟我们走吧。” 沈墨初没吭声,只是脱下帽子,扔到地上,露出一头黑色短发和麦色的脸。他挽起了袖子,露出半截结实胳膊。不过与兽人相比,他简直算得上纤细。 近卫军官看到他蓄势待发的动作,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居然想抵抗? 然而沈墨初动作自顾自的继续。他解下背包,径自低头找了块干净的土地,将包放在上面。近卫军官听到他自言自语:“虽然没什么用,不过是她所赠,干干净净的好。” 这时,他才抬头,淡淡看向兽人们。 近卫军官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兽人们兴奋不已,朝沈墨初扑去! 近卫军官充满自信——从来没有人类,能以一己之力战胜二十兽人。即使是兽族第一高手许暮朝,也要颇费些气力才能将他们打倒。或许整个大陆,只有传说中超越人类极限的顾元帅,才能轻易取胜。 而这个男人,活捉他,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可在兽人的团团包围中,近卫军官却意外的看到,青年男人英俊的脸上,忽然浮现极浅的笑容。 他的笑容如此冰冷而傲慢,他的容颜在夜色中隐隐透着青黑肃杀的气息,仿佛完全无视眼前强大敌人的存在。 近卫军官,忽然感到莫名的不安。 —————————————— 天明时分。 图雷僵硬的坐在沙发上,面色又惊又怒。 前来报信的近卫军士兵见势不妙,匆匆告退。参谋长肖克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大人,许暮朝不可不除。” “你认为是她杀了二十近卫军?不太可能吧……”图雷声音有点颤,这女人虽然顽固,但一直还算忠心,难道会为人类男人杀同类? 肖克轻叹一声:“大人,我知道你仁慈。可刚刚已经证实,二十近卫军横尸边境。他们是为了堵截那人类而去,除了许暮朝,还有谁能在不惊动边防巡逻队的情况下,杀死他们呢?难道会是那个人类吗?” 图雷闻言面上怒色更重,他也觉得只有肖克的推断可靠。可他仍有些犹豫:“除掉她?她声望很高……” “大人!”肖克厉声说,“人类有句话,叫做养虎为患啊!何况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取她兵权吗?” 图雷面色变了又变,终于狠下心点点头:“杀!”又看向肖克,“只是她战斗力超群,士兵又服她,怎么杀?” 肖克闻言,也陷入沉思。他在屋内踱了几圈,忽然露出笑容:“大人,我有一个办法。您最近,不是正有一个棘手的任务,需要人去完成吗?不如就让许暮朝去?” “你是说……”图雷怔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 肖克走上前,又与他耳语一番,只听得他连连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末了,图雷忽然想起一事,看向内间无声躺在地上的人类少年,狠狠道:“把他也送去!胆敢刺杀主人,我要让他也生不如死。” 肖克笑道:“大人舍得?” 图雷目光掠过少年精致的容颜和身体,露出有些兴奋的笑:“有什么舍不得的?光是想想他和许暮朝将要面临的命运,就让我十分兴奋。” 天亮时,许暮朝放下心来。 没有收到边防军抓获人类的消息,统领营地也没有人类被抓回来。说明他应该安全离开了。她发也不梳脸也不洗,蓬头垢面闯入图雷营地。 “大人!那个可恶的人类,趁我睡着逃跑了!”许暮朝悲愤道,同时做好准备迎接图雷的怒火。 出乎意料的是,图雷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惋惜了一阵,表示不怪罪许暮朝,便让她退下了。 许暮朝很敏锐的预感到自己要出事了。 沈墨初明摆着是她放的,以图雷的心胸,不会善罢甘休。可图雷表现得一点也不惊讶,甚至也不生气。这实在太不正常。 许暮朝只得倍加小心翼翼,出入都与队中最强悍的士兵相伴。她知道图雷不能为一个人类正面对付她,就怕他使阴招。 可过了几天,图雷却忽然将第五大队全体将士集中起来,宣布了一项出人意料的人事任命。这个任命,让许暮朝十分疑惑。 图雷公开任命她为兽军“副统领”。这是从未有过的职位,听起来很牛,却没有明确职责。兽兵们不管那么多,他们为许暮朝的升迁而狂欢了整整一夜。可许暮朝却愁坐了整晚,因为图雷几个小时后就通知她,今后第五大队不用她负责,“总统领有更加重要的任务交给许副统领去负责”。 一直以来,各大队队长类似诸侯割据,均由本队选出,即使是总统领,也不能直接任免。然而图雷先给她一个大大的饼,然后明摆着要兵权。 于是许暮朝一不做二不休,开始思考兵变的可能性。 军权还未正式移交,许暮朝却很清醒的知道,危机越来越近。她开始思考,队中哪些人值得信赖,如何兵变,才能一举擒住图雷,控制全局。 这晚,大武等几个心腹,凑在许暮朝屋中打牌。一百年过去了,军队中依然盛行这古老的游戏方式。许暮朝缩在一旁,卧靠在变异白虎柔软的肚皮上,思考图雷和肖克可能的举动。 却听白虎分队首领——一只漂亮的虎型半兽说:“副统领,总统领给你什么任务?” “我也不知道。”许暮朝轻笑,“反正不是好事。” 看到许暮朝沉思,众兽都互相看了看,最后一齐望向大武。大武略微扭捏片刻,大声道:“队长,我们商量好了,如果总统领真要对付你,我们跟你!” “不光是我们。”虎型半兽军官道,“五千人都追随你!要死大伙儿死在一起。” 许暮朝原本这晚是要与他们商量兵变的,此刻听到他们表达忠心,却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笑道:“你们开什么玩笑?我这样的人才,总统领哪里会舍得对付我?安拉,就算有点小矛盾,也不至于翻脸。打牌打牌!” 众兽哈哈大笑,纷纷点头称是。大约觉得许暮朝说得在理,他们的神色也轻快起来,重新拢起了牌局。 而许暮朝还是靠在一旁,将头埋在白虎肚皮中,嘴角慢慢弯起,不让其他兽兵看到自己苦涩的笑容——真是一群傻呼呼的兽兵!兽人最为忠诚。如果真的兵变,其他全体数万兽军,或许都会与他们为敌。这五千兽兵要牺牲多少,才能换来她许暮朝的安稳? 她原本只想着怎么活命怎么巩固地位,却差点忽略了最重要的。 她许暮朝在必要关头,也有大义。 她决定独自应对图雷接下来的任何圈套阴谋。 第二天,图雷轻描淡写的向许暮朝宣布了一项任务,而许暮朝亦平静的接受。大武等人又疑惑又庆幸,因为那任务听起来似乎很简单——让许暮朝领队押送礼物,送给图雷的义兄。 图雷何时多了个义兄,许暮朝不清楚。送礼的目的地有点怪异,大陆之外临近孤岛——西荒岛。据说那里资源荒芜,寸草不生,荒废多年。任何人类、丧尸、兽族都不会去那个荒芜之地。 什么人,会居住在哪里?而且还成为兽族总统领的义兄? 不过许暮朝也做好了准备,若有不对,直接跑路。反正以她的人类外形和能力,混入人类世界活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 临行之日,兽人平原西部边界。 许多年后,在场的大部分兽人,回忆起许暮朝副统领的无敌风姿,都忍不住感叹图雷的幼稚无知、自毁长城。 平原上罕见的刮起了大风,令许暮朝徒生“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她今天穿着标准的黑色兽人军装,长发盘起,清丽而干练。 众兽列队站在两侧,依依不舍的望着她。大武甚至掉了两滴眼泪,惋惜的告诉身旁兽人,队长离开这段时间,再也不能在清晨闻到队长发情的美妙味道了。 “哼……雌兽就是雌兽……就该伺候雄兽,上什么战场?”有兽人冷冷道,惹得大武等人怒目以对,那兽人却并不在意,与身旁人一同哄笑。 许暮朝淡淡的看向身后这群嬉笑的兽。他们并不怕她,甚至用十分下流的目光,来回打量她的身体。 接受任务那天,许暮朝原本想带自己的人去,却被图雷大笑拒绝:“副统领要是将精英都带走,新到的队长怎么办?放心,我给你配最好的战士。”于是,就给许暮朝配了这么四十个,颐指气使的近卫兵精英。他们大多听过许暮朝的名头,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她,所以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大武等兽已经怒不可遏,许暮朝只是笑了笑。按照惯例,她作为新任长官,需要向士兵们训话。 她走到他们面前,淡淡笑了笑,近卫兵们抬着下巴斜着眼看着新任统帅。 变化,就在所有所有兽人眼前发生! 许暮朝的背部传来骨骼血肉撕裂、衣衫破碎的声音,鲜红的翅膀缓缓升起;而原本略显圆润的脸,在淡淡的阳光笼罩下,恍惚变得尖细;漆黑澄亮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细长上挑,鬼魅般的幽蓝。 在场所有兽人,甚至包括图雷、肖克和那些近卫军,都安静下来,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他们不知道,许暮朝到底要干什么? 她像平日一样浅浅的笑着,双眼蓝光盈盈。然后,她慢吞吞的弯腰,单手轻飘飘一拳打在地面。这一拳如此漫不经心,以至于有近卫军管轻蔑的冷笑出声。 许暮朝抄手好整以暇的站立,红色的翅膀缓缓扇动,身子慢慢升起于半空,凌空悬浮着。似乎在等什么。 大多数兽人不明所以的望着她,肖克与图雷目露惊疑,大武却露出一脸坏笑。 地面以下,忽然传来轻响。还未等众兽听清那是什么声音,声音骤然加剧——这回众兽听清楚了——那明明是地面崩裂坍塌的声音!图雷目瞪口呆,肖克护着他往后急速倒退几步。 紧接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近卫军齐齐发出惊呼!声音未落,地面上已没有他们的身影! 吃痛的呼喊此起彼伏的传来——四十名近卫军跌落于忽然出现的、十多米深的地面大裂缝中,简直吓得屁滚尿流。许暮朝的心腹们全部哈哈大笑,拥上来围观。 “谁说队长只打了一拳?”大武对身旁的兽人道,“只是我们看不清而已。” 日光下,红色翅膀如火焰般耀眼,黑色绸缎般的长发迎风飘舞。许暮朝纤细而富有张力的半兽姿态,在纯黑迷彩服包裹下,陡然变得死神般肃穆而高大。 她微扬起莹白如玉的脸,深蓝色眼眸微微眯起,睥睨着坑底那堆东倒西歪的兽军,声音是少女的柔和清脆,要多轻蔑有多轻蔑:“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啊?” 坑底的近卫军们,仿佛统统石化了般,目瞪口呆。片刻后,才有人露出又震撼又惊恐的神色。只是这一次,个个噤声垂首、面色尴尬。 她又轻飘飘的扇动翅膀,来到图雷前上方。图雷微微倒退一步。她则露出笑容,居高临下看着终于面露惊恐的总统领。 “总统领,不管西荒岛是刀山火海。我许暮朝,一定会回来找你……复命。” 第二卷:机械之吻 初到西芜 海上的天空格外悠蓝,浮云缭绕、海鸟翩翩。 对比之下,西芜岛显得苍凉而死寂。这是个彻底的荒岛,没有任何用以滋养生命的资源,只有光秃秃的峭壁、干涸的峡谷、陈年的尸骨,遍布整个岛屿。 因为曾经被辐射污染,近岛水域,连水草和鱼类都不会靠近。 巨型航船停靠在海岸线上。十辆装备导弹炮的黑色装甲车,碾着遍布碎石和尸骨的丘陵,缓慢前进。他们已绕岛艰难行驶了一整天。连忠于图雷的近卫军们,都忍不住骂骂咧咧,图雷的义兄他妈的到底在哪里? 夕阳西下,在海面上灼烧出炫目的云彩光影。少年独自一人坐在车窗前,静静向外望去。 不远处,是条赤红浑浊的狭窄河道。女人黑衣黑发,背影纤细挺拔,静静站在河道边,倒像是要与这荒芜之岛溶于一体。河道边什么也没有,只有对岸停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鸟。 少年不知道,她到底要如何对他? 几天前,被图雷诅咒着扔到车上,少年明白自己的命运将更加悲惨。看着半兽女人也上了这辆车,他的感觉只有麻木。 这时,他穿着图雷最爱的轻薄白纱,身体轮廓长腿隐私,处处若隐若现,呼之欲出。可那女人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他,第一个表情是皱眉,然后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一套军装,扔给他:“换上这个。”她跳下了车。 将军装捧在手中,他讽刺的想:“原来这半兽女人爱好如此特殊。” 他的身体已经死亡,顺从或许能少些苦难。虽然她的军装穿在他身上短了一截,然而比白纱粗粝许多的质地,却让他觉得严实而安心。 过了一会儿,女人又上了车,低头看了他片刻,似乎并不急于求欢,而是又丢给他一个小袋子。 竟然是压缩餐包。 少年有很久没吃过人类粮食了,不禁一怔——图雷从来都是吃血淋淋的生肉,逼着他一起。这个女半兽,居然吃人类粮食? 他再顾不上她有什么阴谋,飞快的吃,哪怕她下了药——人类食物让他有自己还活着的感觉。冷不丁他便呛住,剧烈的咳嗽几乎震天,感觉又痛苦又幸福。 这时,面前伸过来一只莹白如玉的手,递过一只深绿军用水壶。 “给。”女人的声音很自然,“肺都要咳出来了。” 清凉的水沿着食道滋润而下,说不出的舒服。他下意识抬头,透过微呛泪水的眼,朦胧看到女人纤柔白净的脸上,竟有怜悯的神色一闪而过。 共处一车的头几个晚上,少年整晚不敢沉睡,然而女人每晚呼呼大睡,似乎对他并无兴趣。白天,她还时不时跟他说几句话,他每每沉默以对。她也不生气,脾气很好的样子。 “你可以去下车转转。”刚刚停车扎营时,她说。 她与图雷不同。图雷喜欢他的肤色白得没有血色,喜欢他奄奄一息。 夕阳的景色实在太柔和,即使是在苍凉的西荒岛。少年犹豫了一下,推开装甲车门,下了车。 他一直赤足,无论冬夏。她看了,说她的鞋子太小,而其他半兽的鞋子又太大。前几天在路上,她不知从哪儿捡来一双半旧的鞋,扔给他。此时,即使隔着鞋底,他也能感受到脚底鹅卵石温热的气息,他抬头望了望刺眼的太阳,深吸一口气。 似乎察觉到什么,十多米外的她缓缓回身,神色平静。黑色微扬的眉,清澈明亮的眼。这让他几乎心生疑虑——她,真的是兽族吗? 正在这时,他感觉到有点异样。侧头一看,几个强壮的半兽士兵,指间夹着烟卷,懒洋洋的靠在装甲车上,兽眸灼热的盯着他,低头接耳的交谈。 那目光他十分熟悉,心中升起厌恶,迅速转身钻回车中,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就当没有阳光,也没有那些肮脏的视线。 这晚,车队在岛上扎营。 与往日不同,她并没有回车上休息,也没在车子附近走动。直到月亮高高悬挂在海面上,少年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车辆周围一直有半兽嬉笑交谈的声音。少年窝在自己的单人床垫上,到凌晨时分,终于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耳畔骤然传来低低的冷笑声,惊得少年猛然睁眼。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看清,身体就已经被人大力的向前拖行!装甲车门豁然洞开,他看到一双双兽眸狞笑着,而无数粗黑的大掌,轻而易举将他的身体举起。 他们以很快的速度,低笑着狂奔。头顶的月亮一颤一颤,凉意四溢。少年早已知道呼救没有任何用处,也知道挣扎只能激发施虐者的兴趣。然而这些天的日子实在太温暖,当他被一股大力扔在岩石嶙峋的地面时,依然忍不住使出所有力气挣扎、再挣扎! “妈的,不听话……”有半兽嘟哝一声,与此同时,他不知道有多少双手摸向自己腰间。只听得“嗤拉”数声,又有半兽在笑,而他的下面,骤然接触到冰凉的空气。 他几乎发了疯似的蹬腿,然而有人轻而易举的捏住他的大腿,捏得他的腿骨的几乎要断掉。紧接着,双腿被骤然提起,分得很开。 他屈辱的闭上了双眼。 帝都,他在心中对自己说,请原谅我洗不去的耻辱,帝都。 月光清亮而洁白。 就在七八只半兽跃跃欲试,少年绝望麻木之时,一个冰冷清脆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响彻所有人耳际。那个掏出器官正要挺进的半兽,更是惊得全身一僵,即刻软掉。 她一字一句的说:“不想死的,滚!” 众兽自从见过她实力后,对她又敬又畏。此时虽然兴致高昂,然而看到她原本俏丽的脸在月光下肃白阴冷,哪还敢继续。有军官不甘心的道:“大人,统领说过,这个人类随我们玩……” 许暮朝缓缓走近,道:“他现在归我,谁有异议就单挑。” 她这么说,是经过考虑的。兽族不会觉得侵略一个人类有什么错,虽然这一路他们还算听话,但毕竟不是自己亲兵,讲道理他们必定不听。他们只臣服于强者。 果然,她这么说了以后,众兽立即讪讪的四散开去。 地面上,少年洁白的身躯袒露在月光下,像是一具木偶。清澈如水的双眼,有些恍惚的看着许暮朝。 “能走吗?”许暮朝低声问道,朝他伸出手。 车厢里很静。少年表情木然的躺在床上,许暮朝看到他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心中微叹了口气。 他没吭声,那双最美的眼睛,仿佛已经死去。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许暮朝慢慢说,“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早点休息吧。” 许暮朝背朝少年躺下。 这个少年,其实让她有些为难。临行时,图雷只说,将少年带到西荒岛,他的义兄自然会知道如何处置他。许暮朝看到图雷对待少年的手段,他的义兄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命令,一开始她就不打算遵守。 她有心救他,可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底细。大武等人也只打听到,他是几年前被俘虏的小兵。 任何士兵遭受他这样的遭遇,只怕宁愿去死。而他在图雷百般蹂躏下居然活过了下来,还刺杀过图雷很多次,可见他心中对图雷对兽族的恨意多么剧烈。意志多么顽强。而且他与图雷相伴很久,熟知兽族许多内情,贸然放一个这样性格的人类走,会不会是个大隐患? 所以许暮朝现在唯一可能的做法,就是等完成任务后,将他藏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不能让他回人类领地,但也给他安稳的后半生。 夜色更深,荒岛上静得可怕。只有半兽们的呼噜声隐隐传来,绵长而粗哑。 少年抬头看了看美丽的月光,悄无声息的,缓缓坐起来。他摊开手掌,手心是一块尖锐如刀的鹅卵石碎片。刚刚被半兽们扔在地上时,他摸到了这块可以充当武器的碎片。 尽管全身没有一块完好的衣物,后背的旧伤也被石头硌得剧痛。可他从没像此刻这么畅快过。他就像一只猫,蹑行到她的床铺前。她一直背对着他,他能听到她平稳悠长的呼吸,似乎一直在沉睡。 杀了她吧!他对自己说,深吸一口气,使颤抖的手变得稳定,捏着石片,逼近她的雪白颈部。 “想杀我?”她头也不回,背后却像长了眼睛。 她声音依然柔软低婉,只是难免带了丝怒意:“恩将仇报?” 少女明徽 少年浑身一抖,再顾不得掩饰,绝望而拼尽全力,将锐器狠狠刺向许暮朝的脖子。可还没等他看清,一股大力朝他肩膀袭来。瞬间黑影一闪—— 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睛,就在离他的脸不到十厘米的上方。她纤细的双手压在他的肩头,却足以令他动弹不得…… “为什么?”她眼光很冷。 少年嘴角泛起苦笑——她果然很强,想要偷袭她,的确是很愚蠢的想法,可是…… “杀了你,我就可以去死了。”他毫无畏惧的说,“没机会杀图雷……如果能杀一个高级将领,也值得了。” 许暮朝微微一怔。 月色从窗口洒进来,衬得他的脸颊肩头,玉一般白皙精致。与沈墨初的粗旷野性不同,少年全身光滑冰凉,像一尊圣洁而不可触摸的天使雕塑。而此刻,他脸上的笑无力得就像时刻会死去,平平静静的说,杀了你,我就可以去死了。 如果是半个月前的许暮朝,会抵抗不住这样绝美的躯体吧? 她不由得想起了沈墨初,那个野豹般的蛊惑男人,那个沉静英俊的青年——她的心中没来由微微一暖。虽然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但她相信,他那样的男人,不会让自己继续“身在地狱”。 面对少年极具诱惑力的躯体,她的心情却更加平复了。 “你胆子真大。”许暮朝骤然放开他,若无其事的坐回自己的床铺“只是,难道你不知道,杀我的难度比杀图雷更大。” 少年没吭声,脸上有一丝固执的窘迫闪过。 许暮朝心中微微发软——若是能上手的对手,胆敢偷袭她,她一定好好教训对方。可这个少年于她,如同白兔于猛虎,弱到任她宰割,她无法对他报复。再想到要是换成自己,经历他的遭遇,只怕心态会更加仇恨吧! “死的滋味并不好……”许暮朝若有所思的道,“你要死我也不拦着你,你要找图雷报仇,也随你的便。只是如果再打我的主意,我就不会饶你第二次。” 少年别过头去,却又听她话锋一转:“如果安全离开西芜岛,我可以将你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图雷不会找到你,你可以自由的过下半生。” 这一次,少年僵硬而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缓缓问道:“你,愿意让我回帝都?” 她不能让他回帝都。但看着他的神色,她沉默了一下,反问道:“你想回帝都吗?” 这回,轮到少年沉默了。 “不,我不想。”他静静说。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少年俊美无暇的侧脸,于霞光中美好得仿佛从未被玷污过。许暮朝轻叹一口气,语气轻松了不少:“你叫什么?” 少年黑宝石般澄湛双眸,目光有一丝怔忪。 “厉。”他吐出一个字。 “哪个字?” “严厉……的厉。” 许暮朝不再勉强,说:“厉,你睡一会儿。今天,应该就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了。”她穿好外套,打开车门。 “许……暮朝!”他忽然喊她的名字,“你为什么要对一个人类好?” 许暮朝头也不回的答道:“我并非对你好。而是不认同图雷对你做的事。但如果你伤害无辜兽族,我保证,会让你生不如死。” 第二天,许暮朝嘱咐士兵们轻装随她行军。所有的兽兵都很茫然。四十余人跟着她在岛上又转了大半天,傍晚时分,才在一个巨大的岩洞前停下。 洞口直径接近十米,漆黑幽深。洞口停着一只黑鸟,只有细长双眼泛着暗暗的红色——正是昨天河岸边的那只大鸟。 “活捉。”许暮朝下令。 然而那鸟仿佛意识到危机,突然展翅俯冲,闪电般的速度疾扑向最近的半兽! 惨剧发生了!它的翅膀重重拍打在士兵脸上,士兵来不及闪躲,惨叫一声,双掌捂住脸,指缝间鲜血滚滚。 而那鸟嘶鸣一声,仰头展翅飞起——长长的喙尖,竟衔着一只金黄色的半兽眼珠! 所有兽兵都是一震。一名士兵立刻扑到受伤者身边。许暮朝大怒,第一个抽出激光枪,抬臂便是两枪。 黑鸟立刻应声落下。 众兽看着鸟的尸体,面面相觑——子弹正中它的腹部和翅膀,却并没有血流出。被洞穿的部位,露出残破的白色金属片和红色金属线。 “机械鸟。”阿厉一路都沉默的跟在许暮朝身旁,此时却忽然低声说道。许暮朝看他一眼,他微垂眼帘,长黑的睫毛静静不动。 许暮朝转身对众兽解释道:“这个岛资源枯竭,连植物都生存不了,更别提动物。这只鸟,是我们上岛后见到的唯一生物。跟着它,一定能找到统领的义兄。” 兽兵们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娇脆的声音,炸雷般响彻所有人耳际:“你们竟然弄坏我的鸟!”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脸怒气站在二十米外的巨石上。 这下,连许暮朝都愣住了——少女就像一团火,红色吊带红色热裤,圆脸长辫,大眼红唇,睫毛又长又密,皮肤白得像奶油,活脱脱一个娇俏洋娃娃的模样。唯一与常人不同,她的眼睛是很纯的珊瑚红色,平添几分妖异。 大陆,有这样瞳色的人种吗? 她恶狠狠盯着许暮朝:“你死定了!”话音刚落,她几个利落的翻身,动作敏捷无比,瞬间已至许暮朝面前,一拳砸向许暮朝腹部!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所有士兵目瞪口呆。有士兵甚至惊呼:“大人小心!” 然而许暮朝不躲不闪,张开手掌,直接抓向少女的拳头;而另一只手,长枪稳如泰山,精准快速的抵住少女的额头。 “啊!放开我!”少女拳头被她捏得生疼,可碍于激光枪动弹不得。 “你的鸟伤人在先。”许暮朝说,“这笔帐怎么算?” “好啦,你放开啦!一只眼睛嘛,赔给你啦!我打不过你,我认输。”少女气冲冲的道。 眼睛怎么赔?许暮朝不动声色的放开她,士兵们无数把枪却依然对准了她。她倒退几步,大大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许暮朝,情绪转换十分快——仿佛刚刚暴跳如雷的少女,不过是众人的错觉。 “你们来这里干嘛?”少女眼珠一转,脆生生的问。 “我们是兽族图雷部下,来给明泓先生送礼。”许暮朝说。明泓,是图雷义兄的姓名。 少女的脸色顿时很臭:“图雷那个毛茸茸的蠢货,又想巴结明将军?礼物在哪里?” 蠢货?将军?许暮朝心中又好笑又疑惑,说道:“礼物在车上。你能带我们去见明将军吗?” 少女的脸色更臭了:“图雷无耻!送点礼物,你们这么多人都要下去?太占便宜了!” 许暮朝等人抬着成箱礼物,随少女在洞穴中走了约莫十分钟才停下。 这里安装了高强度射灯,白昼般明亮。洞顶、周围、地面都十分齐整,明显人工修葺过。少女跑跑跳跳,在一处墙壁上找到一个圆形按钮,轻轻一摁。 正中的地面传来机械的响声,地面骤然裂开,赫然出现漆黑大洞。一个钢铁平台缓缓升起。少女撇撇嘴:“下去下去。”她第一个跳上平台。 原来图雷义兄、明泓将军的领地,修建在地下。许暮朝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她极想知道,神秘的、不为人知的明泓将军,到底是什么人? 尽管面前的路充满未知的危险,许暮朝还是下了决心,跳上了平台。 阿厉默不作声的站到许暮朝身旁。也许是穿着军装的原因,他的容颜比平日少了几分精致,却更添英秀。这时少女注意到了他,“咦”了一声。 “他好漂亮!”少女惊呼,三两下挤到阿厉面前,伸手便要摸他的脸。阿厉长眉微蹙,侧脸避过。少女红色眼睛闪闪发光,转头对许暮朝道:“我要他!你弄坏我的鸟,就把他赔给我吧!” 许暮朝一把将阿厉扯到自己身后:“他也是我的战士,不能给你。” 阿厉抬眸看许暮朝一眼,目光清澈如水。 少女“哼”了一声,咕哝道:“我去求明将军。” 平台下降速度逐渐加快。众人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少女却不断转头看阿厉,小狗般讨好的语气:“哎,我叫明徽,好听吧?你叫什么?你跟明将军一样好看哦!不过我好怕明将军……你比他可爱多了!你就是太高啦,比我高一个头,我不喜欢,给你换双长短更合适的腿好不好?这样我们就一样高了……” 许暮朝等人听得越来越吃惊。 过了大概五分钟,少女明徽还在嚷嚷,内容无外乎“你的眼睛好漂亮”、“你的鼻子好完美”、“让我看看你的皮肤嘛”……之类。 “你很吵。”阿厉忽然淡淡道,一副不想跟她交谈的模样。这让众人都有些吃惊他的大胆——毕竟明徽是明泓将军的人。然而,明徽居然很吃他这一套,立刻安静下来,过了半阵才低低嘟哝道:“好凶哦。”可也不再啰嗦了。 平台下降得又快又稳。又过了二十多分钟,不知下降到地下多少公里,平台终于停住。“咔嚓嚓”数声轻响,周围的黑色墙壁向外打开,刺目的光亮骤然从四面八方射来。 明徽跳下平台,还不忘伸手去扶阿厉。阿厉雪白清透的脸神色冷淡,没理她,径自随许暮朝跳下平台。 然后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只有明徽毫不惊讶,略带轻蔑的对许暮朝道:“你们兽族真的很会占便宜!这么多人进入我们的世界。” “占便宜”这话,她已经说第二遍了。然而许暮朝可以肯定,图雷一定不会安排“占便宜”的任务给她。可看明徽神态,又不像是假话。 到底哪里占了便宜呢? 许暮朝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地下奇景,清楚知道只要见到明泓将军,所有的谜题都会揭晓。 机械之吻 脚下,是一片白如细玉的沙滩。碧蓝的天空和水域,将沙滩包围。距沙滩几公里外,是一棵棵高达数十米的笔挺乔木。树林背后,隐隐有建筑物的高大轮廓和机器低低的轰鸣声。 明徽脱了鞋,赤足踩在沙滩上,领着众人刚走了几步,就有一个年轻人迎面冲了过来。 “他们是什么?”年轻人穿着青色军装,胸口绣着小小一个红色十字和兰花。相貌很俊朗,神情却十分严肃。 许暮朝注意到,他的眼睛也是红色的。 明徽撇撇嘴:“安啦,是明将军的客人,兽族的。” 年轻人点点头:“我会下达戒备令。”随即转身跑了。 “他是什么人?”许暮朝问道。 明徽漫不经心的道:“他是警卫官,快走啦。” 然而当许暮朝等人随明徽穿过树林,这个地底世界诡异而恐怖的一面,开始慢慢在他们面前逐渐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漆黑嶙峋的矿山,绵延不知多少公里。每座矿山上,都有许多人影,手持金属铲、锹,埋头挖掘,动作有力而迅猛。他们通体银白,身材纤细结实。当许暮朝他们经过时,可以清楚看到全金属头颅上,赤红的双眼。 还有高达十米的巨型黑色机器人,头颅躯干四肢都是方方正正。他们怀抱巨大的金属筐,待矿山上的机器人将矿石装满筐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将矿石倾倒到数米外的传送带上。 偶尔也会看到人累,穿着同样的青色军装,似乎在监督机器人的生产情况。当许暮朝等人经过时,他们恍若未闻,一脸冷漠。 最后,他们在一栋十层楼高的建筑前停下。这建筑完全是一个巨大的金属正方体,镶着不少块透明玻璃,整个建筑银光闪闪。 “等等,我去通报。” 明徽说。建筑表面的一面金属壁徐徐打开,明徽噔噔跑进去,金属壁迅速关上。 “你们怎么看?”许暮朝回头,问半兽们。 众兽早已心惊胆战,其中一个沉稳年长些的军官说道:“他们是机器人。”许暮朝认出他是刚刚第一个冲到受伤士兵身旁的人,也是他在明徽偷袭自己时,出声示警。她问:“你叫什么?” “大人,我叫黑杰,受伤的是我弟弟。”豹头人身粗壮无比的兽人恭敬答道。 许暮朝点头,意有所指的对众兽道:“现在环境不明,前途莫测,大家务必齐心,才有活路。” 众兽纷纷点头,包括昨晚闹事的几个兽人。 只见建筑背后另一侧,是一望无际的厂房,机器轰鸣,冒着浓烟,表明生产工序正在大规模进行——这些工厂,又在生产什么? 许暮朝想起了机械鸟;想起明徽的话 “赔一只眼睛”、“换一双腿”;想起明徽珊瑚红的双眼,还有这一路看到的所有人,与机器人一样,拥有红色的眼睛。 这地底,是否没有一个活人? 可是与人类几乎毫无分别的全人形机器人,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以图雷对人类的态度,这里肯定不属于顾元帅;丧尸更不可能掌握如此先进的技术。 那么,到底是谁,悄悄布下这支神秘的高科技的力量? “西落青辉。”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许暮朝看向阿厉。他那双宝石般的眼睛也看着她,说:“三十年前,人类的机械人专家,西落青辉,因为研究成果不被顾家接受,离开人类领地,下落不明。” “我怎么没听过?”许暮朝有些吃惊。 阿厉继续说:“听说他在离开前,扬言一定会带一支强大的机械人军队回来。他信奉机械至上论。” “机械至上论?” “机械至上论者认为,机械才是生命的最高形式。人类最终会朝机械人进化。” 许暮朝听得心里一震,不动声色的问:“你知道的很多?” “在帝都时……”他俊美的脸上,神色有些空洞复杂,“我曾经对这方面感兴趣。” 正在这时,众人面前的金属壁,悄无声息的打开,里面是一条金属通道,明亮而空无一人。 许暮朝朝众人点点头,第一个踏入通道。众人极为警惕的紧随其后。 光线从巨大的落地玻璃透射进来,银白金属铸成的宽敞大厅,冷硬、清新、干脆。大厅里几乎没有家具摆设,唯独靠墙摆着一排排黑色金属书架,堆满了书。一个阳光能直射的角落里,超过五平方米的巨大悬浮液晶屏幕蓝光闪闪,边上是一人多高的电脑主机。 其他兽人扛着礼物,被留在外间;许暮朝只带了黑杰、阿厉和其他三名身手较好的半兽,跟着明徽进来。 迅速将屋内摆设打量一番,许暮朝目光投向站在大厅最远处的窗边,那个挺拔身影。 “将军,他们到了。” 明徽收起跳脱活泼神情,一丝不苟的向那人道。 淡金黄色的阳光中,那人一身青色军装,高大清瘦,徐徐回身。深青色扁平军帽下,脸部轮廓干净柔和。白皙的脸、浓黑的眉,如同水墨画静静铺洒。只让人觉得他俊朗中透着斯文,清秀中不乏精致。看到许暮朝等人,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许暮朝真是没想到,明泓将军竟然是这样温润如玉的样子,颇有几分古韵君子的味道。 而当他彻底转过身,众人看清他细长双眸,毫无悬念的,纯红如血。 “明将军,我是兽人军团副统领许暮朝,按照图雷统领命令,为您送来矿石共计十吨。”许暮朝不卑不亢的道。 “多谢。”明泓负手望着许暮朝,“这些矿石正是我所缺少的,好在兽族领地有储藏。”他看向一旁少女,“明徽,准备些我们最新的武器,回赠图雷。” 明徽低头撇了撇嘴:“是!” “多谢将军!”许暮朝连忙道,感觉他似乎平易近人。 “许暮朝?”明泓的目光温和中略带好奇,“人类?” 许暮朝抬起头正要回答,心中霍然一惊——明明半秒前还站在二十多米外窗边的明泓,此时就站在离她不到一尺远的位置!他的速度竟然能与她相当! 因为距离太近,他那清隽俊美的脸上的红色双眸,忽然透着几分妖异。还没等许暮朝回答,他轻轻摇头:“你不是人类。他是。”他看了眼阿厉。 他的目光又回到许暮朝身上:“我第一次看到全人形兽人,你很特别。” 多说无益,许暮朝索性不吭声,淡淡的礼貌的笑。 “有意思。”明泓下了结论,转头看向明徽,“给他们安排房间。” 许暮朝忙道:“谢谢!我们不便打扰太久,明天就告辞了。” 明泓静静看着她:“明天来不及。” 是说回赠图雷的武器来不及准备吗?许暮朝点头:“那您看要几天?” 明泓目光清澈:“四十一只兽人,一个人类,十天吧。” 许暮朝觉出他的话有点怪,怔怔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明泓的声音如同夏日清泉,柔和低沉:“十天时间,才能完成对你们的活体机械改造。” 大厅里静悄悄的。 许暮朝听见自己的呼吸,有些紊乱。 “活体、机械改造……什么意思?”有半兽忍不住低声道,不知是在问明泓,还是问许暮朝。 明徽却在此时忽然插话:“将军,她很厉害的!”她兴致勃勃盯着许暮朝。 明泓乌眉微挑:“哦?”又颇有兴致的打量许暮朝一眼,许暮朝心中一堵。 明徽目露羡慕:“她一招就制服我了!将军,你照她的功能再给我改造一次!我也要变得跟她一样厉害!” 明泓点头:“好。先看看她的构造和战斗力数值。” 话音刚落,许暮朝眼前一闪,便看到青色身影如同一缕闪电,突然朝自己袭来!她的意识还未下达指令,全身的细胞却是一紧,背后翅膀自动爆裂般的展开,平地拔起后退数米,险险避过明泓火箭般扑过来的身影! 许暮朝霍然抬头,看到他脸上竟露出阳光般温煦的笑:“不尽全力的话,会死。” 两人的缠斗时间不到一分钟,于明徽和其他兽人眼中,只看到一青一黑两个身影,如光影般在大厅中腾挪跃动。片刻后,两人停在一扇窗前。 “大人!”半兽们惊呼出声。 玻璃被光线照得亮白,明泓高大的身躯毫无空隙的紧贴变身后的许暮朝,将她死死压在玻璃上!透明的玻璃倒映着一红一蓝两双妖异的眼睛,隔得这么近,他的下巴甚至蹭着她的脖子,触感冰凉而姿势亲昵。 许暮朝一边翅膀贴着玻璃,另一边翅膀,被明泓单手抓住,动弹不得。可她也不示弱,右爪抵在明泓胸口,对准了他的心脏部位。 看似平分秋色,实际上…… 明泓的声音依然含着笑,此刻却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不要乱动,让我好好研究一下。”他盯着许暮朝随时可以刺穿自己胸口的利爪,慢悠悠的说:“我的胸膛结构,随时可以再换一个;你的翅膀如果被我扯掉,这么漂亮的小半兽,就再也不能飞了。” 许暮朝浑身一僵。 “放开大人!”黑杰等人惊呼,明徽一个翻身落在众兽面前,笑嘻嘻的挡住他们。 明泓根本就不看众兽,他颇有兴致的打量许暮朝妖魅般的容颜,最后,目光停在属于兽的又尖又白的耳朵上。 “可爱的兽耳。”他低叹一声,因为双手没空,他竟然自然而然一口含住她雪白的耳朵! 而他如同人类一样洁白坚硬的牙齿轻轻噬咬着,使她全身泛起丝丝恐怖的酥麻。他看着那洁白的耳朵慢慢渗出浅浅的粉红,忍不住赞道:“连耳朵都比任何机械耳完美!值得收藏。” 舌灿莲花 许暮朝全身紧绷,他的嘴却忽然离开她的耳朵,认真盯着她的翅膀,目光清澈认真如积极求知的青年。 半分钟后,他骤然松开了她。她立刻贴着玻璃从侧面滑出,警惕的望着他。 他却似乎并不在意,笑望着她:“翅膀外形精致,结构巧妙,粗略一看,让我有了灵感。稍等。”他微蹙眉头,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臂。 他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袖珍匕首,一把插进肘部。持刀的手灵巧如外科医生,几秒之后,他将刀一丢,一把将自己肘关节以下肌肉和皮层,血淋淋的扯下来,丢在地上。 血肉之下,银白色金属骨骼沾满湿漉漉的血肉,他皱眉,掏出手绢一点点擦干净。然后,他全神贯注的从腕部掏出一根根金属丝线和细金属条,几乎将自己一只手臂解剖完毕。 过了足足五分钟,他才满意的收起刀,将手腕举起,自言自语道:“这样,攻击时加速度更快!” 一切举动,他做得十分理所当然。于旁人眼中,却只见温文尔雅的青年,他单手骨骼如骷髅,剥皮削肉如同对待垃圾。 许暮朝站得离他最近,脑海中已经千回百转。 明泓或许真是西落青辉的作品,遵循机械至上论的可能性很大。从刚刚他的言行可以看出,他是个追求完美的机器人,尤其对于身体和力量。他似乎对自己很有兴趣。 刚才交手的感觉,或许能与他平分秋色。可外面还有成千上百机器人,如果硬碰硬,根本毫无生机…… “今晚开始改造。”明泓放下手臂,神色英俊而亲切,语气却毋庸置疑。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许暮朝身上:“我已经迫不及待。” “不!老子不要改造!老子要离开这里!”一声颤抖的吼叫,一只半兽兵面容狰狞而惊恐,显然精神有些崩溃,拔腿便往入口处狂奔! 许暮朝暗叫不妙,还没来得及阻止,她看到明泓原本微笑的脸色,忽然如冰山般难看,红色眼珠,瞬间杀意满溢—— “等等!”许暮朝喊道。 然而青色的身影并未因她的呼叫,而有片刻停顿。 嗤嗤数声,是血肉骨骼被撕裂的声音。 下一秒,明泓站在大厅入口,完好的人形右手,还有仅余金属骨骼的左手,各拿着兽人的半边被撕裂的身体。兽人头部、身体里的混浊物瞬间溅了他满身。 脸上遍布的血痕,如同他的双眼一眼赤红。他却恍如未觉,将兽人尸体丢在地上,他看向许暮朝,与初见面时的温驯截然不同,他的语气如同死神谕告般冷酷:“西芜岛的规矩,只有机械生命才能进出地下。图雷没有告诉你们吗?” 众兽又惊又怕。大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不会是不愿意吧?太蠢了……这么占便宜的事!”明徽忽然插嘴,眼睛看着阿厉,“别忘了,你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分钟,警卫官就下达了戒备令。只要活体企图逃跑,警卫队会随时发现哦,你们会被扔进熔炉的!” 原来她说得占便宜,指的是这个。她觉得被改造成机械人,让许暮朝等人占了大大的便宜? 明泓盯着许暮朝,脸色阴沉得如同窗外灰黑的烟尘。 然而他看到半兽女人一直沉静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 “这个……我当然知道。”她的语气十分不可一世,斜着妖异蓝眼,淡淡看一眼明泓,“可是,明泓,你是否有资格有能力改造我?!” 她的语气锋利,带着咄咄逼人的轻蔑。明泓一怔,俊逸如斯文书生的脸上,陡然升起腾腾怒气:“你……质疑我?” “对!”许暮朝目露真诚的向往,“其实,成为机械体生命,是我毕生最大的追求。” 明嫣、兽人、甚至阿厉,统统色变。明泓一挑眉,抄手打量着她。 “否则,我贵为兽族副统领、图雷的左膀右臂,统帅一万八千兽兵,怎么会接受西芜岛送礼这样的简单任务?可是明泓,你让我很失望——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你并没能胜我。” 明泓沉着脸,一步步走近她。俊美的容貌,残缺的手臂,满身血浆,使他看起来完全就是死神,而这个死神的脸色,明显正因许暮朝的话,一点点沉下来。 许暮朝觉得自己的声音镇定得有些空洞:“如果你不能证明,你能将我改造成最完美的机械体,那我只能另找别人。” 这时,明泓已经走到她面前,他的脸,离她不到一尺,高大身影轻而易举将她笼罩。她身后的黑杰等人心惊胆战,纷纷握紧拳头。 “你胡说!”明徽已经快要气炸了,怒吼道,“明将军是最强的!” 许暮朝才不理会她,一脸傲然盯着明泓:“不行吗?那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闭嘴!”明泓染血的金属手指,一把捏住她光洁的下巴,指尖柔软的触感,让他更加无法忍受这个女人的蔑视。他的脸上泛起冷冷的笑容,“你要我怎么证明……没有人比我做得更好。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打赢你?” “打赢我也不能说明什么……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能打赢我。”许暮朝说,“除非,你能全面学习我的能力,并且超越。否则,不要将你那低劣的改造技术,用在我和我的兵身上。我,瞧不上!” —————————————————————— 地底没有太阳,过了几个小时,天色暗下来。只有工厂的炉火,将天色照得昏红。 许暮朝背后就是这样一片昏红的天色,衬得她原本皎白的脸色,不正常的红晕。兽兵们摒着呼吸,看着自己年轻的首领。 “大人,真的要接受改造?”一个兽兵目光绝望。 黑杰厉声道:“愚蠢!大人那是权宜之计!” 许暮朝目光静静扫视过心有余悸的士兵们,虽然她心中把握也不大,但还是认真的说:“我会尽我所能,带你们出去。” 她向明泓提的条件,并非战胜她,而是全面学习超越她的能力。这比战胜她难度更大。况且,再跟明泓对阵一次,她对于输赢,根本没有把握。 她只能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寻找逃亡的机会。 他们被安置在这幢建筑的二层,地面唯一的出口有十名武装机器人把守;此外,根据明徽所说,警卫官还在通往地面的升降电梯附近,布置了岗哨。两道防线的警卫数量,不一定能制服四十兽人,但只要一个警卫发出警报,全体机器人就会得到讯号,加入对兽人的追捕。 如何不惊动任何警卫逃出去,是个难题。 离开众兽的房间,许暮朝刚走回房门口,就听见明徽软绵绵的声音。 “你叫阿厉?”她说,“等你改造后,我求明将军给你赐名——明厉!明系列,可是最强的哦!” 许暮朝不动声色的走进去,就看到阿厉坐在窗边钢铁椅上,容颜冰寒如雪;而一身红衣的明徽,弯腰站在他身旁,却像一团火。 明徽抬头看一眼许暮朝,扮了个鬼脸。阿厉看向许暮朝:“我饿了。” 机器人领地没有人类食物,许暮朝从背包里拿出干粮,扔给阿厉。明徽很肯定的对许暮朝道:“改造以后,你们就不用吃这些啦!” 许暮朝抬头对她笑:“那太好了!每天还要吃饭,真是麻烦。”明徽一听,十分得意。 许暮朝拍拍阿厉肩膀:“你身体不好,不能整天憋在房间里。吃完了,让明小姐带你出去转转。” “明小姐”的称呼,明显让她有些高兴。不过她摇摇头:“我不能带你们出去,出口有警卫。” 阿厉立刻接过话头,目光中有些柔和的失望:“明小姐,真的……不能出去吗?” 明徽瞪大眼睛看着阿厉,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许暮朝顿时感觉,明徽或许会是他们成功逃出去的一个重要条件。 当三人经过楼下警卫时,明徽趾高气昂的对黑色全金属机器人警卫道:“我会看守他们俩,你们守好其他活体。”警卫点头回复:“命令确认。” “这些工厂,是用来制造武器和装备。” 明徽指着一排灰色厂房,“激光枪,火箭炮,机甲……” 许暮朝心中暗暗吃惊,如此大规模、让人眼红的产量—— “那些也是制造武器的?”阿厉看着远处,数目更加众多的青色厂房。每个厂房顶上,有红色兰花十字标志。 “不。”明徽骄傲的摇头,“那是机械人诞生的地方。” 他们走近,才发现厂房背后还有出口。一个个高达2米的全金属机械人,霍然睁开纯红眼珠,沉默的从黑色传送带上站起。每隔1分钟,就会有1个机械人被制造出。 明徽很高兴的说:“等机械人的基本原则写入你们体内,我们就没有区别了!” 许暮朝和阿厉几乎同时问道:“基本原则?” 明徽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吐吐舌头,摇头:“我不能说。” 之后许暮朝又找机会问了几次,然而大大咧咧的明徽对于这个话题却很坚定,绝口不提。 明徽也不敢带他们在外面逛太久,约莫半小时后,将他们送回了指挥所。 许暮朝靠在房间长椅上。 “机械人的基本原则……”阿厉望着她,“我去想办法弄清楚。” 许暮朝看着他,摇头:“连明徽都不肯说,估计是控制程序要求他们保密,很难问出来。” 阿厉语气坚定:“我尽力。” 许暮朝点点头。 进入地底后,他十分配合自己——或许并不是帮她,而是他也想活着出去,将地底这样大的秘密带给人类吧! 意外袭击 黑夜只过了四五个小时,天空慢慢变得碧蓝明亮。 这是一间空旷闲置的铁灰色厂房。屋顶很高,所有设备被堆放在四周角落中,中间大片空地。即使五个许暮朝展翅来回翻腾,也有充足空间。 一身黑衣的她落在一台机器顶上,胸口微微起伏,双眼湛蓝警惕。 明泓赤着白皙精壮上身,只穿青色军裤,如同水墨勾勒的清俊脸庞上,笼上一层薄薄的怒气。 许暮朝看着他的脸色,心中暗暗叫苦——她先是借口地方不够宽敞,无法展示自己实力,明泓指挥机器人腾出这么个地方,小半天就过去了; 然后她说饿了,磨磨蹭蹭吃干粮,明泓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着; 到了下午,真的开始比试,她既想拖延时间,又不希望明泓真的全面模拟学习自己的实力,所以一个劲儿的飞来飞去。明泓虽然身手敏捷如电,但毕竟还没有翅膀,有好几次差点抓住她,但都被她惊险避过。 所以折腾到现在,明泓连她的一根毛也没摸着。 “要不今天就到这里?”许暮朝笑得特别亲和,“我累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模拟我的翅膀功能?” 明泓脸色不太好:“许,你似乎并不想展现自己的真实实力。你说过希望我在战斗中模拟你的功能,我同意。但不让我近距离观察,如何研究?” “……明将军想多了。”许暮朝面上透着歉意,“我以为展示飞翔技巧就可以。实在抱歉!不过今天这么久我也累了,达不到最佳状态,要不休息一晚,明天继续?” 明泓摇了摇头。 转瞬之间,高大青色身影如同一枚炮弹,从地面跃起,再次朝许暮朝扑来! 还来?许暮朝对于躲避他的攻击已经驾轻就熟,扭头展翅就飞!然而恍惚中,她听到明泓低低的声音传来:“攻击!” 她忽然觉得不妙! 双脚踝骤然一紧,正欲展翅高飞的她硬生生被拖拽住,全身紧绷痛得要命!不可能!明泓再快也不能这样快?她低头一看—— 不是明泓! 铁灰色方形机器,伸出黑色的机械手,牢牢抓住她纤细白皙的脚踝——她原本站立的机器,原来不是单纯的机器,是机器人!明泓刚刚的攻击指令,居然是给这机器! 然后,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青色光影如疾风般瞬间已至她背后! 背后!背后是她的翅膀!他会不会肢解她的翅膀? 她骇然转身,力量千钧的拳头先迎了上去—— 仓促的一拳虽然有力,却毫无威胁,不出意料的打空了,可是—— 明泓冰冷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差点贴上她的。可她的胸部,骤然传来短暂的剧痛,低头一看,明泓的手掌,恰恰抓住她的一团柔软。 这一爪,明泓原本是要抓向她的翅膀,然而她突然转身,便正中胸部。 察觉到手中触感不对,明泓抬头就看到她痛苦而古怪的脸色。他微微一怔,却还不松开,整个将她包裹住。 “你!”停在这样尴尬的动作,让许暮朝脸上一热,怒道,“放开!” 明泓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似乎不止是愤怒。白皙的脸上,绛红色像是层层浸透渲染,魅蓝双眼少了几分冰冷不羁,却添了几分慌乱。尤其那对柔白兽耳,似乎十分敏感的尖尖竖起。 明泓的思维中突然冒出一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他并不能十分理解的、形容人类情绪的词语:娇羞。 “乳/房,位于哺乳类动物雌性的胸部或腹部,用来分泌哺育幼儿的乳汁。”他一脸认真的问,“许,你的这个器官,有什么特别的攻击技能和技巧吗?” 同时,他颇有兴致的用冰凉的手掌,慢慢揉捏她的浑圆。好像对待一件武器、一个被肢解的动物器官。 经过沈墨初的特训后,许暮朝对异性的抵抗能力提高很多。但被他这样对待,还是让她全身微微发抖。他的目光中全无欲望,却让人更加窘迫难当,她一字一句道:“没、有、任、何、特、别!放开!” 然而明泓恍若未闻,反而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她另一侧浑圆。目光专注,好像还在认真研究。 许暮朝呆住了——他要干嘛? 他双手并用的揉捏,令她欲哭不能尴尬万分——不是在比试吗?这位机器人将军为什么对她的这个器官感兴趣! 她终于抬手,狠狠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他不躲不闪,如玉的英俊侧脸,瞬间印上几道红色指痕。他这才将目光从她胸口移开,蹙起眉头。 “将军……”她咬牙切齿,“请你不要侮辱我!这是隐私部位,不要随便碰!” 他清亮双眸静静注视着她,什么也没说,却骤然松开双手。与此同时,锁住她双脚的机械手,也闪电般收缩回去。他一个翻身跃回地面,径直走出厂房。 “今天就到这里。”他只留给她一个线条利落的背影。 许暮朝停在原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胸口,还是好痛! 当许暮朝满脸通红佝偻着腰,窝着胸回到房间,一众半兽大惊失色,连阿厉的神色都紧张起来。可是她有苦说不出口,只能再三安慰大家自己没事;然后将阿厉也赶出房间,慢慢按摩,缓解疼痛。 与此同时,明泓赤着上身,沉默的站在指挥大厅的窗前,昏红天色映衬着他挺拔的身姿,纯红的硅晶片眼珠,目光格外明亮。 明徽站在不远处,看着将军的脸色,有些疑惑:“将军,出什么事了吗?” 明泓转头看向她:“徽,你身上有模拟人类女性的乳/房,那个器官,你觉得有必要存在吗?” 明徽一怔,答道:“我不是很确定。” 明泓挑眉。 明徽双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口,说:“这个器官增加了身体的重量,却毫无攻击力,对速度有一点小影响;可是有这个器官,穿衣服好像更好看一点……” 她想了想,又说:“不知道许暮朝的这个器官是不是天生的?比我的好看也!穿着黑色战斗服,鼓鼓的一包很挺,我发现那些半兽,包括阿厉,都会盯着看!将军,你问这个干什么?” 明泓却似乎因她的话出神,没有回答。她再次叫道:“将军,你居然走神!” 他的目光这才缓缓聚焦在她身上,盯着她的胸口:“她的确实比较好看。”明徽顿时撇了撇嘴。 他又道:“真是奇怪。” 明徽不解,却听明泓用一种略带好奇的语气道:“几天后,我就会把她改造成最完美的活体机械人。乳/房这样无用的器官,理应去掉。可我现在为什么觉得,留着也不错?” 明徽摇头,表示也不能理解。 明泓想了想道:“也许如你所说,留着比较美观。”顿了顿又道,“而且手感也不错。” 直到不适感消失,许暮朝才将阿厉放回房间。两人休整片刻,便等来了明徽。 白天,在阿厉的努力下,明徽同意晚上带他们到海岸线走走——也就是通往地面的升降梯附近。这是他们观察警卫岗哨的难得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许暮朝错觉,明徽一进屋,就盯着她的胸部瞄了好几眼。令她感觉怪异。 “阿厉,你们可不要妄想逃跑哦!”明徽大刺刺的说。 阿厉语气柔和:“我们为什么要逃跑?你明明知道我很想成为强大的机械体。” 明徽闻言很高兴,上来拉着阿厉的手就往外走。许暮朝看着阿厉脸色冰寒沉静,与明徽笑靥如花,便觉得两人交握的双手,有些讽刺。 刚踏出门口,许暮朝浑身一僵—— 门外走道白色灯光柔和清亮,修长挺拔的清俊男人,靠在墙壁上。看到他们,他徐徐抬头,灼灼目光直直锁定许暮朝。青色军装衬得他的面容寂静而温润。若不是纯红双眼颜色如血,他看上去真的只是名清雅英俊的军人。 明徽看到他似乎也很吃惊:“将军,有事?” 明泓目光从许暮朝身上收回,淡淡看向明徽:“出去?” 明徽忙道:“只是走走,不会越过警戒线。” 他看向许暮朝:“你也去?” 许暮朝神色平静如常:“是的将军,明徽说这里的景观非常壮美,资源丰富。我非常想亲眼看看。” 他点点头,语气理所当然:“我和你去。” 许暮朝愣了愣,心中顿时惴惴不安——他为什么突然要一起去?是为了监视?还是想找机会攻击她?他是否已经不再信任她那些鬼话? 明徽吐吐舌头,大声道:“将军,那我们先走啦!”托起阿厉的手就要跑。许暮朝根本不放心阿厉跟她单独相处,立刻喊道:“黑杰!” 沉默强壮的半兽人立刻从隔壁房间跑出来,朝许暮朝点点头,快步追向明徽和阿厉。 明泓不置可否,看着许暮朝,露出温和的微笑:“走吧。” 大海在夜色中墨黑一片,水汽扑鼻。天地间,是一片空旷温柔的寂静。岗哨探照灯的光芒,将沙滩映射得愈发洁白,丛林岩石中有蜿蜒的富含矿物质的青色流水,冲刷着厚厚的岩层。 明泓静静站在岩石上,负手看着许暮朝。而许暮朝赤足踩在白如细玉的沙滩上,假装没看到背后的视线。 这里离升降梯位置还很远,有明泓在,她也没看到其他警卫出现。想要趁今晚打探逃亡路线的打算,算是落了空。只能寄希望阿厉和黑杰能有所发现。 她全神戒备了一路,但明泓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一路沉默。只是两人走得离指挥所越来越远。 “这里真美。”许暮朝抬头看着明泓,语气真诚,“地面的水资源受到核辐射很严重,没有这样漂亮的颜色。就冲这美景,我也要留在这里。” 明泓目光从她比沙砾还要细腻雪白的赤足,上移到她的脸庞:“哦?你决定留下了?” 许暮朝摇头,语气依然傲慢自信:“不,你足够强大,才是我留下的唯一条件。” 明泓忽然笑了,缓缓道:“两天——我向你承诺最多两天,你会心甘情愿告别动物体,成为最完美的机械人。前提是必须按我的方式来。” 许暮朝的心直直沉下去——他为什么如此笃定?自己屡次拖延,他是否已经想好如何对付自己?或者他之前,是不是隐藏了真实实力?他究竟,会怎么做? 然而她望着他,露出最明媚的笑容:“我,非常期待!” 他满意的点头,目光温煦的看着她。她一个翻身,跃到岩石上,与他并肩站立。 “许。”他的声音温和低沉,却带着施恩者的高高在上,“我决定改造时,保留你那对漂亮的胸/部。” 说完,他看向许暮朝,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许暮朝终于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娘,面上却欣喜道:“将军,我的荣幸。” 基本原则 也许是对她的态度满意,明泓嘴角淡笑,负手望着大海,半阵没再说话。 许暮朝心中却万分焦急——不知明泓打算怎么对她,她必须想办法带领大家在两天内逃出去!这些天伪装成机械论狂热分子,她自己也受够了。生怕明泓忽然提出要改装她的某个器官,她就会装不下去,露出马脚。 “听说最近,人类大胜丧尸?”明泓忽然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问及地面的情况,许暮朝点头:“对,不过战争还没结束。” 明泓笑了笑:“很好。” 许暮朝不明白他的意思。转念一想,如果他的确由人类逃亡科学家西落青辉制造,难道西落依然希望人类获胜?他们会不会忠于人类? 她趁机问道:“听说人类有个很出名的科学家,叫西落青辉。似乎也特别擅长机械论,将军认识吗?” 明泓淡淡道:“在书上读到过这个人。”忽的转头看向她,“难道你不信任我的改造能力,就是希望去找他?” 他面上泛起讥讽神色:“我读过他的理论。如果你拿他跟我相比,我不得不说是对我的侮辱。” 这下许暮朝吃了一惊。 她微一沉思,索性开门见山:“事实上,我以为你们是被他制造的。毕竟,他是大陆最优秀的专家。” 明泓忽然抬手,冰凉的指腹精准捏住许暮朝的下巴,目光有些阴沉:“许,你是不是骗了我?” 许暮朝心中一震:“什么意思?我当然不会骗将军。”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么,一个机械至上论者,怎么会认为,低等的人类,有能力制造出最高等的智能机械体呢?” 许暮朝心跳瞬间加速,却神情镇定的沉下脸:“你的逻辑太奇怪!你是本岛第一个机械人,总有人将你制造出来!” 明徽说过,他们所有人,都是被明泓制造的生产线,逐代制造出的。明泓是第一代机械人。 “虽然我还不知道谁赐予我生命,但当然是同样高等的机械人。”明泓轻蔑的看着她。 许暮朝摇头:“如果机械人只有机械人才能制造,那么第一个高等机械人,是谁制造的?” 明泓猛然挑眉,想了想才道:“难道第一个机械人,不能是自然进化的产物吗?或许终有一种生命形式,进化成第一个智能机械人,然后制造了我。” 许暮朝微微一怔。 明泓见她答不出来,露出淡淡微笑:“许,不要怀疑机械体的价值。我们强大的计算速度、攻击力,永恒的、不断优化的生命形式,说明了一切。” 许暮朝沉思片刻,却再次抬起脸:“你觉得第一个高等机械人,需不需要遵循机械人基本原则?” 明泓想也没想干脆答道:“当然!基本原则是我们存在的根本目的!” 他的手劲骤然加大,许暮朝下巴顿时添了两道红痕。但她忍着痛,继续道:“将军,那就矛盾了。基本原则明明是清晰的命令,是指令,是被人为写入的控制程序。自然进化的产物,譬如人类,譬如其他动物,就不会有这样的基本原则。如果……第一个机械人也要遵循,那他就一定不是自然进化的产物。” 她看着明泓,声音又缓又重:“明泓,你会不会就是第一个高等机械人?制造你的人,或许根本不是机械人呢?” 明泓震惊的望着她,纯红眼珠瞬间一片冰寒。他彻底安静下来,阴沉着脸色,直直盯着许暮朝。直盯得她心中一阵阵发毛。 她却忽然觉得,自己看懂了明泓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 他生性高傲残忍,一直自负是最高生命形式,他对基本原则从未产生过质疑。所以当许暮朝对他激将时,他明知是计,却听之任之——因为他十分自信她逃不掉,他要证明机械体的高贵。 可现在她告诉他的悖论,无疑是对他信仰的挑战。这是不是他心理上的一个弱点呢 见他脸色不妙,许暮朝有些担心自己的话过了头,暗暗攥紧拳头,心想假如他突然翻脸,她只能拼死一搏,或许挟持了他,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明泓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他沉默了足足十分钟,才抬起遍布阴云的脸,淡淡道:“你出来得够久了。” 昏红黯淡的天色中,明泓负手走在前头,颀长的青色军装背影,看起来竟有一丝孤寂落寞。 当然,许暮朝认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到了许暮朝房间所在楼层,明泓看她一眼:“许,天一亮就来厂房找我。” 许暮朝暂时不敢拖延,点点头。 另一侧房门却“呼”的被拉开,黑杰满身是血出现在门口,衣衫破损,手臂和胸口明显几道深深的抓伤。 “大人!”他说,“阿厉他……” 许暮朝心中一沉,但明泓在,她不敢表现出太多情绪,只是淡淡问:“你这身伤怎么回事?” 黑杰看一眼明泓,深呼吸才道:“明徽小姐刚刚要改造阿厉,属下认为必须得经过大人的同意……属下没拦住……” 许暮朝沉默了一下,转身走入房间。 黑杰不敢多说,迅速退回房间。明泓看到许暮朝步伐明显加快,垂在身侧的双臂竟然明显微微有些颤抖。 屋内有淡淡的血腥味。绝美的少年静静躺在地上,漆黑双眸比星光还要明亮。明徽坐在他身旁的地面上,双手抱膝,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许暮朝嗅了嗅,弯腰,一把抓住他的灰色迷彩裤,轻而易举的撕碎。阿厉的脸色终于有点僵硬,而明徽则一脸骄傲:“不错吧,我还是第一次给人改装双脚!契合度很好。” 许暮朝的眼神沉下来。 他白皙匀称的小腿,原本便有不少旧伤痕迹,狰狞,却至少是完整的腿。但此刻,踝关节以下,不知被什么手段,齐齐切断。一双比他肤色还要洁白的金属脚,与他的小腿连接在一起。它们结合得如此紧密,就好像肉和皮肤,长到了金属的脉络里。只是连接处的金属,透着隐隐的暗红血腥。 许暮朝胸口十分堵:“怎么突然对他改造?” 明徽抢着答道:“许暮朝,你放心!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能行走如常,而且拥有超级速度……这可是功能很好的一双脚!”说完,不等许暮朝回答,她看向明泓:“将军,我做得不错吧?” 明泓原本一直靠在门边,此时走过来,双手抱胸,低头看了几眼,道:“粗糙……不过你第一次亲手操作,也算不错。下次麻醉剂量再大点,他就不会有这么强烈的痛感。” 明徽露出大大的笑容,明泓也淡淡的笑。就好像严厉的兄长,与娇纵的妹妹,屋内的气氛,似乎都温和起来。 “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改造我的人?”异常冰冷的声音响起,却是许暮朝抬头,目光定格在明徽身上,语气中透着隐隐的怒气。 “大人……我是自愿的。”阿厉的声音有点沙哑。 许暮朝浑身一震,看一眼阿厉,又看看明徽。片刻后,她淡淡对明泓明徽道:“时间不早,你们走吧。” 明徽在她手上吃过亏,有点怕她。见阿厉对自己点点头,她朝许暮朝做个鬼脸,往门口走了。 然而明泓却没动。 他盯着许暮朝:“许,你的样子……生气了?” 许暮朝望着他笑:“我不是生气。改造对我们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如果我瞒着你,杀了明徽改造明徽,你难道不生气吗?” 明泓摇头:“我不会生气。死了坏了,就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明徽——功能还可以升级优化。” 许暮朝静默片刻。 “可那还是明徽吗?”她道,“你总说你们是终极生命形式。可是真正终极的、最伟大的生命形式,不应该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吗?” 她冷笑:“真正终极的,是你们的基本原则你们遵循的指令,而不是你们的生命吧?换句话说,真正终极的,是制造你们的种族,不是你们!呵呵,我的确要考虑一下,是否要接受你们的改造?” 明泓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许暮朝表现得异常坚定,不客气的道:“我要睡了,请你离开。” 明泓怒极反笑,冷冷数声,转身离开。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一直沉默的阿厉,语气居然也有点急:“你是不是太冲动了?你激怒了他。” 许暮朝脸上怒气一扫而光,深吸一口气:“我故意的。” “……?” “有一句话叫做‘乱则生变’,我们才能乱中求生。他已经有了计策,两天内完成对我的改造。以他精密计算的性格,只有让他心中乱了,才有活路。今天,好不容易让我发现,或许是他心理上的弱点……”许暮朝在阿厉身旁蹲下:“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接受改造?” 阿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许暮朝连忙扶住他。他靠在她的肩头,微微喘气,月光般璀璨的双眼,绽放愉悦的光芒。 这是许暮朝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愉悦的神色。 他说:“我终于知道,机械人基本原则的内容。” 许暮朝低着头,慢慢道:“以双脚为代价?” 他点头:“以双脚为代价。没关系的,我的身体……明徽相信了我的诚意,我已经是半个机械人,所以她告诉了我基本原则的内容。” 他看着许暮朝,认真的说:“许暮朝,我要逃出去只怕很难。但是你也许可以。我希望你以生命起誓,如果你能出去,请将基本原则中隐藏的大秘密,转告人类。” 身体的探索 少年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却让许暮朝彻底刮目相看。 如他所说,这些年他活得如此肮脏,比牲畜还不如……可他原来,从未屈服过。 “以半兽之名承诺——”许暮朝看着他,“如果我不死,一定将基本原则告诉人类——我也会尽我所能,带你出去。” 阿厉抬眸望着她,露出浅浅的温和的笑。 之后,他脸色凝重起来:“机械人基本原则——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大陆所有人类、丧尸和兽族。” 许暮朝骇然抬头——狂妄到要消灭所有种族? 难道机械人真的不是任何一个种族的杰作,难道真的是自我进化的产物?所以才以一种更高等的形势,要取代大陆所有种族? 夜深了。 “这点痛……算不了什么。”阿厉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许暮望着他青白的脸色、颤抖的嘴唇,不容他抗拒,默默将他抱在怀中。 他们迎来又一个天明。 天空微亮之时,阿厉终于昏睡过去。许暮朝将他放下,安静的离开房间。 她已经嘱咐过黑杰——如果她不幸被改造,就想办法挟持明徽为人质,或许能有一线生机——然而明徽在明泓心中真的有分量吗?或许这只是她安抚黑杰等人的借口而已。 她踏入厂房,微微一怔——昨天堆在角落的机械设备全都被搬走,许多精致、崭新的设备放在正中,灯光下熠熠生辉。 巨大金属桌上,一支支银白色枪状设备被安置在各个角落。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空仓,材质十分轻薄,足以容下四个人同时躺下。 整个仓库灯光异常明亮,简直就是装备齐全的实验室。 她心头一沉,瞬间提高警惕。 她没有看到明泓的身影。 就在此时! 桌上的枪支仿佛有了生命,骤然转向,齐齐对准许暮朝!他们喷出的不是子弹,而是银色的液体!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许暮朝身姿如闪电,平地跃起直直冲向天花板! 明泓,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吗? 液体子弹如同一张密密编织的银白色的网,从不同方向迅猛袭击!她险险避过每一点细微的液体——终于,趁着一个空档,她瞄到一面墙后的死角,猛的翻跃直扑过去,艰难落地。 子弹纷纷落在死角前半米处,她松了口气。 身后忽然传来低笑声。 她全身一紧,不待她转身不待她攻击,明泓凉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就知道它们困不住你。”所以算准了,在这个死角,等着你。 脖子上,传来刺痛。她骇然大惊,回头只见军装挺拔的明泓,站在自己背后。他手持一根银色金属针管,正将银色液体注入她的皮肤。 “你做什么?”许暮朝声音有些发抖。该死!这回真的落在他手上了。 明泓微微一笑:“我昨天说了——你提倡的战斗中模仿的方式效率太低——要按我的方式来。” 许暮朝闷哼一声,剧烈的晕眩感随即袭击大脑,她绝望的、直挺挺倒入明泓冰凉的怀中。 昏迷之后,许暮朝做了个梦。 昏红的天色中,她带着众兽逃亡。烟火炮弹漫天,他们如同无头苍蝇辨不清方向,终于被明泓率领机械人大军,拦在海岸线外。 明泓冷冷的看着她,语气残忍:“你欺骗了我。你根本不爱机械。” 他命人将她沉入海底。 海水冰凉浸骨,她想要挣扎,却发现全身没有任何力气。然而那冰凉的触感,像是一只手,慢慢抚过她的脸、她的胸部、大腿内侧,还有隐□…… 她抬头,却看到了全身一丝/不挂的沈墨初,出现在波光模糊的海底。他依然英俊而沉默,目光炯炯盯着她。 “你还活着?”她问他。 他没有回答,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结实的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身体,冰凉的呼吸喷在她的脸庞胸口。 她没来由觉得有些心安。 他伸手抬起她的臀部,如同他们最亲密的一次,他伏下了自己的头,唇舌冰凉,却热情似火。 她的视线和头脑变得模糊,隐约只看到一双沉黑的眸,忽的又变成血红色;她看到男人结实的腰身;还有一双修长的手,反复摩挲深入她的大腿内侧…… “呃……啊……”在他手指的反复深入浅出中,她终于全身痉挛,惊呼出声。感觉到身体静静流出炽热潮湿的液体,她睁开了眼—— 天花板依然是布满灰黑烟火痕迹的银色金属,她看到自己躺在刚刚那个巨大的金属空仓中。这是她最荒诞的春梦。她的自制力早令她很久没做过梦。可今天,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她为什么会? 然而下一秒,没顶的恐惧即刻涌上心头——她失去知觉有多久?他是不是已经改造了她?她是不是已经是机械人了? “你醒了?”明泓声音如潺潺流水,低沉悦耳,近在咫尺!她骇然转头,看到明泓就躺在离她十公分不到的位置,可是该死,两人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躺在一起? 明亮的灯光下,明泓修长白皙的身体,的确是经过完美设计的艺术品,线条流畅利落、肌肉结实匀称。是的,他什么也没穿,侧卧在她身旁,单臂撑着头,黑色柔软短发下,血色双眼,灼灼注视。 她的衣服不知何时被剥了个精光,躺在他身旁。即使是她变身之后的身躯,也显得如此娇小不设防。这让许暮朝条件反射,一手捂胸,另一只手护住隐私—— 可是他的另一只手,随意的、轻轻搭在她的双腿间。他的食指,有节奏的轻叩着她两片柔软。另一根手指,浅尝即止的插进去寸许,却足以让已经潮湿的她,心惊胆战。 他在干什么?一个机械人,为什么挑逗她?难道他也有人的欲望?不可能啊! 全身并无其他不适,是否表示未对改造?或者,他改造得过于成功,几乎感觉不到? “许。”他的双眼如红宝石,闪着愉悦光芒,“刚刚你,是动物的性/高峰?各项体能指数超水平的兴奋,战斗力监测水平也相应激增,这是为什么?” 许暮朝呆了呆。 他霍然将手指从她体内抽出,盯着手指上光滑晶莹的液体,满意的道:“这个器官我在书上读到过,却没料到竟然神奇到这样的地步!” 似乎兴致不减,他复又将手指插入,轻轻摩挲试探。她立刻浑身微微颤抖,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手指进入得更深。 许暮朝深吸一口气,神色不动的忍受着身体的煎熬,微笑抬头看着他:“这么说,你只是在观察,还没开始改造?” 明泓的目光从她的下面移到她的脸上,微微一怔。 身为智能机械人,明泓一向自负当今大陆,绝无其他机械人能与他相比。这些年,他唯一的目标,就是严格执行第一原则。近期,他已准备在合适时机,离开地底,机械人大军横空出世,加入大陆战局。 半年前他在大陆各个领地秘密游历,意外遇到了图雷。 相比疯狂的丧尸、狡猾的人类,平庸的图雷带领的智商不高的兽族,无疑是最好的盟军和炮灰先锋。而图雷似乎也很乐意,有他这样强大的靠山。 而图雷送来的许暮朝,的确引起了他的兴趣——一个全人形、漂亮的、功能强大的兽人,在单兵战斗力上,甚至几乎可以与他匹敌。当然,他可以不断改造。事实上,他现在应该已经超越了她。 对着这样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他并不想直接解剖研究。 所以就多玩几天。 他耐着性子,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可她并不听话。她居然质疑机械人的高贵,质疑第一原则存在的意义。她的话,让拥有机械至上论信仰的他,甚至都产生一丝燥乱。 于是,让倔强的她,倒入他怀中。 原来他是要解剖了的,毕竟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 他将她剥了个干净。这是他第一次改造如此高等的活体,他亲自用灵敏的双手,触摸她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骼。 陷入昏迷的她,不知不觉变身为兽的她,却在他的双手中,柔软的一抖。 当他冰凉的手,抚过传说中雌性动物最敏感的器官时,他察觉到,她的面容有一种异样的潮红。 之后他的一切举动,完全被她的身体姿态所牵引,偏离了计划。她并拢双腿,他就固执的将她掰开;她的那个器官微微颤抖,发出特殊气息,他就伸手进去,探寻其内部构造。她的神色十分古怪,似乎又痛苦,又脆弱,又渴望。 在某一个瞬间,她徒然剧烈的痉挛,他的手指被汩汩流出的□浸湿,而扫描仪器显示,她身体的各项监测数值,随着这次痉挛,一跃达到前所未有的最高峰! 望着眼前雪白的身体,他忽然觉得,他对她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他差点就贸然行动,将她改造成平庸的战斗机器。 所以他撤走了解剖仪器,移走打算给她安装的金属部件。他脱掉自己的衣服,躺在她的身旁,他不知道,他要如何,才能获得与她一样的生理高峰,获得瞬间激增的体能和战斗力数值? “许,还没有改造。”他声音甚至透了一丝宠溺,“你是我最完美的试验品,用人类的话说,你是值得珍藏的‘宝贝’。我要给你最好的,但不是现在。” 许暮朝一直紧提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而她松了口气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明泓的手掌骤然变幻姿势,一把深深抓住她的那个器官,感觉到她浑身一抖,他语气含笑:“还是不信我?” 许暮朝不答。该死,他的动作虽然笨拙,却明显越来越会掌握她身体的反应。她盯着他的脸:“你先把手拿开。” “不。你现在的样子……有趣。”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让她多么难堪。他志在必得的道:“许,我也有人类男性的器官,但是书上并没有写,我要如何模拟这项功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获得激增的体能数值和活跃度?是要像书上所写,与雌□配吗?” 许暮朝大惊失色——他的下一句话,是不是要求她跟他交/配,帮他模拟人类功能? 以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她几乎可以想象出,他将会多么日夜不休的在她身上寻找答案! 不,决不能让这个机械人,在自己身上实践! 她全身发冷,暮然抬头,迎上他期待的目光。 明徽之恨 “这个问题不简单。”许暮朝脑子迅速思索,嘴上却开始打太极。 “继续说。”明泓语气愉悦,手上劲道却忽然加重,令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弓起。 他简直对于挑逗她身体这件事乐此不疲! “我昏迷时,你为什么要……触碰我的身体?”她问。 “原本打算解剖你,需要熟悉你的身体结构。” “哦……那你为什么把自己也脱光?”她问,“你要睡觉?” 她其实是瞎问。她知道,他脱光了,只是单纯的想要模拟她。 “睡觉?”明泓挑眉,“不,机械人不需要睡觉。” 许暮朝正想着怎么把他的注意力岔开,随口道:“你们不是要充电吗?等于人类睡觉吧?” 明泓摇头:“那是其他机械人。我体内有超能量晶体矿石,不需要充电。” 超能量晶体矿石……这个明泓,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她随口胡扯:“哦?那就不行了。你刚刚看到了,虽然性/高峰随时可以有。但只有在睡眠状态的高峰,才能达到战斗力最高值。如果你不会睡觉,那就没办法了。” 任何人类都知道这是荒谬的理论,人在清醒时的欲念只怕比睡眠时更重。可是明泓,只拥有理论知识,却毫无实践经验的明泓,半信半疑。 他神色凝重的点点头,陷入沉思。只是手指依然习惯性的浅浅摩挲,又缓慢又勾人,令她动弹不得。 “我有些累了,能不能先回去?”她问。 他抬起头,忽然说:“我也可以。” 她吓一跳:“可以……什么?” 他浅笑:“我可以利用外部电磁干扰,让我的能源晶体暂停工作一段时间,只有微弱电流维持机体运转,大概跟睡眠状态生物脑电波类似。”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上许暮朝的心头——如果明泓进入睡眠状态,机械人们群龙无首,岂不是最好的逃亡机会? “如果我达到这个状态,接下来怎么做?” “呃……”许暮朝瞄一眼他的身体,“然后……然后你在深度睡眠状态,可以自己,或者用其他机械,握住你的那个器官,反复……反复上下用力,或许能够达到你要的状态。” 她很镇定的说完这段话。 他愣了一下,手指忽然从她体内抽出。她立刻明白他要干什么,可她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抓住她的右手! 他将她的手,放在他的那个部位,他按住她的五指,令她不得不仅仅握住。那个部位模拟得十分真实,她几乎感觉不出,他与沈墨初的有何差别——或许更加冰凉一些。 “示范一下。”他淡淡道。 许暮朝经验不多,然而他一脸坦然,她骑虎难下。笨拙的动作持续了一分多钟,她自己身体都更加湿热,他却一脸平静,只是那个部位,逐渐高耸粗壮起来。 “感觉有点奇怪。”他并没有真的要求她帮他达到,终于将她的手放开。 “你的脸很红。”他清亮的目光逼视着她,带着几分异样的光彩,“帮我做这样的事,也能让你兴奋?” 她脸上热热的,语气却很镇定,避而不答:“需不需要我在你睡眠状态帮你?” 他盯着她,沉沉笑了。摇头:“不。那个状态,我的防御和攻击能力为零。我不会让任何人在身旁。” 许暮朝松了口气,登时又有些遗憾——多好的机会?如果挟持了明泓,逃出去就易如反掌吧? 不过,如果他肯进入睡眠状态,已经是很好的时机了。她抬起头,笑着看着他:“希望你能成功。” 他点点头:“你回去吧。八个小时内,我会封锁警戒这间厂房——直到我自动解除休眠状态。”他闭上眼睛,看样子是打算马上进入睡眠状态了。 许暮朝立刻光着身子从仓中爬出来,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却发现被撕得很破,根本没法穿。无奈,她从一旁桌子上,拿起明泓的白色衬衣和青色军装长裤,套在身上。他的衣物自然是大而长的,如他本人,透着淡淡的冰凉气息。 “许。”他忽然叫住她。 她看着他,他依然闭着眼,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我的宝贝,谢谢你。” 她僵了僵,听到他说:“昨天,你对于基本原则的质疑,令我开始思考一些别的东西。” “思考……什么?” “我存在的意义。”他说,“或许会有一些改变。等我思考清楚后会告诉你,也会写入你的改造程序——到那时,你我,如同一体。” 他是真的把她当成宠物了吗?可这一点不让她觉得荣幸。 他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纯真,也比任何男人都要恐怖。 不,她犯傻了?他不是男人。他只是机械人。她干笑了两声,立刻道别,离开了厂房。 她才不管他的什么原则困惑,她知道只有这八小时机会最大,她必须拼死一搏! 门口,负责守卫的机械人看到她,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竟然破天荒先行了个军礼,之后才跟着她,走回指挥部。 她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她穿着明泓的军装,让机械人无法理解。所以他们会按军衔行礼,但依然会遵守命令看守她。 她决定,穿着这身衣服逃亡。 暮色降临,天空妖红。 这个夜晚,与地底每一天并无不同。机械人不间断在矿山劳作,工厂的浓烟从未停息。 身为明泓制造出的第二代机械人,明徽的诞生时代久远,单兵战斗力不算最强。但她的特长在于操纵大型机甲战斗系统。如果让她指挥大型机甲与许暮朝对打,她甚至有几分胜算。而且,她被赐予“明”的姓氏,拥有一般机械人不能相比的地位和象征意义。 这晚,机械人世界二号人物明徽,发现明将军将自己锁在一个厂房里,设下数道辐射防线,任何人,包括她,都不能靠近。 她百无聊赖,警卫却传来口信——阿厉想见她。 她喜欢机甲,也喜欢漂亮的东西。阿厉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她早已下定决心,要将阿厉改造成最强大漂亮的半活体机甲人,他那美丽的容貌和躯体,如果与金属机甲合二为一,将是多么完美的作品? 当她来到房间时,第一眼瞥见的,却是一套熟悉的军服。她条件反射行礼,之后却发现是许暮朝,站在窗边冲她微笑。 “你怎么穿着将军的衣服?”明徽有些不高兴。在所有机械人心中,明将军的一切,崇高不可侵犯。 许暮朝的目光很清亮,直直看着她:“哦?他给我的。” 明徽这才肃然起敬,毕竟将军的衣物,连她都不能碰。她又看向一旁的阿厉。 “明小姐。”他的声音一扫往日的平淡,格外柔和,“这双脚非常好用,谢谢你!” 明徽高兴的走上前去,一个劲儿围着他转。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阿厉忽然伸手拉住她。 印象中,当她靠近时,阿厉总会微微蹙眉,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触碰她。她呆了呆。暮色灯光中,少年俊美的脸,似有温柔的艳光流过。他伸手一搂,竟然将她抱在怀中。他虽然瘦,肩膀却很高大宽阔,她在他怀中,居然觉得很舒服。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咦?你要干什么?” 他笑了笑,温热的手掌,忽然贴上她的脸。这个动作,代表什么含义?她不知道,但是很喜欢。 “明小姐,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他低声道,呼吸几乎就喷在她脸上,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人类的呼吸这么柔弱。 “你要我帮什么忙?”她奇道,同时,她也模仿他的样子,将手掌贴上他的脸。他似乎愣了一下,目光立刻恢复柔和。 “兄弟们求我,能不能让你帮他们改造?”他说。 “兄弟们?”她没反应过来。 “其他兽人。”他说,“他们觉得你很强,简直是他们见过……最漂亮最能干的女机械人。他们都希望能被你改造。可以吗?” “真的?可这么多人,得经过明将军的同意……”她犹豫。 然而少年的举动再次出乎意料。他忽然俯下那张精美绝伦的脸,温热的唇,轻轻印在她的额头:“我已经答应了他们。拜托你了!”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温和。她知道这个动作,这是人类的“吻”,只在最亲密的人之间发生。这么说,阿厉跟她很亲密? 她不由得高兴极了,心想,阿厉已经不是纯人类了,一定不会想逃跑的。许暮朝都穿了明将军的衣服,可见将军对她已经推心置腹。 况且这里守备森严,他们也不可能逃出去。 她点点头:“我问问明将军再说……不过你让他们别乱跑哦,否则会被警卫误杀。” 阿厉点点头,忽然松开了她。这让她微微有点失落。 再一抬头,看到许暮朝静静站在一旁,昏红的天色映照她的全身,她的脸背着光,表情模糊难辨。 之后的一切,进展得紧张而顺利。兽人们众星捧月似的将明徽围起来,七嘴八舌表达对她的崇敬。机械人大多沉默话少,明泓又严厉,她何时被这么多人夸奖过,不禁十分兴奋。在派遣警卫去请示明泓两次,依然没有回音后。她大着胆子,带他们离开了指挥所。 经过一楼时,十多名警卫拦住他们。明徽甚至说,你们没看到许暮朝穿着明将军的衣服吗?她已经是我们的一员!我现在去改造他们,你们不必阻拦。 于是,针对他们的第一道防线,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被瓦解。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到了改造工厂,明徽找了一条没有使用的生产线,笑着对他们说:“你们谁先来?” 许暮朝看一眼阿厉,阿厉忽然走过来,毫无预警的伸手抱住她:“别动,你脸上有脏东西。” 明徽立刻听话的一动不动,美美的享受阿厉的触碰。 阿厉将她背对着许暮朝,抱在怀里,手掌轻轻拂过她的脸,忽然松手,倒退几步。 明徽愣了愣,刚要开口,忽然觉得后颈感觉异样。坚硬的,什么比金属还要锋利的锐器,抵住她的脖子。她是名战士,立刻明白那锐器足以令她死亡。 她听到许暮朝压低声音道:“不要出声,否则我刺穿你的脖子。” 半兽们立刻行动起来,悄无声息的关闭工厂大门,关掉正在运行的生产线,避免新生产的机械人带来麻烦。之后,他们团团将她围住。 “带我们离开这里回到地面。”许暮朝的声音很冰冷沉静,“否则我杀了你。” “不。”明徽愣愣的摇头,“我不会违背将军的命令,哪怕死。”她忽然抬头,不解的看着阿厉:“阿厉……你,你们,对我说假话?你们居然想逃跑?” “为什么要这样?”她的目光有些茫然,“明徽没对你们说过一句假话。” 许暮朝沉默了一下:“如果你不配合,我只能杀了你。” 她似乎根本不害怕,望着阿厉小声道:“只要你们敢逃,我立刻出声示警,成千上万机械人,会立刻赶来,消灭你们。” 谈不拢了,只能按原定计划,消灭她这个威胁。 许暮朝的利爪对着她模拟人类的柔嫩脖子,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明徽和明泓一样,最纯真也最残忍。 必须杀! 她的目光冷下来——巨爪慢慢收紧—— “等等。”阿厉忽然开口,他从一名半兽手中接过一只巨大的铁锤,走了过来。 他双手交握巨锤,走到她面前:“她说过,芯片在大脑中,只有击碎芯片,才能杀死。” 明徽睁大眼睛看着他,完全难以置信:“你要消灭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消灭我?你不是还吻了我吗?你不是很喜欢我改造你吗?你怎么会消灭我?阿厉怎么会消灭明徽呢?”她不断的重复这段疑问,就像是体内程序出了错,反复再反复,神情茫然而无辜。 阿厉的脸色十分苍白,他的声音很低,有一种异样的绝望:“我并不喜欢被改造。你并没有错,是我骗了你利用你。反正我也不会活很久,既然要杀,就由我来杀。如果你也懂得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怒海逃亡 仓库里静悄悄,生产线偃旗息鼓,数个尚未装配完成的机械人躯体,一动不动躺在生产线上。 黑杰将尸体拖到角落里。阿厉扔掉大铁锤,双手在军装上轻轻擦拭,动作又缓又重,仿佛刚刚的锤击动作,已经耗尽所有力气。 他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才像其他众兽一样,看向站在生产线旁的许暮朝。 许暮朝也恰在此时看着他。 他明明主动要求杀明徽,却让她脑海冒出强烈的念头——他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家伙。 因为他善良,才会被明徽纯洁无暇的喜欢触动;才会,自己亲手杀她。 才会说,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收敛心神,许暮朝指着生产线中间位置的圆形装置:“机械人在这里装上脸部面罩。”她打开装置右侧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整齐堆积绿色硅晶薄片,“这是不是控制芯片? 阿厉点头:”应该是。“ 许暮朝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拿走芯片,生产出来的机械人,会怎样?“ ”……“ ”试试吧。“ 半兽们按照首领的指令,很快行动起来。半小时后,一个机械人,沉默的从生产线末端坐起。 他并不像之前的机械人,径直走出厂房。他缓缓转动银白金属头颅,红色眼珠扫视众人,沉默。 出乎所有人意料,许暮朝盯着机械人,淡淡道:”……过来。“ 金属头颅转向许暮朝,红色眼珠微光闪动。许暮朝全身蓄势待发。 ”命令确认。“机械人迈开金属长腿,朝她走来。 许暮朝嘴角慢慢弯起,而兽人们则在呆滞后,露出狂喜神色。 两小时后,距离明泓苏醒还有不到一小时。 四十个高大纤细的机械人,低声整齐答道:”命令确认。“ 其中二十个挺直腰背,如同以往正常生产的机械人,沉默的迈着平稳步伐,毫无异样的走出厂房。剩余二十个,将半兽们团团围住。 约莫十分钟后,外面传来些异常的响动。尖利的哨声骤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显示出军队的调动。紧接着,几个厂房顶上冒出浓烟火光。 ”成功了!“黑杰兴奋的吼道! 许暮朝下令:”走!“ 二十机械人、四十半兽,立刻快速无声的冲出厂房,往海岸线奔袭。 地底世界,遭遇了小小的混乱。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有程序混乱的机械人,冲进厂房,取出生产线上的控制芯片,继续向新生产出的机械人,传达捣乱的指令;他们还点燃生产原料和燃料,造成至少三间厂房大火;他们甚至偷走了一些武器。 好在失控的机械人数目不多,在警卫队的快速反应和镇压下,这场骚乱的损失极小。二十分钟后,几十个叛乱机械人被警卫队迅速肢解、投入焚化炉——检查结果显示,他们程序混乱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控制芯片。 警卫官很快找到生产出肇事机械人的厂房。他带着警卫队仔细检查生产线。在靠近堆积原材料的角落里,他的视线被地上一双人类女性双腿吸引。 他命令警卫将那具躯体拖出来。然而,即使是冷酷严谨的警卫官,在看到躯体的一瞬间,也没了主意,他应该怎么做? 地面上,娇小的人类少女形状躯体,包裹在红色短装中,依然婀娜饱满、肤白如玉。纤细柔嫩的脖子上,头部被砸成扁扁的一块——那是模拟人类的血肉,与金属部件,被强大外力击打压缩后的结果。 头部的半块芯片,暴露在空气中,冒着丝丝短路的白烟火光。她已经彻底没有脸,唯一残留的是一小片左颊皮肤,依然白皙柔软,镶嵌在几乎报废的头部中。 她就这样躺在地面上,不知已经躺了多久。 当警卫官以为她彻底死亡时,命令部下将她抬走时,她的手指却微微一颤。 然后,红色的微光,从半块芯片上,缓缓闪过,瞬间遍布她的全身。 她的脖子发出喀嚓喀嚓的轻响。过了一会儿,警卫官看到她有些僵硬迟缓的,从地上站起来。 ”明徽,发生了什么事?“警卫官问道。 ”警卫官。“也许喉部也受到了重伤,她的声音不再如少女柔美,而是机械般沙哑,”许暮朝已经叛变,立刻封锁全境,向所有机械人发出警戒信号。“ ”命令确认。“ ”给我……换一个头。“她从身旁警卫手中接过一挺火力迅猛的火箭炮,”明泓一醒,立刻向他报告……对叛徒的狙杀,已经展开。“ 朦朦火光,使得漆黑天色泛出更加妖异的红。 后方由二十个机械人放火制造骚乱;前方,剩余二十个机械人伪装成警卫,”押送“许暮朝等人。这一路有惊无险,竟然让他们成功逼近海岸线。 然而就在他们抵达那片密林时,背后传来尖锐、悠长的哨声。哨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明显在层层传递共同的命令。 ”快跑!“许暮朝神色紧张。半兽和机械人们不再像之前轻声蹑行,开始以最高速度飞奔! 然后当他们冲出树林,看到至少五十个黑色机械人、两台巨型机械人,沉默的站在沙滩上,一双双赤红眼珠,冷寂无情。 ”突围!“许暮朝一跃而起,扑向实力最强的巨型机械人。 火光已经熄灭,海浪声滔滔不绝。 海岸线,通往地面的黑色升降机,就停在十米外的位置。昔日白皙无暇的海滩,此时遍布金属尸块,电流火光四处流窜闪耀,间或有半兽的血块肢体,好像炼狱。 许暮朝大口大口喘着气,阿厉拥有机械腿,速度变得很快,可以勉强跟上她。黑杰和另外两名幸存的半兽人,围在她身旁。 眺目远望,几公里外,一望无际的黑影,影影绰绰,好像一片巨大乌云,向海滩绵延——那是成千上万的机械人,以极高的速度集结追击而来。 好在,终于抵达了出口——以极其惨重的代价。 他们跳上了升降梯,摁下开关。巨大黑色升降台的四面,迅速被黑色金属壁围起,光亮骤然消失,升降台缓缓上升,逐渐加速。 ”大人!他们会不会追上来?“一个半兽问道。 许暮朝几乎是吼道:”听天由命!“ ”许——回来——“ 一个愤怒的声音,宏亮得犹如惊雷,穿过遥远的距离,穿透层层黑暗,破空而来! 众兽骇然大惊,许暮朝骤然瞪圆双眼——明泓! 尽管此时升降梯已经上升至少十公里,远她还是忍不住颤抖,握紧激光枪,如临大敌。 没事,她对自己说,只要逃到地面,搭乘水陆两用战车,逃离西芜岛,逃回大陆,明泓一定不能贸然追击。 只要逃到地面。 然而许暮朝和半兽都没料到,他们的逃亡,会在最后关头,一败涂地。 海滩,密布的强力探照灯,亮白如昼。 青衣将军负手沉默站立。 警卫官站在他左侧,做出请示:”将军,是否直接用导弹击碎升降机?“逃离的叛徒,理应粉身碎骨! 而明徽——此时已不是曾经的明徽,她的身形还是纤细少女,只是脖子上,临时安置了全金属头颅。那头颅没有一寸血肉,人形金属骨骼,精致、银白、冰冷。她站在明泓身侧,静静道:”我来操纵导弹。“ 明泓却没有下令,任时间一点点飞逝,他沉默着。 刚刚,他从自己的第一次”睡眠“中醒来。 或许是电流的作用,他居然像动物一样,做了梦。那个梦很混乱很莫名,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叹息:”明泓,请务必,实现我的理想,向吾王证明……“可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有那柔和而悲伤的声音,不断重复在他耳边。 他还回到了第一天,他在西芜岛地下苏醒的那天,蓝天、海浪、沙滩,他□身体,躺在白色细沙中。天地之间,辽阔无边,只有他一个机械人,和仿佛如刀刻般清晰写入脑海的,机械人基本原则。 他甚至梦到了许暮朝,她倔强的仰着脸看着她,脸很白皙,嘴唇很红。而她没穿衣服,胸部饱满柔软,匀称的大腿紧紧并拢,显得中间的隐□,十分柔嫩娇弱。 他一直以为自己懂的。从书籍上,从自己的芯片中,他懂一切。可是当他将这个女人的胸握在掌中,当她于他身旁颤抖,他却发现,原来生活于地底的第一机械人,其实有些懵懂。 …… 他并没有如愿在睡眠状态到达生理的高峰。只是不断重复这个梦。然而当他醒来后,他的心情异常愉悦和笃定。直觉告诉他,他还欠缺一些东西。 许,就是其中一样。虽然无足轻重,却是他想要的一样。 ”杀掉其他,活捉许暮朝。“他淡淡道。 明泓下达命令的同一瞬间,高速上升的升降机,骤然刹车! 许暮朝等人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她的翅膀急速扇动,生生缓冲掉惯性,一把抓住阿厉,另一只手抓住黑杰。 而另外两名半兽人却没那么好运,他们一头撞上升降机坚硬的金属顶部,巨大的惯性冲击力,令他们脑浆迸裂,瞬间气绝! ”怎么回事?“黑杰怒吼! 升降梯停止了,既不上升,也不下降。就这样静静停滞着,将三人困在其中。 许暮朝忽然心生不妙——这台升降机,也是机械制成——她想起在厂房时,明泓可以命令大型机械,向她攻击! 她的担忧很快成真了。 黑色巨大升降梯中,明泓冷笑的声音再次响起,仿若就在耳边在头顶—— ”许,你背叛我?“ 许暮朝心中升起没顶的绝望! 四周金属壁迅速翻起,整个升降机剧烈晃动,脚下的平台瞬间大幅度倾斜,企图将他们倾倒向下方的黑色深渊! 许暮朝抱着两人一跃而起,悬浮在漆黑一片的隧道中! 他们眼睁睁看着黑色升降台在他们面前完成组装——随着咔嚓嚓的巨响,原本方正的升降台,以闪电般的速度,变成一只巨大的机甲!黑色正方体躯干,四只巨大的机械长臂!狰狞着向他们扑来! 她双爪都抱着人,只能凭翅膀上下翻腾,逃过机械手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她想要趁缝隙逃往地面,可整个隧道已经被机甲的躯干堵死,无路可逃! 一夜激战,她的体力已经透支,又负了两个人,飞翔躲闪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忽然听到黑杰怒吼一声,许暮朝左臂一松,他竟然挣脱离开。他端起手中的火炮,一跃至机械手臂上,歇斯底里的喊道:”快走!“ 火箭炮射出强劲的炮弹,整个机械手成为一团火海!黑杰瞬间不见踪影! 她心中一痛,深知黑杰的牺牲,无法摧毁巨大的机甲,只是拖延片刻而已。 她咬咬牙,背着阿厉,转头向下飞去! 海滩边的明泓,满意的看着黑色隧道下部,白色探照灯光线中,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急速俯冲飞下。 她回来了。他对自己说,今后要怎么改造,她才会听话? 她骗了他,一直在骗他。什么机械至上论,什么一心被改造。可恨的小半兽! 不过没有关系,一夜睡眠后,他不光明白了动物的欲望,他自己都已不再是机械至上论者,亦不会再勉强她。 她依然会是最精致的试验品,会被改造成仅次于他的、强大忠诚的机械人战士;她的身体,也会是他寻找欲望的载体,彻底臣服,彻底属于他。 ”不必开枪。“明泓笃定的道,”她很识趣,不会以卵击石。“她到了地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命,所以现在,才飞回来吧? 成千上万机械人,沉默的放下武器,看着那个飞翔的身影,慢慢逼近。警卫官放下心来,一旦抓住许暮朝,今晚这场骚乱,就算收尾了。 然而,在距离他们不到一公里外的天空,那个身影突然停住。明泓甚至已经能看清,她背上还驮了个人。 红色的翅膀,骤然大力扇动,银色巨爪,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少女的黑色长发迎风飞扬,纤细身躯仿佛要与夜色溶为一体。 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她于空中,如大雁展翅,竟然掉头,直直飞向海洋深处! ”将军,她跑了!“警卫官惊呼而不解——海洋没有尽头,风浪足以摧毁任何巨型机械人!他们往海洋深处逃,必死无疑。 明泓看着她决绝的身姿越飞越远,竟然愣住,没有下令射击。 然而当他看到,辽阔无边的海洋上,数公里外,那个身影,隐隐被重重叠叠的巨大海浪淹没,他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怒意。 宁愿死,也不回来吗? 回不去的帝都 水鸟与海浪的声音,不断重复在耳际。被海水侵蚀成灰色的沙滩上,阳光温暖而安静。 朦胧中,许暮朝感觉背部撕裂般的疼痛,几乎都要断掉。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嘴唇上不断传来温热湿润的气息。 那是谁的气息?带着海水的苦涩,干净而温柔。 她猛的睁开眼。 刺眼的阳光令她微眯双眼,立刻有人伸手为她挡住光芒。头顶上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阿厉仿若天神般精致的面容,露出喜悦神色。 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阿厉的大腿上,他将她抱在怀中。他的黑色发梢还挂着水珠,紧贴着脸颊。略带水汽的脸,更显眉清目秀。薄唇尤其红润——他刚刚在为她做人工呼吸? 许暮朝连忙挣扎着爬起来,不料背部疼痛骤然加剧,几乎令她再次摔倒在地。阿厉连忙扶住她,她才勉强站起来。 ”你别逞强。“阿厉扶住她的腰,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她,柔声道,”你受伤了。“ 她笑笑:”没事。我们这是在哪里?“ 阿厉看着她轻松的笑脸,微微一怔。 昨晚的逃亡,像一场噩梦。他从来不知道,地底的世界也会有海浪滔天,茫茫无边。他原以为她会投降,她却义无反顾飞向海洋深处。他这才明白,整天告诉兽人们”最重要是活命“的她,原来也有宁死不屈的时候。 他跟着她去赴死,却一点也不难过。海风那么大,她飞了几个小时,好几回差点被海浪卷走,她居然还有心情跟他说话:”喂,阿厉,如果一会儿我没体力了,就把你丢进海。你做好心理准备。“ 他点点头,他怎么还会怪她?可她在最后关头,也没有抛下他,当他们最终被海浪吞没,他感觉到她一个翻身,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然而,当他在沙滩上再次苏醒,惊喜的发现——地下海洋的尽头,竟然连接着地上大陆的海岸线! 而她已恢复人形,躺在离他几米外的岩石上,一动不动。他连滚带爬的扑过去,看到岩石上干涸的大片血迹。万幸,她的胸口依然起伏着! 她从来所向无敌威名赫赫。可现在的她,脸色苍白,微微颤抖,躺在他的怀中。他才发觉,她其实如此娇小无力。 他轻轻翻过她的身子。破损的衣服下,他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背部,几道深深的、已经干涸的伤口,大片大片的青紫痕迹——大约在海中撞上了礁石。难怪她会颤抖,必定很痛很痛。 他为她人工呼吸,她的嘴唇如此柔软,似乎还带着几分清甜,一点也不像一只兽人。 好在,她终于醒了,目光一如既往的清亮自信。 阿厉心中渐渐升起暖意。 ”这是……我们出发的海岸?“许暮朝认出周围的环境,声音也有些激动。 阿厉笑着点点头:”嗯。“ 许暮朝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老天有眼!他们总算没白死。“ ”我们安全了。“阿厉盯着她的笑容。 许暮朝摇摇头,看了看浩瀚无边的大海,蹙眉道:”你说明泓知不知道海洋跟地面是相连的?我们必须马上逃,逃得远远的。“ 阿厉点头。 许暮朝沉思片刻:”我们往东北方向逃,绕道回兽族领地。“ 阿厉有些吃惊:”东北是丧尸!“越过丧尸领地,才是人类的地盘。 许暮朝摇头:”如果明泓真的来了,一定会往东南兽族领地追击。我们只能绕路。虽然危险一点,只要不碰上大队丧尸,我应该都能应付。“ 阿厉没再出声,忽然在许暮朝面前蹲下,轻声道:”上来,我背你。“ ”不……不需要……“许暮朝几乎失笑,虽然背部有伤,但是以她的体质,不出一周,必定痊愈。 然而阿厉很固执,维持半蹲姿势一动不动。她听见他柔声道:”你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孩都要好强,从来不靠男人。但是现在,你受了伤。“ 他说,女孩吗? 许暮朝被他说得一愣。 大学生时的许暮朝,也会有男生红着脸打了热水送到寝室楼下;下雨没带伞,会有男生非要将伞让给她,自己快活的冲进雨中……只是丧尸病毒爆发后,她似乎再没依靠过任何人,反而一步步成为许多人的支柱。没有其他原因,只是为了活命。 她不由得低头看向阿厉。他的灰色迷彩服早在海上逃亡时扔掉,半干的白色军装衬衣,紧贴着他年轻的身躯,勾勒出笔直的背部轮廓,清瘦却不失宽大。他微垂头沉默着,黑发侧脸,清新如画,却带了几分少年的固执。 如果没有图雷的俘虏,他应该一直是个恬静、美好的少年吧? 许暮朝释然的笑了,爬上他的背:”重吗?“ 他缓缓站起来,脚步沉稳脊梁挺直:”不……你很轻。“ 或许是因为失血太多,或许是阳光太暖他的背部太平坦舒服,他们刚刚步入海边的密林,许暮朝就昏昏欲睡。 ”我睡一下。“她闷闷的道,头伏在他的肩头,闭上了双眼。他低低答了一声,将步子放得更平稳。 密林中树荫清凉,他的肩膀始终温热而舒服。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许暮朝忽然听到他清澈的声音低低响起:”跟我回帝都,好不好?“ 许暮朝一怔,没有睁眼,却已醒了。 还没等她回答,他仿佛又自言自语:”我的大哥对我很好。他大概以为我死了,如果我回去,他一定很高兴……“ 许暮朝没吭声,维持平稳的呼吸节奏,听起来就好像还在沉睡。 半晌,听到他又轻叹了口气,道:”呵……我怎么会有脸回帝都……“ 许暮朝心中微微一疼,将脸在他肩头,埋得更紧。 两天后。 海岸线东偏南方向,陆地深处百余公里。 狭长的山谷周围,是陡峭高耸的褐色岩壁,仿佛努力挤压着山谷上方的空间。茫茫丛林杂乱无章,杳无人烟。 靠近岩壁的干燥黄泥地上,停着五辆绿色越野战车。第一辆战车前方,高大的军官穿着青色军服,沉默站立。他的头垂得很低,帽檐下只见挺秀的下巴轮廓。 士兵们手持重型武器,矗立在每一辆战车旁,总人数超过五十。帽檐都压得很低,隐约露出削瘦僵硬的银白色金属脸颊。同样的身高长相,同样的穿着打扮。他们面无表情、安安静静,雕像般一动不动。 这是机械人部队第一次派遣分队,秘密于地面现身——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终于,一名士兵,悄无声息的从丛林深处疾奔而来。他向军官低声报告:”将军,前方三十公里,未发现叛徒的踪迹。“ 明泓慢慢抬头,看着东北方向的天空:”还是能闻到她的气息……也许,方向错了。“ 明徽从战车上跳下来,她已装上人形头部,看起来依然是个漂亮的少女,只是语气总透着异样的冰冷:”他们去了丧尸领地?“ 明泓点头:”我想是的。“ 明徽的脸毫无表情,红色眼珠寂静冰凉:”希望阿厉还没死。“ 与此同时,许暮朝和阿厉的处境,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他们已经进入丧尸领地的西边界。 与一百年前相比,丧尸有了很大不同:他们普遍恢复智力和语言能力,穿着整齐的军服,纪律森严可以媲美任何军队。他们的单兵速度力量极为出色,又凶残嗜血,对待任何战败的人类、兽族,都是生吞活剥绝不留情。 越往东走,遇到的丧尸越多。有一次,他们差点与一支三十人丧尸分队撞上,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丧尸们个个肌肉强壮、面容枯槁,有的皮肤腐烂、满嘴血腥,狰狞的四处张望。许暮朝和阿厉连忙掉头往南。那些丧尸似乎察觉到生人气息,狂追了大半天。好在许暮朝的伤好了大半,才将他们甩掉。 许暮朝于是决心往南,只能祈祷明泓追不上来了。 结果第三天,双重悲剧发生了——他们同时遭遇了一支更高级的丧尸部队,以及掉头往北的明鸿。 西垂的太阳,依然明晃晃的,整片丘陵笼罩在血色般的霞光中。许暮朝和阿厉赶了一天的路,在一片山丘后停歇。许暮朝却忽然闻到风中的血腥味。 她立刻悄无声息的爬到山丘顶上,伏在一块岩石后向下张望。果然,约莫五百米外的山路上,出现一支黑色的丧尸部队。 这支丧尸部队,与他们一路遇到的其他边防部队有很大不同。他们更加强壮,也更安静。黑色军服竟像是薄金属制成的盔甲,于日光下,泛起暗沉的光——许暮朝认得那材料,冲锋枪都打不穿,十分昂贵。整支队伍都配备这样的盔甲,可见其地位。 这支队伍中有步兵,也有骑着极电摩托的骑兵,步兵扛着激光枪或火箭炮,骑兵携带重型武器——连图雷的近卫军,都不可能每个认都配备这样好的装备。 可怕的是,他们几乎安静得像是不存在,处处透着冰冷肃杀的气息。说明这是一支纪律森严、意志坚定、饱经血战的队伍,无疑是丧尸军团中的精英。 只是,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出现? 许暮朝估计他们至少有五百人。随着队伍移动,出现了两辆黑色战车,每辆上配备了两门银色的粒子炮——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家伙,如果不是身处困境,许暮朝真想偷一门过来。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被战车之后出现的一个丧尸吸引。 格外巨大的极电摩托足足有一人高。那人的背挺得笔直,灰白双手,随意搭在摩托的方形驾驶仪上,却显得格外沉静威严。 他的盔甲由黑银两色薄金属织成,黑色金属头盔罩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碧绿碧绿的眼,像极了中古骑士。那盔甲的材料,许暮朝也没见过,但她敢打赌,比她见过的任何盔甲材料要先进。盔甲紧贴他宽大的肩膀、削瘦的腰身和结实修长的大腿,显得他比其他肌肉喷张的丧尸,匀称许多。 毫无疑问,他是这支部队的首领。 ”怎么办?“阿厉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道。 许暮朝正要回答,却悚然一惊——那丧尸首领竟像有知觉,头颅骤然抬起,望向他们的方向。碧绿的目光,闪电般疾射过来,无比锐利阴冷。 不可能?难道他听到了阿厉的声音?隔这么远? 许暮朝吓得连忙摁低阿厉的脑袋,同时埋下头,心跳无法抑制的加速。距离较远,阿厉并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疑惑的望着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头,只露出双眼,再次望去。 她呆住了。 那首领目光灼灼,竟像紧盯着她,仿佛预备将她生吞活剥。他做了个手势,数百丧尸忽然停步、转向,直直朝丘陵方向行进过来! 她拉起阿厉,转身就跑! 暮色慢慢笼罩下来,他们狂奔了十多分钟,身后的腥味似乎变淡了,但她似乎始终听到极电摩托近乎无声的引擎转动声。那丧尸首领冰凉彻骨的眼神,仿佛一直就在背后,令她不敢松懈。 好容易冲进一处阴暗的丛林,山谷的溪水潺潺轻响,她感觉似乎再也听不到极电摩托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阿厉盯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忽然站起来,走到小溪旁,用双手捧了清水,送到她面前,”喝吧。“ 她笑了笑,将脸埋在他掌心,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山泉顺着喉咙流畅而下,她觉得舒服了很多。 ”你也喝点。“她微笑着说。 阿厉正要点头,却看到她好不容易放松的脸色,忽然一僵。他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将下唇咬得鲜红一片,缓缓回头。 一片灰绿的丛林中,传来低沉柔润的声音。那声音如此熟悉,似乎有一丝喜悦,又透着些压抑的怒意。 他低笑着说:”呵……抓到了,小叛徒。“ 在劫难逃 劲风忽起,杂草灌木瞬间向左右匍匐分开,许暮朝拉起阿厉展翅一头扎向天空! 可早已对她的战斗力了如指掌的明泓,怎么会让她逃脱?薄薄的唇角露出笑意,潜伏在丛林中的机械人士兵,早已瞄准了她,”嗖嗖嗖“数声,数条细如蚕丝的金属绳索,以子弹般的速度,从不同方向疾射! 许暮朝一口气扎到四十多米高空,听到绳索破空的声音,暗叫不妙。她深吸一口气,翅膀像是绷紧的弹簧,再次拔高二十多米!她已经到了极限! 然而却听怀中阿厉一声闷哼,她条件反射的低头,便看到他的右小腿已是鲜血淋漓——他被绳索缠住了! 这一分神,却再也逃不过新一轮绳网!许暮朝只觉得浑身一紧,一股大力猛拉,两人直直坠落! 她于空中艰难转身,将阿厉护住!”嘭——“一声,两人跌落在地。她的背部翅膀重重撞上地面,只痛得背部像要裂开! 又是”嗖嗖“数声,绳索全部收回。然而许暮朝知道,再没有机会冲出重围。 ”暮朝!“阿厉滚到她身旁,双手紧抓住她的肩膀,满眼痛惜。 她顺势抓住他的手,借力缓缓站了起来。 隔着十来米的位置,明泓一身挺拔的青色军装,负手站在一辆绿色战车旁。太阳的光线透过树叶,稀稀落落洒在他英俊的脸上,衬得他嘴角的笑容,也带了朦胧的光影。 ”这么容易就抓到……“明泓盯着她,”怎么?受伤了?“ 如果被明鸿抓住要怎么办?这个问题,许暮朝早在脑海中想过无数遍。 现在真的被他抓住了,她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对她有些纵容,手下留情。 今天,他会怎么对她? 想到这里,她反而定下心来,露出大大的笑容,语气中喜悦几乎满溢:”将军!“ 她想,大概没有比她更厚脸皮的人了。 在海上见识过她的决意赴死后,明泓曾以为,再次抓住她时,她会愤怒会反抗,需要他颇费些力气,才会听话。可就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欢喜的跟他打招呼,就好像盼着再见到他一样—— 这笑容,令他隐隐的杀意,为之一滞。 可是,哪个主人,不喜欢宠物的主动讨好呢?哪怕明知她是装的。明泓目光灼灼盯着她桃花盛开般的笑颜:”又准备了什么谎话骗我?“ 许暮朝自然不承认,虽然没想好理由,却条件反射先否认:”将军,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骗你?“ ”不是谎言,为什么逃跑?为什么,消灭我?“冰凉的声音传来,阿厉浑身一颤,连许暮朝也愣了愣。他们看到明徽从战车上走下,一脸冷漠。 明徽居然没死? 许暮朝捏了把冷汗——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她杀掉明徽,偷偷逃跑呢?明鸿的性格极端而自我,或许只有同样极端而自我的理由,才能让他信服?才能让他觉得理所当然? 她心中一动。 她把目光从明徽身上移开,紧盯着明泓:”我离开,只是为了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 明泓直起身子,缓缓朝她走来:”位置?“ ”对。“她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想成为机械体,我堂堂兽族副统领,明知道会被改造,何必去西芜岛见你。可你口口声声说会给我最好的,说你我如同一体,但是你把最好的,都给了明徽!我立志成为最强的机械半兽人,如果我在你心中不是最重要的,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她毫不畏惧的上前一步:”所以我要离开西芜岛。我要看你明泓,会不会为我离开地底,会不会来找我?至于明徽,若不是我手下留情,她现在怎么还能站在这里?她威胁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我当然要给她一点教训。“ 她看着明泓一步步走近,语气也放柔了几分:”现在,你的出现,证明了你是重视我的。我很高兴。“ 明泓停住脚步,心中自然还是不信:”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你宁愿往深海飞,也不回来?“ 许暮朝心中一惊——当时目睹同伴一个个死去,尤其黑杰尸骨无存,她当时的确硬着一口气,宁愿死在海上,也不想被盛怒之下的明泓抓住改造。 她看着明泓的脸色,顿了顿道:”我往深海飞,自然是因为,我知道那里能通到地面。“ 明泓脸色陡然一变。 这个秘密,整个机械人部队,原本也只有明泓一个人知道,而且就算飞越大海,也有极大的风险葬身海底。在他准备正式登陆加入大陆战局前,并不想让其他种族知道机械人部队的存在,自然也不会告诉草包图雷这条密道。 可是许暮朝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他疑惑的看着她,确认她的话真实性。 许暮朝本来要说图雷,可看了他脸色凝重,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灵机一动,指了指东面。 明泓愣了愣,一脸不可思议:”丧尸?不可能!难道是人类?“ 许暮朝立刻点点头:”是人类。“ 明泓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不可能!人类怎么会知道?“ 许暮朝笑了笑:”人类怎么知道的,我的确不清楚。不过人类的一个高级将领,叫做关维凌,很受帝都重用。他曾经被我所俘,酷刑之下,他告诉了我这个秘密以换取活命。“ 她这段话半真半假,有名有姓,明泓听了神色更加复杂。 许暮朝继续道:”将军,我早就知道这条活命的通道,要走早走了。是我小心眼,容不下其他人在你心中的位置。所以才出逃试探你。是我太冲动了。但是将军,人类掌握的信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如果我们机械人要称霸大陆,必须对他们小心!“ 明泓凝重的点点头,抬头看到她面露喜色,他道:”这么说,我不该怪你,反而要谢你?“ 许暮朝脸上一热,听他语气放软,放心不少。至少他应该不会在这里就杀了她——自己对地底已经很熟悉,就算被抓回去,再想办法逃走好了! 却听明泓道:”你如果在意位置,我可以杀了明徽。但是如果你再试探,或者背叛我,我不会再放过你。“ 许暮朝看看明徽脸色冰冷不变,连忙点点头。 ”过来。“明泓看着她,语气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许暮朝真不想过去,但是她没办法。她刚要迈步,身旁的阿厉却紧紧拽住她的衣角。她看他一眼,微微一怔。 他依然满目痛惜,白皙的脸似乎忍耐着什么情绪,固执而坚持的抓住她的衣服,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留住。 许暮朝叹了口气,对明泓道:”将军,能不能不改造他?我挺喜欢他人形的样子,如果他改造成冷冰冰的机械,一点意思都没有。“ 明泓看了眼阿厉,摇了摇头:”许要证明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我也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在许的心中有位置。他会被改造成机甲人,作为对明徽动手的代价。“ 许暮朝浑身一阵寒意流过,转头看阿厉,也是面如死灰。 被改造成,半人半机甲吗?天神般纯洁俊美的少年,与机甲成为一体?她忍下胃中的恶心,笑了笑:”都听你的。“ 她感觉到阿厉的手一阵僵硬。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直接回地底吗?“ 明泓挑眉看着她。 她大着胆子说:”既然已经到了地面,我想先回营地,看一下我的部下,带几个能干的人,跟你一起回去。这样,他们也能被改造。“ 明泓没出声,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让她心中有些发毛。 他忽然敛了笑,目光顿时有些冰冷:”我究竟该不该相信你,许?让你回营地,你会不会再次逃跑?“ 许暮朝连忙道:”我拿性命发誓,不会!“ 明泓摇头:”人类的书说,兵不厌诈。我不要你拿性命发誓。你似乎很在意身体的隐私……就拿身体担保吧!“ 她愣住。 明泓目光从她的脸颊,滑到她白皙的脖子,以及被黑色军服勾勒出的婀娜曲线,慢悠悠的道:”不管你要去哪里……你不是很在乎自己的隐私部位吗?现在,脱掉衣服,到我的车上。这样,我才能相信,你不会再逃跑。“ 许暮朝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僵化了—— ”不!如果你要,我代替她去!“阿厉忽然爆发一声怒吼,神色绝望而愤怒。 却听一直沉默的明徽冷笑:”吵什么?你是我的机甲!“她的神态语气,与以前有了很大不同。现在的明徽,冰冷得像个真正的机械人。 明泓看一眼阿厉,摇摇头:”你如何与她相比?“ 许暮朝挥开企图阻止的阿厉,伸手摸向黑色军服的拉链——到底要怎么做?忍受如此大的屈辱,还是拼死一搏?不,自己受了伤,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只怕反抗会招来他更加残忍的改造? 几十个机械人冰冷的注视着,明泓的目光自信而愉悦,身旁阿厉一脸屈辱痛楚——许暮朝闭上双眼,再睁开,缓缓的,拉下拉链。 黑色军服滑下,纤细柔嫩的肩膀下,是被肉色内衣包裹住的饱满,和腰胸部白皙的皮肤。 她颤着手伸向□。她对自己说,许暮朝,最重要的是活下去。这些只是机械人,不是男人,没有欲望。自己对着一堆机器脱衣服,没有那么那么可耻卑贱。 ”不!“阿厉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向许暮朝扑来!然而没等他碰到许暮朝的衣角,便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撞到一侧,在地上连滚几圈,不省人事。 许暮朝抬起头,望着将阿厉撞开的明泓。 他跃落在她面前,目光深深看着她,神色难辨。既不生气,也不急切。 许暮朝低垂下头:”我在脱……“ 腰间却忽然一紧,她的胸部抵上一个坚硬冰冷的胸膛。她抬头,看到明泓探究的望着她,他冰凉的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一低头,俊脸骤然俯下,冰凉的薄唇,轻轻覆上了她柔软的红唇。 许暮朝傻了——吻? 机械人天生是不会吻的,却具有超强的领悟学习能力。他的唇只是在她的上摩挲、轻蹭片刻,在感受到她温柔的气息后,他模拟人类的舌头,无师自通的滑进她的两瓣唇间,找到了她的,便再也不放开,在她口中追寻纠缠。 许暮朝在短暂的惊讶后,全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的表情那样生涩困惑,却又吻得如此投入,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吻向自己心仪的女人。 可是,他是机械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才离开,却依然将她抱在怀中,温润的眉目近在咫尺的盯着她,有些心满意足的宣称:”许,这是一个吻。“ —————————————————————————— 许暮朝只是恍惚了一秒钟。 明鸿不过是在探究男女生理而已,她不会傻到以为对她有了男女感情。只是,如果他对自己好奇心这么重,有没有可能再次利用他求知的心理,从他手上逃脱呢? 忽然之间,背后有低低的引擎声再次响起! 她一下子想起背后还有一支丧尸精英部队!残忍嗜血的丧尸! 明泓和她同时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落日的金黄余晖下,一辆巨大的黑色极电摩托,自丛林后横空而出!它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来势汹汹,雷霆万钧! 摩托上,黑银色光影骤然拔起,劈头盖脸朝许暮朝二人直扑过来!那速度如此惊人,以许暮朝和明鸿的身手,居然连拔枪都来不及! 明泓一把将许暮朝甩到一旁,正面迎上!只听那身影发出沙哑得仿佛被撕裂的长啸,便于明泓的青色身影,电光火石般撞在一起! 两个身影随即迅速分开! 明泓直直倒退数米,猛的撞到一棵大树上,这才止住。他冷着脸,缓缓抬起头望着来人。右手却捂住腹部,看样子竟然受了伤! 所有机械人立刻端起枪瞄准敌人!只需要明泓一声令下,就能将这只丧尸打成刺猬! 那丧尸首领却似乎并不畏惧,甚至并不像明泓那样吃力。他只退了几步便稳稳站定,静静的,仿佛铁塔一般,刚好挡在留在原地的许暮朝身前。 许暮朝抬头望着他,只见黑银色盔甲于暮色中反射出暗沉的光芒,高大身影沉静而透着死亡的气息,修罗再生般令人不可直视。 这个丧尸,为什么要救她? 或者……不是救她? 以王之名 众目睽睽下,丧尸忽然抬起苍白的、布满蝶形纹路的大手,解下盔甲,露出上身。 许暮朝瞪大眼——他的背部极为恐怖。苍白、坚硬的皮肤,蝶形暗纹狰狞的爬满他整个背部。数道深深的红褐色疤痕,在他背部纠结蜿蜒,表明他曾经历过无数大战的洗礼。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正面,该有多恐怖? 只是,脱衣服? 许暮朝疑惑着,这个恐怖的丧尸却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他头也不回的扬手,薄盔甲便精准的扔过来,落在许暮朝身上,恰恰遮住她上身。 她微微一怔——这个丧尸,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是否在宣称,她已是他的盘中餐,任何人不许插手? ”丧尸?“明泓面色凝重。 丧尸首领的声音冷漠而傲慢,异常沙哑恐怖:”你,又是什么?“ 明鸿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反而冷冷道:”我到你的地盘,只是为了这个女人。把她交给我,我们立刻走。否则……“ 许暮朝知道明泓这句威胁的分量。只是丧尸,会懂得恐惧和退让吗? 比起丧尸,她还是更愿意跟明泓走! 然而丧尸首领不为所动。他看了明泓一眼,缓缓抬了抬手! 只是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人感觉到生杀夺予的冷漠干脆。让人胆战心惊。 他要干什么?很快有了答案—— 数十辆极电摩托,仿佛受到君王召唤,从丛林后飞跃而出,轰鸣着砸落在泥地上!震动了整个山谷!身穿黑色盔甲的丧尸骑兵,肩扛轻型激光迫击炮,整齐划一的跳下摩托,沉默的列队立在首领的身后。 仿佛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不顾一切,消灭任何企图阻碍的人。 虽然其他丧尸步兵看似还未赶上来,但就是这些也足以与明泓抗衡。双方势力相当,胜负难定。 ”死,或者把她留下。“仿佛被汽车碾过的声音,再次响起。丧尸首领负手站立,冷漠而简短的发出最后通牒。 明泓看一眼许暮朝,沉默片刻,终于抬了抬手。 机械人立刻收起了武器,登上战车。 明泓踏上战车前,一字一句对丧尸道:”她是我的。如果你吃了她,我一定找到你,将你开膛破肚。“ 丧尸首领没有出声,他的面容隐藏在盔甲后,无人能够窥见。 机械人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许暮朝在心中痛骂明泓——他居然把她留给丧尸! 落在冷酷嗜血的丧尸手上,她还能活命吗?没想到她许暮朝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落在丧尸手里。而且这一次,是经过多年进化、无比强大的丧尸。 丧尸首领缓缓回身,背着光,低头看向许暮朝。高大的身躯,透着阴冷血腥的气息。头盔挡住了他的面容,只有绿得让人发慌的双眼,居高临下注视着她。 虽然在战场上遭遇过很多次,许暮朝却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丧尸。他能轻而易举逼退明泓,看实力,明显在她和明泓之上。 她一动也不敢动。他为什么将她从明泓手上要过来?他想干什么? 那丧尸首领却转头看向一名手下:”命令边防队,封锁边境。“ 许暮朝一怔——这样的话,明泓他们大概很难逃出去了吧? 又听他说道:”留下那个男人,其他全部杀掉。“ 丧尸士兵恭敬的答道:”是,司令。“ 许暮朝震惊了——司令? 丧尸……司令? 丧尸的军队编制与人类不同。全大陆的人都知道,赫赫有名、雄霸大陆西北数年的丧尸军团,从来只有一个司令——统帅数十万大军的三军总司令。 他是百年前最早一代丧尸中的佼佼者;他经历数年进化,拥有不死的身躯和超强战斗力。 他被称为丧尸之王,公认与人类顾元帅并列大陆战斗力第一。只是两人都是高级统帅,从未在战场正面对决,所以不知孰强孰弱。 他极尽残忍,毫无人性。传言只要他攻陷的城市,向来鸡犬不留人畜不生;传言许多人类少女被迫与他交/合时,因他巨大的身体力量而猝死。他,则会在满足之后,吃掉少女最鲜嫩的血肉器官。 他是完完全全的禽兽,是恶魔。也是人类无法战胜的终极目标。 不过传言中,数月前的大战,丧尸司令被人类军阵前斩杀。可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有空暇管她一个小小兽族头领的事? 不管怎样,许暮朝心凉到了谷底——丧尸之王啊!她要成为他的盘中餐了吗? 仿佛察觉到她的疑惑,丧尸之王又看向许暮朝,绿色双眼仿佛鬼火,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如果你们需要粮食肉类和女人……“许暮朝听似镇定的声音也泄露了一丝惊惶,”我可以从兽族营地立刻调一大批过来,保证比我鲜嫩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从他恐怖的绿眼中看到一丝笑意? 令整个大陆闻风色变的残暴征服者,居然对她微笑? 在许暮朝惊惶的目光中,他抬手解下黑色头盔,随意扔给身后的士兵。他低头看着许暮朝,清楚的面容,赫然呈现在她面前。 他说:”许暮朝,好久不见。“ 许暮朝心中暗抽一口气,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长相—— 他的脸毫无悬念的布满蝶形暗纹,那花纹深得想要刻进血肉,根本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他的嘴唇是乌青的,大约是进化的缘故,两颗尖利的獠牙,从他嘴角伸出,泛着淡淡的暗褐色——那又是多少人的血液侵蚀而成? 这是一张,无比丑陋的、狰狞的脸。这是魔鬼的杰作,所以才让他来践踏人类。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为什么说”好久不见“? 他忽然伸手,不容抗拒的抓住她的脸。比金属还要粗粝坚硬的丧尸手指,缓缓摩挲过她光滑柔嫩的脸颊。 许暮朝动也不敢动,任凭他的目光和手指,同时在她脸上流连。她看到他碧绿的眼珠,仿佛被火焰点燃,熠熠生辉,似乎十分享受手指上的触感。 他的手指,缓缓拂过她的唇。力道有点重,她的唇瞬间有点疼。 然后,他埋下头,青乌色的冰凉嘴唇,重重压上她的唇。 闻到他口中重重的血腥味,许暮朝心中惊涛骇浪!丧尸,一个丑陋至极恐怖至极强大至极的丧尸,居然吻了她!这比明泓的吻,更加令人胆战心惊。下一刻,他是否就会咬破她的脸,将她生吞活剥? 她要怎么办才好? 然而没等她反抗,他的唇一触即走。 他盯着她,绿色双眼灼热如火。 ”还没认出?“他的喘息微微加重,放开了她的脸,却伸手将她身上的盔甲,包裹得更加严实。 许暮朝艰难的摇头——丧尸她倒是杀过不少,可是何时见到过丧尸之王?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要吃掉自己的样子。她的心略略安定了一些。 ”难道……一百年前,我们认识?“她试探的问道。 丧尸王沉沉的笑了:”小半兽……我曾是你的战利品。“ 战利品? 战利品! 她想起多日前,自己似乎对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哦,对了,你也将是我的战利品。“ …… 她大吃一惊,无法置信的盯着他狰狞诡异的面容。在心中萦绕多日的名字,脱口而出:”沈墨初?“ 可是怎么可能?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他不可能是沈墨初。丧尸就是丧尸,从没听说过丧尸能有人形。一百年来,从未有过。 然而丧尸王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记性不坏。“ 那明明丑陋恐怖至极的笑容,却奇异的让她觉得沧桑而不羁。恍惚间,她仿佛看到那个黑发黑眸的英俊青年。 是他!她的直觉如此肯定。可是,怎么可能?难道他是离开兽族领地后,变成丧尸的?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丧尸之王百年前就已成名。换句话说,他跟自己是同一时代的人。 ”可你当初怎么会有人形?“她疑惑的问道。 丧尸王——沈墨初负手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拜你所赐。“ 丧尸营地的夜晚,比兽族平原还要冰冷安静。兽族们还会交谈嬉笑鸣叫,而从人类进化而来的丧尸,几乎天性冷漠阴沉。夜晚,除了偶尔听到他们类似野兽的进食声和喘息声,几乎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临时搭建的营地,是一些简易帐篷。许暮朝正坐在其中最大的一顶里,呆呆望着对面的沈墨初。 不,这个时候,只能叫他丧尸王——因为他并没有变回人形。 ”这么说来,近一两年来,你的人性慢慢苏醒,你开始意识到自己成为丧尸后做过的事情?“她问道。 丧尸王轻笑,言简意赅:”是。我在人类战场上,突然恢复人形,丧失所有战斗力。“ 许暮朝一震——难怪强大如他,会被人类所擒! 是人性基因战胜了体内的丧尸病毒,所以令他恢复了人形吗? ”可是如果你要逃,关维凌根本拦不住吧?“她问道。 他静默片刻,淡淡道:”原谅不了自己。“ 许暮朝不明所以。 他语气冰冷的道:”我的母亲是我吃掉的第一个人。然后是邻居、战友……你说,一百年的时间,我到底吃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 许暮朝心中一沉。她终于明白,他曾经说的”身在地狱“的含义。原来,是心在地狱。 ”那为什么又回丧尸领地?“ 碧绿的双眼,坚毅而冷酷的目光,瞬间满溢:”因为,身体,欲望,基因,一切都是可以战胜的。“ 许暮朝微微一怔。这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会苏醒,我的士兵们终有一天也会——我不会将他们留在地狱。“他的目光如此自信,带着睥睨一切的傲然,”我会带着他们,战胜基因和欲望。“ 许暮朝激动的点头——如果丧尸恢复人性,从此不再残害其他种族,无论如何,都是所有生命的幸运! ”明天派人送你回去。“沈墨初说。 ”呃……其实我现在并不想回去。“许暮朝说,开玩笑,只怕一回到兽族领地,图雷会把她绑起来送给明鸿。她还没想到对付图雷的办法。现在碰到强大的丧尸王,岂不是正好避避风头? 沈墨初蹙眉:”明鸿的确不好对付。“ 她刚才已经把西芜岛之行,大致对他说了。听到机械人势力如此强大,他也很吃惊。只怕将来,丧尸种族与机械人也免不了一战。 ”我运气真好,恰好碰到你,把我从明鸿手上救下来。“ 沈墨初静静望着她:”前几天,边防军报道发现可疑踪迹。我猜到是你。“ 所以,不是碰巧?是他特意带兵来救吗? 许暮朝心中一暖。他果然如当日所说,报答了她。只是强大的丧尸王啊,他当初,真的需要她的帮助吗? 她忽然又想起,自己曾经跟丧尸王睡在同一张床上。那时候他对她说,忍耐欲望的,不止是她——她以为只是他说的只是普通男女欲望,可原来,他忍受的,是丧尸那动物般狂热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欲望! 她顿时冷汗淋漓——那欲望,只怕比她半兽的欲望,更加激烈吧? 该死,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肆无忌惮的躺在他身旁,却原来是她在死亡的边界徘徊!她自负战斗力超群,以为他是她的囚徒,却原来是他,手下留情! 他似乎并未发现她内心的震撼,只是盯着她道:”我身边并不安全。我要惩罚有罪之人。或许连我也会赔上性命。“ ”有罪……之人?“ 沈墨初碧绿的双眼冷寂无比:”你以为丧尸,真的只是单纯的病毒造成的吗?“ 你以为丧尸,真的只是病毒造成的吗? 你以为人类的衰败和连年战争,真的只是偶然事件吗? 许暮朝心突突跳得极快,从没人怀疑过这个问题。一百年来,所有人都认为,是自然界的病毒,或者人类实验失败变异的病毒,造成丧尸爆发、人类衰败。 如果不是单纯的病毒,甚至连强大的丧尸之王,都准备以性命为代价与之抗衡。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看到沈墨初的目光,因陷入回忆,而变得深沉晦涩。 嗜血孝子 2012年7月15日。 阳光炽烈的午后,警察局宿舍大院里绿树成荫,清静宽敞。只有几个调皮的孩童,伏在大树树干上捉知了,不时发出童真的欢笑。 女人靠在躺椅里,戴着金丝眼镜,手拿一本相册,慢慢翻动。岁月已经在她的额头刻上细细的纹路,却依然无损其轮廓的秀丽。她将整本相册翻看一遍,最后又翻回最前头——那是个不过一岁的男孩,虎头虎脑眉目清秀,抓着把手枪在傻笑。那可不是假枪,是丈夫货真价实的配枪。她端详男孩可爱的五官、肥嘟嘟的小胳膊,禁不住露出微笑。 ”喀嚓“一声,客厅的门被从外面打开。女人疑惑的抬头,片刻的惊讶后,露出暖暖的笑容。 年轻的军官将手中行李袋放在地上,松枝绿色的军服,高大挺拔。大檐帽下,麦色的脸透着军人的坚毅英挺,可与母亲相似的挺秀五官,却分明就是当初离家的那个清秀少年。 ”妈!“他看着眼眶湿润的女人,露出爽朗的笑容。 这是沈墨初近三年来好不容易申请到的假期,立刻回家看望母亲。可才到了第二天,母亲就觉得他这假期过得不值,开始埋怨。 彼时,高大的他正蜷缩在小木凳上,帮母亲择青菜。即使是温婉的母亲,也忍不住像所有母亲一样唠叨:”你都二十好几,不小了!什么时候带个对象回来?你的初中同学,那个谁,小孩都五六岁了!“ 沈墨初笑了笑:”妈,我太忙了。“ ”忙?忙也要结婚过日子啊!你立再多的功,级别升得再高,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让我抱个胖孙子!“ 他还是笑,点头:”有时间再说。“心中却想,如果母亲知道,他即将作为特种部队精英,被派往联合国驻军一年,岂不是更加焦急? ”哎!等你有时间,好女子都结婚了!“妈妈干脆的说,”妈妈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明天下午,我们学校一个女老师,长得也漂亮,你们见面!“ 从军六年,相亲这事,沈墨初还是第一次干。所以他早早到达约定的咖啡馆,静静等候。 小县城的咖啡馆并不如大城市条件好,品种少,位子还挤,布置得富丽堂皇但有点不伦不类——不过据说是县里青年们最喜欢的地方。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他看到一个白裙子女孩,低着头,快步冲了进来。 因为提前发短信告诉了对方桌号,所以看到女孩径直在对面坐下,他也不吃惊。礼貌的说:”你好,我是沈墨初。“ 女孩似乎有些紧张,不安的将双臂放到桌下,微抬起头,脸色有点苍白,长得还挺秀气。她低低嗯了声:”你好。“ 沈墨初微笑,他跟女孩相处也不多,不过看对方比自己还生涩,便体贴的帮对方叫了杯热牛奶。女孩一直低着头,牛奶端上来时,她仿佛很渴,端起杯子,几乎一口灌下去。 她擦了擦嘴角,抬头看着沈墨初,双眼竟比刚才多了丝光彩。 ”谢谢你。“她的声音有点哑,”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沈墨初体贴的询问是否要先回家。她提出希望他能送她回家。沈墨初虽觉得刚见面有些不妥。但看女孩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真的患病。他便走上前去,扶起女孩。 女孩的家住在县政府大院。他扶着她,沿着笔直的大道往里走。今天大院里人似乎特别少,一路过来,他们竟然一个人也没看到。 多年军旅生涯,令沈墨初心生警觉。只觉得这大院里,怎么静得有些诡异?夏风拂过,他敏锐的闻到淡淡的却新鲜的血腥味。 ”你留在这里。“他对女孩说,手同时摁向腰间配枪,敏锐的循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蹑行过去。 那些人的出现,十分突然。 当他绕过一道高墙,看到一排槐树下,赫然站立着二十多个人。在夏日的午后,在有警卫把守的政府大院内,他们安静的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仿佛在静默。多么诡异? 而鼻翼的血腥味,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地步。 ”爸妈……我给你们带了个人过来……“女孩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你们……你们,不要再咬我了!“ 沈墨初诧异回头,却看到最恐怖的一幕。 女孩一直隐藏在袖中的手臂,此时抬起捂住自己的脸,露出衣袖下遍布咬痕的双臂。而她很快就放下了手,露出自己的脸。 她的脸部肌肉,忽然如同中毒般抽搐,灰白色蝶形暗纹,仿佛花草般,从她的脖子,慢慢蔓延到她的脸部。再认真一看,她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成了灰白色,遍布那种奇怪的纹路。 ”呃……“她低低的喘息着,黑色的瞳仁,忽然闪过幽暗的绿光,盯着沈墨初,热切而痛苦。 她迈开步子,似乎还有些僵硬,朝他走过来。 而另一面,密集的脚步声,同时响起。沈墨初霍然回头,看清那二十多个人与女孩一样的肤色眼睛,呲牙咧嘴,朝他冲过来! 南方县城的傍晚,一向霞光灿烂,宁静祥和。这一晚,暮色缓缓笼罩下来,仿佛与每一个夜幕降临之时,并无不同。 母亲坐在餐桌前,望着满桌菜肴,心中泛起淡淡的欢喜。一方面,她做了儿子最喜欢的饭菜,如果看到他吃下,她会更加欢喜;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儿子相亲成功,最好带女孩子出去吃饭,不要回家。 ”老沈……“她看着墙上的黑白照片,男子的脸饱经风霜却英挺依旧,”我们这个儿子啊,最近又立功了……现在是全国特种部队最年轻的上尉了。“ 这时,她听到门外细碎的摸索声。她笑了,没带钥匙?儿子从小严谨,这种情况倒是很少。 警察大院里治安从不会是问题。她微笑着走过去,径直打开门。她微微一愣。 门外,赫然是自己年轻的儿子。只是…… 他垂着头,黑色短发遮住他的眉眼,麦色粗粝手指,一把抓住防盗门边沿。而今天刚穿的、浅绿军装衬衣和墨绿长裤,竟像是刚跟人打过架,乞丐般破损,血迹斑斑。 ”怎么回事?“她大吃一惊,谁有本事将儿子打成这样?难道遇到了成群的黑社会?她连忙伸手想要扶住他,却感觉到儿子结实的手臂,剧烈的颤抖。 ”妈……跑,快跑……“ 她听到自己坚强而英雄的儿子,以从未有过的痛苦而忍耐语气,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遍又一遍的低唤着:”妈……妈……“ 那声音仿佛动物在呜咽哭泣,无比的脆弱,无比的绝望。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和控制力,却依然坚持向自己的母亲做出最后的示警。 可是,当儿子罹难,哪一个母亲,会逃跑? 即使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墨初!“她吓得全身都颤抖,”你怎么了?不要吓妈妈!哪里不舒服!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然而儿子没有回答。在持续几分钟的痛苦呻吟后,他终于变得异常安静。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房子。反手,缓缓关上了门。 他抬起了头。 十分钟后。 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的敲击:”沈嫂子,出什么事了?开门!再不开门我撞门了!“ 年轻的军官抬起绿色的双眸,目光茫然而兴奋。他将手中啃得干干净净的白骨扔在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行动比刚才更加敏捷,径直走向大门。 门外,沈家老邻居,退休的警察局长,看到沈墨初,松了口气,皱眉:”小沈,怎么回事?刚刚听到你妈的叫声……咦,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啊!放手!啊!“ 年轻军官将他拖进了屋子。 这是沈墨初成为丧尸的第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就恢复了神智,清楚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可他一点也不难过。空旷的、充斥血腥味的家,变得熟悉而又陌生。与政府大院不会说话、智力低等的丧尸不同,他给自己洗了澡,换上干净的军装,面带微笑,敲开单元楼每一户的大门。 到了2012年7月20日,整个警察大院,没有一个活人。他也在这时,接到上级的紧急电话:”小沈,马上回来报道!有紧急任务!“ 他想到战友们年轻而肌肉发达的身体,露出满意的笑容。临出发前,他带着一些丧尸,去了县里的重点中学。那里的女学生鲜嫩而美丽,他食欲之外的其他欲望,开始得到满足。极致的没日没夜的释放,让他变得更强。 他的心,始终是漠然而兴奋的。 他是在带着特种部队的丧尸兵,攻入首都的电视台时,被那伙人发现的。 那次,他让士兵们伪装成正常人,佯装护送首长到电视台做讲话。事实证明这个计策很好。女主播们的身体如此成熟而柔软。他是丧尸头目,早已过了被食欲驱使的阶段。他将五个全国闻名的女主播锁在房间里,三天后,才心满意足的出来。他已习惯在满足身体的欲望后,只吃最鲜嫩的部分,其他留给手下们。 那伙人安静的站在电视塔下,个个头发像海藻般赤绿赤绿,皮肤白皙的毫无血色。他们盯着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这么短的时间……进化得这么快……“ ”战斗力居然超过了我们……就让他做感染者的首领吧……“ ”叫什么名字?沈墨初?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获得这样伟大的力量吗?“ ”不,不是病毒。说病毒,是对基因的侮辱。你们被注入我族的基因,我族基因中,优秀的兽化基因和金属基因。所以,你才能拥有坚硬如铁的皮肤,才会拥有超人的战斗力。“ ”我们自四光年外的星球而来,承担整个种族的复兴。强大的奴仆,请带领被选中的战士们,灭绝人类,将地球改造成我族新的家园吧。“ 他望着他们,血液中的基因仿佛受到神的召唤。他单膝跪下,俯首帖耳,庄严的向他们宣誓:”遵命,我的主人。“ 丧尸之王 当身体被欲望主宰,生命贱如猪狗,沈墨初漫长的生命,开始变得空旷。 杀、杀、杀!吃、吃、吃!做、做、做! 这是丧尸的狂欢,这是强者的盛宴。 战争与掠夺,令他兴奋。他亲手制造满城烟火灰败,他看着人类如蝼蚁般苟且求生。丧尸之王的铁骑,践踏整个大陆;丧尸之王的威名,让人类最唾弃、最恐惧。 然而人类的实力依然强大——在措手不及的最初几年后,幸存的人类迅速组织反攻。他们武器好、组织好,忍辱负重与丧尸殊死战斗—— 沈墨初已经知道,那伙外星人来四光年外的比邻星,他们跟人类一样,是碳基生物,需要空气、水和食物。当战争不利,比邻星人慌了,他们怕输,怕被人类发现他们的阴谋,怕再一次灭族。 实际上,他们不过是星球最后逃亡的皇族,拥有高贵的血脉和基因,却缺少坚强的意志和征服大陆的能力。 可是,他们幸运的拥有沈墨初。 在战局最艰难的时刻,沈墨初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军事领导力。他以高超的军事手段,击退人类一次又一次反攻;他命令士兵,学习并改造人类的武器。 此消彼长,二十年后,丧尸军团利用战争缴获和自主学习,第一次配备了与人类军队相同的武器装备,从此实力大振。 五十年后,四十万丧尸攻入人类帝都,丧尸之王斩杀统治人类的西落家族领袖,剥其皮,食其骨。西落家族从此衰败,仅余几个科学家,不死心的企图振兴家族。 那个时候,人类没有任何屏障的腹地,就在他们面前敞开,只差一步,就可将人类灭族。 顾氏,便在那场战争中崛起。他们取代西落家,成为人类的核心。他们把最漂亮的少女、最珍贵的珠宝、最肥沃的土地、最强大的能源矿石,送到丧尸面前,以换取和平。 丧尸之王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可是比邻星人在乎。他们在太空漂泊数年,被人类送来的厚礼所震惊所征服。 ”到此为止吧……“他们说,”否则,人类死绝了,谁再给我们送来这样好的东西?“ ”是,主人。“ 五年后,顾氏研发出单兵战斗力强大的兽人。兽人的大批量生产,耗尽了人类最后的资源——可是他们的冒险,成功了。 之后,连人类也未预料到,兽族兵变,宣布独立,三族鼎立。 比邻星人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他们命令沈墨初维持现状。但如果有可能,他们还是希望能够掠夺地球的全部资源——所以隔一段时间,他们依然不死心的让沈墨初发动侵略战争。 然而就在这样重复的生命里,在某一天,丧尸之王站在自己的领地,望着百年不变的深红色峡谷,望着黑色肃穆的丧尸军团。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无聊,作为人类,是常见的感觉;可是丧尸,怎么会感到无聊?被篡改的基因,从来只让他沉迷于血与火。他却终于在某一天,对这一切,感到疲倦。 他从来都比其他丧尸更快更强。在别的丧尸只会像动物一样喘息时,他已经会用言语和微笑,伪装成人类猎食;当其他丧尸进化到如动物般敏捷时,他已经率领丧尸部队,扛着人类的武器,攻城略地。 或许,他命中注定是罪人,上天刻意将他折磨。这一次,又是他,第一个想起自己曾经有人类的名字——沈墨初。 沈墨初。这个名字,是因为爸爸妈妈希望你做个有内涵的、纯洁的人。我们不奢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快快乐乐,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一个好人。 做一个好人啊,墨初。 我的母亲,善良而温柔的母亲,爱我胜过爱自己的母亲!百年后我终于苏醒,可是,你在哪里? 原来被他遗忘的,从来不是为人的记忆,而是人性。 当一切逐渐复苏,记忆开始像白蚁,一点点嗜咬他的灵魂他的躯体。所有的血,所有的战火,所有的生命,日日夜夜在他脑海里叫嚣—— 沈墨初,你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吗?沈墨初! 威震大陆的丧尸之王,在与人类又一次大战的前夕,终于痛不欲生—— 仿佛被意志所驱使,灰白坚硬的皮肤,一点点恢复人类的柔软;满身蝶形花纹,落潮般一夜褪去;当他抬头,看到一双纯黑的眼珠,那么纯净的、可耻的望着自己。 他像是个局外人,冷冷的任由自己丧失足以称霸大陆的战斗力;任由人类将军在战场将他俘虏;任由人类惊惶而疑惑的,用铁链洞穿他的四肢骨骼。 很痛,一百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躯体的痛。可这痛如此真实,让他沉迷不舍。 沈墨初,曾经忠于国家忠于军队的上尉沈墨初;被父母寄予厚望的独子沈墨初。这荒唐的一百年,究竟践踏了多少血肉和生命?连秘密统治丧尸的比邻星人,看到他都会心惊胆战——他犯下的罪滔天,谁也不能宽恕。 他觉得自己似乎再也变不回丧尸了,他也唾弃那样的自己。他甚至不甘心让自己太轻易的死去。 谁能告诉他,要怎么赎罪,才足够? 在人类囚车中,长时间的昏迷时,他听到一个柔软而疏懒的声音问:”喂,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他抬头,看到黑发黑眸的少女,目光清澈得好像从不曾被玷污过。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少女,教会自己救赎。 当许暮朝胆大包天的将他留在自己的床上,他冰冷的心也忍不住失笑。第一次,他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他们差点交/配,而他咬向她的动脉,只差一步,她就会变成美丽的尸体,血液染满他的牙齿——生命于他,早如牲畜般低贱,他自己的,任何人的,都是。 她却在关键时刻,抽身离开。她庄严的说,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哪怕深入血脉骨骼中的基因。 哪怕是基因。 她的意志力,她的这句话,让她免于一死。 英雄末路的丧尸之王,也因为这一句话,开始跟这个神秘的半兽女人,玩起禁欲的游戏。当然,她以为禁的是自己,可天知道,当这样鲜活光滑的少女躺在怀中,丧尸之王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保持她的完好无缺? 多日后,他对她说,你说得对,或许基因,真的是可以战胜的。 她说沈墨初你不知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他却在心里说,这一次,才是丧尸之王,真正的苏醒。苏醒的不光是人性,还有一颗强大的不服输的心。 他已经出来,千万丧尸却依然身在地狱。所以他要回去。他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他曾经改变大陆的格局,那么这一次,他要再次将大陆改成自己要的样子。 重回前方战场,数万丧尸深陷人类的包围,他的出现,令无数丧尸为之一振。他对自己说,谁说他们的人性没恢复?当他们为他欢呼,就已经将生命,交到他手里。 他退守大峡谷以西,让出大片土地,换取与人类的终于停战。可他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经过百年繁衍,比邻星人从当初的十几人,发展到数百人。他们窝在西部的古堡里。而这一次,他发誓要他们血债血偿。 他也派丧尸精英,南潜打探她的安危——却知道她奉命前往西芜岛,从此音信全无。当边防军报告发现她的消息,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很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让她看看,沉睡百年后终于苏醒,从今之后再无畏惧的,大陆丧尸之王。 他隐藏在树丛后,听到她对那个神秘的男人,口如莲花,极尽所能的讨好。他并不觉得奇怪,这才是她,顽强的、千方百计的要活下去的她。 可当男人轻贱她的身体,当男人抱住她,吻上她柔软的红唇。他却忽然有一丝怒意。 无法无天的半兽女人,连他都隐忍没有占有的小女人,怎么能,被其他男人,亲吻? 所以尽管大部队还未赶上,他却只身冲出去。当机械人们被他逼退,他却忽然,也想要吻她。 所以不管自己满嘴血腥,不管她的惊惶不安,他吻了她。 我来了,半兽女人。 我是沈墨初,曾经的大陆破坏者,全人类的公敌。我是百年来最最罪大恶极之人。 我是穷途末路的,丧尸之王。 第三卷:王者无情 丧尸之约 黑色的丧尸军装,透着肃杀气息。衬得丧尸王青灰的脸色,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沉静。高大而狰狞的身躯,随意靠坐在床垫上,便带给许暮朝莫名的压迫感。 她觉得他,熟悉又陌生。 而丧尸王望着少女微蹙的乌黑长眉,却已打定主意——百年的灰暗难言,她不需要知道。 所以,寥寥数语、轻描淡写的带过。 然而只是知道个大概,她却已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眼中怜意大生。这让丧尸王想要回避。他不需要一个女人的怜悯。尤其是她,许暮朝。 她的双眼,应该永远清澈如水。 ”你,曾经是人吧?“丧尸王的语气,恢复冰冷疏离,堵住她即将出口的怜惜安慰。 许暮朝一怔:”为什么这么问?“安全起见,她还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来历。 他粗粝的指尖、锋利如铁的指甲,轻轻勾住她的黑色长发,乌青的厚唇慢慢勾起。 ”你身上,有人的味道。“他补充道,”女人的味道。“ 这话成功的让厚脸皮的许暮朝,有些紧张不安。 不过许暮朝一旦心虚,条件反射回避。她一脸镇定的假装没听到,自然而然的岔开话题:”你是百年前的人……如果没有比邻星人入侵,或许我们永远不会遇到。“ 他不置可否,莹绿双眼暗沉如水盯着她。忽然抬起手指,将她的长发送到唇边,深深一嗅。 当她的发丝,滑过他嘴角尖利血腥的獠牙,两人都微微一抖。 两人静默片刻。 ”会遇见的。“他忽然说道,”有些事,命中注定。“ 譬如我成为丧尸,譬如我百年不死,譬如我抱你在怀抱时,获得重生。 ”来。“他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给你上药。“ 他坚硬的充满力量的大手,忽然握住她的腰。她被他轻而易举平放在膝盖上。她的头搁在他大腿上,闻着他身上重重的血腥味——背部一凉,衣服已经被他撕开了。 这个大营——只有他能帮自己上药,许暮朝全身僵硬的对自己说,阿厉被明泓打晕还没醒。所以只能这样。 可她原本是趴在床上的,此时却被他抱在大腿上。 太亲密了…… 虽然他们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那不同。 她不习惯。不习惯跟这样的沈墨初接触,也不喜欢自己这样毫无防备之力。可他实在太强大。即使不是现在被动的姿势,他也有足够能力将她撕个粉碎。 她只能知趣的一动不动。 粗粝无比的手指,沾着清凉的药膏,有些笨拙的摩挲她的背,令她微微生疼。丧尸之王的治伤药自然最好,疼痛立刻减轻。 ”还有衣服吗?“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一路逃亡,怎么还会想着带衣物? 只听”嗤——“一声,她的上衣整个被他撕破。 呃,好凉。她全身都紧绷了,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却只有柔软干净的布料,温柔的覆盖她的背。他的大手托住她的腰,她连忙起身,背对着他,穿好他刚刚扔来的墨色衬衣。 他的衬衣真是很大,空荡荡的几乎齐她的膝盖,冰凉的血腥味淡淡萦绕。这气味,又忽然令她心中叹息。 她回身,却见丧尸王双眸似有灼灼火光紧盯着她,呼吸明显加重。 哦,该死! 曾经的许暮朝,可以安稳的躺着沈墨初身旁,是因为她以为她强他弱,她只是要对抗欲望。而现在,在他的地盘,在他的帐篷里。 ”休息吧。“他却用粗哑的声音说,”明天一早,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我回去了。“她说,理所当然的,一路逃亡,她一直都跟阿厉共宿共眠。 丧尸王喉中发出暗沉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回去?“ 他没再说什么,直接用行动表示。 他伸手力大而精准的搂住她的腰,抱起她,就像大人抱小孩轻而易举。他在床上躺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 趴在他坚硬如磐石般的胸口,听着他缓慢而有力的心跳。许暮朝刚抬起头,就看到丧尸之王的脸上,暗沉双眼,仿佛有压抑的火光,深深望着自己。 危险的压抑的火光。可却渐渐,并不让她觉得紧张了。 ”放心,小半兽。“他闭上双眼,丑陋至极恐怖至极的脸,在夜色中昏暗一片。她听见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会在这种状况动你。“ 这种状况,是说他的丧尸态吗? 只是她依然忍不住全身紧绷,他的呼吸声却逐渐沉稳悠长。 这样简单的相拥而眠,却怎么比曾经的口舌荒靡之欢,更令人惶恐不安? 她也不习惯趴在人怀中睡,只觉得他身体坚硬如铁,处处硌得她发疼。 算了,反正他强她弱。而且她基本信任他。 她索性全身放松,动动头,动动脚,在他怀里舒展全身,寻找更舒服的姿势。 ”手过去点。“她低声说。 他没睁眼,粗壮手臂却照办,她的手舒服的搭上去。 黑暗中,她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之后,锁在她腰间的手,拥得更紧。 她也忍不住弯起嘴角。觉得自己之前心中的些许扭捏,其实没有必要。 然后,她感觉到,一个冰凉的透着血腥味的吻,有些温柔的,无声落在她头顶长发上。 轻柔的、不带任何情/欲的,丧尸之吻。 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微酸。 许暮朝是在凌晨四点被丧尸王叫醒的。 她睁开眼,就看到他一双绿眸沉静柔和。他抱着她起身,静默了片刻,才松开整夜盘踞她腰间的手臂。 许暮朝有些脸红,连忙低下头:”去哪儿?“ 丧尸王低头看着她雪白的耳朵微微发红,就像珍珠被染上血色。那颜色令他心中升起些许的怜惜。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背对着她蹲下:”来,我带你去。“ 望着眼前丧尸王宽大坚实的背,许暮朝下意识的说:”不用,我可以飞。“ ”你背上的伤没好,“他的声音淡淡传来,”而这里,是丧尸领地。“ ———————————————— 天色阴暗,空气浸骨。 从沉寂的丧尸营地,到深黑的茫茫群山,数公里的距离于丧尸之王,不过是行云流水般的掠影。 许暮朝伏在丧尸王的背上,心情有些奇异的激动。 她也曾这样在夜色中沿山脚盘旋而上。只是她的展翅飞翔,似飞鸟的自由自在,恰如她本人,闲适散漫。 而没有翅膀的丧尸之王,他的”飞翔“,却充满令人震撼的力量。 深黑的高大树木,被强大的力量折弯让路;受惊的飞鸟猛兽,歇斯底里的嘶叫逃亡远去。他于夜色中无声穿行的身影,如同弓箭般锐不可当;又如同鬼魅般不可扑捉。 他本身就是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力量,自山脚盘旋而上,势不可挡的打破整个荒野整座山脉的寂静。她忽然觉得,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力量。任何人都不可能与他并肩;任何人也不能阻止他的步伐。 天色这么黑,她比白天更加清晰地看到,属于丧尸的丑陋脸庞上,军人坚毅的眉眼轮廓,于夜色中明明暗暗,原来从不曾改变。 ”就快到了。“他的声音依然难听到恐怖,却偏偏透着隐隐的温柔。 许暮朝低低应了一声,一抬眼,却呆住。 天色在一分一秒变得明亮起来。他的轮廓,也逐渐清晰。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在她眼皮底下,无声无息,慢慢蜕变。 颈部那象征异星人基因的花纹,于晨光中一点点褪去;灰白坚硬堪比金属的皮肤,在她的十指之下,逐渐恢复麦色的柔韧…… 或许是全力飞驰,或许是不在意,他的神态并无任何变化,似乎并未意识到形态的改变。 许暮朝沉默着,看着他嗜血的丧尸容颜,慢慢蜕变为那个熟悉的、英挺的青年军人。明明是坏的,蜕变为好的。她的心中却徒生悲痛,深重难言。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靠在他背上,双手,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 天边开始透着隐隐的白亮,满是五彩树叶的山顶,也隐约可见。太阳就要出来了,荒野之间,却一片寂静,仿佛万物已经死去,仿佛生命不曾孕育。 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丧尸王,沉默而温柔的,背负着柔软的女孩,于连绵的山脉中,用尽全力、接近疯狂的穿行。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却明明听到,天地间的万事万物,分明都在代替丧尸王,发出压抑百年的无声怒吼。 终于,他们在山顶角落。他察觉到自己恢复人类的容貌,只是自嘲的道:”还是头一回这样……大概太放松了。“ 他无视她眼中明显的怜悯伤痛,将她拉到陡峭幽深的山崖边,一同看着山下景色。 这景色带给许暮朝的震撼,不亚于沈墨初的身份。 只见群山于日出阳光中,如苍龙般蓬勃雄伟;而丧尸之地象征死亡的血色峡谷,在温柔的晨光中,轮廓竟柔美得不可思议。 许暮朝想,原来之前的荒凉沉寂,统统都是假象。丧尸之地,本是人间最美的境地。 ”以丧尸之名起誓。“他看着漫漫群山无边无际,声音坚如磐石,”比邻星人,必将血债血偿!“ 压抑许久的许暮朝,忽然热泪盈眶,百年来,头一回,哽咽难言。 而他却在这时转身,整个人笼罩在日出清淡的光辉中,丧尸之王的暗黑一扫而光。浮雕般俊朗的脸庞透着铁血坚毅,赤黑双眸却有令人动容的温柔色彩。 ”如果那天我没死。“他的声音,最后竟带了洒脱爽朗的笑意,”我会来找你,许暮朝。“ —————————————————————— 山脚的路,平坦安静。 回来的路上,遇到的丧尸越来越多。当他们看到白嫩鲜活的许暮朝,本能的呼吸加重,目光焦灼。 可是他们不敢有丝毫妄动。因为丧尸之王走在女孩身旁,将女孩的手,牵在掌心,宣告他对她的独占和拥有。 许暮朝垂着头,脸上发烧。 他在山顶那样说后,强硬的抱着她,在山顶坐了很久。 他在她耳边说:”你是我吻过的第一个女人。“ 他杀生占有千千万,可吻过的,只有她一个。许暮朝感动之余,徒生些许胆战心惊。 只是真有他来找她的那一天,她要怎么回答呢? 她不知道。这样的年代,他和她都知道,没空暇去谈什么爱情。或许真有那一天,他不死,她不死。才有资格谈感情吧? 或许真有那一天。 他看着她脸上红潮始终不退,低笑了一声,率先打破宁静:”刚收到消息,明泓和明徽重伤,下落不明,其他机械人,全部被消灭。“ 许暮朝闻言,心中惋惜而无奈。 ”可惜了。“他说,”他竟能从重重包围中逃脱,后患无穷。“ 许暮朝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明泓这个隐患,到底会对整个大陆,造成什么影响呢? ”只能小心防范。“她正说着,忽然一愣—— 一顶帐篷前,绝美的人类少年,睁大双眸望着她。 准确的说,望着她和丧尸王自然交握的双手,目光震惊而不解。 元帅无情 ”阿厉!“她正要迎上去,手却是一紧。 ”跟我来。“沈墨初盯着她,看也没看阿厉,拉着她走入他的帐篷。 她回头朝阿厉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这个……送给我?“她不明所以——他变异之后,手掌显得更加粗大,那小小的东西,躺在他掌心,娇小得不协调。 那是一根有些老旧的细金属链子,看起来很有些年头。项链吊坠很独特,是个小玻璃瓶,里面满满的红色液体。 她闻到了腥味,疑惑的抬头。 ”我的血。“他看着她,”戴上这个,任何丧尸也不会与你为敌。而当我需要时,我的丧尸,可以随时找到你。“ 许暮朝坦然收下。丧尸之王的血,百年来有谁能拿到?这就是护身符,怎么想怎么都是值钱的玩意儿。 然而直到很久以后,许暮朝才明白,他赠予她血,不光是为了保护她为了寻找她。 他还存了几分丧尸的私心。 —————————————————————— 暗绿的山脉向南蔓延数十公里后,渐渐过渡到干涸的峡谷岩石,这是因过度资源开发和战乱造成的不毛之地。这才是许暮朝印象中,丧尸领地应该有的样子。 沈墨初对他们可谓仁至义尽——两辆崭新的、先进的极电摩托,即使高速翻山越岭,发出的声响也不会吸引兽族哨兵的注意;充足的高能强化食物;还有两挺轻巧的激光冲锋枪。 只是阿厉一路都很沉默,总在不经意间望着许暮朝,欲言又止。 这让许暮朝心中失笑。 其实今早,她跟他大致解释过,自己跟丧尸王因缘际会有些交情,但不会说那么具体。当时阿厉没说什么,但明显松了口气。 不过当今早送别,沈墨初当着几名心腹丧尸、当着阿厉的面,将许暮朝搂入怀中,在她额上印上充满血腥味的深深一吻后,阿厉的眼神,就又有些复杂难辨了。 天亮了,两人走了整整一天一晚,按计划,白天就找个隐蔽地点休息。潜入没有人烟的阴暗树林,两人搭好帐篷,席地而坐。 许暮朝望着阿厉的神色,终于笑了:”在想什么?“ 两人一路逃亡,许暮朝已认清,他其实是个本质很好的男孩。若不是曾经被图雷所俘,他现在,应该是个充满朝气的人类士兵。或许已经晋升为低级军官,热血、忠诚而快乐。 而他为了得知机械人基本原则,不惜忍受巨大痛苦牺牲双脚,这份坚毅,又怎么会是一般男人可比?这一路她受伤,有时候也故意对他试探,但即使她昏迷不醒,他也一直细心照顾有加,明显已经彻底信任她。 他并不是个心思复杂的男孩,她甚至觉得他高洁不屈,她自愧不如。 阿厉抬眸望着她,目光依然如月色般清澈动人:”丧尸王……是你的情人?“ 许暮朝一愣。 她其实没想那么多。与其说丧尸王的话语和令她心慌,沈墨初对于信念和生命的执着,才更加触动她——那是比情爱,更加重要的东西。 昨天一早,接受沈墨初的血,她忍不住想了一个晚上。 三年前,她只是想要活下去;成为兽人队长后,她只是希望自己活得更好,让兽人兄弟们过得更好;而现在,见到沈墨初所背负的,她开始想,自己的信仰,是什么呢?自己因缘际会到了这个时代,拥有超强战斗力,是否也该追求点高尚的东西? 当然,她也就是想了想。天一亮,也就将这个沉重的话题丢在一旁了。 ”不,当然不是。“她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阿厉得到这个答复,双眼似乎一亮,不过他依然面色凝重,认真的对她说:”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许暮朝忍不住笑了,心中有些感动:”你谈过恋爱?老气横秋的。“ 见她态度如此轻松,阿厉就的确信了,她和丧尸王并非情侣。 他白皙的脸闪过些许窘迫:”没谈过……但男人总是比女人理智。“忽而看着她,”你谈过吗?“ 许暮朝摇头:”哪有时间想什么爱情,活命才是第一。“ ”不。“阿厉盯着她,摇摇头,”如果是我爱的人,我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许暮朝点点头,她想,自己大概不会有他这样,飞蛾扑火的精神。她有点佩服阿厉,在那样的经历后,对待爱情的态度,居然如此纯洁执着。 ———————————————— 与此同时,数千公里外的人类帝都,数万民众正沉浸在对丧尸战争的巨大胜利的欢庆中。人类领土向西推进至少两百公里,获得矿藏丰富的峡谷地区。这也让人们对顾元帅的崇拜,更加狂热极端。 几乎每个人都会说:”顾元帅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顾元帅一定会带领人类,杀光丧尸和兽族,收复整个大陆“……而自从当年顾元帅以十八岁的年纪,从亡父手中接过军政大权以来,就从未让民众失望过。 五年前,顾老元帅病逝,年轻的新元帅,在一片质疑声中强势接管军政指挥权。传闻中想要夺权的周副元帅,并没有如预期发动兵变,只是在顾元帅上任三天后,暴病死在府邸。之后他最重要的几名心腹爱将,在半年时间内,也因贪污、作风或者身体原因,相继卸职,永远离开帝都最高的政治军事指挥权。 民众关注高层八卦,却并不以此作为判断一个领导人是否合格的依据。而顾元帅一直以来的表现,却足以让他们对他,死心塌地的拥护。 上任第一年,他便取得对兽族的边境战役的胜利,剿灭兽族上万人,兽族领袖图雄,恰恰在这次战役中暴病而死,从此,其子图雷领导的兽族军团,并不敢与人类正面大规模战争。这无疑极大加重了顾元帅此次战绩的分量。 第三年,北部几个城市宣称是周副元帅旧部,发动兵变。叛军兵强马壮、声势浩大、帝都震惊。甚至有人担心,年轻的顾元帅,根本无法对抗经验老道的叛军领袖。 然而这一次,顾元帅的表现,更加令人瞠目结舌——他竟然放下元帅之尊,亲自征讨叛徒。在他面前,那支十万人的叛军,仿佛蚂蚁般弱小——他只花了两个月,就平息了叛军。所有涉案高级军官全部枪决。从此大陆再无人类叛军。 那时起,民众们开始狂热的称他为”不可战胜的元帅“、”伟大的征服者“。 而今年,对丧尸战争的胜利,使得全帝都的人陷入狂欢庆祝和热烈讨论。 只有一个人,对这场战役的结果,并不满意。 帝都东,天际岭,元帅府。 银灰底暗金线手工刺绣窗帘,层层叠叠掩映着落地玻璃窗。巨大悬浮屏幕上,以实时三维图像显示出人类各支军队的分布。屏幕散发出浅蓝色光芒,令厚重精致的实木家具,也反射清清幽光。 关维凌端坐笔直如钟,谢敏鸿则大刺刺靠在黄花梨木椅子里。两人对视一眼,谢敏鸿先开口。 ”大人,军部等着对西路军的嘉奖令。“他说,”这事儿不太好办。“ 身穿湖蓝色军装衬衣的年轻男子,静静坐在书桌前。虽然身为元帅,他却生性低调,极少在公众露面。但见过他的军政大臣,都不得不承认,他或许是整个帝都最美的男人。 但他们更加确定的是,他是帝都最冷酷无情的男人。 那双明月般澄澈美丽的双眼,永远透着冰寒彻骨的冷静锐利,令人不可直视。即使跟从小一起长大的警卫队长关维凌、第一参谋谢敏鸿在一起,他的脸上,也鲜少露出笑容。不过关谢两人却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知道,年轻的元帅,只是过于专注军政事务。对于其他事,缺少耐性。 当然,元帅生性也是无情的。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他的效忠——哪个上位者是慈悲的呢? ”哦?“顾元帅语气极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谢敏鸿身为参谋,更关注政治权力上的平衡。此时微笑道:”现在五大军团司令中,实力最强的就是崔司令。他这个人很自信,又正值壮年,如果提拔得太高,怕反而害了他。“ 他说完这番话,却并未在顾元帅脸上看到惊讶神色,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这时一旁的关维凌,忽然开口:”不,我认为崔司令和西路军的功劳,并没有那么大。“ 这话倒让顾元帅静静看向他。 关维凌站起来,指向大厅正中的悬浮屏幕:”如果不是丧尸司令战前发狂军心大乱,西路军不可能那么快获得胜利。军事研究院研发的新武器,甚至都没有派上用场。“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不太明白,战争后期,丧尸部队为什么一撤百里,直接将大片领土拱手相让——就算丧尸司令不在,也不至于如此羸弱。“ 顾元帅也站起来,宝石般纯净的双眼,却有冷寂锋利的光芒闪过:”到现在你还认为,丧尸后撤,是羸弱?“ 关维凌神色一凛,谢敏鸿也坐直身子,正色望着他。 顾元帅雪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屏幕上的一点,屏幕瞬间放大,将那一处地形清楚展示出来。 他微扬下巴:”我让崔司令在这里设下埋伏,一旦成功,全歼五万丧尸主力,趁势西进,丧尸全境于我,如探囊取物。眼看丧尸军要踏入埋伏,却忽然转向,后撤百里。“ 关维凌恍然大悟,立刻接道:”崔司令也报告过,丧尸在西撤过程中,十分有秩序,我军怕有陷阱,也不敢追击。“ 谢敏鸿也反应过来:”我军占领的,不过是资源荒芜的峡谷地区,还要派大量兵力驻扎。而丧尸一旦卷土重来,这些地区就是鸡肋。“ 顾元帅脸色冷寂如雪,语气淡然:”壮士断腕的智慧和魄力,一定是他。“ 关维凌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忽然单膝跪下,语气沉重道:”元帅,是我的疏忽。“ 顾元帅摇头:”他要走,你拦不住。何况,你发现了那个女人。“ 谢敏鸿见关维凌一脸自责,而元帅的心情似乎不错。他便呵呵笑了,岔开话题:”大人,这是第一次听你谈起女人。“ 从不近女色的年轻元帅,根本不关心谢敏鸿话语中的大胆调侃。他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一种新型武器、一个科学发现:”生科院的首席专家,告诉我无法解释全人形兽人的存在。我对她,势在必得。“ 正在这时,屏幕上的红色信号灯忽然开始闪烁,一名侍官走了进来。 ”报告!“侍官面容焦急,”刚刚接到南边防队的报告,兽族八万先头大军,对我南部边境发动突然袭击!南部边境多个城市兵力告急!“ 谢敏鸿和关维凌都是一怔,关维凌道:”竟然在这个时间发动战争——一定是认为我军刚与丧尸大战,兵力空虚,趁虚而入!“ 顾元帅挑了挑眉,似乎也有些为兽族的勇气惊讶。 不过片刻后,他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那是个怎样的笑容呢?以他皓月翡翠般精致光洁的五官,那笑容光芒四射,让在场的男性都移不开眼。可那笑容又如此冰冷轻蔑,蚀骨的寒意令人心惊。 ”开战吧。“他轻轻的说。 谢敏鸿和关维凌对视一眼,心中冒起同一个念头——兽族多年来的独立自治,只怕要就此终结了。 吾妻关喜 许暮朝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时机,百年来头回踏上人类的领地。 暮色笼罩下,蜿蜒的盘山公路寂静幽深,墨绿的树木,在晚风中扑朔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宣方城,是人类南边界一座中等规模的要塞城市。这一片山丘,就是通往宣方城的入口,地形险要,易守难攻。 而此刻,边防军队长——一位年仅四十的健壮男士、中尉周平南,抬起疲惫的双眼,看清眼前的少男少女出色的容貌,吃了一惊。 ”与兽族的战争已经爆发,这里不能通行。你们为什么会来?“周队长问道。 女孩一脸惊惶的指了指西边:”我们姐弟是从十方镇逃过来的,那里已经被兽族攻陷。“ 周队长露出了然神色,想了想道:”你们暂时呆在营地里,现在兵力吃紧,一旦击退兽族攻击,再送你们转移。“ 女孩点头表示感谢。周队长再三嘱咐他们不要乱跑,便让卫兵带他们离开,自己则继续守在指挥室。 天色完全暗下来。 许暮朝和阿厉坐在白墙灰地的房间里,一时没有交谈,各自出神。 两天前,他们刚进入兽族领地,就遇到大队的兽军密集调动。许暮朝还不想在兽族面前现身,只能转向东行避开大军锋芒。没料到兽兵越来越多,甚至在人类领地内也出现。 这时,许暮朝才确认——历经五年的平静后,兽族正式向人类宣战了! 她只能在心中暗骂图雷的愚蠢狂妄。她一点也不希望这场战争继续下去。 就这样,两人来到了宣方城附近。人类边防军的警惕性明显强于兽人,很快发现了两人的踪迹。许暮朝做好了迎敌准备,士兵却把他们当成难民,带回了营地,送到周队长面前。 而周队长,看起来是个正直的中年军人,只是他的好心收留,却让许暮朝为难——下一步怎么办? 回归兽军?不行!谁知道明泓会不会已经向图雷告知了自己的”恶行“?没有回到自己的队伍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留在这里?可沿路兽军大兵压境,宣方城区区两千兵力,根本无法阻挡。难道她一个半兽,反而要被当成人类,死在兽军的攻击中? 继续往北,逃往人类领地?这似乎是条相对安全的路。可想到第五大队的五千兄弟或许也要参加这场荒唐的战役,她不能弃之不理。而且现在的人类世界,对她来说十分陌生,潜意识里,她竟然有些抗拒。 她在心中苦笑——刚苏醒时,她一心想要回归人类世界而不能;现在,却对人类社会感到生涩抗拒了? 她抬眸望着阿厉,道:”如果你想回帝都,那就连夜走吧。这里的守军,只怕抗不了几天了。“ 阿厉一怔,清澈皎洁的双眼只是盯着她:”我走了,难道你一个人?“ 这话虽然没用,却让许暮朝微微感动,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厉刚才的话完全是脱口而出,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她那么强,他留下不过是累赘而已。可是…… ”谢谢!“许暮朝抢先开口道,”有人作伴当然更好!只是这里太危险。“而且你念念不忘的帝都,为什么不回去呢? 阿厉轻轻摇头:”再危险的,我们不是都经历过了吗?“ 许暮朝望着他,笑道:”好!那我俩继续作伴,一起活命!“ 阿厉也慢慢露出笑容:”好,暮朝,我们一起活!“ 许暮朝愣了愣。 看到他的笑容,即使两人相处多日,她依然会如同第一天看到他时,心中微微一震。她从来没见过其他任何人,像他一样,同时让人觉得清秀纯净到了极点,却又艳光逼人到了极致。 阿厉,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士兵吗? —————————————————— 兽军的攻击,来得竟然比许暮朝预想的要快。 夜半时分,她和阿厉和衣而睡,却骤然被炮火声惊醒。营地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起身就往门外跑。 红色火光就像巨爪,将墨色的天空撕裂。无数士兵拿着武器,沉默的奔向炮火方向。无比熟悉的兽族进攻号角,嘹亮的响彻整个山岭。 怎么回事?按照许暮朝一路观察,大队兽兵即使急行军,至少还要两天才能抵达宣方城。 她让阿厉留在屋中锁好门,自己则随士兵们,冲向前线。有士兵注意到她,然而军情紧急,没人有心思关心她为什么出现。 这支兽兵显然十分狡猾,一改兽军大张旗鼓横冲直撞的作风,趁着夜色,爬上山岭,暗杀哨兵。原本高达数十米的防护铁架,已经被兽军的炮火轰倒。兽兵放弃了阵地攻坚战,反而手持激光枪冲入阵地,与人类士兵展开了肉搏战! 这时,许暮朝忽然看到周队长被一名强壮的兽人军官推倒在地,兽人的手枪瞄准了他的脑袋! 许暮朝条件反射扑了过去,一把抓住那兽人的手,这一枪便打向了天空。她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强壮兽人在她面前柔弱如布娃娃,一声惨叫跪在她面前。 ”你!“被她挡在身后地上的周队长,惊讶的站起来。 ”哎约!臭小子!“兽人怒骂,举起枪又要射击。 然而许暮朝却是浑身一震!见他又要袭击,她一脚踢在那兽人军官心口,力量不大,却让他轰然倒地。 ”看看我是谁!“她的声音喜怒交加,却听得那兽人也是全身一僵。 强壮的兽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傻傻瞪着她。转瞬后,他忽然像个孩子,带着哭腔从地上扑起来,抱住了许暮朝:”队长!队长!你终于回来了!“ 许暮朝却飞快的错手取了兽人的枪,转身对准一脸震惊的周队长:”命令投降吧——我保证不杀一个俘虏。“ 兽族第五大队夜袭宣方城之后的第二天。 昔日的人类边防军指挥室,如今大刺刺坐着几名兽人。他们个个面露讨好的笑容,巴巴望着坐在主位的许暮朝。 这几个都是许暮朝的心腹,她前往西芜岛后,由大武暂代队长之职。能够在这里相遇,完全因为他们彻底贯彻许暮朝的军事策略—— 本来按照统一部署,他们应该攻克东部更荒瘠、守备却同样森严的一个城市。可他们嫌油水不够,胆大妄为,径直抢在另一个大队前,来攻击富饶的宣方城。 ”队长,大伙儿都盼着你回来——为什么你回来,反而要对士兵保密?“一名军官问道。 许暮朝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总之如果被图雷知道我活着回来,一定会置我于死地。“她话锋一转,”当然,你们谁要是出卖我,估计图雷会重赏。“ 兽人们立刻粗声粗气哼哼唧唧。 ”谁他妈出卖队长,整个第五大队将他碎尸万段!“大武吼道。 ”队长,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许暮朝想了想问道:”图雷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大武答道:”是参谋长肖克的主意,说现在人类刚刚打完丧尸战争,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机会。整个攻击计划,也是他制定的。“ 许暮朝点头——果然是肖克从旁教唆。这个男人,到底怀着什么目的,撺掇两族大战? ”不过队长……“一个兽人道,”也许我们真的能打赢人类——我们已经攻下了十多个城市了!“其他兽人也露出相同的兴奋表情。 许暮朝早已思考过这场战争,摇头:”我们突然发动偷袭,人类措不及防,当然会成功。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众兽都呆了呆。 她又道:”我们大队算是兽军中装备最好的吧?这次我一路看到丧尸的装备,比我们还要好。可就是这样强大的丧尸部队,却被人类一支西路军打败。你们说,我们跟人类军正面战争,有没有胜算?“ 众兽面面相觑。许暮朝肯定的道:”这是一场不可能获胜的战争。“ ”那怎么办?“大武问道,”打不打?“ 许暮朝陷入沉思。 虽然图雷操蛋得很,而且这场战争,如果两败俱伤,得利者是明泓。 然而战争一旦发动,就不再是图雷一个人的事,关于数万兽兵的生死。如果第五大队与整个军团步调不一致,只怕会连累其他大队陷入困境。 她抬起头,认真道:”打!不过要谨慎的打,慢慢打。不许杀一个人类俘虏,不主动进犯人类。昨天俘虏的周队长,好好对他,他以后还有用。“ 众兽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纷纷点头。 短短半个月后,许暮朝的话就被印证了。 兽族军胜利高歌挺进人类腹地后,已经集结多时安静等待的人类十万南路军,疾风骤雨般发动反击,给予兽族中路军迎头痛击。 五年来,兽军的装备和作战能力大多原地踏步,人类军却早已配备更新更强的武器,指挥能力更是远超兽族——这样的胜利,简直理所当然轻而易举。 短短两天时间,人类军歼灭兽军五千,俘虏八千。主力中路军更是受到重创。若不是一直在东部游荡、不太听中央号令的第五大队忽然杀出,从外围袭击敌军右翼打开缺口,中路军的剩余两万人,根本无法杀出包围,后撤到安全位置。 整个兽军的士气一下子落了下来,然而图雷立刻发布通告,说局部战败兵家常事,我们不也赢了很多场吗?我们要再接再厉,全歼敌军! 这充满豪气的发言,倒让不少兽兵重振信心。 许暮朝看到这则通告后,恨恨的在心中将图雷和肖克痛骂数遍。 图雷也在通告中,批评了中路军首领,将这次战败的原因,归结于指挥不当。许暮朝对此嗤之以鼻——中路军完全是按照肖克的统一部署进军的好不好? 中路军首领是三十多岁的虎型半兽人,名叫慕达。许暮朝跟他见过几面,虽然交情不深,却知道他是位正直能干的队长。这次战斗,如果不是他用兵沉着顽强抵抗,只怕许暮朝出手营救时,中路军连五千都不能剩下。听说这次战斗他也负伤,前两天派了副官来向第五大队表示感谢,大武出面接待。 想到这里,许暮朝心中一动——慕达在兽族中一向声望很高,如果能获得他的支持,就很有希望阻止这场战争的继续! 只是不知道,慕达对图雷的忠心,到底有多少? 她觉得慕达这人,或许值得她冒险。 —————————————————— 雨淅淅沥沥下着,深秋的天气,清寒浸骨。这场突然起来的雨,令整个营地都透着一种悲凉的安静。 房间很大很静,灰白残破的窗帘随风飘起,将雨的凉意带入房间。 高达两米的强壮半兽男人,靠坐在皮质长沙发上,□的右肩缠着白色绷带,隐隐透着血色。 门忽然被推开,身材娇小的人类女人,穿着薄薄的白纱裙,端着盘生肉还有热茶,埋头走了进来。 她将食物放在半兽人身旁的矮桌上,转头就走。半兽人目光一沉,轻而易举抓住她的胳膊。她立刻挣了挣,他粗壮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半兽人露出低低的笑意,微一用力,女人便倒在他怀里。 ”老婆,我要……“他低喃着,头埋在女人曲线玲珑的胸口。 面容秀丽的女人,微微喘着气,语气却十分冰冷:”你怎么没战死?“ 半兽的头已经探入裙子,嘴上一用力,女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半兽的声音闷闷传来:”老婆,你盼着我死?想守寡?“ 女人的脸顿时更加潮红,她紧咬下唇,却没有再反驳,却露出痛苦神色:”你答应过我,不与人类开战!“ 半兽已经将她全身褪得干干净净,凝神望着怀中光滑幼嫩的人类女性躯体,他轻叹一口气:”我必须服从军令。“ ”可是……不管你胜败,我都不会高兴!“ 半兽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床上,认真的说:”阿喜,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下去。“ 关喜没再吭声,因为半兽已经不由分说的进入了她。 她的双手紧抓他的肩头,望着粗陋兽脸滴下的汗水,还有他饱含浓浓欲望的双眼,悲喜同时袭上心头。 她是世界上最无耻的女人——从一开始的坚贞不屈,到心灰意冷,到心软感动,到最后,信誓旦旦要接近他伺机杀他,却最终成为他的女人。 从身体,到心。成为人类唾弃的半兽的女人。 ”慕达……“关喜轻轻唤道,语气冰凉透顶,”如果有一天,你攻入帝都,我会杀了你。“ 半兽动作微微一顿,一字一句的道:”我愿意,为你而死。“ 一小时后。 慕达只用一条薄毯,搭住两人交缠的身体。她埋在他胸口沉睡,虽然令他伤口隐隐生疼,他却不忍心唤醒她。只是低头望着她依旧潮红的睡颜,痴痴出神。 雨已经停了。 窗外空旷的庭院,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这咳嗽声如此突兀,仿佛刻意提醒慕达,它的存在。 慕达目光如电的望过去,却只见昏暗的天色。他轻轻将关喜挪开,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再给她全身严严实实盖好被子。 他从沙发扶手上拿起激光手枪,缓缓起身,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滚出来!“ 片刻后,一个柔软的女声传来,似乎带着几分尴尬:”慕队长……你先穿好裤子,我们再说话。“ 比邻王子 下午时分,天气依然没有转暖。慕达披了件衬衣,靠在沙发上,盯着对面一脸恬静笑容的女孩。 ”许统领,慕达还没多谢你出手相救。“金黄兽眸中是沉稳的光,”今后如果有用得上慕达的地方,许统领不要客气。“ 许暮朝汲了口热茶,叹了口气:”别叫我统领了,这个统领的位置,差点把命搭上。“ 慕达一挑眉,也不追问,静待她继续。 正在这时,一个纤细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关喜。她端着盘水果,放在两人面前。慕达不禁抬头,看一眼她依旧有些潮红的脸。 许暮朝看一眼关喜:”人类女人?“ 慕达牵着关喜的手,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坐下,平静道:”关喜是我的妻子。“ 关喜脸上闪过羞涩,随即好奇的的打量许暮朝:”你……也是人类?“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慕达哈哈大笑:”你看走眼了,许统领是不折不扣的兽人。而且是公认最高等的兽人。“ 关喜有些吃惊,又有些失望。许暮朝摇头:”慕队长,你错了,我曾经是人类。“ 慕达目光幽深的望着她。 许暮朝谨慎的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自己成为兽人的经历。即使有人问及,也就一带而过,说生下来就这样,父母都是半兽。 她与其他兽人如此不同,其实料到图雷、慕达等人,总会有些疑惑。 可今天,她却决定,把几乎接近真相的说法,主动告诉慕达,以博取他的信任。 ”我原本是人类。“她说,”被迫吃下一只高级的兽,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轻描淡写的道。 关喜露出怜惜神色,慕达则不发一言。 ”我的来历算不上什么秘密。“她说,”我还有关乎你我生死、关乎整个兽族存亡的大秘密,要告诉慕队长。“ 庭院中又下起稀疏的雨。关喜一把抓住慕达的胳膊,厉声道:”慕达,如果机械人有这样的阴谋,这场战争,根本毫无意义!“ 许暮朝点点头:”慕队长,图雷被肖克煽动,明泓等着坐收渔人之利。难道我们整个兽族,也要陪葬吗?“ 她刚刚将西芜岛一行经历,全盘告诉慕达——当然,略去了自己与明泓的纠葛。 慕达将关喜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道:”老统领对我恩重如山……“ 许暮朝道:”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统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兽族独立,就此结束!慕队长,你心里真的觉得,我们能打赢人类吗?“ 慕达不吭声了。关喜看一眼许暮朝,也道:”慕达,再打下去,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 慕达深深望着怀中的女人,重重叹了口气。 许暮朝一字一句道:”慕队长,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阻止图雷的愚蠢,我第五大队,愿意奉你为统领!“ 慕达一挑眉:”那怎么行?图雷统领怎么办?“ 许暮朝摇头:”他根本没有能力领导兽族。兽族跟着他,只会走向灭亡。“ 慕达沉默了。 许暮朝端起茶,慢慢喝着。手心,却也是满满的汗。如果慕达不愿意叛变,现在只要将她抓住,送给图雷,自然是大功一件。但是以慕达的为人,顶多不同意,应该不会这么歹毒。 不过……她看一眼关喜,万一慕达发动,她只能挟持关喜以脱身了。 好半晌,慕达才重新抬头,看向许暮朝:”我们怎么做?“ 许暮朝放下茶杯,露出宽心的笑容,一旁的关喜几乎喜极而泣。慕达爱怜的将她抱在怀中,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我不会叫你失望。“ 许暮朝微微一怔。这个吻,忽然叫她想起了沈墨初离别的吻。她在心中失笑,自己走什么神呢? ”我会先设法与人类和谈停战。“她说,”如果兽族真的要争霸大陆,太需要励精图治重新振作。现在根本不是时机。“ ”如果人类不同意停战呢?“ 许暮朝说:”如果他们知道明泓的存在,应该不会希望跟兽族两败俱伤。就算他们真不同意,我们大可假意与明泓结盟,这样一来,人类怎么会继续这场战争?“ 慕达沉思片刻,点点头:”那我等你消息。人类如果真心停战,我愿意跟你一起,阻止战争继续。“ 正在这时,门外突兀传来脚步声。 慕达和许暮朝同时警惕的回头,关喜立刻扬声问道:”谁?“ ”父亲,是我。“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许暮朝疑惑,慕达露出释然笑容:”进来。“他对许暮朝道:”是我的义子慕侵。“ ”可靠吗?“许暮朝问。 慕达点头:”他父亲为救我而死,是我生死之交。他就像我的亲儿子,你大可放心。“ 门被推开,高大的金发狮型兽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长相在兽人中很是清秀。他看到许暮朝,有些震惊,但没有出声,倒是个沉稳的性格。 ”我们继续。“慕达说。 两人埋头,细细将之后的行动步骤,商议了一遍。 —————————————————— 当战争的阴云笼罩大陆东部,侵略、反击与叛变一触即发。大陆西部,丧尸领地,在平静的表象下,却同样蕴藏着仇恨与杀机。 黑色的夜空,黑色的营地。 这是一间密闭的房间,灰色高密度金属墙壁和地面,没有任何家具摆设。 地上、角落里,蜷缩着七八个人。高强度亮白灯光,将房间中每个人的每一根头发,都照得清清楚楚。 房间没有门,只有一面墙被拆掉,换成超强合金铁栏杆,便于外面的人,安全的观察里面的动静。 英俊青年负手站在栏杆外,面容沉静,长眉紧蹙。他的身后,同样高大长相硬朗的年轻男人,低声道:”司令,他们全部完成了转变。“ 被唤司令的正是人形的沈墨初,身后,是他的心腹,第二个恢复人性和意志的丧尸——刘飞将军。 房间中的男人们,慢慢抬起了头。 乌黑的发、白皙或黝黑的皮肤。同样年轻而漆黑的双眸中,震撼、痛苦、懊悔交织着。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醒来? 为什么会恢复痛苦的记忆? 他们看到沈墨初,神情恍惚步伐凌乱的扑过来,隔着栏杆,痛苦而愤怒的朝他惊呼:”你是谁?“ 沈墨初墨黑双眸中,同样的惊痛一闪而过。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周,他沉声道:”我是你们的司令。“ 男人们震惊的安静下来。记忆是清晰的,比以往任何混沌麻木的时候,都要清晰入骨。 他就是司令?那个带着他们,踏平大路的残忍丧尸之王? 沈墨初望着昔日骁勇的部下们痛苦的面容,语气冰凉彻骨:”痛苦自责完后,别忘了来司令部报道。“ ———————————————————— 天色逐渐亮起来。丧尸领地的天空,与往日的萧凉,并无不同。 刘飞将军把小笔记本谨慎的揣入贴身口袋,对沈墨初道:”大人,截止今天早上,已经有五十名高级军官,恢复了意识。“ 沈墨初静静道:”在他们能够控制变身前,不要让他们露面。“ 刘飞点头:”我会紧密跟进。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剑眉星目露出恨意:”那些可恶的外星人!“ 沈墨初看他一眼:”苏醒的人太少,时机远远未到。“ 刘飞担忧道:”可是他们已经发来命令,让你去古堡汇报这次失利的原因。“ ”我去。“ ”但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已经……“刘飞摇头,”司令,不能让你孤身涉险!我陪你一起去。“ 沈墨初摇头:”不。去的人越多,越容易被发现。“ 他冷笑道:”那群肮脏的东西……“ 刘飞忧心忡忡的退了出去。 沈墨初独自一人留在司令室,在意志驱使下,逐渐恢复丧尸的模样。 是的,就是这个模样,去向那帮比邻星人,再次表达臣服和衷心。 他发誓,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 望着窗外灰白的天色,听说人类与兽族的战争已经爆发。他又露出微笑,以许暮朝的性格,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吃亏吧? 但愿,我也能够让你早日听到,来自丧尸之地的捷报! ”警卫!“他沉声唤道,”送我去古堡。“ 丧失领地北部深山,密林掩映的山谷。 全金属高强度防爆高墙,仿佛沉默的卫士,沿山谷密集修筑。驱使丧尸中的科技精英修建的自动防卫系统,足以抵挡任何大军的攻击。 高墙内,是青灰的巨石古堡,古老与科技完美结合的产物。一条绿荫大道,直通古堡的入口。 沈墨初面无表情踏上这条走过无数遍的绿荫大道。曾经,那些所谓”主人“的任何指令,都让他兴奋让他血脉臣服。而今天,再次来到这里,只有深深的恨,难以言喻。 路上偶尔碰到几个比邻星人。他们个个高大美丽,头发青绿,肤色白皙,与人类外形并无不同。看到丧尸,他们见怪不怪。大约在想,又是这些奴隶。 古堡内如此安静,然而任何企图攻击比邻星人的举动,都无法实施。空气中,不知密布了多少道防御系统。只要有威胁性或对抗性的举动发生,立刻会被隐藏在暗处的机枪和辐射线消灭。 即使强大的丧尸之王,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所以,只能沉默。 沈墨初走到古堡第三层,比邻星人第五王子、军事部长哈金斯的房间。 诺大的房间金碧辉煌,紫色水晶灯、精致雕刻的红木家具,钻石钟表、纯金大床,处处奢华至极。 当沈墨初再次踏入这个房间时,里面明显正在举行一场聚会。 一场不堪入目、残忍癫狂的聚会。 女人或男人的喘息声、哀求声,响彻整个房间。沈墨初粗略扫视一眼,房间内至少有十个面容精致出众的人类,未着寸缕躺在地上、床上、书桌上,或是被钉在墙上。 三个英俊的绿发青年,无疑是这场聚会的主导。沈墨初的到来,只是让他们抬头淡淡看了一眼,立刻各自继续。 女人的胸脯、男人的器官,被他们捏在手中,肆意揉捏。容貌华丽的少女,在他们身下奄奄一息;雪白清秀的少年,被钉在墙上金属架上,以极屈辱的姿态,供他们观察、进入、鞭打、共享。 荼靡的声音,一直持续、持续,甚至因为有沈墨初的沉默旁观,更加兴奋热烈。 沈墨初想要低头,却不能够。一向被欲望驱使的丧尸,怎么会低头不看这样的盛况?他强迫自己一直抬头注视,甚至让双眼露出极度的兴奋,仿佛恨不得也加入这场肉体的盛宴。 声响,终于小了下来。 其中面容最清秀的绿发黑眸青年,挥了挥手,另外两个青年嗤笑着,光着身子离开了房间。 那些美丽的人类躯体,大多双目紧闭,生死难辨的安静躺在原地。 留下的青年正是哈金斯。他的兴致还没完全减退。他懒洋洋坐在皮质沙发上,一个少女跪在他双腿间。少女的长发被他揪在手中,头部不断疯狂的来回□,令他的黑眸蒙上些朦胧飘渺的光芒。 与此同时,他微微喘息着,傲慢的看一眼沈墨初:”输给人类这场战争,很让我失望。“ 沈墨初低下头,声音恭敬低沉:”请惩罚我,主人。“ 哈金斯盯着他狰狞的容貌,刚要开口,却忽然一声痛呼。腿间的少女惊恐的抬头:”对不起……“ ”你弄疼我了!“哈金斯双眼闪过阴狠的目光,大手轻而易举将少女提起来,”可恶!“ 少女苦苦求饶,然而哈金斯明显动了怒。他看一眼沈墨初,露出了坏笑。 ”解决这个不听话的雌性。“他将少女丢到沈墨初脚下,”我已经玩腻了。“ 少女惊恐的抬头看着沈墨初。 沈墨初双手暗暗握拳,而又松开,冷漠注视着地上的少女。这是一个容貌绝美的女人,比他见过的任何女性都要惊人。 他朝哈金斯露出虔诚的笑容:”谢主人赏赐!“ 他扑向地上的少女。 五分钟后。 他满嘴鲜血的站起来,地上只余白骨。他满足的看向哈金斯。 哈金斯一开始还饶有兴致的观察他的进食,但很快失了兴趣。他露出嫌恶的表情:”真是恶心……我族高贵的基因,怎么会让你们人类,突变成这样粗俗的样子?“ 沈墨初没吭声,维持着满足的笑容。 哈金斯懒洋洋的道:”算了算了,多给我们弄些美人和财富回来。否则下一次,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既然来了,去见我妹妹吧。她大概欲求不满,又想找你泄泄火了。“说完瞟一眼沈墨初,”真搞不懂,她怎么喜欢你们这些奴隶怪物。“ 沈墨初眉目不动,眸色翠绿如平静的湖面:”是,主人。“ 暮朝吾爱 并非只有流血才叫战争,才是牺牲。当沈墨初逗留在古堡长达十天后,大陆腹地,许暮朝已经尝试秘密与人类取得联络。 她首选的中间人,就是她的俘虏——宣方城周队长。 依然是昔日的队长住所,干净整洁、宽敞明亮。只是门口,多了持枪守卫的兽人,限制了居住者的自由。 周队长已经被俘一个多月。出乎他的意料,兽人们并不像传说中的残忍无情,看守的士兵甚至对他很尊敬,他无法相信,兽军对俘虏如此礼遇?还是有什么阴谋? 这天上午,他终于见到了幕后的主使者,那个神秘的女人许暮朝。 ”你要我替你传话,邀请人类高级将领来谈判?“周队长迟疑道。 许暮朝点头:”兽族第五大队和中路军,有意与人类和谈。“ 见周队长半信半疑,许暮朝又道:”你也应该听说了最近的战况。我们不想打了,我们希望和平。“ 周队长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抱歉,我级别太低,无法完成你要求的事。“ 许暮朝盯着他。然而忠直的中年军人,又怎么会怕死,他又道:”就算我能做到,可是,你要我如何相信,这不是你们兽族的阴谋?“ 许暮朝再三表示,绝无阴谋。然而周队长是个死心眼的人,无论她怎么说,也不肯松口,反而请她马上离开。 许暮朝离开后,周队长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灰白的天色,轻轻叹气。 其实他要感谢她的不杀之恩吧?她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可是她伪装成人类,与兽族里应外合俘虏了他,他怎么能让一名高级将领,再次涉险?兽族,真的希望和平吗? ”周队长?“一个清润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周队长迟疑的转身,却看到是一名绝美的少年,穿着兽族黑色军装,出现在房门。他认得他,那天和许暮朝一起伪装成难民的男孩阿厉。 ”又有什么事?“周队长不悦道,”我是不会答应的。“ 阿厉望着他说:”许暮朝是兽人,我是不折不扣的人类。“ ”那又如何?“周队长骂道,”叛徒!“ 阿厉正色道:”我永生不会背叛自己的种族。而你,应该去完成许暮朝要求的任务。“ ”休想!“ 阿厉静静道:”以你的中尉级别和职务,应该最高接触到三级密码吧?“ 周队长浑身一僵,震惊的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阿厉从怀中掏出巴掌大的白纸,上面写满了符号数字,递到他面前:”这是军方战时七级密码情报,以你的级别,虽然看不懂,但是应该能够判断真伪。现在我命令你,告诉许暮朝同意与人类联络。并且将这个密码,带给帝都,请他们立刻派高级将领过来和谈。“ 周队长立刻接过那张纸,一看之后,大惊失色。他小心翼翼将它叠好,放入贴身衬衣口袋。之后,抬头望着阿厉,语气恭敬郑重了几分:”长官……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与兽族沦落同类?为什么帮那个女人? 阿厉微微一怔,嘴角泛起苦笑:”我与你一样,都是兽人的俘虏。“只是你比我,幸运很多。 他又道:”我来找你的事,请务必对许暮朝和其他兽族保密。“ 当许暮朝得知周队长忽然改变主意时,有些吃惊,但也高兴起来——他资历深人品正,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队长马不停蹄赶往人类腹地。一天后,当他抵达人类南路军的一处重要据点,向统军的少校呈上那份七级密码情报和许暮朝亲笔书写的微缩电子信,少校同样大惊失色,迅速向帝都报告。 半小时后,他们得到帝都的指示,代表帝都和谈的高级将领,两小时后从帝都乘专机出发,当日傍晚即将抵达。 两人为帝都如此迅速的反应而震惊,他们不知道,帝都如此重视,到底是因为只有少将以上级别才有权知悉的七级密码,还是因为兽族的信? ———————————— 雨幕笼罩着营地,阵阵寒意随风侵袭。黑色兽族旗被雨打得服服帖帖在旗杆上,年轻的半兽人哨兵站在雨中,有些悲伤的思念南方的雌兽。 第五大队指挥部坐落在这幢人类房屋的顶层。宽敞的入户阳台上,许暮朝整个身子窝在竹制躺椅上,双目紧闭,蹙眉沉睡。她刚洗完澡,半干的长发,凌乱散落在躺椅上。 当阿厉走上阳台时,便看到她身子微缩着。冰凉的风从大大的窗户吹进来,而她丝毫未觉。 阿厉脱下军装外套,走到躺椅前,轻轻的,覆住她的身体。 她雪白的手指扣住外套,慢慢睁开眼:”谢谢。“ 阿厉不吭声,拖过一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今天傍晚,代表帝都的高级将领,就会抵达营地。“许暮朝说,”或许,我们努力之下,人类和兽族,真的可以和平。“ 阿厉看着她:”你要小心……人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图雷和肖克,也十分狡猾。“ 许暮朝有些感动,点头:”阿厉,等人类将领来了,不管谈判是否成功,我想托他带你回帝都。“ 阿厉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去过新的生活吧。“许暮朝说,”你的仇,终有一天,由我来替你报。“ 阿厉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说,他的仇,由她来报。 他知道她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也知道她这句承诺的分量。她愿意承担他的仇恨,让他去开始新的生活。 这么久一来,似乎一直是她保护他迁就他,带着他出生入死。可不管她再强大,也是个女人,却保护着他这个男人。 一个早已浑身腐朽的男人。 ”许暮朝。“他低声道,”你总是说,自己活命最重要。“ 许暮朝挑眉看着他:”当然。“ ”可是……“他急切的想要表达自己对她的看法,骤然起身。少年修长匀称的身体低俯过去,月光般光洁精致的脸庞,离她不到十公分。 ”每到关键时刻,你想到的,怎么总是别人不是自己?“他的声音有少年的清脆,又有青年的圆润,凑在她的耳边,好像喃喃低语。 许暮朝脸有点发热:”没你说的那么好。你还不够了解我。“ ”不。“他双臂撑在她的躺椅扶手上,清爽的呼吸就喷在她脸上。宝石般纯净透黑的眼眸,温柔而专注的望着着她。 仿佛月亮的光辉,美得惊心动魄——她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我了解你。“他肯定的说。心中有个声音却在说,我也会保护你。 看着她清秀甜美的脸庞,难得的染上绯红。一个念头冲进他的脑海——她,脸红了。在他的注视之下。 神差鬼使般,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他低下头,轻轻的,在她白皙柔嫩的脸颊,印上一吻。 他的唇一触即走,她还愣在原地,他已经慌乱得有些无措。可唇上的感觉,那么轻,却那么深刻的,印在他的心里。 ”我先下去了。“他直起身子,飞快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的身后,许暮朝还愣在躺椅里。 他的唇,和她的脸颊,同样冰冷。这个吻,代表什么? 怜惜?爱慕?伤感?爱护? 她的手指慢慢抚过他吻过的地方,只觉得心口,有微微的疼。 晚上八点,宣方城,兽族第五大队最高指挥室。 小雨一直断断续续下着,大武看了看天色,转头对许暮朝道:”队长,人类不会爽约吧。“ 许暮朝还未表态,一旁的阿厉却答道:”不会。人类军官很有秩序。“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一名心腹探身进来,压低声音道:”队长,他们到了。“他退出门外,三个同样高大的军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许暮朝三人站起来迎接。 为首的军人解下披风递给手下,深蓝色透湿的背影挺拔硬朗。他的军帽原本压得很低,此时才抬起头,露出扁平军帽下,那张俊朗而年轻的脸。清亮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盯住许暮朝。 ”关维凌少校?“许暮朝有些吃惊。之前得知沈墨初的身份后,她明白关维凌级别一定不低。可没料到,他竟然能是代表人类谈判的高级将领。 关维凌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一旁的阿厉身上。他看了阿厉几秒钟,才又看向许暮朝,目光顿时有些复杂,语气却十分公事公办:”许队长,我是顾元帅警卫队队长、兼帝都守卫部部长、兼作战部高级军事参谋,这次全权代表顾元帅,来与你谈判。“ 重遇旧人,这让许暮朝感叹命运的神奇。 命令心腹上了茶,双方在谈判桌前坐下,许暮朝先没有提到正题,反而用漆黑眼眸紧盯关维凌:”关队长,以前是我唐突,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她说的是心里话,如果当初知道他直接听命顾元帅,她绝对不会去招惹。 可是,现在知道招惹的结果,是救下沈墨初,她却又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行为。 关维凌也想起当日被她暗算俘虏的经历,俊脸微微有些发热。他埋头喝了口热茶,再抬起头时,目光恢复了沉着。 他已经因为心软,栽在这个女人手上一回。他的自尊,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这个狡猾的、让人无语的女人。 为了避免她再继续套近乎,他按照预想的那样,开门见山言语犀利:”目前局势一边倒,我军要全歼兽军,指日可待。请问贵军为什么认为,有谈判的必要?“ 许暮朝怔了一下,一旁的大武已是咬牙切齿。然而她不惊不慌,微微一笑:”如果没有谈判的必要,关队长位高权重,何必在第一时间,乘坐专机,连夜赶到我这里?“ 见关维凌沉默不语,许暮朝又道:”与兽族和平,对人类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极具诚意,我所掌握的信息,能够给你们带来巨大利益,绝对会让顾元帅接受。“ 关维凌放下茶杯,沉声道:”人类并非好战的种族。如果利益足够大,或许有谈判的余地。“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个人最关心的。“他说道。 在许暮朝和大武惊讶的眼神中,他再次看向坐在许暮朝身后的阿厉,声音终于带了情绪的起伏:”如果不是为了他……为了我的私心,你们的信件,只怕还要在军部放几天才会送到顾元帅手中。“ 阿厉也怔怔回望着关维凌,眼圈早已潮红,神色罕见的激动。 ”阿厉,大哥来晚了。“关维凌站了起来,坚毅的双眼竟然有泪光闪动,”这些年,你受苦了。“ 阿厉咬着下唇,目光中闪过沉痛与喜悦交织的神色。 最终,他只是流着泪站起来,与关维凌紧紧拥抱在一起:”哥!“ 宁为炮灰 许暮朝、大武,以及关维凌的两名属下,坐在另一间屋里,面面相觑。 夜已经很深。内间紧闭了将近一个小多时的门,才终于被推开。 阿厉探身出来,眼圈依然潮红,神情却平静了许多。他深深看着许暮朝,露出笑容。 ”暮朝,大哥请你进来。“ 兽人营地安静得出奇。只有雨声,依然敲打着窗棂。 望着面前俊朗的军人,美丽的少年。许暮朝发现,他们的轮廓,的确有几分相似。 ”许队长,阿厉已经告诉我机械人的阴谋。“关维凌盯着她,”很有价值,我会报告顾元帅。“ 许暮朝看他的表情,心想阿厉一定没有把失去双脚的事告诉大哥。这让她有点难过,看一眼阿厉。阿厉望着她,目光温柔而平静。 她登时想起下午,少年轻柔的一吻。 不过她很快收敛这些情绪,清澈双眸锐利无比:”既然大家有相同的敌人,关队长,这场战争,是否还有必要继续呢?“ 关维凌看着她有些期许和自信的目光,摇了摇头:”兽军占领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杀害的人类上万。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许暮朝立刻反驳:”人类反攻后,兽军死伤早已超过两万。只要你们同意停战,支持慕达成为兽族领袖,所占领的土地,我们会全部退还。“ ”不,还不够。“关维凌停了停说,”除非你们放弃独立,接受人类的收编。否则,以武力达到目的,对我们来说,也并非难事。“ 许暮朝死死盯着他:”兽族必须拥有独立主权。“ ”凭什么?“ 许暮朝沉默片刻,语气郑重而坚决:”关队长,任何一个种族,都有追求自由独立的权力,哪怕是被人工制造的兽族。武力统治只能换取一时的屈服,叛变依然会爆发。难道顾元帅希望埋一支定时炸弹,在自己麾下吗?“ 关维凌目光深沉的望着她,她的语气和神色有些激动,白皙的脸也泛起绯红,双眼却明亮得像夜空的星星。这让关维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们可以听从人类指挥协同作战。但顾元帅必须向大陆公开宣告,兽人种族的独立、平等权力。这样,才是真正的长久的和平。“ 关维凌陷入深思。 许暮朝准备的话已经说完,汲一口热茶。抬头却看到阿厉怔怔望着她。她坦然回望着他,不管他对兽族仇恨多深,她的立场,不会有丝毫动摇。 ”如果不答应又如何?“关维凌静静道。 他看到许暮朝露出傲然笑容:”如果不同意……兽族宁为炮灰,不为奴隶。我们会战死至最后一人。人类就做好准备,在元气大伤之后,再面对机械人和丧尸的炮火吧!“ 宁为机械人和丧尸的炮灰,也不为任何种族的奴隶。 屋内彻底静了下来。 关维凌浓眉紧蹙,看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 即使穿着肃黑的兽人军装,她看起来依然是个清秀玲珑的邻家女孩。如果顾元帅知道自己一心想要得到的半兽女人,是这样清纯无害的模样,大概也会吃惊吧。 然而她胆敢威胁整个人类军:”战死至最后一人“,他知道她不是虚张声势,她会说到做到。 ”哥,她说的是认真的。“阿厉忽然道,”丧尸王是她的朋友,对她……很重视。同时树立这么多敌人,对我们十分不利。“ 关维凌惊讶的看着许暮朝,虽然是她劫走丧尸王,但是居然能与残忍嗜血的丧尸王,成为朋友? 许暮朝笑了笑,不解释。 ”我需要向顾元帅汇报,才能给你答复。“关维凌道,”请将贵军光电通讯系统借给我使用。“ ”可以。“许暮朝说,”你不怕我们窃听?“ 关维凌站起来,看她一眼,道:”我军的密码,如果贵军有能力破译,只怕战局,就不是现在的样子。“ 许暮朝顿时觉得有点丢人。 一直以来,兽族和丧尸军队,都有超快速光电通讯系统,可以即时传输三维立体通讯图像。然而为防止敌军截获信号,许暮朝只敢用一些原始的方式通讯,所以回到第五大队后,也跟沈墨初断了联络。 而人类不断发展的雄厚科技实力,只怕根本不是兽人和丧尸可比。所以关维凌才会有恃无恐。 关维凌进入密闭房间向顾元帅汇报,只剩许暮朝和阿厉,坐在原地。 ”你隐藏得够深。“许暮朝说,”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哥哥?“ 阿厉咬着下唇:”我不愿意提及家族姓氏,令他们蒙羞。“ 许暮朝一顿,转而问道:”那你当初怎么会被俘?“而他们,为什么一直不来救你? 阿厉双眸黯淡下来:”我从小身体不好,也没什么本领。大哥一直不让我从军。可那时候年纪太小,就想去闯一闯。于是留下信息说去参加对丧尸的部队,其实偷偷以平民身份,加入对兽族的队伍。“ 所以,作为一个渺小的士兵,被兽兵所俘。茫茫人海,战乱年代,从此暗无天日,回不了头? 热血的少年,为自己的信念,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半小时后,关维凌打开门走了出来。他紧盯许暮朝:”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有一个条件。“ 许暮朝点头:”请说。“ 武器、土地、财富?在她心中,与种族的自由相比,这些都是可以让步的。 她澄黑的双眼瞬间璀璨闪亮,白皙皎洁的面容刹那光彩照人。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忽然让关维凌莫名有一丝烦躁。他不着痕迹的将那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去,才一字一句的道:”我们要你。“ —————————————————— 天边露出苍白的亮光。雨已经停了,营地的操场上,湿漉漉四处汪着水。一队士兵骂骂咧咧的走过。 许暮朝站在阳台上,望着万物复苏的清晨,只觉得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她问关维凌为什么,他说是顾元帅的意思。 她不会傻到以为顾元帅对她有什么兴趣,最大的可能,大概是因为她独特的半兽躯体——因为连关维凌都没见过她这样的半兽。 那会怎么对她呢?解剖?圈养研究? 她感到不寒而栗,传闻中冷酷无情的统治者,顾元帅! 趁关维凌不在,她向阿厉提及自己的担忧。不用明说,她知道阿厉会替她打探消息。 过了一会,阿厉果然跑来找她,纯净双眸全是希望:”没事的暮朝,大哥说,顾元帅或许会用你做些试验,但一定不会伤及你。这样,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帝都!“ 许暮朝却无法完全放心。然而大武和几个心腹已经等不及了,跑来问她谈判进展。她告诉他们,顾元帅同意永久承认兽族独立自由,并且停战,但是……还没等她说完”但是“的内容,心腹们已经陷入狂喜。 而在自己营地苦等了一夜消息的慕达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让大武传达了一句话:”许暮朝,你是整个兽族的英雄。“ 呵……要当英雄吗?用自己的自由或者生命,换取兽族的独立?许暮朝望着喜悦的手下们,沉默了——她早就注意到,尽管兽族宣称独立多年,但在他们心中,人类才是大陆的正统。如今有希望得到人类的正式承认,任何兽人都会感到骄傲激动。 背后传来轻微的动静。许暮朝头也不回的叹了口气道:”阿厉,如果可能,我真不想做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蠢事。“ ”可是,当年我坐上兽族队长这个位置,是多少兽族兄弟拿血肉性命换来的?“她看着操场上越来越多的兽兵,自嘲的笑道,”如果没有兽族,就没有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低沉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不要过于担心。“ 她转身,看到关维凌站在晨光中。或许是刚睡醒的原因,他没戴军帽,只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短发紧贴俊朗脸颊,比起昨天的犀利,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她抄手,抬头望着他,语气中带了几分调侃:”关少校,我能活命吗?“ 关维凌看着她。大概一夜没睡,她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疲倦,昨日那灵动锐利的双眸,今日还是明显有些黯淡失落。 他走到她身旁,望着远方,静静道:”昨天,阿厉对我说,如果我们要你的命,他会跟你一起死。“ 许暮朝浑身一震,阿厉……原来昨天不是去打探消息,而是用生命为她争取。 他侧脸看着她:”我不会让阿厉死。“ 沉默许久后,许暮朝垂着头道:”谢谢。“ 温热的气息骤然逼近,许暮朝诧异抬头,却见关维凌沉黑双眸正盯着她,目光复杂难辨。而他一只大手,不知何时垂在她身旁,指尖触碰着她细细一缕黑色长发。 他立刻收了手,别过脸去,俊朗的脸竟然闪过绯红。 ”等我们取得兽族指挥权,就跟你走。“许暮朝说。 关维凌点点头:”我们可以提供兵力援助。另外,届时请将图雷交给我,我将感激不尽。“ 许暮朝看着他,难道阿厉告诉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关维凌眸中闪过厉色:”阿厉只说被图雷俘虏关押……但是图雷的名声,我略有耳闻。他一定会为自己的恶行,付出最严厉的代价。“ 许暮朝认真道:”好。“ 关维凌又道:”我今天就回帝都,阿厉跟我一起回去。“ 许暮朝点头,这也是她希望的。虽然如果留阿厉在身旁,会多一道对关维凌的掣肘。但是……算了。 ”谢谢!“关维凌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是盯着她,轻轻说了句,”保重,许暮朝。“ ”不。“清脆坚决的声音传来,两人转身,看到阿厉静静站在身后。 ”哥,我现在不会跟你回帝都。“阿厉声音很轻,目光却无比坚定。 ”阿厉!“关维凌皱眉,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可以……“ 许暮朝也不解的看着他。 阿厉却走向许暮朝,不顾她的诧异,牵起她的手:”大哥,请让我留在这里。我会和暮朝,一起回帝都。“ 关维凌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下意识的握紧右拳。右拳掌心,有她的一根长发,轻柔得好像不存在。 他沉默片刻,最终只是看向许暮朝:”他愿意为你而死。也请你以生命保证,会照顾好他。“ 叛变之夜 得到关维凌留下的盖有元帅印的纸面盟约,许暮朝和慕达开始秘密准备兵变。之后,慕达以前方战争困难,无法执行原有作战计划为名,请求召开军团军事作战会议。几日后,收到图雷回复,不日将携参谋团到中路军中主持会议。 与此同时,关维凌留下两个手下,贴身保护阿厉,自己带着盟约,连夜赶回帝都。 年轻的元帅刚刚听完军事研究院关于光电武器的秘密报告,然后,第一时间接见了关维凌。 听完他的汇报,元帅沉默不语。 一旁的谢敏鸿见气氛不好,似笑非笑的挑起另一个话题:”让你搞到她的DNA,如何?“ 关维凌从口袋里拿出小玻璃盒,里面是细细的一根长发。谢敏鸿接过去,笑道:”许暮朝战斗力强,要搞到她的头发,不容易吧?“ 关维凌没吭声。 谢敏鸿继续调侃:”是不是用我教你的办法?女人嘛,你表示好感,别说一根头发,整个人都跟你回来。“ 关维凌的俊脸染上羞赧,咳嗽两声。 谢敏鸿又问:”元帅,我们真的答应这个女人的要求,承认兽族独立?“ ”她说得对。“ 顾元帅雪白的脸露出肃穆神色,”亡父的遗志,是要统一大陆,而非灭绝。兽族是与人类渊源最深的种族,如果连他们都不心服口服的服从,又如何征服其他?“ 谢敏鸿带着许暮朝的头发,前往生物科学院做分析。原本应该退下休息的关维凌留在元帅跟前,欲言又止。 元帅挑眉看着他。 ”大人,你会不会杀许暮朝?“ 顾元帅目光冰凉的看着他:”取决于她的价值……难道你真像敏鸿所说,对这个女人动情?“ 关维凌摇头:”不,是阿厉,好像爱上了她。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无法劝他跟我回来。“ 提及阿厉,关维凌脸上闪现悲戚神色。而顾元帅亦想起了记忆中,那个笑容灿烂、充满希望的美丽少年。即使以冷酷无情闻名大陆的顾元帅,也难免心中一痛。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不着痕迹的提及另一个话题:”最近丧尸安静得有些异常。丧尸司令到底意图如何,你让西路军盯紧。“ 丧尸领地的安静,的确蕴藏着阴谋,不过却不是针对人类。 丧尸军方第二号人物刘飞将军,最近十分焦虑。因为沈司令在古堡逗留已经超过半个月。 他担心比邻星人是否发现了沈司令的变化,甚至有带兵去营救的冲动。然而理智制止了他。苏醒的丧尸不过数百,虽然人数几乎以加速度增多,但他明白,时机未到。 翌日,古堡三层,第五王子、军事部长哈金斯的书房。 哈金斯盯着他:”军队还真是离不开你。听说人类前线又起了冲突,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是。“ 哈金斯摆了摆手,沈墨初垂头正要退出房间,走到门口,却又被他叫住。 ”对了,听说前些天你的营地来了个很清纯的人类女孩。“他露出向往神色,”怎么样,玩够没?送来给我吧?“ 前些天,在这间书房发生的不堪入目的画面,再次涌入沈墨初的脑海。而这一次,哈金斯居然得知许暮朝的存在,居然想对她也做那样的事? 心中隐隐升起怒火。然而,他很快平静的看着哈金斯:”抱歉,主人,已经吃了。“ 哈金斯大呼扫兴,这才将他放走。 沈墨初刚踏出古堡,一直守在外面的卫兵驾着战车便迎了上来。他坐入车中,通讯设备随即响起,刘飞焦急而喜悦的声音传来:”您没事?太好了!不,没有战事……前线冲突只是假消息,为了让他们尽快放你走。“ 沈墨初靠在车上,望着秋日刺眼的阳光,静静下令:”将军,立刻派人秘密深入兽族腹地。我要许暮朝的确切消息,我要她安全。“ —————————————— 大陆的每个角落每个种族,都在等待。 丧尸等待着更多的复活; 人类等待着兽族的忠诚; 许暮朝和慕达等待着图雷踏入陷阱; 而图雷,等待着明泓盟军的到来。 战争伊始,他就听从肖克的建议,坐镇各路大军身后安全的平原地区,”调兵遣将、掌控大局“。一开始接连的胜利,令他对肖克的作战计划深信不疑,他开始期望,自己或许真的能超越父亲,成为兽族历史上第二个大英雄。 中路军的失利,并未让他对战争失去信心。同时,肖克又从旁进言,认为短暂的失败是指挥官慕达能力不足导致,大形势依然利于我方。 图雷暂时没有动摇的信心,还源自一个重要因素——他在等待明泓的参战。 事情进展与预料有些差池——在发动战争一个月后,他才接到来自西芜岛的信息——画面上的明泓不复往日玉树临风——他断了一只手、一条腿。他受了重伤。 ”我意外与丧尸交手,中了埋伏。“明泓还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图统领,请先行战斗,我调养身体后,立刻大军东进。“ 这让图雷有点恼火,虽然怀疑明泓的目的是保存实力,但又无可奈何,只能令部队继续战斗,一边打一边等待明泓的到来。 似乎为了安抚盟友的情绪,明泓很快派了一支五十人的人形机械人部队,供图雷差遣。 他们的到来,令图雷安心不少。因为这五十人显然是机械人中的精英,每一个甚至能徒手放倒一个巨型兽。换句话说,有他们的保护,图雷自信任何险境,都能安然脱身。他将机械人秘密编入自己的近卫军,而机械人也表现出格外的服从和忠诚。 当他接到慕达召开军事会议的请求时,欣然决定前往——他甚至想在会议上,宣布与机械人结盟的消息,巩固我军的信心,让慕达不要再提出”无法继续执行作战计划“这样的鬼话。 出发前往中路军慕达大营的前一晚,一个突如其来的访客,改变了图雷的想法,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那晚,图雷正坐在雌兽营中,与肖克畅饮美酒。两名赤红眼珠的机械人少女战士,也随侍一旁。 就是这一点,让图雷对明泓极有好感——他造出的机械人少女,身材、相貌,还有他钟爱的女□官,无一都是按最完美的形状比例制造,真实得不可思议。她们性格极其温柔服从,在他的身下,她们甚至会有极真实剧烈的反应,极大满足了他身为雄性的征服欲。 图雷饶有兴致的盯着机械人少女,想到战胜人类之后的盛况,只觉得一切美好得不可思议。 这时,却有一名心腹,面容有些古怪的进来通报。 ”统领大人,中路军的一名士兵,想要求见您。“ 图雷皱眉:”蠢货!难道任何低级士兵,想见本统领就能见吗?滚出去!“ 心腹犹豫了一下,道:”可是……他说,如果大人知道许暮朝现在就在军中藏身,相信大人一定会见他。“ 图雷一下子坐起来,身旁的肖克也面露疑惑。 ”怎么回事?“图雷的声音因愤怒和震惊有些颤抖,他看向肖克,”她还没死上次问明泓,他不是说过,许暮朝的事,不劳本统领操心吗?“ 十一月七日,兽族军事会议召开当天。 天空一扫多日阴霾,碧空洗练,晴朗逼人。 许暮朝身穿黑色军服,长发盘起,压低军帽,只露出清秀英气的身姿轮廓。军服之外,又套了件披风,遮住身形容貌。猛的一看,像是名身材瘦小的幼年兽兵。 阿厉站在她身后,几度想要开口,却还是咽下。最后只是柔声问:”有把握吗?“ 在关维凌断言阿厉愿意为她而死后,并未让两人间有尴尬。许暮朝觉得,阿厉大概把她当成了类似依靠和偶像的强大存在。 其实不用阿厉问,她也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局面。今天的行动,或许会影响整个兽族甚至大陆的格局。 然而她必须充满勇气。 脑海里迅速闪过行动计划——十个大队队长里,慕达秘密联络了五个达成同盟;还有两个表示中立;只有三个明显支持图雷。 会议地点在中路军大营,埋伏几十精英,只待号令,立刻控制局面。再由许暮朝出面,揭露机械人的阴谋,斥责这场战争的毫无意义和图雷的无能,继而软禁图雷,拥护慕达为新的统领。 这么多年来,各大队因为图雷父亲的积威和天性的忠诚,从未有过反意。这次突然发难,图雷不会料到。除非有人提前泄露。 想到这里,许暮朝对阿厉微笑:”一切已经计划好,放心。“ ”慕达可靠么?“ 许暮朝看他一眼,敛了笑,静静道:”阿厉,我说过,你还不够彻底了解我。从我当上队长的第一年,就开始挑选对我绝对忠心的士兵,投靠其他势力更强的大队。“ 阿厉怔怔看着她。 ”截止昨晚,慕达的亲兵向我秘密汇报,他一切正常。“ 回天无力 下午一点整,阿厉站在阳台上,远远望着许暮朝的黑色身影走出大营。他只觉得十分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他安慰自己,也许是潜意识里图雷给他带来的阴影太重。 可来回在屋内走了十几分钟,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平静。于是翻出一套黑色兽兵军服和披风,给自己穿上,装扮得跟许暮朝一样。 关维凌留下的两个人类卫兵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劝道:”您不能去。“ 另一人也道:”关维凌大人再三嘱咐,不能让您涉险。“ 阿厉早想好了理由,坚决的摇头:”图雷是我的仇人,我要亲眼看到他受到惩罚。你们不许拦我。“ 下午阳光柔和,空气凉爽。会议在一处露天的宅子举行。两层青灰小楼,简洁朴素——是慕达为了取悦人类爱人而特意寻到的地方。 中间的庭院大概有两百平米,摆着十几张金属矮几,堆满美酒和丰盛食物,几名雌半兽人一旁随侍。 其他队长已经到齐,他们中虽然有人已向慕达表示忠诚,但都不知道今天就会发难,所以气氛很轻松。大武代表第五大队坐在一张矮几前,许暮朝埋头站在他身后。 队长们的警卫都被安置在庭院外,各人只带一两名亲卫进入。 正在大家交谈热烈时,忽听到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都到齐了?“ 众人抬头,却见图雷竟然提前到了。他穿着整齐的军装,金黄兽眸熠熠生辉,倒是一副威武领袖模样。肖克还是一脸阴沉沉的,站在他身后。他的十几名近卫,大刺刺一同进入。 图雷在正中主位坐下,似乎兴致很高,与其他队长寒暄,还向大武表达了关怀。 许暮朝听到他的声音,没有抬头,却握紧双拳。 刻骨仇恨?倒不至于。只是强烈的厌恶感冷冷涌上心头。这个好色、狂妄、愚蠢而恶毒的男人,大概从来都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 以前许暮朝并不觉得他对兽族的治理有多差。然而接触过丧尸、机械人,又与人类打过几场仗,她深刻感觉到兽族与其他族的实力差异。 他们都在进步,只有维持现状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图雷不贸然发动战争,如今才一个多月时间,死伤士兵无数,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他想置她和阿厉于死地,用心实在险恶。无论公私,她今天都会跟他有个了断! 她平静自己的呼吸,待慕达到达会场后,就是发动的时机! 没有出现。 慕达没有出现。 约定时间过了十分钟,中路军统帅、许暮朝的盟友、本次行动的关键人物,居然还没出现。 大武不自然咳嗽两声,其他队长也开始纷纷议论,许暮朝捏了把冷汗。图雷坐在主位,皱起眉,看起来有些生气:”慕达怎么回事?还要本统领等他?“ 正在这时,许暮朝忽觉得背后有气息逼近。她微抬起头,瞥见高大年轻的金发狮型半兽人从侧门走到自己身旁,微垂着头,正是慕达的义子——慕侵。 ”许统领……“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义父中了埋伏,来不了……“ 许暮朝心中大震,还未等她询问,忽听图雷懒洋洋的开口:”大武,你身后的那位美人是谁?怎么还不介绍给我们认识?“ 大武后背一僵。 许暮朝心中骇然,手已摸向腰间的枪。 ”别动!“慕侵的声音阴冷的传来。冰凉的枪管,对准许暮朝后背。 大武霍然站起,飞快拔枪对准慕侵,然而图雷身后更多的卫士,掏出枪将大武和许暮朝包围。 其他队长面面相觑。 许暮朝心中惊疑万分——背叛盟约的,到底是慕达,还是慕侵?然而毫无疑问,原本设下控制局面的伏兵,一定也被图雷和慕侵控制了。 她微一思索,一把掀开披风,露出脸庞。其他队长们吃惊的看着她:”许副统领?“ 图雷冷笑道:”她可不再是什么副统领,她是我兽族的叛徒,企图和慕达联手暗算本统领!“ ”统领大人,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她的表情很吃惊,”我千辛万苦从西芜岛回来,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怎么就成了叛徒了?“ 图雷一听生气了,正要反驳,一旁的肖克却不吃许暮朝这一套,开口道:”大人,少跟她废话,先抓起来再说。“ 然而晚了。 血红的翅膀夹带飓风,骤然扇向持枪对准许暮朝的慕侵!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右手已经传来剧痛,手枪应声跌落在地。等他反应过来,许暮朝的枪已经对准他的脑袋:”慕达呢?“ 慕侵忍着手上剧痛,冷笑道:”等你死了,他和他的贱女人,自然会跟你团聚。“ 许暮朝顿时明白,慕达只怕也遭了暗算,栽在自己信赖的义子手中! ”许暮朝!你还想抵抗?“图雷吼道,”别以为你无所不能!“ 身旁的肖克打个手势,穿着披风不露面容的护卫们,骤然发动,扑向许暮朝! 许暮朝一枪打在慕侵大腿,他浑身一颤单膝跪倒在地。众人只见鲜红的翅膀勃然展开,纤细的半兽女人与十名护卫战成一团。 许暮朝身手之快足以傲视整个兽族,她以闪电之姿穿行于十名护卫之间,打算扫除这些障碍,直取图雷! 然而当第一个护卫被她一脚踢倒,另一名护卫却像熟悉她的战斗套路,竟然一拳击中她后背!她闷哼一声,回手一枪将那人打倒在地…… 隐约中,她看到红色眼眸一闪而过。 红色?! 她立刻意识到,这批护卫绝不是兽人。他们更快,更强,甚至好像对自己的战斗力十分熟悉…… 他们是机械人,明泓的人! 然而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拼死一搏! 两分钟后—— 十名护卫全部倒在地上,却挣扎着再次站起,仿佛毫不介意身上的伤势; 大武奋起反抗,被一名护卫击倒在地无法动弹; 慕侵露出愤怒表情,朝院外打了个手势; 图雷连退数步神色惊惶,肖克和剩余两名护卫挡在他身前,神色紧张; 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盯着许暮朝。 虽然之前局面明显被图雷和慕侵控制,然而众人此刻只见许暮朝以一敌十勇不可挡,心里感觉已是许暮朝占了上风。 只有许暮朝心中清楚——她的背部、腰间、大腿,被机械人们袭中数次!剧痛早已蔓延全身,只怕伤到了骨头,现在根本无法继续战斗。 如今,只能尽量争取到队长们的支持。 许暮朝盯着一脸惊恐的图雷,露出轻蔑的笑:”图统领,你以为制服了慕达,我就拿你没办法?“ 图雷又愤怒又无奈,他完全没料到,十名那么强的机械人,竟然都不是她的对手。他完全被她的气势所恐吓得心惊肉跳。他颤声道:”你、你想要如何?我们坐下商量?“ 她冷冷道:”图雷,你告诉所有队长,西芜岛地下,是否有数万机械人军队?你与他们的首领明泓,是否是结拜兄弟?“ 队长们惊疑不定望着图雷。 图雷吼道:”是又怎样!机械人承诺与我们结盟,共同踏平大陆!兽族复兴,指日可待!“ 许暮朝摇头:”图统领,你知不知道机械人的基本原则?“ ”什么原则?“ 许暮朝喉咙忽然涌起一口腥甜,她强自忍住,脸色却愈加惨白,她继续道:”我深入西芜岛,差点被改装成机械人。然而我也探听到他们的基本原则——灭绝大陆所有其他种族,包括兽族!“她深吸一口气道,”图统领,机械人不过利用我们,实现他们的目的。“ 图雷无法相信的看着许暮朝,一旁的肖克厉声喝道:”胡说!“朝图雷道:”统领,不要再听她废话!她不过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军!“他冷冷看向许暮朝,”她自己,不也跟人类勾结吗?“ 图雷立刻点头。 许暮朝恨恨道:”我跟人类勾结?我历经千辛万苦,与人类达成停战协议,只要我们撤军,顾元帅将向大陆公开承认兽族的独立!今后我们作为正式独立的种族,与人类协同作战!不再有战争!“ 队长们哄的一声,开始议论纷纷。 如许暮朝所料,兽族虽然单兵能力很强,在人类面前,天生却有自卑和奴性。如果能获得人类正式认可,谁又天生喜欢战争? 此时立刻有人开口道:”许副统领说得对,如果人类承认我们的独立,为什么还要战斗呢?“ ”放肆!“图雷还没开口,肖克已经吼道。 却又有队长道:”我们不想打仗!“ ”对!为什么要与人类对抗?“ ”承认独立就达到目的了!顾元帅公开发言,应该不会反悔吧?“ 正在这时,一队半兽士兵猛然冲进庭院!他们手持武器,飞快的将队长们包围。一直沉默的慕侵,露出得逞的笑容。他拖着受伤的腿,走到图雷和肖克身后。 肖克对图雷耳语几句,图雷露出笑容,朗声道:”许暮朝,放下枪。否则我杀了他们。“ 队长们无法置信的看着图雷——他竟然拿他们的生命,威胁许暮朝? 许暮朝迟疑片刻。她知道如果束手就擒,就再无回转余地。 肖克一挥手,”砰“一声枪响,一名队长应声倒下,正是第一个开口支持许暮朝的那人。 队长们震惊了,全部愤怒的看着肖克和图雷。他们完全没料到图雷真的能下手! 图雷心中也微微一惊肖克不经自己同意就杀人。然而箭在弦上,他觉得肖克的当机立断是对的。他冷冷道:”现在信了吧。“ 局面死一般安静。 许暮朝目光静静环视一周。 她扔下枪,轻蔑的看着图雷。几名机械人立刻反应,有的抓住她的翅膀,有的拿枪对准她的心脏和脑袋。 他们的战斗力远胜慕侵,她现在无论如何逃不掉了。 肖克对图雷道:”统领,将她抓回去,慢慢审问?“ 图雷却摇头:”不。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他恨恨的看着许暮朝,忽然对机械人们下令:”马上杀了她!“ 人形机械人们抬起了头,一道道红光骤然闪过。 已经被捆住的大武大声疾呼:”不——“ 许暮朝怔然——她没料到今天的死亡,她原以为投降后,或许会经历拷打折磨,但总有逃生的希望。 然而图雷却如此想她死。他比她想象的还要蠢! 可是她没有选择,刚刚如果丢下队长们不顾,这次兵变失败,难道她许暮朝在大陆还有立足之地? 一切已成定局,她竟然会死在图雷的手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忽然传来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鸣叫!不同于兽族的哀嚎,那声音凄厉数倍、沙哑数倍! 许暮朝猛然睁眼,抬头只见庭院上空,三个黑色身影闪电般拔起,一跃至众人头顶,风驰电掣般疾扑下来! 机械人护卫们挺身而出,与那三人猛烈撞击在一起! 一击过后,机械人倒下两个,一个头颅被咬掉、一个被撕裂成两半。 而那三人喘着粗气落在地面。灰白坚硬的脸上,蝶形纹路仿佛刀雕般深刻,满嘴血肉和金属碎块。碧绿的眼珠鬼一样阴沉,充满死亡的气息。 ”丧……丧尸!“有人惊呼出声。从外貌和身手看,他们显然是丧尸中高战斗等级的强手! 可是兽族大营,怎么会有丧尸秘密潜入? 然而丧尸们不会害怕,他们不顾敌众我寡,再次扑向围困许暮朝的机械人们! 阿厉之殇 当丧尸高手与机械人高手单独对决会如何?胜负,或许未知; 然而当三个丧尸对抗数十机械人,除了一开始偷袭得手,正面对抗又如何能占上风? 众人只见黑色丧尸与人形机械人缠斗一起,机械人的闷哼和丧尸的哀嚎交织着响起。一旁的兽人护卫,竟然无法加入战团! 片刻后,机械人倒下六人,而三名丧尸俨然已尽了全力——两名丧尸倒在血泊中,头颅被扭断。只余一名丧尸,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独自站立。 ”抱歉,下官救不了你。“丧尸那冰冷渗人的眼神,在许暮朝身上停了几秒钟。然后,他爆发比野兽还要恐怖的嘶鸣,目光凶残的扫视一周。其他人一时间竟不敢靠近。他骤然拔起,几个翻跃,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虽然只是三名丧尸,然而却足以让众人心惊胆战,看向许暮朝的目光,愈发敬畏。 这个时候,图雷看到她的嘴角竟然露出微笑,怒火立刻又涌上心头。丧尸为什么救她?这个女人,留下绝对后患无穷。 ”机械人,动手!“图雷喝道,许暮朝神色一凛。 她在心中说,沈墨初,谢谢你的暗中保护。我虽死无憾。 没有动。 机械人们没有动,预料中的枪击、或者被扭断脖子的情况,并没有立刻发生。许暮朝侧头,人形机械人们的枪依然对准她的要害、足以撕碎坚硬丧尸的双手,也将她的翅膀牢牢钳住。 可他们没有动手。 图雷以为他们没听懂,再次下令:”杀了她!“ 一个机械人忽然弯腰,朝图雷鞠躬:”抱歉,统领大人,这个命令我们无法执行。明将军有令——许暮朝必须带回西芜岛。“ 图雷愣了几秒钟,彻底愤怒了,暴吼:”为什么连明将军都要保她的性命?“ 肖克阴测测看着许暮朝,其他人也不明所以——人类、丧尸、机械人,许暮朝为什么会与多方势力有密切关系? 机械人抬手,将细细的针管扎入许暮朝的颈部。另一名机械人立刻上来,接住缓缓软倒的许暮朝的身体。 ”统领大人,她将会被改造成忠诚的机械人,不会再与您为敌。“ 机械人们扛起昏迷的许暮朝,迅速离开了庭院。图雷没能如愿杀了她,有些忿忿。但想到她会经受折磨、被改造成机械人,又觉得比杀了她更妙。这才释然。 剩下的这些队长……图雷干笑两声,慕侵察言观色给士兵们打手势,他们的枪再次将队长们包围。 ”大家不要乱想。“肖克忽然开口道,他踢一脚地上那名被他射杀的尸体,”统领大人明白大家的忠心,这人私下与慕达许暮朝勾结,企图加害统领大人,所以才被杀。“ ”对!“图雷立刻道,”谁再背叛我,就是这个下场。“ 队长们无声的沉默着。然而他们是否真心臣服,却很难说。 正在这时,一个心腹冲进来:”大人,我们抓到了三个人类奸细!“他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 ”人类?带上来。“图雷有些不耐烦。 披风被心腹揭开。纤细挺拔的身影、少年绝美的容貌,仿佛一道亮光,照亮血迹斑斑的肮脏庭院。而他脸上紧张寻觅的神色,让人不禁去想——到底是谁,让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挂心? 图雷回头看见了他,露出意外的笑容。他朝众人道:”这个人类,我昔日的宠物,现在也是许暮朝的共犯。你们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吗?“ 他的目光扫过少年愤怒却也有些许恐惧的神色,心情忽然变得十分好:”带回去。“ —————————— 在肖克的精心安排下,慕达、许暮朝被擒的消息,并没有泄露出去。只对外宣称两人留在图雷身旁参谋军事。他们的心腹虽然怀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忠于图雷的队长们被派回驻地,其他的则遭到软禁。 慕侵代替慕达掌管中路军,由于他的身份,并未引起外界怀疑。 肖克劝图雷立刻对人类发动攻击,图雷将作战计划撒手交给肖克,他第一件要紧事,却是呆在房间里。 望着重新换上他最喜欢的白纱、光洁如天使般的少年,图雷微微一怔。 ”金属脚?“他皱眉,”真难看。“ 他重新为他穿上鞋,这样只看到他美好的**。他抬头:”想不到能重新得到你……把你送到西芜岛,我就后悔了——没人比你更美。“ 阿厉垂眸,清澈双眼暗淡无光,仿佛依然是那个被他锁在身旁数年的少年,沉默、痛苦而绝望。 ”你和许暮朝怎么跑出来的?西芜岛发生了什么?你和许暮朝呆在一起,是打算背叛我吗?“图雷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然而他的手,却忍不住摸上少年柔嫩细致的大腿皮肤。 然而阿厉怎么会回答? 得不到回应的图雷却似乎并不生气,他一手握住少年腿间的柔软:”不说吗?不要紧,我有的是办法。“ ”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疼你爱惜你吗?小叛徒?“ 第二天。 不过才过去一昼夜的时间,然而阿厉昏昏沉沉的想,这大概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二十四小时。 多少只肮脏的兽人的手,游走在他身上。他的嘴、身体和下部,不知染满、灌入了多少人粘稠的液体。 他的身体一直悬空,在兽人的大掌中、在地上、在桌子上、在兽人的怀中。全身增添了多少新的伤痕?他只觉得每一寸皮肤都要溃烂。 图雷一直默默旁观着,仿佛这是一出最精彩的戏剧。甚至肖克求见汇报军情,都被呵斥了出去。他一直盯着阿厉,盯着对他垂涎许久的兽人们,在他身上发泄最强烈的**;盯着他的身体在多个兽人手中身下辗转…… 而当高达八米的巨型兽被拖进屋子,露出人体根本无法容纳的器官,现场的气氛达到了巅峰。 图雷愉悦的看到阿厉脸上终于露出惊慌的神色,看到巨型兽仅仅挺进了几分之一,他的身体已经溃烂血流如注…… 图雷终于满意的听到,阿厉颤声道:”统领……统领……我错了,救我……“ 他这才挥手,几个兽人强行拖走了巨型兽。 众兽全部意犹未尽的散去,屋内只剩他,和奄奄一息的他。 ”知道错了?“图雷解开裤子,掏出自己的器官,朝地上的他走过去。 然而出乎图雷意料,几乎半死不活的阿厉,竟然在满地血泊和污秽液体中,挣扎着爬了起来。 大约真是吓怕了听话了,他一抬头,整个含住了图雷的,开始缓缓的进退摆动。 图雷一把抓住他的短发,满意的叹息:”这才听话。“ 他没看到,精神几近迷失的阿厉,嘴角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微笑。 阿厉脑海里,模糊浮现出前些天,与关维凌分别的前夜。 那时关维凌还不确定,迟疑望着他:”你真的要我留下这样剧毒的药物?这个药物遇到唾液、血液、皮肤,甚至头发,都会立刻生效,中毒的人活不过半个小时。“ 他肯定的点点头:”有了它,我可以保护自己。你放心,难道你怀疑我要自杀?“ 关维凌摇头:”我相信你不会。“又看他一眼,”男人有了心上人,怎么舍得去死?“ 心上人啊…… 暮朝,这真的是我生命最黑暗的时刻。幸而你没有看到,你不会知道。 可是黑暗一定会过去,我发誓。如果你即将蒙难,那我很快会与你团聚——在我为我们,报仇之后。 他抬起头,对图雷露出恍惚的笑容,语句错乱而虚弱:”大人,饶了我吧,大人,我再也不敢了。大人……我太痛了……我错了……“ 图雷惊喜而满意的看着他,多年来未曾驯服的宠物,终于臣服了吗?他弯腰、伸手,将他打横抱起,走向大床。 —————————————— 第二天是个阴天,却丝毫不影响图雷愉快满足的心情。 他走出房间,又回头看了一眼,诺大的床上,隐约可见阿厉伏在床上,柔弱而美好的线条。 他从来没有想过,温顺讨好的阿厉,居然,如此**…… 心中一动,他转头对卫兵道:”叫军医过来看看他。“顿了顿又道,”没我的命令,不许其他兽崽子碰他。“ 他走到指挥室,肖克抬起头,笑了:”统领大人今天格外意气风发。“ 他点点头:”阿厉这小子……“他没再说下去,要怎么形容呢?不亲身体会,如何体会这其中的妙? 肖克见他模样,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笑道:”统领,现在您大局在握,只要再进一步,称霸大陆指日可待。“ 图雷更加高兴,懒洋洋靠在沙发上:”你想出什么好计谋了?“ 肖克指着空中悬浮立体作战地图,道:”大人,我们来一招将计就计。“ ”哦?“ ”人类不是答应与许暮朝和慕达结盟吗?我们就让中路军和其他部队,打着他们的旗号,假意撤军,顺道偷袭人类驻地。人类没有防备,我们一定能取得大胜!“ 图雷微眯着眼,大笑:”肖克啊肖克,你可真够毒的!上天派你来投靠我,正是帮助我成就大事!“ —————————— 当兽族的战斗策略在肖克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推进。遭受他们暗算的许暮朝被擒的事,暂时瞒住人类,却并非能瞒住所有人。 昏暗的房间,英俊的黑发青年低头看着床上重伤的年轻男子,蹙眉问道:”她受伤了?“ 年轻男子挣扎点头:”应该受了重伤。大人,是我们无能……“ ”你好好养伤。“黑发青年阻止了他,”我自会救出她。“ 离开房间,守在一旁的刘飞将军追了上来:”司令,刚接到消息,哈金斯明天就到——措词十分严厉,说要来执行军法。“ 沈墨初骤然刹住脚步,静了一会儿才道:”看来他们失败了。“ 刘飞语气沉痛:”十五个人啊……怎么办?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杀了哈金斯?“ 沈墨初目光一敛:”做好伏击准备,先静观其变。“ 五天前,十五个已经恢复人性的丧尸高手,自愿充当死士,押送五个人类美女,前往古堡。 按照计划,他们会伺机刺杀哈金斯。只要哈金斯一死,比邻星人的军事部就会瘫痪,里应外合,沈墨初立刻对古堡发动大规模攻击。 虽然古堡戒备森严,然而死士个个都是精英。他们中不乏战斗力仅次于沈墨初的高手,也有机变灵活的参谋。沈墨初和刘飞相信,十五对一,起码有五成胜算。 然而他们一进入古堡,就失去了消息——仿佛人间蒸发。直到今天,收到哈金斯突然到来的消息——行动的结果,不言而喻。 沈墨初以人形回到指挥部,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悲痛而愤怒的情绪。 而整个指挥部中,同样人形的丧尸们,有条不紊的各司其职。每个人,几乎都以废寝忘食的态度,或是研究新的武器、或是制定攻击古堡的战略、或是组织后勤…… 看到他们,沈墨初的眉头才舒展开。 苏醒的丧尸已经越来越多,已不止几百、几千。大批恢复的意识士官,被派往各个基层部队,引导士兵的苏醒、避免消息泄露和动乱。 比邻星人的基因病毒,经过百年的岁月,终于要失去作用了吗?这个事实瞒不了多久,一旦时机成熟,他必须发动兵变。 与造成人类世界动乱与衰退的比邻星人,决一死战。 第二天。 绿眸白肤的狰狞丧尸,沉默的来回进出,这里依然是丧尸的王国,比邻星人的奴隶地,仿佛与百年来,并无不同。 沈墨初带着几名心腹,站在司令部门口,迎接乘坐光电战车前来的哈金斯。 利用比邻星稀缺资源制作的荧绿色战车,稳稳停在空中。两名美丽的绿发青年跳下车,他们身后,哈金斯迈着长腿,走了下来。 ”沈卿。“哈金斯的黑眸微眯,”才半个月不见,你就愈发大胆了?“ 沈墨初沉默着单膝跪下:”主人,我不明白。“ ”不明白?“哈金斯咬牙切齿看着他,忽然拔出腰间配枪,对准他的眉心,”为什么你的丧尸,会攻击贵族?“ ”攻击贵族?“沈墨初诧异的摇头:”怎么可能?“ 一旁的刘飞忽然道:”主人,会不会是那些人类女人有问题?用什么卑鄙手段控制了丧尸?当初在边境发现这批女人时,我们就觉得有些蹊跷。“ 这是他们早就想好的应对策略——把一切推到人类身上,也合情合理。 哈金斯闻言,倒是信了大半。他从不怀疑丧尸们的忠心,他们已被基因改造了一百年,怎么可能胆敢谋反? 不过他依然气愤难消:”就算是人类阴谋,一个贵族被杀害,你们必须承担责任!“ ”是。“沈墨初对着枪口,眉目不动。 哈金斯忽然露出兴奋而冰冷的笑容:”那就接受惩罚吧。“ ”砰!“一声,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明泓之心 子弹射入额头之前,以沈墨初的身手,完全有足够时间防御或攻击。 然而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各种可能性,他最终纹丝不动。 被子弹射中的感觉很奇怪—— 没有火光,没有剧痛,没有死亡。 只有细细的尖利的刺痛,骤然从眉心注入。仿佛一只纤细的蛇,瞬间游遍全身血脉骨骼,之后,消失不见。 沈墨初抑制住狂热的心跳,面色沉稳的抬头,看到哈金斯露出戏谑的笑:”沈卿,只是小惩罚而已……我可舍不得杀掉你这么能干的家伙。“ ”谢主人!“沈墨初手心已满是汗水。哈金斯是生化病毒方面的专家,百年前丧尸病毒的蔓延,便有他的功劳。虽然刚刚不是真的子弹——他到底将什么注入他体内? ”带我到处转转。“哈金斯却不解释。 ”是!“沈墨初躬身请他先行,看到刘飞等人面上愤怒而担忧的神色。他微不可见的朝他们摇了摇头。 在司令部转了一圈后,哈金斯似乎失去了兴趣,带着他的手下,预备乘车返回了。 临踏上光电战车前,他看了看表,朝沈墨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卿,还有五分钟就会发作。“他关上车门,充满笑意的声音传来,”我的一个小研究成果,靠空气就能传播……奴隶们,好好享受吧!“ 数分钟后。 一种奇异的无法言喻的痛,开始在越来越多的丧尸体内蔓延。甚至连沈墨初,都靠在墙上,瑟瑟发抖。 丧尸从来是不怕痛的。在战争中断手、断脚甚至死亡,从来都只让他们发出嗜血的兴奋的嚎叫。 可现在的痛不同。那不是**的肤浅的痛,而是血脉骨髓神经中蔓延的痛;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变形、爆裂。 他们不得不用尖利的指甲,狠狠挠过每一寸皮肤;然而那痛又似乎无处可寻,即使皮肤溃烂,也无法缓解;他们觉得异常饥饿,吃下大量粮食,却又统统呕吐出来,不断反复再反复…… 整个司令部的数千丧尸精英,包括沈墨初,被哈金斯播下的病毒,轻易击溃!整整三天时间,他们无法言语、无法思考、无法进食、无法睡眠,不能有片刻的安宁。 第三天晚上,痛楚终于消失。恢复正常的心腹们,将沈墨初围在正中,每个都脸色惨白、筋疲力尽,不再有前些天的锐气。 ”司令,怎么办?比邻星人竟然这么强大?“ ”我们有赢的把握吗?我们真的能报仇吗?“ 黑暗中,沈墨初静静环视一周。他是病毒的源头,三天的折磨,遭受的痛苦比其他人更重。此时连说话,都会觉得五脏六腑还有隐痛。 然而令他介怀的,不是身体的痛,而是比邻星人的出其不意。一个小病毒,就足以让全体丧尸不堪一击;影响更大的,是这次事件,极大打击了大家的信心。 可是真的就任凭区区百余比邻星人,继续统治十万丧尸吗? 不,绝无可能。 ”忍耐!现在,要做的只有忍耐!“他的目光钢铁般坚毅,杀气漫溢,令在场所有丧尸为之动容,”等待他们最疏于防备的时机,集中全部力量,拼死一战!“ —————————————— 十一月十五日,兽族前线终结颓败不前的局势,迎来大捷——对人类发动的偷袭,成功歼敌五千、占领三个新的城市。 而人类战败后,对本次失利保持沉默。 一时间,竟像是人类被兽族所震慑,东大陆似乎呈现势均力敌的局面。 收到捷报这天,坐镇后方司令部的图雷,只觉得身心舒畅,前途光明。连一向冷静的肖克,脸上也挂了笑容。而一开始主张和平的将领们,也开始相信,或许真的可以与人类抗衡。 当然,图雷没忘记催促迟迟按兵不动的明泓——”目前形势一片大好,贵军此时加入战局,正是将人类军团一举击溃的良机。“ 他很快收到明泓指挥部的回复:”明将军向贵军取得的胜利表示祝贺。我军正在集结,待将军彻底康复,大军不日即将东进。“除此之外,明泓又说了许多赞扬的话,甚至谦卑的表示将来愿意听从图雷统一指挥。 虽然没有承诺具体出兵日期,但图雷正得意着,他甚至并不觉得要依靠明泓的力量,才能获胜。倒是明泓难得的尊崇语气,令他更加飘飘然。 战场得意,情场亦要得意。 这天夜晚,与将领们大宴一场后,盯着席间漂亮的雌兽们,图雷竟觉得意兴索然,倒是不断想起这些日子,阿厉在床上的主动配合,那神态那滋味,竟让他觉得一刻也离不了。 于是他连近卫都没带,满身酒气的走回房间。 已经夜里十二点多,屋内只有一盏恍惚的灯光,令各色华丽摆设,也显得昏暗幽静。他一走进去,就看到全身雪腻光滑的少年,朦胧睁眼,从床上坐起。 ”大人,您回来了……“ 少年声音充满依赖,像蛇一样软软缠上来。 图雷心满意足的叹息,昏昏沉沉的将少年压在身下,在他耳边喃喃低语:”等我攻下帝都,带你住进顾元帅府,我要在天际岭上,把你干个死去活来……那滋味儿一定不同凡响……“ 两人剧烈的喘息,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显得格外有默契。尤其是阿厉,十分配合,痛苦而快活的,一次次随着图雷的身躯摆动。 这令图雷更加血脉喷张、意识恍惚。他忽然觉得,今天的小宠物,笑容似乎格外放松和美丽。他也为自己的胜利而开心吗? 陷入昏睡前,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其实这些年,他囚禁在身边的小宠物,是个天使吧? ———————————————— 当图雷沉迷于酒色之际,明泓正站在高耸的灰褐色岩石群上,负手望着墨黑夜色和汹涌潮汐,静静出神。 明徽坐在嶙峋的岩石上,忽然问道:”将军,阿厉会不会死?“ 明泓摇头:”不会,他是图雷的情人。“ 明徽单手捧着下巴:”情人……“ 两人都沉默下来。 海风夹杂着腥潮气息,掠过他全身。青色军装笔挺清隽,白皙英秀的脸庞依然温润如玉,然而比起数月前,却多了几分内敛的肃杀气息。 地底的世界,依然宁静、紧张、有序。工厂永不停歇的运作;新的机械人不断诞生,睁开赤红双眼—— 可是有些事已经不同,明泓对自己说。 第一不同的,是他曾经引以为豪的战斗力。 抱着征服者的狩猎心态,他只带少量兵力,于地面大陆驱逐追赶许暮朝。然而丧尸之王的意外插手,数百丧尸高手无眠无休的追杀,令骄傲的机械人将军,遭遇有史以来最大的挫败。 虽然只折损五十士兵,然而他却重伤。他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寸皮肤,都是用大陆最稀缺的高能量资源打造,对他的修复成本,比得上重新生产一百个机械人的成本。 然而因祸得福——与沈墨初这样大陆第一的战力交手,令他对自己的身体构造有了更多新的想法。两个月不眠不休的修复,他将自己改造得更快、更强。 当日的他,只是略胜许暮朝,比沈墨初却有明显差距。然而现在的他,自信可以与沈墨初匹敌。 许暮朝自然再也无法与他对抗——不过,如果她知道这一点,会不会气馁沮丧呢? 第二不同的,是他的心。 机械人从来没有”心“,只有原则、命令、确认和执行。如今,曾经因许暮朝的质疑而造成的迷雾,已经散尽。他的”心“中,好像晴空万里碧海波涛,清楚而坚定。 他不会再去探究谁制造了他,谁给了他基本原则。他就是他,明泓,最强大的机械生命。他要实现基本原则,不是因为命令,不是因为程序,而是因为他的”心“。 因为他的心,要做大陆最强大的征服者,要让所有种族,俯首于机械人的脚下。因为他相信,机械人,才是最高生命形式,理应统治、引领社会的发展。 ”将军,我们不出手帮图雷吗?“明徽打断了他的思绪。 明泓静静道:”时机未到。“ 这大陆就是一盘棋,他要做执棋人,早已有了满腹打算。 他微笑对她道:”所有种族的观念总是以为,人类的科技最发达,机械人一定是被人类制造。“ 明徽点头。 明泓傲然道:”我偏要打败人类,推翻这个成见!人类才是我真正的敌人。只有征服他们,才能征服大陆。至于兽族,不过是最低等的动物;丧尸?更是一堆行尸走肉,只要他们愿意保持中立,我并不急着向丧尸王报仇。“ ”那我们为什么还不出手?“明徽不解。 他微笑道:”人类刚结束与丧尸的战争,立刻又面对兽族的车轮战。虽然这一战,兽族必败。但是兽族败兵之日,就是人类元气最弱的时刻。“ 他一字一句的道:”机械人就在这个时刻,向人类宣战。“ 逃出生天 除了顾元帅和作战部高级将领,普通人并不知道机械人军队的存在,更不会想到,人类已经被机械人当成首要打击目标。 现在,整个人类社会的目光,都聚焦在与兽族的战争前线。 局部战役的失利,并不会消弱人民对顾元帅的信心,却也让他们有些意外。甚至有知名人士公开呼吁顾元帅亲自指挥这场战争,好好教训残忍恐怖的兽族。 然而顾元帅本人,在接到前线战败的消息时,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静静摇头失笑。 彼时,作战部的精英们看着年轻元帅的笑容,面面相觑。会议结束后,只留下关维凌和谢敏鸿两人。 关维凌十分耿直:”元帅,我认为许暮朝不会这么卑鄙。否则阿厉不会对她如此看重。“ 谢敏鸿嘿嘿笑了:”女人啊……“ 顾元帅神色不变:”她敢这么做,倒是有勇气。“ 关维凌一愣。 ”如果她还有后招、与我军继续抗衡,那还能让我刮目相看。否则……“元帅敛了笑,脸色冰寒,”我只能说,这是个无比愚蠢的女人。“ ”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许暮朝会不会兵变失败,被人胁迫?“关维凌道,”毕竟这些天,我们再也没有接到任何来自她或阿厉的消息。“ 顾元帅静静道:”那是她的问题。敏鸿,向前线司令传达我的命令——作战部所提诸多作战计划中,我决意采纳最强硬的一个——增加一个重装甲兵军团,让军事研究所送一千门重力激光炮过去。十天之内,我要他彻底摧毁兽军主力。“ 谢敏鸿转身离开下达命令。 顾元帅看向关维凌,低声道:”至于阿厉……我不能再由着他任性。你迅速派人潜入兽族领地,不管他愿不愿意,带他回来。“ 六天后。 当大陆东部,人类以最强势的阵势和火力,迅猛践踏无数兽兵的亡魂时;大陆西海岸线,通往西芜岛的必经港口,机械人明隆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从这里乘船,抵达岛上,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不禁回头望了望战车后部。 那是一个牢固的合金囚笼。 同样坚不可摧的合金锁链,从半兽女人的两扇翅膀穿过,将她固定在囚笼里,使她无法动弹、无法恢复人形,伤口也无法愈合。锁链穿透之处,隐隐可见血肉模糊森森白骨。 明隆知道,对于动物来说,这应该很痛。但他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无法逃跑。 然而,即使这样,明隆的任务依然不轻松。 身为最早一代机械人,他荣幸的被赐予”明“的姓氏,深受将军倚重。这次将军派遣他监视图雷,同时寻找许暮朝,他亦算出色完成。 可当他将昏迷的许暮朝困进囚笼,再与将军取得联系时,他看到三维立体通讯画面上,将军微蹙的眉头。 ”谁允许你对她用刑?“明将军的声音冷冷的,甚至看他的眼神,也带了一丝怒意。 ”将军,她的战斗力属下无法匹敌。“明隆不解的坚持,”这是将她顺利送往岛上的保证。“ 明将军静默片刻,似乎同意了他的意见。 然后,明将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才说:”不要再让她受伤——只有我才可以这么做。“ 明隆不知道,这个女人当时是否假装昏迷,听到了明将军的指示。因为在她苏醒后,她一改一路的沉默,反而变得麻烦。譬如肚子痛、饿了、头晕、翅膀痛……明将军叮嘱过,她是个狡猾的女人。明隆也知道她在拖延,但他只能满足她的各种要求。 最终导致,他们今天才抵达海岸线。 这一路走得也并不顺利。她的忠心部下,第五大队的将领们,不知从哪儿得到她的消息,前赴后继的企图营救。 不过都是些散兵游勇,明将军又派来五十精英护送,明隆轻而易举的打退了他们,同时选择隐蔽路线行进,才能顺利到达这里。 今天是最后一个坎。 在这条必经之路上,那些不死心的兽兵,大概又会来骚扰。 正在这时,囚笼中的女人忽然睁开了眼。不同于机械人火红双眼,她的双眸大海般深蓝,静静的似有无尽的光芒。 大约是因为翅膀的痛,她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看着明隆:”到海边了?“ 明隆点头:”是的,许副统领。“ 许暮朝尖尖的耳朵微微颤抖,忽然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这笑容让明隆心生警惕,虽然还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立刻面无表情的跳下车。 不同人的脚步声不同,不同种族的脚步声也不同。 人类的脚步声整齐清脆,兽族的脚步声沉重敏捷,丧尸的脚步声鬼魅般轻盈突兀。 所以当明隆站在战车前,听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不同的脚步声时,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个种族同时出现?这根本不合逻辑。 许暮朝比他更早听清。丧尸自然是来救他的,人类和兽族?她就没把握了。不过从脚步的密集声来看,这伙机械人,应该是挡不住了。 她该高兴还是担忧? 海面之上,残阳如血,飞鸟惊啸。 原本,走出这一片丛林,便是悬崖与码头。然而机械人部队,此时却不得不暂停行进。 东面,人数最多的黑色军装的兽人,集结在百米外的山丘上。一名中年兽人军人沉默挺立,面容硬朗冰冷。他的身后,半兽人手持枪炮瞄准了机械人;白色变异虎伏在地面,喉咙发出压抑的嘶鸣。只待中年兽人的一个命令,他们就会从山丘上发动冲锋。 西面,同样黑色军装的丧尸,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狰狞如鬼怪。他们脸上的蝶形暗纹呈现深深的红黑色,表明他们是丧尸中的精英。他们喘着粗气,碧绿眼珠有嗜血的光芒,坚硬的双手,足以将任何机械人撕成碎片。 正北面,正是身着湖蓝色盔甲的人类士兵。他们手持劲弩和微型冲锋枪。一名年轻俊朗的军官,负手站在队伍前面,面沉如水盯着明隆身后的战车。 ”替我报告明将军。“明隆扛起火箭炮对手下道,”请宽恕属下的罪,无法完成任务。“ 这是一场惨烈的歼灭战。 六十多名机械人再出色,也无法抵挡其他三个种族精英的围剿。在人类军队首先一轮的弓弩射杀后,幸存的机械人,遭到丧尸和兽族的左右夹击。 二十分钟后,林地中遍布机械人的尸块零件和血液骨骼组织。战斗结束了,只有人类士兵生擒了两名机械人,押回队伍中——显然,他们想对机械人了解更多。 第一个冲进囚车的,是一脸激动的大武:”队长!“强壮的半兽人看到许暮朝的伤势,几乎要哭出来,小心翼翼的解开锁链。 他身后,中年兽人军官紧随而入。不知是不是错觉,许暮朝觉得数日不见,他似乎老了十岁。 看到许暮朝,他的目光悲凉而歉疚:”请你原谅我的无能。“ ”慕达队长……“许暮朝伏在大武的怀里,露出笑容,”看到你还活着实在太好了。“ 囚车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令多日不见天日的许暮朝有些晕眩。她定了定神,看到一队丧尸,沉默的望着她。 ”我们奉司令之命,前来营救。“领头的丧尸恭敬道,”司令说,请你保重。“ 许暮朝感激的问:”你们司令还好吗?“ 丧尸看着许暮朝,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许暮朝注意到前方还有一队人类士兵,也不宜追问太多,便对丧尸道:”多谢你们了!“ 丧尸也看了眼人类,道:”司令要确保你的安全,我们会护送你到安全地段,再回去覆命。“言下之意,他们怕人类对许暮朝不利。 许暮朝心中感动:”那太好了!“ 大武小声对许暮朝说:”人类也帮忙了。“许暮朝让大武搀扶着自己,走向他们。 ”关队长,多谢!“她看着一脸沉肃的军人。 关维凌面色冰冷,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他冷冷道:”如今你我已是死敌,我不是为救你而来……阿厉没跟你在一起?“ 许暮朝摇头:”当日我们中了图雷埋伏,阿厉留在我军中。“因为体力有些不支,她喘了口气,才看向大武,”阿厉呢?不是嘱咐你们好好保护吗?“ 大武露出有些奇怪的神色,欲言又止。 关维凌厉声道:”究竟在哪里?“ 大武咬咬牙道:”队长,我也被图雷关押,不知道详情。只听说那天他偷偷跟着你也去了中路军……被图雷抓了……“ 关维凌脸色惨白,许暮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两人都陷入死寂的沉默。 过了半阵,关维凌才道:”图雷已死,阿厉又在哪里?“ 图雷死了?!许暮朝霍然抬头,看到大武露出肯定的神色。 他已经死了?那阿厉…… 在两人急切的目光下,大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摇了摇头:”他下落不明。我也不知道。“ 关维凌拳头捏得紧紧的,沉默许久,才长吁一口气:”下落不明,说明还有生机。“ 他恢复沉肃神色,看向许暮朝:”许统领,虽然我们已是敌人,他日战场相见,我绝不留情。但还望你记着阿厉对你的情意……“ 许暮朝打断他,一字一句的道:”我以性命担保,无论我个人生死,都会将阿厉完好无缺送回帝都。“ 关维凌僵硬的朝她点点头,带着士兵们迅速折返离开。 许暮朝这才盯着大武:”到底怎么回事?战争已经爆发?图雷却死了?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为什么会找不到阿厉?你隐瞒了什么?“ 大武憋红了脸,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连串的问题。 山丘下,慕达不知何时走近两人,静静望着许暮朝:”许统领,请你重返军营,接管指挥权,救救即将被灭族的兽族吧!“ 许暮朝骇然望着他:”形势已经这么坏了?慕队长你……“ 慕达那曾经锐利沉稳的黄金兽眸,如今黯淡无光。他自嘲的笑笑:”我?我轻信慕侵,背叛你,却最后连自己的妻都护不了。图雷死了,我连仇也没法报。“ 大武这时才小心翼翼的道:”队长,图雷是被阿厉毒杀的。“ 许暮朝心中一震,一时竟不敢追问详情。 大武看着她的脸色,叹了口气:”只找到图雷的尸体。阿厉,他失踪了。“ 他没有告诉许暮朝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图雷的近卫们传言,并无人看到阿厉出过房间。他们说,大概在图雷濒死时,也没有放过阿厉。 秘密潜入 弯月高悬,平原寂静。自西向东的大路上,战车飞速奔驰。离战火似乎还很远。 许暮朝趴在车内小床上,血红的翅膀柔和的扑在床铺。好在没伤到骨头,几天便能痊愈。 她仰着头,幽蓝双眼盯着坐在一侧的慕达。 ”明天我就走。“慕达沉静道。 ”哦。“许暮朝轻松的道,”我过两天也走,不如一起?“ ”你走?去哪里?“ 许暮朝道:”不知道,深山老林?我不想打仗了。“ 慕达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统领,你开什么玩笑?“他有些微怒道,”如今兽族兵败如山,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兽兵死吗?将领们都盼着你出面主持大局与人类和谈。你怎么可以走?“ ”哦?他们才想到我的好处?当初图雷要杀我,他们却没一个人出手相救?现在我为什么要帮他们?“许暮朝笑了笑,鬼魅般的目光,令他有些不自在。 ”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慕达吼道,”许暮朝,你怎么能只顾个人恩怨,不顾大局?“ ”我必须顾大局,你就可以走?这是什么道理?“许暮朝冷冷道,”你不回战场,打算躲到哪个深山老林自怜自艾一辈子?难道这是你的妻子希望你做的吗?逃避责任,谁不会“ 慕达深吸一口气,猛然站起,兽眸燃起怒火与沉痛:”关喜……她根本不希望我打仗。“提起这个名字,他的目光又颓败起来:”是我没有早早听她的话退役,才让她无辜惨死……“ ”她只是不希望生灵涂炭!“许暮朝也吼道,”她盼着人类和兽族和平,你就该用余生致力这个目标!难道要你她白死?“ 慕达颓然坐回椅子:”关喜……“ ”跟我一起回去,慕达。“许暮朝坚定道,”不要不承认,你我都无法对兽族的存亡漠不关心。“ 这天深夜,慕达离开许暮朝的战车。透过车窗,许暮朝不经意间看到痛失爱侣的半兽人将军,孤独的驾驶极电摩托,在平原上疯狂奔驰很久很久。 而许暮朝亦躺在床上,望着曾经宁静的兽族平原,想了很多。 她要怎么办?她真的能够扭转战局,让更多的兽族活命,令人类再次同意和谈吗? 兽族还有独立自由的可能吗? 今天她才得知,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 慕达的义子慕侵竟是狂热的种族主义者。他勾结图雷,于兵变前几个小时,囚禁了慕达的妻子,人类女人,关喜。 慕达对中路军一直有绝对的控制权,不是没有心腹前来营救,然而想到妻子,他宁愿固执的守在狱中。 他只要妻子活着,哪怕背上骂名? 然而即使这样,五天后,心腹还是传来关喜在狱中自杀身亡的消息。 慕达简直不敢相信心腹的话——关喜竟然为了不让他受制于人,甘愿自杀。 于是怒火中烧,于是强势越狱,杀慕侵、杀叛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夺中路军兵权。 然后,只要杀了图雷,他就去死。 然而图雷竟然已经死了,指挥部乱了几天,所以他们甚至没注意到中路军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在庆功宴后第三天,近卫们才发现了图雷的死亡。自从重新获得阿厉后,图雷特别贪恋床帏。之前也有过几天不出房门的情况,所以等发现时,图雷的尸体已经发臭。他的五官都是干涸的血液,面目乌青,全身腐烂,显然是中毒而死。 阿厉,则像人间蒸发一样,无影无踪。 另一方面,肖克坐镇军中,维持着战争的推进。 其实,肖克的指挥能力不能说不出色、兽族高级将领的作战能力也并非不勇猛。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真正露出强硬一面的顾元帅,强大到不可思议。他们甚至绝望的想,这些年顾元帅没有让兽人灭族,只是因为,他根本没将兽族,视为对手。 根据顾元帅的指示,新式合金重装甲车兵团,死神般碾过战场。子弹打不穿,火箭炮击不破。 重力激光炮也头一回在战场亮相。它像是毒蛇,能”吞没“大部分对抗的炮弹,简直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多年来,三个种族之所以能够鼎立,是因为在同一个时代,大家的武器先进程度尽管有高有低,但基本处于一个水平范围。 而如今,这个局面显然已经发生变化。人类的军事科技水平,已经在另一个层次。 仅仅六七天时间,十多万兽兵阵亡两万,被俘三万。仅余几万残兵,潮水般的溃败。肖克坐镇的指挥兵团,更是在战争中被围剿,肖克也不知所踪。 唯一值得欣慰的消息是,顾元帅下令,不得屠杀俘虏。 许暮朝知道,顾元帅现在肯定不会接受与兽族和谈。她与慕达商量后,决定先集结中路军和第五大队,想办法阻住兽军兵败如山倒的势头。 因为战败者,没有谈判的权力。 ———————————————————— 这样的战局,想要反败为胜,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如果只是想尽量缩小失败,还是有些办法的。 两天后,兽族境内,某小城。 负责本次南征的薛司令是位精悍沉着的中年军人,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又不失灵活性。 三天前,他下达命令,人类军队以两千人为单位,各自灵活展开追击。 在敌军大面积溃逃的前提下,这样机动灵活的安排,往往可以歼灭数倍于自身的敌人。事实证明,三天来,歼灭、俘虏的兽兵又超过了一万。 这天晚上,一支人类部队,又发现了逃亡兽兵的踪迹。从丢弃的满地都是装备、食物来看,这支兽兵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黯淡月色下,湖蓝军装的人类士兵,以高速驾驶战车,步兵也快速飞奔,远远的,他们看到了山林边沿,连滚带爬的大批黑色兽兵。 人类军不疑有他。毕竟多日来,他们都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 他们发动冲锋,冲进了山林。 一小时后。 大武望着被缴械的黑压压的人类兵,崇拜的看着许暮朝:”队长,好样的!你一回来,我们就打胜仗!“ 许暮朝白他一眼:”不过是因为前面输得太多,所以现在这种小计谋有用。要是正面对抗,只怕我们早被打得屁滚尿流。“ 是的,人类军中多是老练将领,武器又先进,许暮朝自认在军事上连半桶水水平都没有,正面对抗根本不可能获得胜利。小规模的伏击,对方又轻敌,才有取胜的可能。 尽管如此,第五大队上下还是十分高兴。许暮朝也知道,是因为自己回来,士兵们重新有了信心。只要士气上来,战斗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想要改变局势,道路还很艰险啊! ”让我族平民们把俘虏押回南面,并且替我和慕达感谢他们为种族存亡做出的贡献。“许暮朝道。 —————————————————— 又过了两天。 前线军总指挥薛司令,敏锐的发现,清扫兽族残余兵力的战场局势,近日来有了些变化。 让人有些头疼的小变化。 负责追击任务的军队,接二连三报告中伏击的消息。虽然每次折损不多,有时候一千,有时候五百。林林总总加起来,人类军竟有将近五千的兵力,凭空减少失去了联系? 有人在组织反击!这是个值得警惕的信号! 薛司令是用兵行家,深知士气对于战争的重要性。前期人类能够大胜兽军,实力是决定因素,但兽军士气一落千丈,才是人类能够以极小伤亡快速取胜的重要原因。 他不能让兽族重振士气。 他立刻下令,各支部队集结,以五千为单位,继续追击,务必小心谨慎。 然而前线有些部队,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而许暮朝部又特别擅长”演“,每次都能勾引人类军上当; 同时,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从不在同一支人类部队面前出现两次。几天下来,第五大队又俘虏了不少人类兵,交给南部兽族平民看守。 此外,许暮朝部几乎以疯狂的速度扩编——他们收留了至少五千溃逃的兽兵。而看到第五大队个个士气高涨,逃兵们也渐渐相信,兽族还有希望! 与此同时,慕达带领伤亡较小的中路军一万余人,正与他们汇合。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薛司令指挥部驻扎的樊南市。 —————————————————— 从前线监测仪器上,看到两支兽族兵力往樊南市集结,薛司令露出了笑容。 如果兽族分兵逃窜,人类单兵作战能力不如兽兵,新式武器也无法发挥作用,追击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如今他们送上门来正面决斗,却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只是他们为什么会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 虽然觉得可能有问题,参谋们还是连夜制定了作战计划,驻地全体三万官兵做好准备,不管敌军有何阴谋,薛司令都自信能击退这两万兽兵。 作战会议持续到半夜,一名参谋报道:”司令,派出追击的各支前锋部队,已经回来了一大半。“ 薛司令点点头。 跨种族作战的好处,是不用担心奸细混入——兽族不可能伪装成人类。 当然,薛司令接到过顾元帅的秘密指示,兽族中有个特殊的人形半兽女人。他也听闻,甚至连关维凌大人,还有原宣方城的军官,都被她蒙蔽过。因此他下过令——如果有女人想从兽族领地混进樊南市,立刻抓捕。 所以当这天半夜里,刚刚浅眠的薛司令骤然惊醒,看到床前站立的纤细身影时,大大吃了一惊。 柔和的台灯光照下,她如同传言中一样,清秀年轻。湖蓝色军帽下,轮廓柔和清美。 传说中神秘的兽族女将,许暮朝!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她的枪,沉稳有力的抵在他的眉心。 几个高大的人类士兵,站在她身后护卫着,安静得像是死人。即使他们沉默着,也能让人感受到,他们身上,隐隐有血腥肃杀的气息。 人类士兵难道出现了叛徒?薛司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他开始后悔自己命令下得不够严谨——他只是警告城防要小心单身女人。如果这个女人有人类叛徒掩护,混在队伍中入城,又怎么会被发现? 元帅之令 人类南路军指挥部坐落在樊南市政府大厅内。正值夜半时分,楼下执勤的哨兵沉默矗立。夜色如此安静,没人发现指挥室的异常。 薛司令手脚被锁住,脖子上被架了把匕首。但这并不妨碍他愤怒的咆哮:”叛徒!“ 几个人类士兵沉沉低笑起来,其中一个道:”我们可是最忠诚的军人。“ 另一个士兵嘲笑道:”还以为我们是人类?“ 薛司令震惊的看着他们,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许暮朝摆了摆手,士兵们退了下去。她静静看着他道:”薛司令,今天贸然拜访,实属无奈。我为和平而来。我们兽族并不想……“ 薛司令冷冷打断她的话:”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许暮朝并不生气,又微笑着强调一遍自己的诚意。然而薛司令根本听不进去,索性闭上双眼,拒绝交谈。 对这样的人,死亡的威胁也不怕吧?许暮朝也不气馁,因为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杀了他?“一个士兵问道。 许暮朝摇摇头:”我们到指挥室看看。“ 她以人形丧尸为掩护,偷偷潜入这里,其实是极凶险的。虽然挟持了薛司令。可一旦有什么异常,就会立刻被外面的人类发现。要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制服这三万士兵呢? 指挥室巨大的圆桌后,悬浮八块淡蓝色液晶屏,此时呈现休眠状态。圆桌正对面,一排排电脑设备连接在一起,显示待机状态。 ”这是作战指挥系统。“一个高大却斯文的丧尸忽然道。 许暮朝点头:”我知道。可惜不会用。不然……“ 那丧尸走上前:”可以用。“ 许暮朝挑眉。 丧尸自嘲的笑笑:”我曾是国家信息科学院副教授。“他的手指飞快在主操作键盘上飞舞,很快,所有屏幕都是一闪,大量数据、图形显示出来。 许暮朝惊喜:”“太好了!” 丧尸又把薛司令带过来,强迫扫描他的掌纹和瞳仁,很快打开了指挥系统。他笑道:“许统领,您要向人类军队下什么命令呢?” 许暮朝也笑:“这就是高科技的弊端。”她想了想,露出坏笑。 “第一,命令所有高级参谋、校级以上军官,十分钟后到司令部报道。” 十五分钟后。 薛司令的卧室,显得有点拥挤。十多名高级将领,被捆成一团,个个只能无声愤怒——樊南城的指挥中枢,已经瘫痪了! 许暮朝也懒得跟他们解释。继续让丧尸下令:“命令重装甲团和重力激光炮团,两小时后把武器运出城北。顺便通知慕达,派人去埋伏,把武器抢了。” 过了几秒钟,丧尸道:“他们要求司令部给出明确理由。” 许暮朝想了想:“就说顾元帅很快要来前线视察,让他们去沿途待命保护。” “第三个命令,明天天亮之后下达,就说已经接到兽族正式投降的信函。大家辛苦了,放松几天吧。”她笑,“然后,通知慕达,明晚十二点,攻城!” 丧尸们全都笑了起来。许暮朝松了口气,不经意间回头,却见被绑坐在角落的薛司令,面色沉肃。 她心中一动。 她走过去,弯腰盯着他的双眼:“薛司令,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着急呢?” 薛司令瞪她一眼,愤怒的转头。 好吧,这才是听到自己的军队即将被瓦解,正常的反应。 一切安排完毕,丧尸们轮流看守,许暮朝坐在指挥室的电脑前。 能顺利吧?挟持三万士兵,加上之前的一万俘虏,然后与顾元帅谈判,争取兽族的独立? 不过心中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哪儿不对劲,却说不清楚。 不会是这个作战指挥系统有什么问题吧?但通过它下达的每一项指令都被执行了,并无问题啊? 她站起来,走进巨大的电脑,漆黑双眸仔细盯着屏幕,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 同样一个夜晚,人类最高军事统帅的府邸,书房的灯光依然彻夜透亮。 令顾元帅深夜未眠,并召集关维凌和谢敏鸿前来的,是放在桌上的两份研究报告。 关谢二人也看完了报告,书房内陷入沉默。他们知道,元帅在等他们的意见。 “元帅,我认为X6-75报告表明,西芜岛机械人制造水平,远超人类。”谢敏鸿难得的露出严肃神色,“我们必须做好战争准备。人类,或许会面临数十年来,最大的危机。” 这份报告是对关维凌前几日在西海岸线俘虏的机械人,做出深度研究得出的。 因为半夜起身,顾元帅只匆匆套了件浅蓝衬衣、白色棉质长裤,倒比平日看着居家休闲许多。不过他的脸色可并不轻松,微蹙的眉头,冰寒的目光,显示出他对这两份报告十分的重视。 “而第二份报告……那个女人,身上奇特的DNA结构,生科院表示无法解释?”谢敏鸿看一眼关维凌,“你上次怎么没把她抓回来?舍不得?” 关维凌听出他话中打趣的意味,薄怒道:“当时兽族和丧尸人数都比我多,怎么抓?” 谢敏鸿嘿嘿一笑:“不过这女人还真厉害,一回到兽军,就让薛司令头疼了。”他指的是薛司令前几天送来的军务报告,每天都有小队人类士兵被伏击,失去踪迹。而作战部参谋研究后结论,这种作战方式,虽不算高明新鲜,却十分有效,并且符合兽族军某人和其率领某大队以往的作战风格。 “命令崔司令,迅速结束兽族战争。”顾元帅抬起头,“至于许暮朝,务必活捉。” “是。”关谢两人答道。 正在这时,门外侍官忽然敲门——这是很少见的情况,打断元帅的秘密会议,显然是极紧急的情况。 “元帅阁下!”侍官面色凝重,“作战系统监督官紧急报道,南路军指挥部被兽军占领了!” 关谢二人震惊的站起,顾元帅目光一敛:“立刻把影像接进来。” 许暮朝的直觉没错,薛司令在司令部被攻占后并未歇斯底里,是有原因的。人类推行作战系统时,为保证顾元帅的绝对信息权,每个系统都秘密安装了实时影像传输系统——薛司令作为为数不多的高级将领,也知道这一点。 换句话说,一旦某个司令部的作战系统被启动,整个指挥室内的情况、每一条指令下达,都能被顾元帅实时查阅。 而作战系统监督官,就是专门设立的监督各个作战系统是否异常的秘密机构。 巨大悬浮屏于空中浮现,三维立体图像生动得就像整个事件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他们看到一个穿着人类军装的少女,解掉军帽,露出黑色长发,在屏幕前坐下,她身旁的人类士兵对她说:“可以用,我曾是信息学副教授。” 然后,女人露出惊喜的神色。 “叛徒?”谢敏鸿皱眉。 顾元帅摇头:“不,是丧尸。” 三人安静下来,聚精会神看着这段半小时前已经发生过的事件视频。 当看到许暮朝漆黑双眸闪烁着光芒,命令两个新型武器团到城北迎接顾元帅时,关维凌紧蹙眉头,谢敏鸿却嗤笑:“还挺能胡扯。元帅,我军还是有些官僚作风的。” 顾元帅轻轻冷笑一声。 最终,画面定格在女人沉思着站起来,走得更近。他们几乎可以看清少女的每一根微蹙的细黑的眉毛。她抄手站立着,清澈眼眸中闪现锐利的光芒,灼灼盯着镜头。那眼神,就好像她已经发现镜头背后的异样。她的目光仿佛就要穿透屏幕,看到正在暗中观察她的三个人。 最终,她抿了抿嘴,重新坐下,闭上双眼,打起了瞌睡。 画面嘎然而止。 谢敏鸿首先长吁了一口气,喃喃道:“这女人还挺厉害,看她那样子,就好像知道我们在看她。” 关维凌则盯着画面上,单手撑着额头打瞌睡的清秀少女,几秒钟后,才问道:“元帅,我们是否立刻出兵?” 顾元帅也盯着她。 虽然已经有许暮朝的画像,但这还是顾元帅第一次见到“鲜活”的半兽女人。他感觉与想象中似乎有些不同,却又应该正是想象中的样子。 杀气不重,穿上军装只显得清丽飒爽,却无半点慑人气质——这对一军将领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说明她不够狠心; 利用人形丧尸偷袭司令部的计划,很聪明也很大胆。若不是因为作战系统监督官的存在,这个计划几乎就要成功。这份胆识倒称得上奇才。 只是在整个偷袭行动中,她时不时露出浅浅的微笑。那微笑清澈得好像毫无城府,与剑拔弩张的局势,实在是格格不入。 “既然她预言我要去前线视察,那就如她所愿。”顾元帅忽然道。 “啊?”关谢二人都呆了呆。 “调集外围部队,对樊南市形成包围圈,需要多长时间?”顾元帅问。 “……五小时。”谢敏鸿迅速计算回答道。 “准备飞机,我两小时后动身。”顾元帅站了起来。 天明时分。 本次南征,人类动用超过十五万兵力,其他外围部队驻扎在各条战线。 所以当接到顾元帅的直接命令,临近樊南市的各支部队十分振奋,连夜对樊南市形成了包围圈。 许暮朝接到慕达的紧急讯息时,惊得半阵说不出话来——人类军已经在城外,形成铁桶般的包围圈?连慕达带领的两万人,也被围在铁桶中? 为什么人类忽然不惜放弃其他战线上的兽族,以数倍兵力,集中对付他们? 难道他们已经察知樊南市的变化? 上午七点整,按照崔司令部的命令,放松休整的樊南市士兵们,忽然被惊醒。 那是每个营连排都会配备的通讯设备,突然以统一的频率,播放相同的声音—— “南路军各级部队,我是顾澈。”清润低沉的声音响起。士兵们在片刻呆滞后,突然爆发雷鸣般的欢呼,整个樊南市,似乎在同一时刻被惊醒,士兵们的呼叫响彻云霄。 “顾元帅!是顾元帅亲自下令!”士兵们欢呼。 “真的吗?”有人质疑,“是真的吗?” “谁敢冒充顾元帅使用军用通信频道?” 通讯设备中的声音顿了顿,道:“樊南城潜入了奸细。你们的军官们被囚禁在司令部。我命令你们,立刻将司令部包围,听我指示。” 直接播放顾元帅的命令,是谢敏鸿的建议。如果樊南市官兵知道司令部被人连锅端,只怕士气大大受挫,反而生乱。 但如果此时,由军中威望接近于神的顾元帅出面,士兵们只怕振奋都来不及,士气怎么会受影响。 同样的声音,也在指挥部响起。 自薛司令以下,所有被俘人类军官全部露出笑容。许暮朝骂了句“靠”,命令丧尸们立刻将指挥室各个入口封锁。 而此时,顾元帅正坐在樊南市以北百公里外的临时指挥部,静静看着屏幕画面。 他摁下面前的作战系统通讯键,沉声道:“许暮朝” 画面上的女人原本蹙眉凝神似乎在思考对策,听到他的声音,全身仿佛瞬间石化。 她立刻抬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刚刚被雷劈中,张了张嘴,却似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元帅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被她的反应所取悦。 坐地还钱 与刚刚响彻全城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从屏幕传出,仿佛就在耳际。许暮朝回头看一眼隔壁房间的人类军官和丧尸们,似乎都没听到这个声音。 她后背一阵冷汗,顾元帅怎么知道自己在指挥室?难道有叛徒? 她立刻打手势招呼一个丧尸,命令他再仔细检查,薛司令身上是否有微型通讯设备。然而丧尸依然摇了摇头。 她盯着作战系统的巨大液晶屏幕。 顾澈顾元帅? 听声音似乎很年轻,语气低沉,不紧不慢,仿佛大局已尽在掌控。 ——他的确已经掌控了大局。 许暮朝沉声道:“你好,顾元帅。” “缴械投降吧。”他的语气干脆平静。 许暮朝心中一抖,坚定道:“元帅大人,我们兽族要的不是战争也不是投降。我们要和平。” “我给过机会。”他的声音清淡如水。 “那是因为出了叛徒!”许暮朝道,“现在我们已经取得兽族控制权,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顾元帅沉默下来。许暮朝捏了把冷汗,兽族情况,关维凌也略知一二,会把实情告诉这个年轻冷血的决策者吗?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强调叛徒有什么用?跟这样的人谈判,只有利益,才能打动他吧? 果然,她听到他略为鄙夷的声音问道:“兽族控制权?三万残兵的控制权?” 许暮朝定了定神。 冷静!从顾元帅曾经同意结盟来看,他的确不希望在与机械人大战前,再损耗更多实力;而且他没杀兽族俘虏,是否意味着,他早料到有与兽族和谈的一天? 对方对自己有所求,就有谈判的资本。不能乱了阵脚,只看能谈成什么条件! “不,元帅。”她坚定道,“除了三万残兵,还有二十余万兽族平民。至少还可以组织十万部队。明泓的机械人说不定哪天就挥师东进,你一定更希望多十万强悍兽兵,而不是在伤亡最大时,被机械人趁虚而入。” 有些意外,顾元帅答道:“有道理。” 许暮朝一时不知他这句是真心还是讽刺,只能硬着皮头继续道:“而且我手上还有南路军整个司令部军官,南边还有一万人类俘虏。这些,还不够换取兽族的独立吗?” 顾元帅道,“这就是你全部的资本了?” 许暮朝一僵,缓缓道:“是的。” “不够。”他说,“兽族不可能独立。” “元帅,我手上还有你一万多人!” “必要时,我不介意让他们为国捐躯。” 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许暮朝与慕达早已商议过,完全独立只怕不可能了——换她在顾元帅位置上,也不会放弃大好战果。从另一方面看,现在丧尸、机械人比兽族都强大,兽族最弱,如果有人类做靠山,只怕反而更易生存。 但要兽族再次成为人类的奴隶,那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刚才的义愤填膺要求独立,便是所谓的漫天要价,下面,该坐地还钱了。 “元帅大人兵力强盛,或许不在乎一万多士兵的死活。”她道,“但传出去,总对元帅的声名有影响。”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可以不要独立,我们可以向您效忠。但顾元帅必须发布公开宣言,在您的统治下,兽族与人类享有平等的人权。换句话说,如果要兽族重新成为人类的奴隶,做不到!那么我们只能战死至最后一人!请顾元帅斟酌吧。” 静了片刻,她听到顾元帅淡淡道:“加上你。” “……” “宣誓服从吧。” 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后,她忽然笑了,“好。我同意。” 没有其他办法——先让他发表公开宣言,之后如果情况不对,自己再想办法逃跑,反正他到时也不能反悔! 对,就这么办! 想到这里,她放松了一些,从怀中掏出两张纸,看了一眼,将其中一张放回口袋,剩下一张拿在手边,仔细看了一遍道:“元帅大人,我拟好了您的宣言稿,您向整个大陆公开宣布,许暮朝自然会投降。” “交给薛司令。”他说,“十分钟后,我就发表正式通告。” 许暮朝微微吃惊——他还没看内容,就同意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他又道:“另一张是什么?” “另一张……”许暮朝忽然一愣—— 他能看到她!他竟然能看到她!她像是被人扎了一针,立刻警惕的四处张望—— 难怪薛司令有恃无恐,难怪他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这个房间,一定有隐秘的视频监视系统! 真是百密一疏啊!她一脸挫败,忽然想到这副表情,对方也会尽收眼底,立刻敛了神色,迅速镇定下来。 她笑了笑:“另一张,是万一您善心大发,答应兽族完全独立,我给您准备的宣言。” 那头的顾元帅静了片刻,似乎对她的能屈能伸也有点无语。她刚刚义正言辞热血激昂的要独立,仿佛归顺人类是多么无奈屈辱。却原来早有了两手准备。而且从她拿出宣言的快速程度来看,她其实还比较满意谈判的结果…… 最后,他只是淡淡道:“关维凌会来接你。” —————————————— 第二天。 暮色寂静的笼罩在兽族平原,天空呈现苍凉黯淡的灰,望不到尽头。 年轻的兽兵沉默的望着北方,年长的兽兵则长嘘一口气:“战争……终于结束了。” “长官,兽族从此不再独立了吗?”有士兵喃喃问道。 “是的。你没看到顾元帅在所有频道播放的公开宣言吗?我们今后,也是帝都的子民了。” “许统领出卖了我们?!” “不!她救了我们!顾元帅承诺,今后我们和人类一样享有平等权力啊!她是兽族的英雄!” …… 听着属下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慕达身着湖蓝色军装,站在兽族大营指挥部的高楼上中,望着北方,寂静不语。 根据今早顾元帅的宣言内容,兽族将被改编为独立军团,慕达作为司令,直接向顾元帅汇报。兽族依然拥有原领地,但在接近边境的数千公里,开设贸易区。兽族平原的矿藏运送到人类领地,而人类亦在贸易区开设学校…… 人类社会一片哗然,兽族则反应不一。慕达知道,这是个无奈的结果,却也是对兽族最好的结局。前途还很艰难,谁也无法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 而促成这个结局的,正是许暮朝这个女人。她让孑然一身的他,重新背负种族的重担。直到老死,才能与心爱的女人团聚。 可也是她,为了兽族的利益,只身前往顾元帅的身边。 许暮朝,希望你平安。如果顾元帅对你不利,我发誓,总有一天,兽族同胞会为你报仇。 —————————————————— 同样的暮色,令洁白的建筑群愈发显得肃穆安静。这是顾元帅在战区的临时指挥部,隐藏在丛林密布的郊区。 实枪荷弹的人类士兵,雕像般沿路矗立;重机甲车封锁每一条通往指挥部的入口。只有特定的人,才能靠近指挥部。 一辆战车在指挥部门口无声停下,两名士兵先跳下车,用枪对准最后下车的女人。 人类军中也有女兵,然而这个女人的出现,却吸引了门口哨兵的目光。 她穿着兽族的黑色军装,却是人类的模样。 许暮朝抬头,静静打量周围建筑防御——得出一个结论,严密结实,逃不掉。 就要见到传说中的顾元帅了吗?想到关于他的冷血传闻,她心中苦笑。 一个高大年轻的军官,站在青色台阶前,低垂的帽檐下,沉肃目光盯着她。 “关维凌!”不知为什么,看到关维凌来接她,总让她心情放松一些。大概因为他说过,答应了阿厉,会保她的命。 可是阿厉…… “抱歉,我还是没有阿厉的消息。”说出这话时,她的心难免一沉。与人类对峙的同时,她一直秘密搜寻,然而却一无所获。他就像蒸发消失了一样。 关维凌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漆黑双眸定定的盯着她,却什么也没说。他挥挥手,身后一名白大褂中年男人走了上来,手上拿着一支极细的针管。 “喂,你们不会真的解剖我吧?”许暮朝尽量轻松的道,不会的,连明泓都知道,**的她比死人更值钱。 关维凌目光微动。 针管轻轻扎入她纤细的脖子,她漆黑双眸终于还是露出一丝惊惶神色。关维凌一把接住她柔软的身躯。 “如果找到阿厉,记得告诉我。”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喃喃仿佛梦呓。看到他终于点点头,她放下心来——看来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关维凌看着她紧闭的双眸,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大人,我来。”旁边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想要接过她。 关维凌侧身避过:“我送她去实验室。” ———————————————— 元帅的起居室坐落在白色小楼的顶层。关维凌亲自将许暮朝交给生科院首席专家,才回到指挥部。 或许是傍晚的原因,灯光有些苍白,连带简约美观的家具摆设,也显得黯淡。关维凌一进屋,就看到谢敏鸿站在灯光下,手上拿着一张纸,整个人仿佛僵硬一般,艰难的转头,看向关维凌:“探子回报,有阿厉的消息了……” 关维凌一把抓过他手上的纸片。 谢敏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房间。 天色彻底暗下来,白纸黑字,似乎也变得恍惚不清。不知过了多久,关维凌定了定神,捏着手中的情报,走向阳台。 阳台上没有灯光,只有灰黄的竹制躺椅孤独的放在月光下。 一身戎装的顾元帅就靠在躺椅上,抬头望着阴冷的月光,静静出神。不知他这样坐了多久。月色勾勒出他清澈俊美的轮廓,乌黑的眉眼,于夜色透着触目惊心的冰凉。 关维凌盯着他的容颜,半晌,想要开口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他只能抬头,与元帅一样,望着天边的月色,不能言语。 ———————————————— 三天后。 西大陆的丧尸之王,听完自东部返回的士兵,关于许暮朝的报告。虽然担心,却没有精力再探究更多。 他有更加棘手的事,需要解决——昨天夜里,边防军报告一级警戒,未知部队于西海岸线登陆,横兵于西边界,兵力至少十五万。 对方的讯息同时传到沈墨初面前—— 立体视频画面上,一身青色军装的明泓,儒雅温和、彬彬有礼: “沈司令,人类有句老话——不打不相识。我军无意与贵军为敌。这次只想借道东进。作为酬劳,愿意送上一批新式武器弹药,请贵军笑纳。” 丧尸司令部内,心腹们神色各异。他们未料到机械人的兵力如此强大,而他们附送的武器名录,的确让人心动。 “不能让机械人过境!”刘飞怒道,“我们如果让路,人类只怕猝不及防!” 丧尸族的科技水平仅次于人类,境内的信息防御系统,使得人类军并不能及时全面掌握其境内兵力动向。所以机械人才会借道。 也有将领不同意:“司令,如今我们内忧外患。如果全力对付机械人,只怕兵力折损严重,比邻星人那边……” 更有将领坦率道:“让人类和机械人两败俱伤,不是更好吗?反正人类也不把我们当人看。” …… 一直沉思的沈墨初抬头,静静的目光扫视一周,众将迅速安静下来,等待司令最后的决定。 “不能借道。”他沉声道,“如果借道,将来人类胜了,对我们恨之入骨;机械人胜了,下一个就会对付我们。更何况,我们不能弃人类不顾。” 众人鸦雀无声,心情却都沉重起来——这一战,无可避免了吗? 正在这时,情报兵不合时宜的冲了进来:“长官,军事部长发来紧急命令——” 众人色变,刘飞立刻吼道:“说!” “命令我们给机械人让道。”情报兵喘着粗气,“他说他下午就会抵达司令部亲自监督,勒令我们不得向人类泄露机械人行踪。” 沈墨初神色一变——边境那么大的动静,是躲不过哈金斯的视线的。 原本,他打算直接在边境与机械人摩擦起干戈,促成战争之后,再向哈金斯报道。但没料到哈金斯得到消息这么快。 哈金斯一定愿意看到人类和机械人互斗——他一直对人类怀有莫名的恨意,大约是经历百年也未让人类灭族,让他自诩的骄傲血统受挫吧! 没有完全把握之前,他还不能和比邻星人撕破脸。 如此一来,竟然只能给机械人让道了! 心腹们散去了,沈墨初留下刘飞,他的脸色阴沉得像乌云笼罩:“秘密通知人类!马上!” 第四卷:他的帝都 亲密少年 许暮朝猛的睁开眼,后背冷汗浸湿。 陌生的房间,精致却清冷,处处是金属般冷硬的颜色。她躺在雪白的床上,面前是一扇透明高强度玻璃门。门外是沙发、书桌等家常摆设。厚厚的灰色织锦窗帘,将窗口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头有些疼。 这些天,她一直处于昏迷、疼痛、恶心和错乱的知觉中,每每睁眼,却只看到模糊的光影景象—— 穿着生化隔离服的人们来来去去,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却听不清; 有人在她的手臂大腿反复注射各种药物,令她不受控制的反复在人形和半兽态间转换,耗尽所有精力…… 身上的白色连体无菌服,清楚提醒着她,记忆中这些模糊的遭遇,是真实存在的。 按下心中微微升起的怒火,她跳下床,腿一软差点摔倒——药物的效果还在,大脑和身体的反应都很迟钝。 试探的摁下墙上的开关,玻璃门徐徐打开。她扶着墙走出去,探明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愣住了。 房间另一侧的角落,光线更加昏暗的地方,一个人背对着她,静静坐在竹制藤椅中,不知坐了多久。 许暮朝骤然一惊——是谁?这样神秘的,坐在毫不设防的她身旁? 那人穿着白色军装衬衣,高大清瘦的背影,挺拔如松。他就这样独自坐在黑暗里,就像坐在黑夜中,整个人透着清冷寂寞。 许暮朝心跳如擂——是谁?到底是谁? 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那人缓缓回头,如大师素描的俊美侧脸,隐隐浮现。 大约是药物作用,她的双眼在这样的光线下,一直模模糊糊。可即使是朦胧的轮廓,也足以让她瞬间哽咽。那静美绝伦的侧脸,那清莹璀璨的眼眸,如同当日初相见,令许暮朝心中山崩地裂惊心动魄。 他没死!他没死! 破碎纷乱的画面,仿佛撕裂的闪电,于她混沌的大脑呼啸而过——多少天来,形影相吊的兽族统帅,望着战场硝烟满地尸首,却不能去想,不能去提;那些关于他被擒后的种种传闻,稍一听闻,就令她无端沉默一直沉默;她只要一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自己的身旁,纯洁美好的少年,微笑如天使说:“暮朝,我们一起活。” 而最后的画面,是她平生第一次大开杀戒,斩杀曾经染指于他的半兽族人;当她满身血腥的站在图雷的卧室,那里处处清冷血腥暗黑一片,而那个温柔的少年,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阿厉!”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他的名字,可声音却干涸梗塞得如此沙哑难听。而他坐在那里,没有动弹,没有言语。许暮朝却偏偏看到,那举世无双的清澈眼眸中,震痛一闪而过。 她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他面前,终于相见。从今往后,再不要他受苦,再不要失去这个亲密伙伴。 少年天神般柔和俊美的线条,流光剪影般柔润而下,埋入洁净的军装衬衣;挺拔的肩胛,透着衬衣微显出不输任何男人的坚实轮廓,即使尚未触及,也能感觉到他的温热。而正是这柔软坚定的肩膀,这完美无瑕的少年,背负着她,越过崇山峻岭,温柔呵护着他们的未来。 她在他面前跪下,跪在他穿着湖蓝色军装长裤的修长双腿间,抬起头,不舍的仰望他的容颜。而他低头,静静望着她,丰密优美的长睫,微微颤抖着。 她伸出双手,慢慢的、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头深深埋在他怀里。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百年来头一次,摒弃了所有强硬不屈,无声的滚落。 “阿厉……阿厉……”她只是反复喊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的真实存在。 而他的怀抱如此温暖,柔软的衬衣被她的泪水浸湿,慰贴着她冰凉的脸庞和泪水。他却像是被施了咒,全身紧绷,沉默的僵硬。 察觉到他异常的沉默,许暮朝心中一疼,强行压下泪水。她于他怀中抬头,看到他皱巴巴的衬衣,破涕为笑:“吓一跳?是你说过的,我也是个女孩。我也会嚎啕大哭!你……是怎么从图雷身上逃脱的?” 他没出声,眸色暗沉冰冷。 暮朝心中一痛。大约是大哭耗费了过多体力,药物令她更加昏昏沉沉,双眼也更加疲惫。她模模糊糊的想,自己真是傻,为什么要提图雷?不管怎样,他逃出来就好!还有什么好问的? “所有伤害过你的兽……”她抬头望着白皙优美的下巴,“我为你杀了。” 他的双臂依然放在躺椅扶手上,而她几乎半个身子都在他怀里。可她实在太晕,只能在他怀里,含泪笑望着他:“你说过的,今后,我们一起活。” 似乎为她的话所触动,阿厉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定定看着她。她没注意到,那黑玉般乌黑挺秀的眉眼,是她从未见过的清寒深沉。 “跟你一起活?”他的声音又低又缓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似乎又有一丝隐忍的悲伤。 她微微一怔,他被图雷抓获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此刻,才有如此恍惚的语气? “对!你还说,有一天我们到了帝都,你要介绍整个帝都,最好的男人给我。不过,千万别是你那大哥……” “噢?”他的声音更轻,似乎也带了几分回忆的温柔,“厉还说过什么,关于大哥……” “大人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清澈低沉的男声传来,伴随着自动门被打开的轻响,打断两人的对话。 灯光骤然被打开,晃目的光亮,令许暮朝微眯双眼。 她伏在阿厉大腿上转身看过去,毫不费力的辨认出,门口穿便装的关维凌,以及另一个高大俊俏的年轻人。 是了,一定是关维凌救出了阿厉。 也是他,把自己送进了实验室。 关维凌还是老样子,严谨的军装,俊朗的容颜,不苟的神色。只是此刻,他和另外那人脸上的表情,古怪得十分醒目。 关维凌生性内敛,沉黑眼眸震惊的瞪大,看着许暮朝和阿厉; 而另外那年轻人反应更加夸张,眼睛瞪得像探照灯,目光紧盯两人相拥的身躯,神色极为复杂。 许暮朝心中冷笑——看到她苏醒很奇怪吗?还是看到她和阿厉这样亲密,让他们头疼了? 她不理他们,转头对阿厉道:“阿厉,你这大哥真是出尔反尔,还答应过你不伤害我……这些天,我当小白鼠当得都快吐了,也不见他吭声。” 关维凌脸色一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一旁的谢敏鸿,更是憋红了脸,不知道他在憋什么。 两人又看了眼沉默的阿厉,讪讪的走进来。 阿厉从躺椅中站了起来,她抓着他的手臂借力也站了起来。 谢敏鸿却终于有点憋不住,干咳两声,大着胆子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许暮朝遇到关维凌就气场强大,她径直看着他:“顾元帅到底要把我怎么样?虽然我宣誓效忠,但是这么多天,实验也做够了吧?” 关维凌僵着脸点头:“今后的实验不会很多。” 许暮朝盯着他:“有玩没玩……我要见顾元帅。”要改变自己的境遇,只能跟这个决策者去谈。 一旁的谢敏鸿倒笑了:“许暮朝,你好,我叫谢敏鸿,是元帅的参谋官。元帅他……” 他看一眼许暮朝身后面无表情那人,斟酌道:“如果有空,自然会见你。” 许暮朝笑了笑:“行!不过谁知道明泓机器人部队什么时候攻过来?我还想跟元帅汇报一下我知道的情报呢?譬如明泓的性格、战斗力、地下机器人部队的分布、武器装备情况……也许阿厉告诉了你们不少,不过本人好歹也被明泓当做心腹对待过,知道的情报,大概比阿厉多那么一点点……” 关谢二人对视一眼,谢敏鸿道:“您掌握的情报,还希望能够尽快……” 许暮朝摇头,因为药物原因,精神不能够完全集中,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恍惚梦幻:“除非顾元帅放我自由。” 谢敏鸿定定的摇头:“我想……元帅不可能答应。” “嗯。”许暮朝丝毫不在意他的断然拒绝,点头,“这些情报的确不是至关重要……反正明泓这个人,也挺有性格的。兴许顾元帅很高兴遇到难缠的对手了呢!” 谢敏鸿看着她,反而笑了。 说了这么一大通话,许暮朝只觉得更加疲乏,眼皮也几乎撑不开。不过有阿厉在,她对自己处境却放心了大半——阿厉怎么会看着她受苦? 而且刚刚跟谢敏鸿初次交锋,她感觉还不错。 于是,她将头靠在阿厉胸口,软软道:“你抱我回床上睡一会儿。” 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有这么一瞬间,阿厉没有动。她双手抓住他胸口被她哭得一片狼藉的衬衣:“快点!”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有力的双臂扶住她软软倒下的身躯,阿厉似乎静默了一下,才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入玻璃门后,将她放在单人床上。他的动作虽不粗暴,却也不温柔,令昏睡中的她嘟囔了一声。 他走回沙发坐下,玻璃门在他身后徐徐关上。玻璃门的隔音效果是军事级别,即使她清醒着,也听不清他们的谈话。 关谢二人对视一眼,在一旁的沙发也坐下。 三人对着,沉默片刻。 终究还是谢敏鸿破冰。他看着“阿厉”的脸色,斟酌了半天才开口:“大人,我们只是……” 我们只是太震惊。 那个威震大陆的统治者、顾氏的骄傲、数百年来最年轻的人类之王;那个从无**,从无多余的情感,只知战争和杀戮的,令我们高山仰止的对象。今天,却被一个半兽女人,他伸根手指就能捏碎的半兽女人,牵住手,情人般,紧紧拥抱。 被唤作“元帅”的少年没有说话。乌黑的长眉微蹙,冰寒锐利的目光在谢敏鸿身上停了一瞬。这足以令谢敏鸿识趣噤声。 只是谢敏鸿瞟了一眼元帅胸口涂满女人眼泪鼻水的皱巴巴的衬衣,又看一眼不远处沉睡的少女,心中竟对许暮朝陡生奇异的敬佩。 顾澈静静道:“她提到了顾厉。” 关谢两人恍然大悟,心中也同时一沉。 因为提到了阿厉,那个多日来令沉默的元帅更加沉默的名字;那个被顾氏族人从族谱上无情抹去的名字。 所以,元帅才容忍她触碰,才容忍她痛哭,容忍她拥抱;容忍她,将自己错认为顾厉?只因为自己的嫡亲兄弟? 三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谢敏鸿才道:“原来如此,我们怕泄露阿厉的真实身份,一直让她误以为关维凌这个表哥就是阿厉的亲哥哥,所以她才将您错认为阿厉。不过在这样高强度的实验之后,她居然能这么快苏醒,真是奇怪的物种。” 被谢敏鸿有意岔开话题后,关维凌神色明显一松,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处置她?” 谢敏鸿也道:“如果她对机械人十分了解,倒很有用。只是这女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谈条件。她就不怕我们来硬的?” 顾澈神色静漠——生科院的研究依然没有进展。她与任何种族都不相同。生科院甚至表示,以她的DNA,能在地球大气中存活,简直违背了科学原理。他们只能把她交回来,由顾元帅自行处置。 神秘的、超出人类现有科技水平的半兽女人。 他不由得想起刚刚在他臂弯中放心沉睡的少女。雪白的床单、雪白的无菌服,却更加衬托她的容颜黑白分明清秀干净。他将她放下时,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嘴角却有放松的笑意。这笑意和泪水,在他看来,实在不像强悍军人,透着……跟阿厉一样的单纯傻气。 顾澈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决绝:“实验暂停,直到生科院有所进展。” 帝都之花 总理府外。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总理工作会。无数手捧鲜花、照片的女性,熙熙攘攘拥堵在总理府四周。烈日当头,她们不顾挤压踩踏窒息的危险,也不理会卫兵们的驱赶。 她们心心想往的,只是见那个人一面。 他的容颜,被军方封锁;他的踪迹,是国防部最高机密。这么多年来,她们所获得的最清晰的照片,也不过是他穿着元帅军服,戴头盔的挺拔照片。虽然普通民众无法知道他的样貌,但光是这张照片,便在网上疯传。他英挺的身姿,令崇拜者们更加确信,传说中的元帅不仅拥有出色的才能,还拥有令女人窒息的容貌。 不过今天,她们依然无法如愿见到他。他生性低调,不买任何女人的帐。哪怕是闻名帝都的名媛们,此刻为他在总理府外汗流浃背的守候,也换不来他的一眼青睐。 总理府内。 葱绿密林遮掩着精致复古的红灰色庭院建筑,湖边的石板路,格外宁静。 沉黑黝亮的极电加长轿车,在路口停下。卫兵从前排下车,恭敬的拉开后车门。一双黑色军靴利落的踏出,年轻的军官弯腰下车。 扁平军帽下,明明精致极美的面容,却是比任何军人都要沉静威慑。湖蓝军服妥帖的衬托他挺拔的身材,黄金绣成的穗状元帅肩章上,金鹰图案冷酷展翅,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许多人猜测过顾帅的内阁如何运作,会否与他本人冷酷狠厉的行军风格一样,独断专行、是顾氏的一言堂。 所以当新任的文化教育部长,一位老成的四十岁学者夏敏慎,今日第一次参加总理例会,却大吃一惊。 与传言不同,完全不同! 作为大陆人类最高统帅,顾澈仅担任军职。但在这战乱的年代,军方最高统帅,实际也是国家的元首。当他踏入议事厅的一瞬,即使跟军人甚少接触的夏敏慎,也感觉到他肃杀冷冽的气息。围绕圆桌等候的、那些位高权重的帝国重臣们,纷纷神色一凛。 “元帅!”不管是年过五十的总理,还是刚满三十的年轻将领,齐齐站起,朝门口颔首。而当他面容沉静的走向主位,极有压迫力的目光漫然环顾一周。夏敏慎后背居然已有了冷汗。 他是极美的。可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首先注意到的,一定不是他的外表。 出乎夏敏慎意料,气场强大的顾元帅,整个会议过程却甚少发言。反而是那些个忠臣们,一改往日高深莫测高高在上的威严作风,个个踊跃如小学生,直言厉害锋芒毕露。这令夏敏慎吃惊——即使是县一级的政客们,都不会这么实在好不好? 他不由得想起帝都官场流传甚广的,顾元帅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的内阁,可以有不同的声音,但绝不养废物。”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文化教育部长不由得心情激动。他一直担心顾元帅会将军阀作风带入政治。今天之后,他敢打赌,这个内阁,一定是有史以来最开明的内阁。 噢,伟大的顾元帅! 会议在一小时后结束,夏敏慎作为新任部长,被留下单独面见顾元帅。 面对年轻、英俊、冷酷却开明的统治者,夏敏慎恭敬而激动的,拿出准备好的工作报告,仔仔细细向元帅汇报自己的工作计划。 然而刚说了两分钟,帝国元帅的眉头已经微蹙。 “文化教育部长。”他清冷的声音传来,“这些,我不关心。” 夏敏慎连忙站起,微屈上身:“请元帅指示。” “总理已经把你的工作目标给你?” “是。但只有很短两条……大学教育普及率达到95%;为八大科学院输送规定数目人才。” 顾澈微微点头:“只要做到这两条,你结党营私也好,排除异己也好,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杀多少人,你的部长都能好好当下去;做不到,就下台。” 夏敏慎一呆,结党营私?杀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只求达到目的? 果然还是,军阀强权作风啊?只是用在政治上,用在自己身上,怎么令他觉得,又胆寒又激动呢? “是。”他压下心中震撼,恭敬道。 久立一旁的谢敏鸿笑了:“部长,你是元帅亲自提拔的部长,又是顾氏老人推荐,元帅才与你推心置腹。当然,不能触犯法律犯到司法部手中。好好干,不要辜负元帅的期望。” 夏敏慎连忙点头,想起今天会议上的气氛,忙道:“元帅大人,日前对于人类收复兽族一事,文化各界还是有不同声音。属下会主动引导舆论导向,不知道元帅大人希望我怎么做?” 究竟元帅给兽族的人权,是真心,还是假意? 然而元帅听懂了这位老政客的意思,目光淡淡滑过他:“兽族会真正成为人类社会的一份子。因为帝国需要更强盛的兵力。” 夏敏慎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是。” “更何况……”他看着许总理,湖水般清澈的双眸,冰凉彻骨,“即使是人类,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吧?多一个兽族,并没什么不同。” 夏敏慎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元帅同意给兽族人权的真正原因。 这个年轻人,从小作为人类最高统治者被培养,他已习惯站在俯视任何阶级人类的位置。在他的心中,任何种族的贵贱,又有何区别呢?即使是与他同族的人类? 在他看来,承认兽族具有人权,根本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吧?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又怎么会在乎脚下的两只蚂蚁,是否具有相同的地位权力呢 这念头令夏敏慎心中发冷,却又莫名的激动。 夏敏慎告退后,顾澈沉默片刻,对谢敏鸿道:“叫顾泠来。” 顾氏称霸大陆多年,靠的并非顾澈一支。身为人类社会积累数百年的贵族之一,雄厚的家族力量,也是顾澈最有力的支持。顾泠是顾澈远亲中的得力女性,常代表那些“老头子”,为顾澈办事。 当然,更多是一些顾澈不方便出面的事。 然而虽然顾家势力庞大,并不意味着没有人希望取而代之。事实上人类历史上历代强悍的统治者,哪个不是被其他家族瞅准机会拉下马呢?这些年大陆的局势更加混乱,顾元帅忙于军事,谁能保证,没有人蠢蠢欲动? 许暮朝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剥光了清洗。 彼时,一个艳光四射的、穿着旗袍的美丽女郎,笑呵呵的坐在足足有十平方米的温泉浴池边沿,见她醒来,冲她笑了笑。 “Hi!许将军!”她将手上的一小瓶精致的精油递给她,“要不要试试这个,百合味。” 许暮朝拍了拍正在帮自己搓澡的两个侍女,让她们离开。这才看看顾泠,也笑了:“好啊!” 桃红露肩晚礼长裙、黑色细跟羊皮鞋、晶莹璀璨的钻石项链、米色袖珍手包…… 许暮朝仰着脸看着认真给自己描眉的顾泠:“以半兽身份参加人类上流聚会?美女你认真的?” 顾泠:“这是为了让兽族获得上流社会的认可……征服文化舆论界,需要标杆人物。慕达和人类妻子生死绝恋算一个;你这个人形兽人,也算一个。” 许暮朝想了想道:“这是谁的主意?” “我的建议,元帅同意。何况,认识几个帝都的青年才俊,不是更好吗?” 与军政界要人来往,不管对于许暮朝自己,还是对于兽族,都是有好处的吧?而且文化的融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顾泠呵呵直笑:“对了,听说你是阿厉的女朋友?” 许暮朝摇头:“我们是朋友。” 一阵轻快的口哨声响起,两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一身戎装的谢敏鸿,抄手靠在房门口,目光轻佻的盯着许暮朝。 许暮朝白他一眼。 顾泠很得意的说:“敏鸿,三天后,军事部长家的酒会,你就等着惊艳吧!” 谢敏鸿不以为意的走进来,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封信,夹在双指间:“一个叫大武的家伙,写给许队长的信……”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光影一闪,再定睛一看,信竟然已经不在自己手中。而许暮朝拿着信,已经在三米外的窗台前,拆开了看。 好快的速度!他和顾泠对视一眼,他叹了口气:“切!还想拿这信,跟你换机械人的情报呢!” 许暮朝没理他,读着信的内容,嘴角渐渐浮现微笑。 “阿厉呢?”许暮朝问道。 谢敏鸿摇头:“阿厉回来之后,心情一直不太好。元帅也安排了些军政事务给他。他的工作室就在三楼东头。但他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见你。” 许暮朝不以为然,反而有些高兴——阿厉开始新的生活了?更好!谢敏鸿不帮忙,她自己去找他好了。 傍晚。 谢敏鸿在顾元帅的书房中,朝元帅道:“她今天还问起阿厉了,您要去见她吗?” 顾澈目光依然停留在手上的武器研究报告上,声音冰冷:“没有必要。” 谢敏鸿摇头:“大人,我想除了阿厉,没人可以不付出代价,从许暮朝口中,探出机械人的情报。” 顾澈沉默着。 谢敏鸿道:“要对她用刑吗?可她看起来吃软不吃硬。” 顾澈头也不抬的道:“自己拿主意。” 谢敏鸿心中叫糟! 他很后悔提及了这个问题,简直是烫手山芋!这女人如此特殊又难缠,关维凌似乎对她有些情意。而且虽说顾元帅前几天是因为阿厉,才让这女人抱住他,可想起两人相拥的一幕,谢敏鸿怎么就觉得不寒而栗呢? 而且听说这个女人,跟丧尸王也有交情。 对她用刑,算了吧!他可不想同时得罪这么多男人。 谢敏鸿打定主意,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告辞了。顾澈继续埋头公务,每一天都是这样,年轻的元帅会独自工作直至深夜。 亦不许任何人轻易打扰。 五分钟后,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顾澈微微蹙眉。他喜欢下属一次将所有事情汇报完,而非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他抬头看过去,却没有看到谢敏鸿,而是许暮朝绑着马尾仿佛邻家少女,站在门边,冲他微笑。 他沉默了一下,合上手中光电资料,扔进抽屉。 元帅本身就是大陆战力第一,于顾府从不要任何警卫。书房门口不过一名侍官随侍。但顾澈并不知道,在谢敏鸿的暗示下,侍官根本没露面,放了许暮朝进来。 她盯着他沉静的神色,笑了:“现在你很有军人的感觉!”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帮我交给大武。你可以看,但不要给其他人。只有让你转交,我才放心。” 他蹙眉看着她,没接。 许暮朝微微一愣。明显感觉,面前的人,似乎跟阿厉的气质,相去甚远。 更冷,更沉默。也更疏离。 可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跟阿厉,拥有相同的容颜?关维凌是他亲大哥,长得都跟他略有相似而已。 这是她苏醒后第二次见他。然而两次见面,他从未提及关于被图雷俘虏后的种种。他是不想说吧,在经历了那些之后。 阿厉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静静道:“你只要记住,你在我心中,如同亲弟。任何时候,我都在。” 他沉默片刻,抬手接过了信。 许暮朝目光环顾书房一周,面积不大,却精致舒适。她点头笑了:“顾澈给你安排的工作,还适应吗?压力大不大?” 顾澈闻言,忽然露出极淡极淡的笑容。 许暮朝一愣。 见多了他笑的模样,每一次都让她惊叹于其华美动人。现在的他,还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可这笑容……怎么比以前,更璀璨耀目,更加……惊心动魄呢? 甚至让她,有些无法直视的感觉? “你说……明泓会先攻击哪个种族?”他将她的信放下,貌似无意的问起。 许暮朝叹了口气:“明泓这个人,崇尚机械至上论。人类是大陆最高等的智能种族,以他自负的性格,大概第一个想要征服的,就是人类。” “不过……”她抬头冲他笑,“虽然顾澈拿我做实验,无情冷血。但他带兵大概还不错,我看人类军的实力,丝毫不比机械人弱。只是机器人毕竟不同于**,要适应与他们的战斗,也许会付出些代价。” 顾澈漆黑眉眼盯着她:“……有道理。” 送信加慰问的女孩离开了。书房中又只余元帅一人,拿着薄薄的信件,站在台灯前,寂静出神。 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见识。 她的确对明泓的性格很了解,甚至预测机械人会第一个攻击人类,看来要加强边界的防御了; 她说的正是关键点——大陆任何人,连顾澈自己,都没有和机器人大军对阵过。面对完全陌生的敌人,或许在战争之初,真的要做出一定的牺牲。 而这样敏锐的她,身在敌营的她,又会传递什么消息给那个“大武”?应该是兽族军官吧? 顾澈展开了信。 兽人奴隶 “大武: 我让你跟我保持联络,你一个半兽,居然选择写信这种古老斯文的、毫无保密性的方式,我表示无语。今后我们所有联络,委托阿厉进行。对,他没有死,就在帝都。他值得信赖。 你说人类军官一视同仁对待兽族士兵,我就放心了。不过请记住,即使是人类自己,对待不同肤色人种,都曾经花了许多年才消除隔阂。倘若吃了苦头,你们也不要冲动,平等权力的获得,需要时间、努力和忍耐。但如果有人欺负,放机灵点,好汉不吃眼前亏。但也不许欺负人类啊!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你开什么玩笑?本队长这么厉害,又是高级半兽,顾元帅怎么可能拿我做实验?吃穿用度都是一流,今天顾元帅还请我参加人类上流社会的聚会。你队长我将来自然飞黄腾达,你们别瞎操心了,更别再提什么来帝都救我的鬼话!晕死,你认识帝都的路吗? 对了,要真有人欺负你们,记得找慕达。他一定会搞定的;实在不行,记得找我。 好了,相信我们很快能见面。叫大伙儿乖乖的,好好干!给兽族争光,在人类面前挣面子,不要给我丢脸! 许暮朝。” 内容无关痛痒,丝毫不提被实验的事,语气快活得真的像在帝都度假…… 劝说兽兵忍耐一时苦头,知道种族融合需要更长的时间,倒符合她能屈能伸的性格。 将信原封不动的重新装回去,顾澈面无表情的唤来侍官。 “交给原兽族第五大队一个叫大武的军官。”他言简意赅的吩咐。 侍官有些疑惑——第五大队里的军官,级别很低吧……元帅大人,何时需要亲自写信给低级别的军官了?而且还是兽族?他接过信,郑重退了出去。 顾澈重新拿出资料,全神贯注的阅读批示。只是指尖,似乎多了一丝淡香,是信纸的味道——她大概喷了香水,即使人离开了,房间中也些清香。好在味道极淡,让人想起秋日的雨水味道,并不让人讨厌。 三天后,军事部长宅邸。 夜幕渐渐落下,白色的大理石官邸,在湖畔灯光照耀下,有一种安静华贵的美。 昂贵的车辆通过哨兵守卫的大门,停泊在庭院里,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挽着端庄优雅的女伴,在侍者引导下,步入官邸一层宴会厅。 关维凌和谢敏鸿身着军装,笔挺标直的站在湖旁小径。时不时有帝都名媛过来,与这两个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军界新星寒暄,同时也好奇,哪一家的小姐,会是两人今天的女伴。 两人面上一直维持着绅士的笑容,眺望着停车场的入口。直到酒会开始前十分钟,谢敏鸿才眼前一亮:“到了。” 两人快步迎了上去。 灰色加长轿车稳稳停住,一身白色晚礼服的高挑美女,优雅的探身下车。立刻就有不少人看过来,并向她致意。 作为顾澈元帅“远房表妹”、传说南部富商的独女,踏入帝都社交界已久的顾泠,自然是各方公子哥追求的焦点。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她伸手扶出车中另一位女性。 如果说顾泠艳丽如玫瑰,光芒四射;那与她同车的这位年轻女孩,却清新如兰花,令人心神一凛。 浅蓝色吊带裙,衬托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刚刚过膝的长度,露出匀称白皙的小腿;黑色长发如绸缎般柔顺散落肩头,衬得她淡妆的脸,玉一般清莹动人。 蓝宝石耳环点缀在她雪白的耳翼;做工精致的钻石项链,更衬她肩头皮肤幼嫩白皙。清新而不显单调,纯真中透着华贵。 而她在车前站定,漆黑双眼如湖水般清澈。目光略有些紧张,却又坦然清亮,竟有几分男子的爽朗之气,却不失灵动温柔。 不是大美女,却足以让所有人目光情不自禁的停留。他们纷纷猜测,这是哪一家的名媛,竟从未听闻?难道也是顾氏的人? 谢敏鸿捅了捅发呆的关维凌,径自走上前,顾泠呵呵一笑,挽住他的胳膊。 关维凌这才反应过来,夜色中,背光站立的他,麦色脸庞闪过不被察觉的微红。他走上前,沉默着朝她伸手。 这套裙子,真的很衬她。月光下,她的手臂纤细洁白的得不可思议。看着她戴着白手套的左臂,插入自己的臂弯,关维凌微微一怔。 许暮朝今天早下定决心,一定要替兽族征服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偏见,所以所有一切,都务必做到最好。此刻身旁男伴是老实的关维凌,更让她信心倍增。她笑道:“长官,今晚……靠你照顾了。” 没料到关维凌侧头看着她,没有玩笑没有轻松,竟然郑重的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这么严肃的家伙啊! “许小姐是兽族?”财政部三十出头的司长惊讶的张大嘴,一旁的帝都大学校长薛二公子,也露出诧异眼神。 许暮朝微笑点头。 顾泠在旁帮腔:“许小姐在兽族时可是将军,深得顾元帅重视呢!” 司长很快掩饰尴尬,勉强恢复笑容:“这样优雅的女性,看来我过去对于兽族的看法,应该改观了。” 薛二公子从许暮朝踏进的第一刻,就对她有些着迷。此刻听说她是兽族,更多的是兴奋好奇。他想到的只是,如果将她带到自己那群朋友中,该多么有面子。他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笑道:“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改天有空,再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许暮朝含笑点头,心中却对这种纨绔子弟,有些反感。 在开场与关维凌的共舞,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后,顾泠等人带着许暮朝,以兽人身份,介绍给一拨又一拨达官显贵认识。有的表示友好,也有人十分震惊不屑交往。更有不少青年才俊,对神秘的半兽女人,充满了兴趣。甚至提出约会的暗示,只是被顾泠轻描淡写的挡了回去。 舞曲再次响起,关维凌携许暮朝再次步入舞池。只是这一次,众人的目光更像探照灯,灼灼注视着这对璧人。 许暮朝一直浅浅微笑着,仍由关维凌带着她,在舞池中轻盈起舞。他的舞技并不高超,她更是临时跟顾泠学的。她的黑色细跟鞋免不了踩到他的军靴。 “不好意思……”她低声道。 “没事。”他环住她纤细的身姿,浓眉下的沉黑双眼,盯着她清丽的容颜。 即使是许暮朝,被他这样一直盯着,也有些吃不消。脸上更是染上些许绯红,索性直接问:“看够没?” 关维凌立刻别过头去,坚毅的侧脸线条,同样染上浅红。 “实验……你受苦了。”他忽然压低声音道,“只是你的基因实在太神秘,必须消除未知的风险,我得服从命令……是我没有履行对阿厉的承诺。” “没事……”许暮朝并非真心怪他,笑道,“我自己选择任由顾元帅处置,不会因为这个真的生气。之前只是气话,你放心,我只会把帐记在顾元帅头上。” “……” 舞池外,谢敏鸿单手圈住顾泠的肩头,笑道:“今天还算成功吧?” 顾泠点头:“她虽然不是那种天生擅长社交的女孩,不过比我想象的大方得体。一回生二回熟,多参加这些活动,大家也就自然而然习惯接受了。” “明天帝都的报纸头条,一定是她。” 顾泠徽然一笑:“还用你说,文化教育部长早安排好了。‘令人惊艳的兽族淑女’!‘史上最清纯的名媛’……这样的标题不错吧?继而呢,舆论界会引发关于兽族地位的讨论,学院派会站出来,力挺兽族的人权。然后军事报会报道许暮朝的作战能力,将她塑造成才貌双全的女人。” 一转眼,许暮朝踏入帝都社交圈已经月余。比起初次露面带来的震撼,达官贵人们已经习惯这位背景神秘靠山强大的优雅少女的存在。 而她多年在战场,对于兽族、丧尸领地的战况、风土人情、奇闻异事都知道许多,加之谈吐大方风趣,倒令不少年轻人燃起兴趣。 今晚是市长小女儿满月酒,城内名流尽皆出席。许暮朝一袭红裙、手持酒杯站在宽阔的阳台上,身旁一直跟着五六个青年。 “暮朝,我在城西养了几匹好马,周末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城内首富的冯三公子,笑得玉树临风。 “好啊!”许暮朝微笑点头。 帝都大学校长薛二公子亦是英挺青年,与许暮朝已很熟悉,瞥一眼冯三:“只邀请她?你也做得出?” 冯三哈哈大笑,勾住薛二的肩膀:“我那些马可烈得很,暮朝是高手,自然没问题。你这么……斯文,能驯服得了吗?” 薛二也笑,冲他胸口就是一拳。另一位青年则笑道:“话说回来,我问个问题,暮朝不要觉得冒犯……虽然大伙儿都知道你是兽人,可是你变身是什么模样,还真是令人好奇!什么时候变了给我们看看?”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愣,看向许暮朝。尤其薛二和冯三,生怕她会不悦。不过说实在的,他们也很感兴趣。 许暮朝看一眼问这问题的青年,他姓宋,工业副部长的二子。虽然这些天也一直跟自己套近乎,但感觉总有些不同,阴测测的。 为什么要接近自己?有意思。 “我变身……可是挺恐怖的。”她半真半假的道,“兽性大发,各位可就危险了。” 众人一愣,冯三率先大笑:“如果你兽性大发,我想今晚的男士,有一半以上是期待的。” 众人哈哈大笑,许暮朝脸色薄红。 接触之初,她对这些纨绔子弟,并无好感。可一来二去,她发现他们其实挺可爱的。虽然不事生产不懂军事,但大多性格爽快。他们对她存了猎奇的心,但并不会莽撞,而是极有风度的与她交往。 这时,宋公子也笑了,道:“暮朝讲话真是风趣。不知道你对近日东部一千兽人,自愿卖身给贵族,成为奴隶的事,怎么看?”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冯三怒道:“你乱讲什么?” 宋公子看着许暮朝:“这是家父得到的秘密消息。整个帝都,谁都知道暮朝是兽族的英雄,这样的消息,我当然得告诉她。” 许暮朝敛了笑:“贵族奴隶?” 宋公子点头:“至少一千兽人。可没人逼他们,是自愿的,这样就不用服兵役,贵族的奴隶,待遇也比普通兽兵好多了。元帅大人要给兽族人权。可是兽族自个儿不要,呵呵,估计元帅大人也会头疼吧?” 他笑着举起酒杯:“暮朝,告诉你这么重要的消息,赏脸跟我喝一杯。” 许暮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各位,我先失陪了。” 她轻而易举的找到顾泠,顾泠一脸茫然:“什么兽人奴隶,我没听说。谁告诉你的?” “工业部宋部长的二公子,有点不对劲。” 顾泠嘿嘿一笑:“人家大哥去年死在你手里,忘了?宋煊!” 许暮朝微一沉思,就想起她说的是谁。当年初遇关维凌时,就是宋煊残杀兽兵引起的——那个阴测测的白皙军官,难怪宋二给她相同的感觉。 原来如此,宋二蓄意提起兽族奴隶的事,就是想羞辱她吧? “给我手机。”她朝顾泠伸出手。 顾泠也不扭捏,从怀中掏出精致的三维通讯手机给她。边走远边道:“我的电话也是被监听的哦。回头让敏鸿给你配一个吧。” 许暮朝拨通大武留下的联系方式。 “兽人奴隶?”大武语气透露着踌躇,“大人,这个事情我听说了。但这个事吧,有点古怪。” 而站在远处的顾泠,看着许暮朝纤细的背影,微叹一口气。 许暮朝,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元帅大人已经命人处理完毕。他处理得很好,非常好。好到今后,绝无贵族再敢贩卖奴隶,也没有兽人胆敢卖身为奴。 而你,一个本质善良而磊落的军人,不用知道,有些许血腥的真相。 真假难辨 顾泠回想三天前被叫到顾澈跟前的情况。 一千兽人卖身为奴,她也是刚得到消息。然而顾帅亦已知晓。可见除了顾氏家族,元帅还有其他强有力的信息网。 年轻的统治者静静坐在沙发上,语气平静:“那支小贵族,已经让司法部处理。” 顾泠点头。那贵族一家,只怕凶多吉少。她想了想道:“这个事,或许没那么简单。兽人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贵族真的只是为了获得奴隶吗?” 顾澈看她一眼点头:“是东部大贵族的试探。” “那……”顾泠不禁有点头疼,东部贵族一向听话,会做出试探元帅这种不知死活的举动,大概跟新进崛起的大贵族有关。想要试探元帅的兽族独立宣言是否会真的贯彻;试探元帅对贵族的容忍态度。 “所以司法部会给他们明确的态度——死路一条。”清冷的声音,仿佛在谈及无关紧要的天气。 顾泠心中一震,道:“大人,有什么需要属下去处理?”既然贵族已经从司法途径解决,那让顾泠来,自然是为了不方便去做的事。 顾澈目光盯着窗外淅沥的雨水,声音仿佛从雨帘中传来。 “我的宣言,对兽族同样生效。” 顾泠暗吸一口气,点头:“明白。两天后会有传言,一千兽人为贵族所虐杀。顾泠相信,从今往后,再无兽人会信任贵族,卖身为奴。” …… 其实,顾泠想,元帅在乎的,并非兽族是否具有人权利益吧。他只是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耐性和权威。 而暗中安排杀掉那一千兽人,嫁祸给贵族。既是向大贵族示威,也替他们抹杀掉这个事件发生过的所有痕迹,这是对贵族的恩赐和警醒。他要用人类和兽兵的尸骨,让贵族们,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就是这样生杀予夺的元帅啊! 而不远处,许暮朝正压低声音,语气吃惊:“什么?贵族把那一千兽人虐杀了?顾元帅已经处置了贵族?” 结束通话,许暮朝不禁喟叹,心情有点复杂。然而按大武的说法,此事已尘埃落定。而元帅惩罚贵族,无疑兑现了他的承诺。 这令她对尚未蒙面的元帅,心生一丝难得的敬意。不过,这一点敬意,与她心中的防备相比,就不知被比到哪里去了。 她又回到酒会。几位公子看到她,又跟了过来。他们也算义气,笑着给她介绍一些官员。这正是她乐意的,于是又喝了不少杯。只是那宋公子见她神色如常,颇有些阴沉。 不过当他后来无缘无故“跌入”泳池,全身湿透;又无缘无故“摔入”花园,满身灰土树叶荆棘时,他的阴沉脸色立刻烟消云散,只余狼狈不堪。而许暮朝背对着他,斯文而淑女的朝刚认识的官员,微笑举起酒杯。 当她离开时,宋公子又跟了过来,目光还有些不甘。她觉得有些好笑。奴隶一事,没有让她抓狂失态,令宋公子这么不甘心吗? 不过当她抵达顾宅,略有些兴奋的走入“阿厉”的“工作室”时,忽然明白过来。 自己不过喝了十来杯红酒,却头重脚轻——宋公子把自己酒里,下了药啊……只是她身体抵抗力本就强于常人,没在酒会看到自己失态,小宋大概很失望吧? 好在只有阿厉看到。 她微笑抬头,看到从书架旁转身,微微蹙眉的绝世少年。 “你最近……越来越有架势了。”她弯腰,摘下高跟鞋,随手一扔。“哐当”的轻响,倒令她精神一振。看着故作严肃的“阿厉”,也觉得可爱起来。 她径直忽略他,在那张看起来很昂贵的皮质大椅坐下。 “真舒服……”她满足的叹息,微眯着双眼,“去,倒杯水。” “……” “再拿点吃的,晚上光喝酒了,都没吃饱……” “……” 这椅子又厚实又有弹性,实在很舒服。许暮朝觉得全身都要软掉,迷迷瞪瞪的差点睡着。也不知她迷瞪了到底是半分钟还是半小时,她霍然睁眼,微微一愣。 他并没有听话去倒水拿点心,而是走到了书桌前,抄手低头看着她。 灯光剪影下,白衬衣、湖蓝军装长裤、黑色长靴,衬得他的身材料峭挺拔。俊美的脸写满冷漠,宝石般璀璨的眼眸,透着冰凉的冷静。 只是抄手?抄手这样的动作,一点不适合他。 一点也不像,记忆中的阿厉啊! “你最近怎么怪怪的?”她笑着问他,“受了刺激还是什么的?” 他没有回答。 她的头有点发晕,呵呵笑了:“我大概脑子糊涂了。” 而这一边—— 倒水?点心? 顾澈看着她再次闭上双眼,理所当然的继续霸占属于元帅的工作桌椅,心中第一个念头,是明天先处罚侍官,一而再再而三让她轻易闯入。 其实他这样想,冤枉了侍官。许暮朝身手本就远超普通人类高手。而且作为唯一一个入住元帅府的女人,难道侍官真的敢拼死拦她来见元帅吗? 灯光静静倾泻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更衬得雪白纤细的脖颈,婉约洁净如窗外的月色。小礼服勾勒出纤细而不失饱满身材曲线。那张脸,平日总是素白干净的,双眸总是晶亮的盯着他,唤他“阿厉”。而今晚,眉色更浓,紧闭的轻翘的黑色长睫,微微颤动着。脸颊透着淡淡的粉,嘴唇是蜜桃一般的红。 她身上的每一种颜色,都显得鲜亮干净。 眼看她的胸口平稳的起伏着,竟有要沉睡的趋势。顾澈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起来。” 她嘟囔一声,半睁开眼,斜瞥他一眼,责怪的语气:“水呢……怎么没来?” “……自己倒!” 她迷迷瞪瞪的扶着把手站起来,有些摇晃的走了几步。天,这酒这药的后劲还真有点大。也不知是春药还是什么的?不过对她无效,顶多让她头晕而已。 经过他身边时,她骤然停步。 “喂!我这个样子怎么样?”她指着自己的长裙问道,随即好像有些窘迫,“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更适合军装。” 他目光掠过她微撅的唇、她清亮得不知死活的双眼。 他没有回答,只是眸色更加暗沉难辨。 她自顾自走到他面前,抬手轻戳他胸口的白衬衣:“其实你……不是阿厉吧?” 顾澈一把抓住她在他胸口胡乱戳的手指。那手指柔软白皙修长,却跟他一样,指腹有茧。 他沉默着,夜色般寂静的双眸,居高临下盯着她恍惚而明亮的双眼。 “嗯。应该不是阿厉。”她又微垂着头,仿佛自言自语。 “那我是谁?”他问道,因为隔得很近,他的声音愈发显得低沉。她纤细的手指就在他手中,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捏得粉碎。 然而她头一歪,双眼竟已紧闭,直直朝他栽落。 元帅大人蹙眉再蹙眉。终究还是不想让她这样子倒在地板上,以她一点也不像女人的战斗力,或许会在百年顾府的书房,撞出个大坑。 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而她整个人,栽进他怀里。小小的脑袋撞在他胸口,却并不疼痛。只是分外柔软温热。 “呃……”他看到她在他怀里抬头,嫣红唇色似有水光。这一撞倒把她又撞醒了,抬眸望着他,忽然笑得高深莫测。 他的胳膊,被那纤细白皙的手臂抓住。她的眸色那么清亮,就像已完全清醒:“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很怪……可是”她眨了眨眼,似乎又有些迷糊,露出无奈的笑,“你必须是阿厉啊……” “为什么?” “因为……阿厉必须活着……”她喃喃道,一阵晕眩再次袭来,她的头直直撞上他的胸口。 我的床……什么时候这么硬了? 不过还挺暖和的。 她满意将整个身体靠入他怀中。全然不顾被她依靠的男人,全身陡然僵硬如铁。 “许暮朝……”她似乎模模糊糊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慢慢在耳边说,“你也会自欺欺人吗?” 腰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住,那双手一带,随即她被放到柔软的沙发上。她连眼也没睁,立刻寻找舒适的姿势,蜷在沙发上。 头越来越重了,她很想睡。这时,却偏偏敏锐的感觉有人在触碰。她微睁开眼,朦胧看到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缠绕着自己的发。 “你是怎么变成半兽的”清澈如水的声音传来。 “没跟你说过吗……”她嘟囔道,“光影兽……一百年前的光影兽,吃了我……” “告诉我过程。” 天光大亮,将整个房间照射得通透灿烂。许暮朝头疼欲裂的醒来,心中警醒。参加类似酒会,她不可能不喝。但如果类似宋公子这样下药,她还真防不了。回头要向顾泠讨点管用的药。 最后的记忆,模模糊糊定格在她在阿厉的书桌前坐下。而两人的对话,不全记得,可也没全忘。她的有些话,是醉话,可也带着几分试探和故意。 她深吸一口气,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不是阿厉。他是阿厉的孪生兄弟?可谢敏鸿和其他人也说他是阿厉。那是为了什么?向自己套话吗?可如果是为了安排向自己套话,为什么整天不见人影,都是自己主动找他?而且,他每次见到自己,似乎还有点……不耐烦?这哪是安排套话的人,应有的表现? 第二,他是阿厉,受了打击什么的,失忆了或者性情大变?毕竟苏醒后,他的表现,一直不像是曾经的阿厉。明明近在咫尺,却似乎远在天涯。这种可能性更大,也是她更能接受的答案。可如果是失忆,难道连气质也会变化吗? 没错,他一定是阿厉。或许是图雷可恨,令他重创;或许是回归人类社会后,他重新将人生的重心,放在了工作上。 她起床洗漱,一抬头,却看到镜中的女孩,一副慵懒颓丧的模样。 长发凌乱散落肩头,眼影口红都有些花了;红色抹胸长裙勉强遮住胸口,饱满的白色呼之欲出……老天,不知道这副模样,有没有被他看到? 昨晚的一切记忆都是模糊的。唯有朦胧中,似乎总有沉静如成熟男人的迫人眼神,注视着自己。 是错觉吗?那眼神竟让她现在想起,都会有些不安。 她下定决心,今天就弄清楚,这个阿厉到底是怎么回事? 怒火救援 然而之后两天,阿厉却一直不见踪迹。许暮朝想逮他没逮到,只得再等机会。 转天是周末,许暮朝赴冯三的马场约会。在帝都混迹多日,她倒真的向往郊区自由的空气,和驰骋奔腾的愉悦。何况是跟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也不会有危险。 这天天气很好,郊区的马场一片平静的葱绿安静。许暮朝抵达时,冯三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身旁还有一脸闲适的薛二。 三人已经很熟。两人欣赏许暮朝的爽朗,许暮朝也觉得这两人挺干脆本质不赖。三人说说笑笑,骑马绕山跑了两圈。 却还是被许暮朝发现了异样。 其实不止她,连薛二也皱了眉头。 午后的阳光这么好。一向吊儿郎当的东家冯三,却始终有些紧绷,好几次在马上甚至恍惚失神。许暮朝几次发现他偷偷看自己,当自己看过去时,他却立刻移开目光。 难道冯三今天想对她做点什么?虽然他平日看起来十分绅士。许暮朝不做声,却警惕起来,打量四周情况。 薛二也感觉不对头,直接冲冯三骂骂咧咧:“冯三,你走什么神?女人被人抢了?” 冯三却只是笑,说身体不适。 三人在别墅露天餐吧坐下。许暮朝不做声,薛二也不明所以。冯三不断说笑话努力调节气氛,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的额头紧张得冒汗。 不断有仆人沉默着送上各色美酒佳肴,冯三的神色更加紧张,许暮朝盯着高大的仆人们,心中冷笑。 三个人,大概不需要十五个仆人伺候吧?而且这些人的举止风格,整齐划一、僵硬冷静,哪像卑躬屈膝的仆人? 看来不是因为男女之事。大概跟政治有些关系?不过都一样。 对她许暮朝设下陷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等到仆人们都在周围站定,许暮朝单手拈起餐刀,冲冯三轻笑:“三少,你信不信,我这把刀,可以在0.01秒内,插进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喉咙。” 冯三浑身一颤,似乎鼓足极大勇气,看一眼周围的仆人,压低声音道:“我没有办法。” “冯三你到底怎么了?”薛二不明所以。 冯三一下子站起来,倒退几步:“他们要我把你带过来,不然会杀掉我全家。许暮朝,对不住了……” 他话音未落,许暮朝手中刀光一闪,已射向最近的一名仆人。那仆人身形如电,平地拔起数米高,堪堪避过。而其他仆人们统统抬头,面无表情的望向许暮朝,齐齐扑了过来。 不知为何,他们明明漆黑的眼珠,他们敏捷的身手,却让许暮朝觉得似曾相识。 中午的太阳很烈,灼热得像是要把人烤焦一样,毫不留情。 许暮朝气喘吁吁的站立着。她满身鲜血,身旁已倒了一地尸体。却仍有三名机械人,昂然屹立着。 “许暮朝,又见面了。”银铃般的声音,从餐吧后的别墅中传来。 许暮朝抬头,望向一脸漠然双目赤红的明艳少女——明徽。她的身影仍如往日娉婷生动,只是眸色冰冷彻骨。 原来,掩饰了眼珠的颜色,混进了帝都。 他们的目标只是许暮朝,冯三和薛二趁乱逃脱也无人阻拦。只是就算他们敢去搬救兵,也来不及了。 翅膀上两道深深的伤口,右腿中了一枪。虽然不致命,却足以让许暮朝的战斗力大打折扣。然而比起**的伤,更让她惊讶的,是机器人战斗力的提升。他们比上次交手,更加敏捷、快速。即使以许暮朝的身手,击败十二人,竟已筋疲力尽。 他们如何潜入帝都的?有何目的?明泓又在哪里?机械人大军,现在何处? 明徽盯着她,没有仇恨也没有笑意:“我来带你和阿厉回去。” “凭你?”许暮朝嘴上依然强硬,虽然如果再打败他们四人,或许会耗尽她最后的战斗力。但她更不能让眀徽摸清她的底细,反而更加有气势。 “你可以试试。”明徽笑,“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对了,阿厉住在顾元帅府吧?听说元帅府守卫严密程度天下无双。我倒想看看,他们能不能护住这个叛徒!” 阿厉!许暮朝心中骤然一沉! 虽然元帅府守卫森严,但今早阿厉外出了。如果明徽等人已经潜伏多日,此时会不会已经跟踪阿厉得手? 她怎能让他们得逞?不管他是阿厉,还只是阿厉的嫡亲兄弟? 许暮朝慢慢笑了。 “我不会让阿厉,成为你的机甲。永远不会。” 暮色重重的压下来,令天际岭脚下的绿树,更显幽深寂静。这里是山上元帅府的一道关卡,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人类最精英的士兵们,密集守卫元帅府的安全。 通往山上的路很静,偶尔有属于元帅府的车驾下山。晚上八点整,士兵们看到加长轿车从山岭下的公路,稳稳驶来。 士兵们肃然起敬,雕像般行了标准军礼。车辆中,有个人影微微抬手,掠过鬓角前额,向士兵们回礼。 车辆并未做停留,径直便要驶过黑色钢铁大门上山。 突然!哨岗后,密林中,缕缕红光骤然浮现——人类士兵不知道,那是机械人足以穿透任何黑夜、任何阻碍、看清车上人相貌的硅晶红外视线! “什么人!”机敏的人类士兵厉喝,与此同时,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立刻奔向元帅车驾护卫。 “确认!目标在车上!”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十多个矫健如豹的身影,骤然从林中闪现,以人类士兵们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轻松越过意图守护的士兵们,现行扑向轿车! 卫兵们大惊失色,抬枪便射!然而这样的反应速度,也只让一个机械人中枪倒地,其他机械人瞬间已将轿车包围! 机械人们手中枪管近距离对准轿车,令士兵们不敢再轻举妄动。车内两名护卫抬枪便射!三名机械人中枪倒下,然而护卫却被其他机械人拖出车,远远扔在地上。 车内,仅余一人。身影消瘦,缓缓抬头。 为首的机械人弯腰,盯着车内仅剩的一人。他收起枪,钢铁骨骼的长臂,猛然伸向那人!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清啸,骤然响彻整个山脚。强烈的声浪袭来,令所有人类士兵和机械人为之一顿。所有人应声抬头,却只见鲜红如血的翅膀,光影般掠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俯冲向正伸臂抓向车内的机械人! “砰砰”数声枪响,机械人首领被子弹逼得倒退数步,他抬起冰凉红眸,只见浑身是血的半兽女人,单手持枪,喘着粗气护在轿车前。 “许暮朝?”机械人看着她,朝同伴们挥手,“上!” 与此同时,两辆轿车风驰电掣般驶来,毫不顾忌的硬冲过人类士兵们的防线。用以防卫的重装甲车东倒西歪,而那两辆轿车亦以破损不堪。 明徽从疾驰的车上跳下,厉声下令:“活捉他们!” 人类士兵们狂吼着,将新的侵入者包围。然而即使是精英士兵,如何抵挡机械人顶尖高手的冲锋!瞬间尸体血肉横飞! 追上来了吗? 许暮朝一手提着枪,另一只被鲜血浸湿得看不出颜色的手,扶住身后漆黑的车窗。 “阿厉!快通知救兵!”她怒喝一声,根本来不及再看车内人是否安好。她已不再矫健的身姿平地拔起,骤然俯冲向机械人们! 从马场到天际岭,许暮朝是用最后的力气,一路飞过来的。半兽的战斗力极限在哪里?她不知道。只是在面临机械人的围剿时,在重伤的此刻,面临更多机械人的威胁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不可以倒下,不可以逃亡。 在马场,她可以一个人逃的。然而赶来的救兵,必定救不回阿厉。明徽甘愿改变令他们自豪的眸色,潜入帝都,自然有办法安全离开。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看阿厉被改造成机甲人? 她只要再多拖些时间,救兵一定会到。 只要再拖些时间。 然而这一回,拖延似乎也无济于事了。 对待重伤的许暮朝,机械人早有准备。曾经奏效的合金绳索,再次冲向天空,企图缚住受伤的半兽女人。与此同时,其他几个机械人赶上,以足以撕裂任何金属的手臂,同时抓住了轿车! 连许暮朝亦无法轻易对抗他们的包围,更何况是阿厉! “阿厉!”被绳索缚住的她,转头急冲。然而合金绳索的倒刺深入血肉,令她终于倒在地上。 “呵呵。”眀徽的冷笑听起来如此刺耳。许暮朝艰难抬头,眼睁睁看着在轿车车体瞬间被机械人们分崩裂骨,撕成几片,垃圾般丢了出去! 明徽露出笑容,看着机械人对仅余底座的车中,那削瘦身影形成合围。人类卫兵们,则震惊得无法言语动弹。 一切,仿佛已成定局。许暮朝痛苦的低头,阿厉即将被抓获,而她重伤不支。正要被眀徽抓走了吗?! 自年轻的元帅执政以来,从未有人,胆敢冒犯元帅府。 今日,偷袭的机械人,令从未与之交手过的人类精英士兵,折损上百。这是元帅府警卫队,从未有过的伤亡数字。 然而机械人没料到,他们会为这个数字,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们面临的,竟是一场恐怖的屠杀。 八个围住轿车残骸的机械人,钢铁躯体仿佛同时遭受无法承受的强烈撞击,生生往后摔出数米远!然而这还不够! 倒地之后,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伪装成人类的**,便爆裂成金属尸块,四分五裂,彻底死亡! 而一片烟尘尸块中,阴暗的暮色里,只有身着笔挺湖蓝色军装的那人,轻轻摘下雪白手套,朝机械人们缓缓走来。 “阿厉?你怎么……”率先出声的反而是明徽,她并不认得他的元帅肩章,疑惑震惊令她僵在原地——没人可以徒手瞬间杀死八个顶级机械人!哪怕是明泓!可阿厉怎么能做到? 而倒在血泊中的许暮朝,尽管鲜血模糊,尽管全身竭力,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她呆呆看着那人,强烈的念头冲上心头——那是元帅肩章……他不是阿厉!他竟然不是阿厉! 他真的不是阿厉! 他是—— “机械人?很好。”他俊美如天神的面容,自夜色中渐渐浮现,“很久没有遇到,像样的刺杀了。” 元帅逆天 他简直不是人! 他怎么可能是人?人,怎么会有这样超越极限的战斗力? 可他是人。因为世上只有一人,拥有大陆第一、超越种族超越基因的战斗力——那就是人类之王——顾澈顾元帅! 站在顾氏百年来对基因的不断改造基础上,站在人类最先进的生物科技前沿。顾氏一直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态度,对本族基因不断进行优化。这种优化,造成顾氏无数生命实验失败死去;也形成足以称霸大陆的稀有、胜利成果—— 那就是顾澈。 而顾澈本人亦天资聪颖、资质过人。传说他对武术从小热爱,十岁时已能徒手打败十名特种兵精英。 而多年来孜孜不倦的练习,和对自身基因的再次改造,终于成就,今日的大陆第一。 (PS:这就素他逆天的官方金手指解释) 许暮朝勉强从地上坐起,看着眼前毫无悬念的战斗。 明徽慌张的发出撤退的哨声,剩下的十余机械人精英如利箭般疾退数米。他们每一个都耗费昂贵资源制造,全军覆没将是机械人的巨大损失! 然而那人的身影如鬼魅般不可捉摸。以许暮朝的眼力,竟然只见湖蓝色光影风一般掠过。每经过一个机械人身旁,便听到“喀嚓”轻响——被拧断脖子或击穿胸膛的机械人,应声倒下。 而十余机械人的逐个倒地,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这样的他,怎么会需要枪支弹药武器?他本身比枪支更精准,比子弹更敏捷! 最后,只余他一人,负手站在一堆死亡或重伤的机械人当中,漠然抬起澄澈黑眸,看向公路上最后一个机械人——明徽。 活捉眀徽余已是举手之劳。然而明徽的反应也是极快,她聪明的一抖手上的绳索!再抬手疾射过去! 绳索那头就是重伤的许暮朝,而子弹也射向了她! 顾澈淡淡看过去,微蹙眉头。 而于许暮朝,一切事实显而易见,却又难以理解。此人无疑就是顾元帅,可阿厉又在哪里?这些天自己接触的,都是顾元帅一个人吗?他跟阿厉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内心激烈的波动着,全身绳索却是一紧,抬头便见数道光电扑面而来。她悚然一惊,求生的本能主导了一切,哪怕全身血已流尽,也拼着力气就地一滚躲过子弹…… 腰间忽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身子瞬间腾空离地! 熟悉而陌生的清冷气息,瞬间袭来。她霍然抬头,看到明明站在数米外的顾元帅,已天神般骤然降临!而自己,正在他怀中。 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战斗,他的军装却几乎一尘不染,笔挺整齐。他的脸就在她的上方,乌黑的眉带着凌厉之气,璀璨眼眸却漠然彻骨。 他什么也没说,单手一扯,牢不可破的合金绳索网于他掌心骤然破裂! 许暮朝仰脸看着他,太近的距离,太灼热的气息,令她有些许晕眩。 “你是顾澈?顾元帅?”她就像在自言自语。 他没有回答,抱着她稳稳站定。 时机已失,眀徽的车瞬间逃远,士兵们不需命令,追击而去。早有卫兵迎上来,他抱着她,大步走向另一辆车,矮身坐进去。 司机加足马力,车驾径直开往元帅府。 元帅端坐如山,腰背笔直,俊美得面容肃冷沉静,仿佛刚刚的绝杀不过是一个根本无法影响他心情的小插曲。 而许暮朝被他扔在身旁座位,亦是一时静默。伤口的鲜血不断流出,侵染了洁净的坐垫。元帅似有察觉,目光淡淡瞥过来,眉头微蹙。 抵达府内元帅起居的小楼门口,还没等许暮朝说什么,顾澈先行下车,随即长臂一捞,将她抱下了车。 消息早已传至山顶。在门口等候的关维凌,见到两人浑身鲜血,脸色大变:“元帅,你受伤了?” “不。是她的血。”顾澈脚步未作丝毫停留,“医生。” 顾澈换了干净衣物回到房间,一眼便看到平躺在床上的许暮朝,正张着魅蓝双眼,盯着自己。 侍者、医生的动作很快,所有血迹已经清理干净。她的伤势很重,但未及筋骨,并不致命。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不过医生依然惊讶于她的恢复能力——刚刚战斗中,她已开始自我修复。 “休息。”顾澈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冷漠,不再看她,径直在书桌前坐下,打开悬浮液晶显示屏。 许暮朝没吭声,蓝眸紧紧盯着他。 她需要解释。为什么真正的阿厉不出现? 元帅面前,首先浮现的是顾泠的三维立体图像。 “大人,听说你遇袭了!”她神色紧张而克制。 “已经结束。”他说,“兽族奴隶案的幕后主使,查得如何?” 十多米外的床上,略有些响动。 “是!我们已经掌握可靠证据,以及怂恿南方贵族试探购买兽族奴隶的,是第一副总理。如您所料,牵扯进来的,还包括两位部长。老头子们让我请示您,如何处置他们?” “第一副总理不能留了。”顾澈淡淡道,“你的人去解决。” “是。其他人呢?” “不要自己动手。” “是。” 顾泠的光影消失,紧接着,顾澈摁下通话键:“关维凌。”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被推开,关维凌大踏步走进来,目不斜视的盯着元帅:“大人。” 顾澈道:“务必活捉逃脱的女机械人。” “是!已经下令封锁了帝都。” “他们胆敢潜入帝都刺杀,看来已经做好战争准备。”顾澈冰冷道。 “只是不知他们会从那个方向攻击。”关维凌道。 关维凌也退出房间,只是临走前,终是忍不住看一眼床的方向,却只见许暮朝蓝眸若有所思,静静出神。 顾澈端起茶杯,浅饮一小口,却听一个微弱的声音道:“西面。” 他放下茶杯,站起走到床旁,静静看着她。 “我说……他们会从西边攻过来。”她再次重复。 顾澈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表情沉静的脸。 在得知她半兽基因的来源后,生科院翻阅百年前的资料,居然取得了一些研究进展,只是还未有定论。 原来她真的并非天生半兽,曾经只是普通人类少女。 多日来,她都只是以人形出现在他面前,清秀、乖巧,还算能干,不惹麻烦。这与前些天在实验室看到的——那个昏迷的、红翅蓝眸、不着寸缕的半兽女人,差别很大。 直到今天,机械人胆敢偷袭他的车队,令他的亲兵死伤。当他准备动手之际,却是她以浑身浴血的鬼魅半兽姿态,从天而降,挡在车前。 她应该是遭了暗算。此刻还不逃命,有些不自量力了——她不是这些机械人的对手。 却原来还是把他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厉来保护。 他怎么可能需要她保护? 眼见她此刻静静躺在床上,他知道薄被下她的身躯缠满绷带,不着寸缕。可这样的她,居然不安分休息,用这样冷静而肯定的语气告诉他,敌人会从西面来。 “为什么?” 许暮朝不答反问:“阿厉呢?” 回答她的,是顾澈阴沉的脸色。 两人静默了片刻。 “虽然丧尸司令绝不会与机械人狼狈为奸。可他们的主人,却有野心。”她回忆起沈墨初的话,“如果与明泓联手,也不足为奇了。” “丧尸的主人?”顾澈紧盯着她。 “是的。他们是……” 说时迟那时快,重伤的许暮朝忽然如同猎豹般,扑向顾澈!如此近的距离、故意提起丧尸转移他的注意力,她至少有五成把握一击即中!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顾澈的战斗力! 还没等她触碰到顾澈的靴子,脖子上骤然传来一阵大力,她的身体被轻易提起,举在空中! 薄被早已滑落到地上,全身一阵凉意。她又羞又怒的发觉自己贸然攻击的行为,令自己全身袒露在他面前。可她还是不死心,双眼紧盯他的双脚。 而顾澈单手捏着她的脖子,看着她的脸一点点涨得通红,看着那柔滑纤细的身体,再次呈现在自己面前。他静了一瞬,才语带讥讽的问道:“攻击我?” 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以卵击石的事? 她露出淡淡的苦笑:“阿厉的双脚,已经被改造成金属……” 所以,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阿厉吗?拖着重伤身体,忽然扑过来,只是为了搞清楚这个?还是不死心吗? 顾澈五指一松,她便顺势滑落在床上。 “顾厉已死。”他的语气异常冰冷,仿佛无动于衷:“无须再验证。” 顾澈往回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回头却见许暮朝还呆呆坐在床上,往日那双清亮的蓝眸,却染上从未有过的压抑悲伤。 这悲伤,令顾澈面色更沉。 正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毫无礼节的猛然推开! 顾澈皱眉,身手如电闪至床边,一抬手,将薄被覆上许暮朝全身。再回头,只见谢敏鸿和关维凌两人面如灰土,直冲过来。 谢敏鸿的声音有些激动:“我刚刚看到一份边防军报告,这几天有多达五名人形丧尸,企图孤身越过边界线,被我军击毙。” 床上的许暮朝仿佛忽然惊醒,也抬头看着谢敏鸿。 谢敏鸿脸色极为凝重:“边防军只将这个情况写入了例行报告——所以该死的,直到今天我才看到!报告上说,最后一名丧尸,死前向我军士兵留下讯息。他说—— ‘机械人来了’。” 心的疏离 乌云密布帝都,天色昏暗得惊心,刹那有白天黑夜错乱的感觉。轰鸣的雷声自远而近,却令人分不清,那到底是雷声,还是远方的炮火声。 身处整个帝都最安全的天际岭元帅府,并不能让许暮朝保持平静的心态。她站在偌大的阳台上,浅蓝色棉质睡衣更显得她身材削瘦、面容苍白。 在谢敏鸿报道丧尸的讯息后,已经过了三天。前天晚上,这个消息终于得到证实——十万机械人大军仿佛从天而降,于夜半时分,在人类西防线前,横空出世。 虽然已提前部署防御命令,但人类大部队的急行军,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机械人的速度。偷袭后两小时,帝都收到确切消息,西部防线已经被攻破,数十城市岌岌可危…… 战争爆发了。 只是这一次,大陆常胜的人类部队能否抵挡,却是未知之数。 身体的伤,并不让许暮朝挂心——大约明徽志在活捉,她并无致命伤。而在元帅府医生的照顾下,这一次,她的恢复速度竟比每次都快。今天,她已能够下床行走。 医生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对她并无异样目光。于是她于重病中不忘趁热打铁,向医生额外索要了不少急效伤药。医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看她拖着病体还不忘将药物打包。 只是许暮朝不知道,这些伤药极其昂贵,仅供中将级以上军官使用,每一种都会造册登记。所以当医生向为军情忙了一整天才回到府邸的顾澈,报道她的伤势时,顺便提了一下药物的消耗,令元帅大人微微蹙眉。 “这个女人……前几天不是还痛不欲生吗?” 转眼却将元帅府的顶级伤药席卷一空?元帅大人冷冷对谢敏鸿道,“战争已经爆发,让她到参谋部报道。” 谢敏鸿不愿惹这个棘手的女人,想了想,就去怂恿刚从指挥部回到顾府的关维凌。果然如他所料,关上尉并未考虑太多,便沉默着走向半兽女人的房间。而事实上,每次碰到这女人的事时,本来就不如谢敏鸿精明的关上尉,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犯傻。 当一身戎装的关维凌,出现在许暮朝身后时,却免不了微微一怔。 风雨欲来的傍晚,她伤后未愈的身影,在宽大的衣服衬托下,更显得孤零寂寞。这令对这个女人感觉复杂的关上尉,心情更加复杂。 然而他并无半点迟疑和废话,而是劈头盖脸一句:“许暮朝,加入参谋部!” 许暮朝转身、抄手,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然而性格内敛的关上尉不躲不闪,以更加凝重的目光回望着她——战争时代,在关维凌心中,最重要的便是胜利,其他统统不再占半点分量。 见她不吭声,却也不拒绝。关维凌肃然道:“战事紧张,伤好了就去报道吧!” 战事也让许暮朝揪心,她却不能一口答应,反而叹了口气道:“上尉,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虽然我宣誓效忠元帅,但是现在让我为他办事,还真有些尴尬。” 关维凌看着她苦笑的脸庞,一时竟有些辛酸:“阿厉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你一向是识大体的女人……” “元帅会难过?”许暮朝轻笑,“还真看不出来。” 其实许暮朝真正的心情,并非尴尬,她只是心中有气。 阿厉的死被证实,令她这些天都很难过。而活鲜鲜的“阿厉”竟然是顾元帅,温和柔弱的、需要她保护的少年,摇身一变为大陆最冷漠强大的统治者,更令她心情复杂。 想到自己曾在“阿厉”面前毫不设防的一举一动,总有些不是滋味。就像自己的**被人肆无忌惮的偷窥,而偷窥这人,还是自己本该极端戒备的主人? 她甚至还差点为救他而死!可笑的是,令她精疲力竭的对手,于他不过弹指之间尸横遍野。他的战斗力强大到令她感到恐怖的地步。 而他是真正如传闻中冷漠吧?当他提起阿厉的死,那样轻描淡写,那是他的亲兄弟啊!他怎么能那样镇定?而且他权势滔天,为何这么多年,找不到阿厉呢?她想不通。 所以尽管深知,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得罪顾元帅,甚至应该尽量讨顾澈的欢心,可许暮朝在同样关心阿厉的关维凌面前,还是忍不住说出这样的话来。 “谁说元帅不为阿厉的死难过?”关维凌浓眉紧蹙,声音凝重,“接到阿厉死讯的那天,元帅三天都没出过房间。从此之后,我们在他面前,再不敢提阿厉。” 许暮朝一怔——顾澈竟会有这样的反应?那么这些天,自己在他面前“阿厉”“阿厉”“阿厉”,他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关维凌道:“元帅从不曾为任何事放慢脚步,那是唯一一次。” “从小,元帅就对阿厉十分关心。否则,阿厉怎么会这样崇拜大哥。”大概也有些动情,关维凌的话止也止不住,“阿厉失踪时,正是人类和丧尸战事最紧的时候。元帅只能秘密派人搜寻……当时,他还不到二十岁。我们每天看着他为战事操劳,晚上还要追寻阿厉的下落,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不睡……他甚至曾经孤身潜入丧尸领地,但是一无所获……” 孤身潜入丧尸领地? 许暮朝心中有些震动——她不由得想起前些天,顾澈徒手撕碎十多个机械人那修罗般的场景——很难想象,这样的家伙,会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潜入危机四伏的敌军,只为寻找孱弱的幼弟? 关维凌没注意到许暮朝情绪的变化,他的目光恢复平静,带着军人最赤诚的崇敬:“暮朝,元帅只是不善于表达。身为顾家人,他在军国大事上,已经倾注了全部。” 夜色渐深,关维凌离开了很久。可他的一席话,却令许暮朝发了很久的呆。 冷酷的顾澈,深不可测的顾澈;陌生的顾澈,不为人知的顾澈。 可不管他的心思性格多么难以捉摸,他是君她是臣,他强她弱,是现阶段不可抹杀的事实。而如今,只有他,能抵抗机械人足以横扫大陆的铁骑。 再次来到顾澈的书房前,匆匆赶来的侍官低声向屋内通报,里面的人沉默着,侍官朝她点点头示意允许进入。只是于许暮朝,感觉与以往欣喜轻松的每一次不同,终究有些拘谨。 灰褐色暗漆合金门徐徐打开,厚重的窗帘掩映着窗外清冷夜色,书桌前柔和的灯光,令他笔直的身材剪影,疏朗寂静如窗外月色。 在这一瞬间,许暮朝的呼吸慢了半拍。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将顾元帅看做顾元帅,去观察。 他大概刚回来不久,白色手套就丢在书桌一旁,湖蓝色军服外套还穿在身上。只是解开了军装上面几颗镶金纽扣,露出洁白笔挺的衬衣。这样的装束,令他竟有几分陌生的、慵懒闲适的男性气息。 军帽和手套放在一起,黑色短发紧贴他的额头鬓角。而当他抬头,肃白清隽的容颜,仿若一轮新月于夜色中的海面升起,无声却璀璨。分明与记忆中那俊美的少年,几乎毫无差别。 只除了眼神。 即使冷漠,也足以光芒四射的眼神。如果说顾厉的目光像块温润的玉,清新中带着淡淡的悲凉;那么他则是锋利的钻石,永远寂静、冰冷,却不减锋芒。 “我会加入参谋部。”许暮朝在离他五米外站定,声音不卑不亢。 元帅将手上的液晶书卷放下,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按了按自己疲惫的眉心,盯着她,声音清冷:“伤好了?” “已经不碍事。”许暮朝说,“明天就可以去报到。” 他陡然站了起来,月色灯火中,湖蓝色身影略显料峭清瘦。 他在离她几步外站定,低头,她几乎可以看到他黑色发梢下,幽深的眼眸。她心中骤的一惊,一个念头冒上心头,这两兄弟的眼眸,怎么能像孩童般纯黑如初呢? “三天后。”他的声音低沉清润。 “什么?”她疑惑的望着他。 顾澈看着她白皙的脸明显比以前少了很多血色,脖子上还有一处隐约的淤青。顾他静了一下,似有些不耐烦的蹙眉,语气冰冷:“我的指挥部,不需要浑身血腥味的参谋。三天后,养好伤,再来报道。” 听着他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心中忍不住道:这身血,是为阿厉流的! 可她没敢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我走了。” 他没吭声,应当是默许了。许暮朝立刻转身走了出去。自动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她这才回头,看着冰冷肃穆的紧闭的门,长舒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低头闻了闻自己,却只闻到淡淡的药味——其实她觉得还挺好闻的。自嘲的笑笑,在心中叮嘱自己,今后在顾澈面前,还是要更加谨慎。 他才不是单纯少年,他是人类之王。她读过他的历史,他征战四方几乎没有败绩,他也让政敌一个个悄无声息的死去甚至灭族。这样的人,她自问不想招惹。两人之间,今天明显疏离的距离,未尝不是好事。 只是许暮朝没料到,几天后,这个疏离的距离,就以一种生涩的形式,被两人共同打破了。 明目张胆 帝都以西八百公里。 繁华的都市被护在身后,十万大军倚山屯扎。数百战斗机、运输机在河西平原的浓雾中蓄势待发,装备精良的坦克与装甲车隐藏在密林之后。 战时指挥部就设在山谷深处的基地。此时天色寂静、树木葱郁,宁静得好像荒野。 许暮朝刚下飞机,就被警卫带入指挥室,参加作战会议。 六大军团司令中,包括许暮朝多日未见的慕达。这令许暮朝十分高兴。慕达递给她一个含笑的眼神,示意会后再叙旧。 年轻的元帅,面沉如水坐在首位。身旁是数位军务大臣和参谋,关维凌和谢敏鸿也在。在一众高大强壮的军人间,他是最年轻清秀的一个,却丝毫不显柔弱,仿佛天生就该坐在这个位置。 指挥室内的气氛,严肃中带着几分轻松。这也难怪,许暮朝也看到前线报告——短短几天时间,人类兵有效阻击了机械大军的继续深入。 帝都军事报昨天就发表了点评——机械人用兵如教科书可圈可点,其将领不乏魄力,长驱直入令我军措手不及。如果机械人面对的是平庸的将领,此时只怕已经被吓破了胆。 然而顾元帅及其指挥团队,以更加大胆的战略,对付机械人的偷袭。短短数小时内,元帅便毅然下令中部放弃抵抗,诱使机械军孤军深入,继而我军对敌军形成反包围。尽管多路敌军从外部企图打开包围圈,但在人类各级将领成熟精悍的指挥风格下,我军成功歼灭数千机械人,取得战争以来的首场胜利。 现在,两军呈对峙态势。虽然人类军阵亡三千,被俘虏士兵也超过五千。但是舆论普遍相信,牢不可破的包围圈已经形成,胜利指日可待。 作战参谋们提交了几个后续作战方案,司令们就计划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在某些时候,顾澈也会提出一两个意见。 令许暮朝惊奇的是,众将并不会将顾澈当成权威,甚至还有年轻的参谋提出反对意见。在这个时候,并未见生性内敛的顾澈有丝毫怒色。 这个讨论过程,也令许暮朝大开眼界。这样大规模战争的系统作战战略,她根本没接触过的。短短一个多小时,听得津津有味,受益匪浅。途中还几次发问。虽然被提问的人都会微微一愣,但还是会认真回答这位穿着上校军服的女人。 许暮朝嘛,他们都听过。兽族曾经的统帅,帝都社交界的风云人物,如今,元帅的……心腹。只是女人在战场上究竟有多大用处,高级将领们不清楚,也不刻意探寻。他们要的只是胜利。 等到大家都达成一致意见,形成几乎挑不出问题的完美方案。连许暮朝都有些热血沸腾,一抬头,却看到顾澈长眉紧蹙。 不等众人询问,果不其然顾澈已经开口:“计划如此严密,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计算。如果机械人,不按我们预估的反应,如何?如果在遭到包围时,他们并不按预想的突围;如果面对诱饵,他们纹丝不动;如果他们还有其他奇兵,我们又该如何?” 许暮朝张大嘴,是了,这计划太严密完美,完美得令对手无法有选择的余地,一旦启动,对方就会陷入被动。可是明泓不是普通人,机械人的思维,又怎么会和人类一样。 如果,明泓还有其他奇兵呢? 可是,任何计划,都会面临顾澈提到的这个问题吧? 不过今天的讨论,虽然令许暮朝大开眼界。但经顾澈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到底哪儿不对,却说不上来。 关维凌开口:“元帅,那我们该如何?” 顾澈目光静静环视一周:“计划是最有用,也是最无用的。‘灵活’才是用兵之本,我们面对的,是从未露面的敌人。前途只怕艰难,你们做指挥官的,必须做好长期战争的心理准备。” “是!”众将恭敬答道。 许暮朝恍然大悟——具体计划,并不是顾澈最关心的问题。身为元帅,他只要把握总体战略方向即可。他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传递“灵活”和“谨慎”的作战要求吧?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顾澈,却未料他刚放下茶杯,锐利的两道目光瞬间扫视过来。注意到她的眼神,他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漆黑双眸似乎没有任何温度。 会后是晚宴,设在基地餐厅。 许暮朝已与慕达在宴会前私下打了照面,结果让许暮朝满意——慕达明显掌握军团实权,麾下除了兽族官兵,也配备了人类炮步兵。 而就今天宴会来看,慕达在那一桌,虽算不上如鱼得水,高大的半兽身躯坐在人类中也十分扎眼。但也有一两名人类军官与他交情不错的样子。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吧? 事实上从下午的会议就可看出,顾澈手下,在战争之中,才不关心什么种族,将务实的作战风格贯彻得十分彻底。 酒过半巡,将领们都喝得有些兴致盎然,连关维凌都会开怀大笑,与其他几个参谋谈天说地。许暮朝恪守本分,浅尝即止,于众人中,无疑是最清醒的一个。 她喝着清茶,四顾张望。却见最引人注目那人,如同那晚般,摘下了军帽,敞开了衣领,黑发蓬松着,伸手接过一位中级将领的敬酒,一饮而尽。 看着他修长雪白的手指轻叩酒杯,绝美面容亦有浅浅的疏淡笑意,甚至时不时会在众人热烈的讨论中,插上一两句。 他于众人之中,如同众星捧月极为醒目。又偏偏很融洽,仿佛与这帮粗莽的军人生来便是一国,哪有半点平日的冷漠? 许暮朝微微诧异——原来他也会这样亲和的笑,这样豪迈的饮酒? 这晚酒席散了,许暮朝闲得无聊,便在营中四处走动。虽然人类士兵大多不认识她,但她顶着上校军衔,普通士兵也不敢拦她。 她沿着营地的灯火,慢慢踱步。有的时候甚至展翅高飞,飞越千米,落在更远的营地。以她的身手,哨兵自然难以察觉。 偶尔也有执勤的兽兵认出了她,激动的呼唤:“许队长!”简短交谈之下,得知兽兵的生活还算不错。虽然有时候会有人类官兵的轻蔑和冷漠,但在元帅军令下,并没遭受不公平对待。 这令她对顾元帅心生肯定,直到她到了离指挥部最远的一个团队营地。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按说官兵们已经休息,准备明日向西启程。她原本打算在这里折返,却看到寂静营地中,几个高大的身影,被绑在操场正中的军法柱上。 正是几名兽兵,许暮朝并不认得。然而他们身上伤痕累累,极为醒目。 她跃到他们面前,轻声道:“你们犯了军纪?” 当中一名兽人抬起头,看到许暮朝,脸色一变:“……许暮朝?”其他昏迷的兽人也醒转过来,看着她。 “是。” 其他兽人纷纷开始求许暮朝放了自己,说根本没有违纪,受到人类军官不公正的待遇。当中那名兽人却是冷冷一哼:“为什么求这个叛徒?”他冷冷看着许暮朝,“你让我兽族重新成为兽族奴隶,如果我有机会,一定杀你!” 许暮朝脾气再好,闻言也难免沉下脸。她静静打量过几名兽兵的全身,的确遭受了严重的鞭打。 正在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许暮朝回头,看到一名年轻的人类军官,带着几名士兵,正说说笑笑走过来。军官手上拿着一卷合金长鞭,在月光下极为醒目。 “兽人这样肮脏的种族,居然穿上跟我们一样的军装!”军官对身后士兵道,“今晚就解决了他们,不会被发现……今天谁执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许暮朝。 “你是什么人?”军官不过中尉军衔,自然接触不到也不认识许暮朝。但他看到她的上校肩章,顿时噤声。 许暮朝冷冷一笑:“我是谁?” 军装笔挺,更显得她身材纤细柔美。然而她的目光锋利如刀,面容如寒铁般冰冷。 “中尉,他们犯了什么罪?”她轻笑道,“如果真的违纪,我来替你杀了他们;如果不是……”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眼神愈加冰冷。 中尉闻言,心中没来由一寒。 已是夜半时分。小酌之后的顾元帅,静静靠坐在房间的藤椅,拿一本书闲散的看着。身为统治者,抑或天生,抑或后天习惯,他比常人精力更加充沛。 只是今晚,有人打扰了元帅的休息。 是军法处的军官,在侍官的引导下,面色尴尬的走入房间,一看到元帅,就垂下了头:“元帅大人,有人……犯了军法。” 元帅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安静的放下书。 军法处军官只得照实汇报:“有人把第七军四十五团的一名中尉和五名士兵打伤了……然后到军法处来自首……请元帅示下,如何处置?” “这种事,军法处还需要问我?”元帅声音冰冷。 军官因元帅的语气,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连忙道:“打伤他们的,是许暮朝上校。她的级别,已经超过我的权限范围。我已经将她带过来了。” 元帅头也不抬:“让她进来。” 军官顿时松了口气。 轻盈沉稳的脚步声响起,顾澈缓缓抬头,看到她双手拷在背后,一脸坦然的随侍官走了进来。 全身上下,自然丝毫无损。连军装都干净得一尘不染。只是不知那几个倒霉的官兵,被打成什么样。 许暮朝原先心中是有气的,不过教训那几个家伙,却并非冲动之举。 在顾澈的命令之下,居然还有人类基层官兵虐杀兽族士兵。这令她生气。 可她不能直接去跟顾元帅叫板:“你的属下为何虐杀兽族?”所以故意教训那几个人类,再闹到顾元帅面前,为的是向他试探,既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逼顾澈表明态度。 至于如果受到军法处惩罚,以她的身体和战斗力,能有什么事? 只是看到顾澈冰凉如水的,毫无感情的目光,她心中却没来由有点不爽了。 “他们虐杀兽兵。”她说,“我说过,我有自己的底限,底限就是……” “军法处,许暮朝是什么军衔?”未料顾澈完全没理她的话,却径直向军法处军官提问。 军法处军官猛的一抖,忙道:“大人,许将军是上校军衔。” 顾澈看也不看许暮朝,神色如常、沉静冷酷:“那就是了。我的参谋部上校、高级参谋,教训一个抗命的中尉,军法处还有什么意见?” 机械阴谋 即使是战时的临时起居室,元帅的房间依然简单精致、色调冷硬。 夜色越来越深,窗外一轮清淡半月,与室内清雅灯光似乎要溶于一体。许暮朝低头揉了揉刚解开手铐的双手,抬眸便见顾澈望着她。清黑的眉眼,澄澈中透着冷寂。许暮朝觉得他身上的寒意,仿佛与生俱来,令人难以亲近。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 半晌,他才淡淡道:“还有事?” 许暮朝点头,目光坚定而明亮:“我要的不是个人的赦免,而是全体兽族官兵真正受到公平待遇……”刚说到这里,便看到顾澈微蹙眉头。 此刻他在她心中,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亲近的少年,而是冷酷的、高高在上的、不该得罪的元帅大人,所以看到他蹙眉,她条件反射语气软了下来:“因为……元帅下过严格军令,承诺兽族的权力。如果被其他部队、或者外界,知道并没有贯彻执行,对于元帅的威望,是有影响的。” 顾澈还坐在书桌后,闻言抄手看着她,带着居高临下的探究:“你以为……我袒护你个人?” “……”刚刚那语气,难道,原来不是?她会错意了?可他那么说…… 顾澈还是蹙眉,似乎没有什么耐性对这种事情过多解释。不过看着许暮朝微红的脸,想着她刚刚有些马屁的绕着弯子的话,顾澈静默了一下,还是从桌上抽出一份资料递给她。 许暮朝不明所以的接过,封面上印着稽查部的机密章。打开看了几十秒不到,她脸色就变了。又往后翻了几页,她神色已十分凝重。再抬头望着顾澈,眼神已经有些复杂。 “……谢谢。”她明白此刻正该用大大的马屁取悦元帅大人,可她真的被这份资料感动了,反而只说得出最简单两个字。 顾澈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低头,翻开桌前其他待阅文件,淡淡道:“我从不食言。” 刚刚的文件,是稽查部特别工作小组,监视各部队对待兽族官兵的情况。里面列举了十几支对待兽族不公平部队番号,并且都按情节轻重,给予肇事者不同处分决定。有的是罚薪,有的是降级,甚至有两个枪毙的。 而今天许暮朝出手教训的军官,正列在后面几页,稽查部的处分建议是鞭打一百,开除军籍,只是等待顾澈的批示而已。 难怪顾澈不让军法处惩罚她,他早已洞悉一切。 “您是位伟大的元帅。”许暮朝脸色微红,一脸真诚,语气恳切。 在这样的清冷的夜里,这样一名娇俏的少女,以这样柔和的姿态,表达自己的谢意和尊敬,或许足以让任何人,心中一软。 可不知为何,她的姿态,并不让顾澈感到愉悦。他想起之前谢敏鸿笑评她的话“特别能屈能伸的女人”。那么,此刻她的尊崇语气,是否只是她一贯擅长的,客套吹捧呢? 可也是这个看起来见风使舵、万事利益为先的女人,却拼了命的来“救”自己;为了兽族,也可以把性命交给自己。 “不必废话。”顾澈神色更淡了,“等价交换而已。” 等价交换。 等价?! 许暮朝心里一咯。若不是前些天错把他当成顾厉,她差点忘了,兽族平等的代价,还包括自己。虽然再没人提过,拿她做实验的事,可自己的命,还属于他。 此刻他提到等价交换,让她说什么好呢? 说“嗯,我的命是元帅的!”不行!万一他要她兑现,继续做实验,岂不是郁闷? 说“元帅,能不能取消这个约定?”噢,她见过他秒杀十几名超强机械人的身手,正面反抗无异找死。要走也要偷偷逃跑! 她很快镇定下来,大大方方却含含糊糊的道:“嗯……对,等价交换。对了,夜深了。我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话音刚落,却出乎意料的看到,顾澈反而露出极淡的笑容。也不说让她走,这让许暮朝吃不准他在想什么。 “放回桌上。”他的恢复冷寂神色,仿佛那笑,从未存在过。 这是让她走了?许暮朝求之不得,恭敬的把资料放回桌上。却未料房间洞开的窗户,忽然一阵穿堂大风。许暮朝刚把资料放回去,桌上其他几十份资料,同时被风吹得散乱,还有几份吹到地上。 “我来收拾。”许暮朝立刻乖巧的拾掇,很快将资料整齐叠好,放回桌面,却看到顾澈蹙眉。 许暮朝反应过来,资料必定是机密的:“我没看。” 顾澈刚刚只是想说,会有侍官来收拾。不过看到她细白的手指看起来很柔软的扣在资料上,他淡淡的道:“顺序错了。” “嗯?” “编号。”他惜字如金。 许暮朝这才发现,每份资料都有编号。他贵为元帅,呈上来的文件自然有机要秘书为他整理编号,便于他抽取审阅。 他这么说,许暮朝只好站在书桌旁,埋头重新将资料按顺序放好。 正调整着,却听书桌对面的他忽然问道:“今晚的作战会议,有什么问题?” “嗯?”许暮朝不明所以。 “听到对我军有利的战报,你却似乎不以为然。”他说,“我不允许任何一个参谋,对我有所隐瞒。” 自己当时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许暮朝摇头:“我不是隐瞒。只是当时心里觉得有点怪。但哪里怪,也说不上来。” 她说了实话,可他却伸手从她整理好的资料中,抽出一份,丢到她面前:“仔细看!直到找到答案。”他以命令的口吻,“我不允许,遗漏任何可能的战机。” 夜里越来越清冷,元帅的房间,静得连根针掉地上也能听到。许暮朝捧着前期的战况报告,已经看了半个小时,看得头晕眼花。 虽然她也领兵,但是第五大队一向媲美土匪窝,胡天胡地自由散漫。哪像人类军这样,作战报告做得系统又复杂,连内部报告上,还要用密码符号代替一些关键词。她又不熟悉,看得颇为费力。 终于忍不住,拖着报告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指着报告上一个符号问:“请问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正批阅文件的顾澈目光移到报告上,静默了一下,才答道:“右翼伏击。” “这个呢?” “……团长以上军官编制数。” “这个?” “俘虏人数……”话音一顿,元帅大人不耐烦了,打开自动抽屉,“扑通”一声,丢过来一本薄薄的液晶电子书,“自己查。” 许暮朝一手报告,一手电子书,坐回沙发。心中郁闷——为什么不嫌烦,让她回房间呢。她虽然是强大到可以十天十夜不睡觉的半兽体质,可没事她干嘛熬夜? 百无聊赖的看着刚刚他解释的暗号,“右翼伏击”、“编制数”、“俘虏人数”…… 俘虏人数?! 许暮朝脑海中仿若一道亮光闪过,将电子书丢到一边,把报告翻到最前面一页。那是作战部做的战况概述文字。 “敌集中优势兵力,长驱直入,占领沿线大小三十多个城镇。我以数倍兵力反包围,使敌被动在长线多点作战……截止昨日凌晨,我军阵亡三千,被俘五千……” 她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抬头,发现顾澈早已停笔,静静望着她。她刚才的神色,大概已落入他眼中吧。 她条件反射的想,要不要用这个发现,跟他谈点条件? 可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却被他冰凉的眼神,打得烟消云散。 还是全盘托出吧!她居然有点不敢跟他当面谈条件。直觉告诉他,对待他这样的人,老实比耍滑头,或许更能获得好处。 “机械人的第一原则,是消灭所有其他种族。”许暮朝站起来,双手插在裤兜,目光有种异样的明亮,“大人,我曾想过,为什么不是征服,不是称霸,而是消灭——灭族!” 顾澈点头:“机械人背后的制造者,或许是我们未知的种族。” 许暮朝全身一震,她也怀疑过这个可能,如今听到顾澈也这么想,只觉得有些莫名的恐惧。未知的种族,会是什么? “既然如此,这个数字就很奇怪了。”许暮朝走到他面前,指着报告上某一行。 顾澈长眉微微一挑:“的确奇怪。” “俘虏五千……”许暮朝将报告往桌上一丢,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他不是要灭族吗?那要那么多俘虏做什么?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顾澈看着她凝重神色,长眉也慢慢蹙起,轻声问道:“**机械人改造?” 许暮朝睁大眼睛,点点头。他也想到了。也是,阿厉双腿被改造,他应该也能想到。 两人一时都没有出声。五千士兵被改造成机械人,这该是多么恐怖的一幕? 半晌,许暮朝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沉重:“如果这些机械人反过来攻击人类……” “我军必将军心大乱……”顾澈接过她的话,竟然露出一丝冷笑,“看来敌人,马上要反攻了。” 那笑容如此冰冷刺骨,再次让许暮朝觉得,眼前的男人,如此陌生。 “那我先回房了。”许暮朝道,不知为何,跟这样的顾澈呆在一起,让她不自在。 顾澈抬眸看她一眼,淡淡道:“桌上又乱了,收拾干净。”说完,从桌前站起,背着手,慢慢踱步离开了书房。 许暮朝认命的开始收拾。 只是他这样年轻,背着手这样老成的姿势,却显得如此自然。穿着浅蓝军装衬衣和深蓝长裤高大身影,略显清瘦。让人怀疑,这样一个绝美的少年模样的家伙,竟然就是统治大陆最强种族人类的冷酷元帅。 这样的背影,看起来却并不可怕了。许暮朝心中忽然闪过念头,他其实也只有二十几岁,与顾厉同龄而已,却早已承担了常人无法承担的重大责任。 而顾澈回到卧室,并没有立刻休息,他坐在洁净冰冷的白色大床上,一探手,从鹅绒枕头下,摸出薄薄的一张纸,在灯下展开。 这样薄的一张纸,上面不过寥寥数语,却令一向以冷漠铁血着称的元帅大人,整个人似乎都软化下来,露出温柔的神色。 那张边角染着几分血色的信纸上,是他已逝的幼弟,用只有人类军团司令才能解读的九级密码,语气平静而温和的写下的遗言: “尊敬的大哥:当你读到这封信,我或许已不在人世……” 利益交换 “尊敬的大哥: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不在人世。 打算提笔写这封信时,有些忐忑不安。我离开了这么多年,如果是从前,大概你又要皱眉,怪我太顽劣。可真到落笔时,我的心情却如此平静。 ……你在帝都可好?从关表哥那里,我知道你这些年又立下不少战功,做得比以前还好。你已经是大陆当之无愧的统治者,我真是高兴。我也知道,因为我的顽皮,让你丢下军国大事,一次又一次冒险寻找。可我或许就要死了,就不向你认错了……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你大概已经知道,许暮朝……她是我见过最坚强、最特别、最让人心疼的家伙。我知道,她并不爱我,只是怜惜我。可这也是我的初恋啊,大哥…… 即使是我,你毫无战斗力的、令家族蒙羞的弟弟,也有了心爱的姑娘,想要看她快快乐乐,想要救她…… ……大哥,如果我死了,而她还活着。我向你请求,请代替我照顾她。请千万不要嫌弃她半兽的身份,她是个好姑娘,值得哥去爱护。我相信,她也会替我好好照顾哥。这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最后的愿望,可以吗?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杀了图雷。如果她也死了,而图雷还活着。我知道你一定会替我和暮朝报仇的。只是兽族其他人,是她族人,请不要因为我的死,迁怒其他。我不希望她伤心。 ……大哥,这个季节,帝都是否如同以前一样,秋高气爽、华丽庄严?我还有一个请求,请你爱惜自己的身体。因为只有你,才是人类的希望,是我顾氏的支柱。 顾厉于兽族大营绝笔。 将信纸重新仔细折叠好,帝都元帅的脸上,已经恢复冰凉的平静。他召来通讯官,命令立刻向前线最高指挥官,传递关于**机械人的讯息。 ”敌人,马上会展开强烈反攻。“他冷冷道,”命令司令官,不许后退一步。“ 许暮朝很快收拾完元帅的桌面,却很知趣的没有多看一眼,便走出书房。笑话,当初她就是吃了亏,谁知道这房间有没有也安装了秘密监视系统。 刚走到门口,便见元帅的一位侍官垂首站在一旁。这时,许暮朝的肚子忽然”咕咕“叫。她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却见侍官依然低眉顺目,只是嘴角略有温和的笑意。 还真的,有点饿啊。 她冲侍官笑:”侍官大人,你给元帅准备宵夜了吗?“ 年轻的侍官抬头,微微一怔。便见她笑得更加柔和亲切:”如果有的话,能不能给我也来一份。“ 侍官立刻命人给许暮朝房间送去一份清淡营养的宵夜。可她的问话,让侍官有些犹豫。 你给元帅准备宵夜了吗? 身为侍官,他当然希望元帅爱惜身体,熬夜的话要补充营养。可元帅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体,曾经送去的宵夜,第二天一早,还冰凉的放在那里。 这个女人一直在元帅书房,孤男寡女呆了这么久。她的问话,是暗示侍官,应该准备宵夜吗? 权衡再三,侍官看元帅卧室的灯还亮着,便端着一份宵夜,敲门进入。 元帅果然还没休息,见到侍官手上的食物,他淡淡道:”我不饿。“ 侍官迟疑一下,道:”是……许暮朝上校,让属下给大人送来的。“ 元帅这才抬头,目光在侍官双手捧着的食盘上,停了一瞬。 侍官心中一松,看来提到许上校,元帅的反应果然不同,应该会吃吧?太好了,今后就搬她出来,劝元帅吃饭…… 元帅重新低头,目光回到报告上。 侍官不知如何是好。 ”她让你送你就送?你是谁的侍官?要送你送给她。不吃,拿出去。“元帅头也不抬的道。 侍官郁闷而惶恐的离开了房间。 当晚,许暮朝的房间,收到元帅侍官送来的双份宵夜。当问及为何送了两份,侍官沉默一下,道:”元帅让我送来的。“ 许暮朝微微一愣,感觉有些复杂。顾澈是怕自己一份不够吃吗?原来这个冷漠的家伙,也会关心人啊。 经过今晚,以前心中对他的气,似乎消了不少。而这个家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 她心满意足的吃了双份宵夜,一觉睡到大天亮。直到被元帅的侍官叫醒。 虽然只睡了几个小时,许暮朝却精神奕奕的走进元帅书房。温煦的阳光透过淡色窗帘,令整间书房显得格外清新淡雅。顾澈正负手站在巨大的悬浮液晶屏前,观看前线实时兵力监控图像。 听到声音,他缓缓回身,深蓝色笔挺元帅制服,衬得他的脸色愈加雪白无暇。带着白手套的修长手指,指向屏幕上一点:”前线回报,已经发现敌人一支万人部队,在这个方向出现。“ 几乎一夜没睡,他却似乎比她还要精神,高大身体挺拔有力,清澈双眼有暗敛的光芒。许暮朝望着他如工笔勾勒的俊侧脸,似乎令这一室阳光,都要黯淡下去。 ”应该就是**改造部队了。“许暮朝说,”我们怎么办?“ 顾澈看她一眼:”我们……决不后退。“ 侍官替元帅传递命令,许暮朝静静站在他书桌旁,等候其他参谋到来,参详具体对策 元帅制服令他整个人更显冷漠疏离,令许暮朝怀疑,昨天下令给她送宵夜的,真是这个他吗? ”昨天的宵夜,谢谢。“她轻声道,目光依旧停留在门口,”很好吃。“ 而元帅亦未抬头,正在书写的手指只是一顿,没有回应。 只是当晚,当元帅再次工作到半夜时,望着窗外迷离的夜色,忽然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他召来侍官,淡淡道:”今晚是什么?“ 他问得无头无脑,令侍官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试探答道:”高营养蜂蜜、蛋白粥。“见元帅没什么反应,侍官轻声道:”我立刻送过来。“ 侍官抬头,见元帅正看着自己。侍官再次试探道:”我给许上校也准备了一份。“ 元帅不置可否的低下了头。 侍官出了书房,一脸喜色。自从顾厉去世的消息传来,元帅吃得就很少,工作也更加拼命。现在肯吃宵夜,对侍官队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召来厨子,仔细叮嘱一番,最后,温和笑道:”今后每晚的宵夜,都给许上校同样准备一份。不,两份。“ 昏暗的天色,血色开裂的峡谷,如同丧尸皴裂坚硬的皮肤,令人徒生满目疮痍的错觉。 这里是丧尸的领地,数年来大陆最没有生气的地方。如今,有了新的生命体进入。 露天的、临时搭建的工厂,并不会因雨水的浇灌而丧失生产力,只会令黝黑的皮肤、铁灰色金属,显得更加暗沉有力 青色笔挺的军装,因为织入了高强度金属纤维,隐隐透着柔和的光泽。深青军帽下,男人的脸,俊朗白皙。赤红眼眸,波光流转。 他单臂撑在装甲车上,另一只手捏着支香烟。眼圈从他指间升腾而起,他双眼微眯,望着远处。 ”机械人也抽烟?“一旁,满脸狰狞蝶形暗纹、身着黑色盔甲的高大丧尸,淡淡问道。 明泓弹掉燃尽的香烟头,轻轻一笑:”人类的东西,我都要尝试。“他话锋一转:”丧尸王,你也曾经是人吧?“ 丧尸之王——沈墨初冷哼一声,语气讥讽:”人?百年前的事,谁记得?“ ”不如一起出兵?人类领地,你我二分?“明泓轻描淡写道。 沈墨初却慢慢摇头:”我军刚刚与人类战败,元气大伤。还是明将军一展身手吧。“ 明泓只是淡笑,却不再谈及联手的话题。 雨幕中,红衣俏丽的少女,踏着黑色长靴,脸色冰冷过秋雨。 ”将军,第一批人体改造机甲已经下线。“她嘴角勾起温柔的笑,”请容许我向你展示。“ 明泓点点头,转而朝沈墨初道:”这是明徽。许暮朝的人,剁过她的头。“ 沈墨初面无表情,看也没看她一眼。 明泓露出温煦的笑容:”丧尸王,谢谢你当年没吃了许暮朝。“ 沈墨初冷冷道:”她皮滑肉嫩,本来是顿美餐,只是狡猾无比,逃了——她不也从你手上逃过吗?“ 明泓闻言一怔,爽朗大笑:”稍后我会为你送来,五十名干净漂亮的人类少女。这许暮朝,跟我有些宿怨,我得到后,会带回西芜岛。“ 丧尸王这才露出淡淡笑意:”将军客气了。“ 望着明氏二人身影走入雨中,沈墨初眉头微蹙。 按照哈金斯的命令,他同意借道机械人。只是比邻星人生性谨慎,让沈墨初不要提及他们的存在。所以明泓至今依然认为,沈墨初便是独立的丧尸首领。 近日,机械大军深入人类西部领地,节节获胜。明泓却愿意以更多武器为代价,向沈墨初借东部地区,用以生产机械人。 只是当丧尸警卫来报道,看到数千惊惶的人类士兵被驱赶入生产基地,沈墨初意识到他们并非要生产纯粹的机械人,于是亲自来看。明泓亦大大方方欢迎。 机械人与丧尸的战争,将来不可避免。只是现在,各自心怀鬼胎、各取所需而已。至于他提到许暮朝,沈墨初自然不露分毫。在丧尸王心头占了分量,对她来说,有害无益。 ”大人,已经安排妥当了。“丧尸将军刘飞,匆匆走过来,在他身侧耳语。 沈墨初点头:”明泓很精明,要做得滴水不漏。“ 丧尸将军狰狞的面容露出悲戚神色:”他们会做到十足十,请大人放心。“ 沈墨初的獠牙泛着灰褐暗光,青乌嘴唇微抿,沉默不语。 刘飞静默了片刻,又道:”大人,你的决定不会改变吗?“ 沈墨初淡淡道:”顾澈想要的东西,我帮他拿到。我要的,相信他也会愿意给。“ 前锋炮灰 雨渐渐歇了。丧尸王及其使者们,离开了机械人的生产基地。整个基地,仅余机械生命。 碧空如洗,绚烂彩虹于丧尸之地上空,静静浮现。万里大地,霞光生辉。 远方,似乎有隐隐的炮鸣和厮杀声,那是机械人与人类的武器和躯体,正在夷平一个又一个阵地。 而此处,临时搭建的灰黑色生产工厂,机械的轰鸣声渐渐消歇。整个基地,死一般寂静。 ”哒哒——“脚步声响起,高大的青衣军人,迈着修长双腿,从工厂中走出。红衣军装少女跟在她身侧。 他们身后的地面,在夕阳斜射下,投射异常巨大的、张牙舞爪的阴影。 几秒钟后,第一个成品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工厂大门。 钢铁结构的金属躯体,仿佛八爪怪物,巨大而狰狞。麦色的精壮上身,如同从钢铁中自然生长而出,随着躯体的步伐,缓慢扭动。 粗壮手臂扛着威力十足的冲锋火箭炮;人类的脸庞上,赤红的眼珠空洞而毫无感情。只是当迈动步伐时,**与机械的连接处传来的强烈痛感,令他们的脸庞上,无意识的闪过疼痛的表情。 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一步一步,走出工厂,走到明将军面前,沉默的列队致敬。 天边,残阳如血,烟火灰败。 这是人类与机械人战场中,最寻常的一处城镇的争夺攻坚战。 战斗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双方用导弹展开远距离攻击,互有胜负。而在新一轮炮火掩护后,机械人步兵部队开始攻城。 ”他妈的机械人!一堆废铁!老子就不信打不烂!“ 负责防守任务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团长。他厌恶的看着远方密密麻麻的铁灰色机械人,忍不住再次痛骂手下士兵:”都给我精神点!别给老子丢脸!“ ”是!“这支部队素以强悍着称,所以才被军区司令派到与机械人战争的最前线。尽管机械人极难摧毁,但在多日战争来,这支部队从未后退过一步。 只是当那铁灰色仿若潮水缓缓逼近,当阳光将那些原本应该纯机械的躯体,照射得异常清晰——阵地里的人类士兵,齐齐变了脸色。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连团长也愣住,手中雪茄掉落在地,虎目终于升腾悲愤神色。 他们看清了那些机械人。不,是机甲。两米的、五米的、八米的机甲……人。 一个、两个、三个人体,被分别镶嵌在机甲之上。属于人类的黝黑皮肤,于铁灰金属映衬下,显得格外光泽柔韧。他们如爬虫般扭动着躯体,曾经熟悉的脸庞再无人类表情,只是驱使着钢铁怪物,一步步向阵地逼近,逼近他们曾经的战友们。 ”呃……“有士兵终于忍不住呕吐。却有更多士兵,禁不住惊呼出声:”张卫国!那是张卫国!“ ”周团长!四十五团战斗英雄周团长!啊!天哪!周团长!“ …… 团长沉默着,强壮的身躯挺得僵硬笔直。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满是灰土的雪茄,看也不看,重新塞回嘴里叼着。 雪茄已经熄灭,他颤着手,摸出火机,重新点燃。 猛吸一大口,团长的脸上浮现痛苦决绝的神色:”妈的!反攻!“ 士兵们被团长的怒吼一震。 ”都给老子记住!不许逃跑!决不后退一步!“他恶狠狠的道,”如果自个儿没用被俘,都他妈给老子干脆点!“ 许暮朝之前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上战场。肩扛激光迫击炮,她望着前方满地恶心扭曲的改装机甲人,实在不明白,顾澈也算了解她的本性和作战风格,怎么会想到派她来打这场硬仗? 昨天,她照例在书房帮顾澈收拾——大约因为她是最了解明泓和机械人的一个,顾澈每天都会招她和关谢二人,简短聊一下战况。只是聊完之后,关谢二人告退,顾元帅去休息。她也要告退时,顾澈只是淡淡一个眼神过来:”收拾。“ 这本没什么,或许表明顾澈已不把她当外人,这是好事。可在旁人眼中,则不一样了。不仅是第一个”住进元帅府“的女人,也是第一个被元帅”带在身边的女人“。不仅关谢二人眼神异样,元帅身旁的侍官们,对她也格外客气。 这让许暮朝难免琢磨——顾澈不会对她有点意思吧? 可人类之王顾元帅,对半兽女人有意思这事,怎么想怎么荒谬。 果然,到了昨天,顾澈就以实际表态,令许暮朝彻底打消了这一疑惑。 他对她没意思,他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思呢? 前线战况依然焦灼。改造军的出现,对战局的影响,无形大于有形。 尽管接到决不后退的死命令。但当人类战士看到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变成恐怖机甲,这种心理冲击,是难以言喻的。此消彼长,几天下来,人类军虽坚守阵地,死伤、逃亡甚至崩溃的士兵,却与日俱增。 于是,在昨天的作战会议上,许暮朝发言了。 ”目前最紧迫的,是打一场大胜仗,振奋士气。“许暮朝目光缓缓环顾一周,周围的男性军官们,接触到她自信而清澈的眼神,无不心神一凛。 ”我的意见是,由兽族士兵,来打这一仗。“许暮朝望着顾澈,”巨型兽能够与巨型机甲抗衡;机械人抗击打能力强,我们的变异白虎、半兽人的重拳,足以击碎他们的头部芯片;而且被改造的不是兽族,他们心里波动不会那么大。“ 慕达司令越众而出:”元帅,我愿承担兽族军团的指挥。“ 所有人都看着顾澈,等待他的表态。 顾澈点点头,谢敏鸿笑了,从桌上抽出一份材料:”你们和参谋部想到一起去了。“ 许暮朝和慕达同时抬头。 ”元帅已经拟好命令,在康都打这一仗。“谢敏鸿将命令交给慕达。 一旁顾澈望着他:”只许胜、不许败。“ 慕达肃然起敬,双手接过:”以半兽之名,向您起誓,必定击退改造军——哪怕战至最后一人。“ 许暮朝站在一旁,望着慕达决绝神色,心中有些难受——这必定是一场血战,将有多少兽族葬身战场。可这也是她和慕达提前商量好的,向顾澈提这个建议,争取这个任务。 一是兽族如今与人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是若此战大胜,对于兽族的声名地位,与人类的融合,会有难以估量的巨大作用。 许暮朝关切的看着慕达:”慕司令,珍重!我等你的好消息!“ 慕达合上手中材料,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许暮朝:”慕朝,元帅任命你为副司令……“ 什、什么?副司令?这场血战? 天下都知道她许暮朝不擅长打正面硬仗的好不好?事实上她都没打过,以前带着第五大队,遇到实力强劲的对手,他们早跑得没了影子。 要她去干吗?慕达比她经验更丰富。这一点,顾澈也知道吧? 不光许暮朝,其他军官们也露出疑惑神色。毕竟,传言中,这个半兽女人,可是跟在元帅身边啊……虽然在他们心中,一个半兽女人,终究是上不了什么台面的。 许暮朝先看看谢敏鸿,对方才不愿意理这个茬,笑眯眯回望着她,就是不吭声;她又看向关维凌,却只碰上他复杂的、关切的目光——好吧,关少校自然觉得上场杀敌理所当然,不会觉得奇怪。 她只得无声的看着顾澈,她相信他看得懂自己的眼神。 没料到顾澈直接开口了:”副帅只是虚衔。“ 这个她懂,打起硬仗,她也就帮慕达打打下手。原来顾澈是这个意思?是为了继续塑造帝都兽族才貌双全名媛的形象吗? ”你做前锋。“却听顾澈淡淡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兽族第一的战斗力,来带领冲锋,再合适不过。“ 许暮朝:”……“ 前锋?炮灰前锋?她许暮朝一百多年来没干过的蠢事! 然而元帅之令,不能不从。这下,她万分确定,他对自己绝对是没有任何好感的。至于让她跟在身旁服侍,她确定是他使唤人惯了,或许用着她比较顺手。 事实上,疑惑的不止许暮朝一人。 当顾澈写下这道任命时,谢敏鸿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伤亡或许会很大,让许暮朝去,合适吗?“ ”合适。“顾澈态度坚定,”她的存在,会极大提高兽族士气。“ 是啊,谁都知道许暮朝是兽族第一又有威望,她若带队冲锋,当然效果更好,只是……”可万一她有所伤亡……“谢敏鸿道,”大人不是还希望,进一步对她做研究吗?“ 顾澈静默了一下,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她不会死。“ ”为什么?“虽然知道不该多问,可谢敏鸿还是忍不住问了。 顾澈淡淡道:”她虽有些滑头无赖,但必要时,她比任何人都硬气……她不会令我失望。“ 当后方人类总指挥部,静静等待兽族军团的表现时,许暮朝站在康都城的防线上,早已打定主意。 血战,血战个毛啊!正面对抗,对抗个鬼哦! 她许暮朝要是肯老老实实当炮灰,就随顾澈姓! 慕达看着她纠结的神色,叹气道:”暮朝,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正面对抗战,要不交给我……“ 许暮朝抬头看他:”谁要打正面对抗战了?谁要你死我活了?难道你也跟顾澈一样,认为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能做前锋做炮灰吗?“ 康都之战 五千机甲改造军为先锋,高速逼近重镇康都。在重武器远距离掩护下,任何企图阻挠前进的障碍,都将瞬间化为灰烬。 大战一触即发。即使配备当今最先进的武器,按照惯例,两军前锋,依然是伤亡最大的部队。 许暮朝不打算让这个惯例生效。 然后慕达没料到,许暮朝自己也没想过,康都之战,她竟在大陆一战成名。而她”折腾“机械人的战术,也被青年派专家,作为小型战役的经典战例,写入帝都军事大学教材。 而老成持重的军事评论家们,也表示虽然许将军的战术有些市井无赖,但不得不承认此战的确无赖得比较经典。 战前,许暮朝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天一夜,之后拿着一叠命令,叫来手下兽族军官,分别嘱咐一番。原属第五大队的军官,拿了命令见怪不怪立刻就走。其他军官半信半疑,领命去了。而许暮朝指挥的三千兽族先锋,在重重炮火中,正面对上了机械人的前锋。 噢,不,不是正面。当机械人阵线沉默推移到兽族防守的第一道壕沟时,即使是毫无感情的机械人指挥官,发现壕沟中空无一人,只有浑浊的浅浅一层水渍,闻着竟是排泄物的腥臭味时,也忍不住学人类士兵,骂了句娘。 指挥官命令队伍前行,前方却传来机械人重复报错的声音:”报告:肢体遭到腐蚀!“”报告:前锋损失三十五机械人!“…… 指挥官这才知道,尿液里掺了其他的料。 机械人不会有任何情绪。可之后遇到对手种种无赖又匪夷所思的陷阱,令骄傲的机械人,苦不堪言。 谁会在战场上,挂上用极端下流的语言,侮辱明鸿侮辱第一原则侮辱机械人的旗帜?却让机械人愤怒的扯下旗子时,被埋好的炮弹炸上了天; 谁会见到敌人就逃跑,见到敌人就跑;跑了他妈五六七八次,令机械的机械人有了机械的惯性后,却突然以十倍兵力迅速反击,围歼了最精锐的巨型机甲? 谁又会,谁又能,于千军万马之中,藏身于巨型兽后背,以牺牲近百巨型兽为代价,偷偷接近一击即中,手刃高智能机械人指挥官,令其他机械人陷入散兵作战的困境? 当夕阳冰冷的普照康都,机械人的尸体躺了一地,兽族先锋们,开始狂欢的嘶吼。 ”暮朝,做得好。“慕达的情绪甚至都有些波动,”接下来,交给我。“顿了顿,又道,”你用兵,实在太诡了,在一旁看着,都令人佩服。“ 许暮朝擦了擦双手血渍,微微一笑:”只是我们女人,比较心细而已。“ 而我凑巧,胆子还挺大。 慕达,许暮朝,兽人军团都认为,此役必胜无疑。甚至连战场之后的顾元帅,听到前方汇报的实时战况,都露出了微笑。 许暮朝他们以为,一定可以全歼这支攻打康都的改造军主力。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全歼了敌人。 只是当许暮朝和一干半兽人,筋疲力尽的靠在城内的工事内休息,当城中的百姓崇敬的送来各种食物,警卫兵跌跌撞撞的跑到许暮朝身旁,年轻半兽兵的脸上,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惊恐。 ”大人!我们被包围了!上万机械人距离康都不到十公里了!“ 许暮朝睁开眼看了看警卫,静默了足足一分钟。 慕达主力已经出城,城中只有她许暮朝五千前锋的三千残兵,个个已经撑到极致。 她竟然衰到在这种境况下,被人包围?还是上万机械人? 她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兽人们!“她站在城内工事之上,站在数千惊惶的兽兵面前。 她的声音清澈又洪亮,几乎响彻城中每个角落;她的翅膀鲜红如血,长发漆黑如墨,妖异又柔美。 而她的脸上,是决绝而悲伤的动人神色,令她白皙如玉的脸庞,在血色夕阳中,有一种打动人心的美。 ”还记得五十年前吗?“她的声音是从娇小的胸膛深处吼出来的,”曾经,我们的种族,威震大陆;曾经,我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数倍于我们的敌人,就在城外。我们也许活不了。可是……“她深蓝双眼仿佛有火焰再燃烧,竟是比阳光还要璀璨的光芒,”我们为兽族的荣誉而死,为保护人类而死。兽族的纪念碑,将镌刻我们的名字;连人类帝都,也会树立我们的纪念碑!“ 众兽寂静无声。 而众兽身后,原本惊慌的城中人类百姓,也寂静无声。 她忽然笑了,笑得温柔又嚣张:”我以半兽之名起誓,会令机械人知道,我许暮朝擅长的,不光是背后捅一刀!“ 众兽哈哈大笑,原先的紧张气氛消除大半,剩下的,竟然是殊死一战的豁达豪情。 ”我以兽族之名起誓,也会令机械人知道,我们兽族,曾经其他种族眼中,卑贱而衰败的种族,永不屈服、永不消亡!“ 永不屈服,永不消亡! 数千兽兵敛了笑容,在片刻的肃静后,他们爆发出最强烈的嘶吼。那嘶吼如此惊心动魄,令城中的人类百姓也禁不住流下热泪,为之热血沸腾。 那是数十年来,被视为大陆最低等种族的生命,为微薄的尊严而爆发的怒吼;那是血肉之躯面临实力远超自己的钢铁大军时,以生命为代价向整个大陆发出的宣言—— ”永不屈服!永不消亡!“ 这晚,许暮朝部被忽然调转方向的机械人中路大军,围困康都。慕达率领的兽族主力与机械军东南分队主力缠斗,□乏术。 人类总指挥部得到此消息时,很快做出回应——援兵康都。 而当人类援兵离康都还有三小时路程时,机械人大军,已经以炮火,夷平了半个康都城。一万机械人步兵,正面包围了许暮朝的三千残兵。 ”来不及了。“人类援军指挥官向总指挥部报道,”元帅,三小时足以让机械人将康都夷为平地。“ ”救!“总指挥部的命令很简单,”如果兽族战死——不惜一切代价,围歼敌军!“ 数百公里外,机械人大军总指挥部,明泓露出淡淡的微笑。 放弃一个城市,于大陆战局,何足挂齿? 许暮朝,这回,看你怎么逃? 当人类领地的反侵略战争,牵动各方统治者的心。丧尸东部靠近边境,机械人租借领地,改造人的生产,正如火如荼的进行。 明凌身为机械人中的佼佼者,看起来与普通人类并无两样,总穿着一身朴素半旧的青衣,白皙的皮肤、清秀面容,斯文安静。只有一双赤红双眼,是全身上下唯一的暖色。 他的战斗力一般,却是最聪明的机械人之一,计算能力甚至超过明鸿。如今,就由他负责改造人芯片的研发、改进。 今夜,他照例下到工厂,检查改造人生产情况,寻求芯片的BUG以升级优化。 他来到其中一间地下工厂,从战场俘虏的最优秀的人类,会被送到这里。傍晚时分,车间里灯火通明。低等战斗机械人带他走到最新一批俘虏面前。 那是十名强壮高大的士兵,无力的躺在生产线上,惊恐的盯着明凌。 ”长官,他们的血压数据不太正常。“低等战斗机械人请示,”是否放弃改造?“ 明凌看着仪器上他们比正常值低一半还多的血压值,其他数值却显示很健康,蹙眉:”带到我的工作室去。“ 再进入基地之初,所有人类士兵都被统一实施”清洁“——注射麻醉剂、缴械、清洗身体。所以当明凌将十名异常士兵带入自己的工作室时,并没有做任何防备措施。 士兵们软趴趴的伏在实验台上,明凌操纵超级计算机,将刚刚优化过的改造人控制程序,写入芯片。然后拿着十片芯片,走近他们。 其中一个士兵,看起来格外不同。高大体格上,面容十分秀气,即使穿着军装,仍不掩其斯文书卷的气息。 就从他开始好了。 明凌摁下实验台控制键,看着几只黑色机械手臂,从不同方向,钳住士兵的躯体四肢。用于切割躯体轮廓以与机甲相连的机械刀,慢慢逼近。 每当这个时候,明凌的思绪都有刹那的恍惚。每一个改造人的诞生,都是他存在的价值,都是他为明将军、为基本原则作出的贡献。 他们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明凌看向实验台上的躯体。 一只结实的手臂,不知何时,牢牢抓住企图钳住他头部的机械手。血肉五指,竟令开足马力的机械手动弹不得。 明凌抬头,看到实验台上的士兵,睁开了双眼。纯黑的眼珠,瞬间被浸骨的绿色填满;白皙的脸庞,扭动生长出蝶形深黑暗纹。 ”你们不是人类?“明凌很不解。 下一秒,那人从实验台上一跃而起,而其他伪装成人类的士兵,也精神奕奕的跳起来。明凌被他们捆成粽子,扔在角落里。 ”那是加密控制程序,你们无法破解。“明凌看到他们走到自己时若珍宝的计算机前,忍不住蹙眉开口。 那个斯文的士兵转头看他一眼,碧绿的目光冰冷而鄙视:”你以为只有机械人,懂得计算机?“ 几个小时后,那士兵小心翼翼的将一张芯片揣入怀中。又拿起另一张刚刚写好的芯片,走向明凌:”来,试试我写的芯片。“ 其他士兵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战神不死 深秋的雨水,如流水倾泻,淋在深山中的军事基地,肃杀洗练。基地深处,深绿色别墅小楼,柔和淡雅、僻静无声。 顾澈负手站在滴水的灰色屋檐下,望着满山雨雾蒙蒙,忽然对身旁侍官道:”我有多久……没上过战场?“ 侍官头也不抬:”自从大人出任元帅,已有六年零十个月。“ 顾澈的眉眼清澈过檐下雨水,他缓缓低头,看着深蓝色军装衣袖中,自己的双手,仿佛自言自语:”外界说,我与丧尸王,战力并列大陆第一?“ 侍官:”是。“ ”从未交手,如何并列?“顾澈道,”若跟他动手,倒也不错。“ 侍官笑道:”那定是惊天动地的一战。“ 见顾澈不再言语,侍官转而又道,”大人,许暮朝上校今早已经回到基地。是否要召见她?“ 顾澈眉目不变:”今早?“ 侍官望了眼墙上已过午后的时钟,道:”是……听说受了伤,而且累极了,一回来便睡下了。所以才没来向大人复命吧。要不要属下……“ 顾澈静了片刻,道:”睡够再来。“ 午后,按照作战部建议,召开康都战役的总结会议。 统帅西路大军、负责援兵康都的崔司令,无疑是本次会议的主角和英雄之一。 身为顾元帅得力干将,四十二岁的崔司令,家世显赫、用兵精悍稳重,在军中威望极高,关维凌等人在他面前都是小辈。去年,更是他在对丧尸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 不过他为人自负,更瞧不起兽族。虽对顾澈的命令无条件执行,但对着兽族,依然会忍不住露出鄙夷神色。 而今天,一向高傲严肃的崔司令踏入会议室时,看到同为司令的慕达时,却破天荒的朝他客套的微笑,令慕达都有些诧异。 元帅嘉奖了崔司令、慕达司令、许暮朝等将。而崔司令率援军,包围康都的机械大军,歼灭上万,并逼得敌人后撤百里,无疑立下首功。 然而当元帅格外嘉许他时,他却咳嗽两声,道:”元帅大人,我有不同意见。“ 顾元帅静静看着他。 ”此役首功,当推两人,而不是我。“他神色凝重。众人好奇的等着。 ”第一自然是元帅大人。“他微笑,”机械人用兵一向谨慎。这次却像疯了一样往康都钻,我部才得以对其形成包围。属下想,必然是元帅大人用了什么计谋,吸引机械人到来。崔某只是拜大人所赐,捡了便宜。“ 顾澈眉目不动,谢敏鸿看顾澈神色,笑了:”崔司令还老说自己不会说话。“众将闻言也笑了,不过崔司令说的,的确也让众将疑惑。只是看元帅大人似乎不打算解释。 ”第二位是谁?“有人问道。众人理所当然以为是慕达了。 崔司令微微一顿,这位世袭的高傲冷漠的军人,面上竟露出些许动容神色。 ”第二,是上校许暮朝。“他从口袋中掏出微缩晶片,一字一句道,”我部之所以能重创敌军,是因为许暮朝部牵制敌军上万人达五小时之久。各位可以想象,战况之激烈艰难。“ ”这是我军抵达康都城外时,以高倍激光望远镜,拍下的一段画面。“他看向顾澈,”虽然只有十几分钟,如果诸位不介意,我想大家一起看看。“ 顾澈微微点头,谢敏鸿接过晶片,插入悬浮三维液晶显示屏中。 崔司令语气一顿:”从军二十余年,能让我尊敬的人很少……从她,一个兽族女人身上,我看到了久违的军魂。“ 众人纷纷色变。从来还没有人,能得到崔司令如此高的赞誉。究竟是怎样的画面,令这个自负的军人,也为之震撼? 远程摄像头下的天空,呈现一种朦胧的灰。触目只见青灰色如潮水,茫茫一片。定睛一看,才分辨出,那是机械人的大军,铺天盖地、密密集结。 镜头骤然拉伸,越过重重机械人的头顶,却在青灰色中,发现一团醒目的湖蓝色。 湖蓝色,人类军装的颜色。兽族归顺后,改黑为蓝,视为联军。这是兽人最后的主力,约莫数百人,被数不清的机械人,围在正中。 即使明知这场战斗发生在几天前,但敌我兵力如此悬殊,还是令在场诸将捏一把冷汗。 这对机械人,是一场歼灭战;对兽人,是一场消耗战。因为机械人已经像铁桶一样,将兽人团团围住。短兵相接处,一层层机械人倒下、一层层兽人阵亡。 仔细一看,沉默无情的机械人,根本不会在乎人员的消耗,只是一次又一次,补充上新的力量——明显的,他们旨在活捉包围圈中的什么人,否则一个炸弹过来,就能摧毁兽人大半; 而勇猛的兽族——巨型兽、半兽人、变异白虎,个个面目狰狞。然而当镜头掠过他们的脸,明显看到,他们脸上的疲倦绝望之色。 是啊,在机械大军车轮战之下,哪一支部队,能够保持坚强意志,无休止的支撑下去呢?看着画面上的时间,他们在没有一个援兵的情况下,已经支撑了三个小时了! 任何有经验的军官,都能看出,这支兽军已是强弩之末。他们的身体已经透支,而精神,似乎也呈现哀伤的颓败之色。 这样的兵力悬殊,这样的身心状态,他们应当必输无疑了。可是,崔司令的援军,在两小时后,才突破重围抵达城中。他们是如何撑过剩下的两小时? 很快有了答案。 许暮朝的身影,在这战局中,是极为醒目的。 以她为中心,无数机械人在集结;而她纤细的身影,却如鬼魅般穿行无阻。如果说外围的机械人,像切割机一样,打倒一个又一个兽人;那么许暮朝所在之处,就像漩涡的中心,泯灭一切水流;就像高速绞肉机,她的身旁,倒下一个又一个机械人。 然而即使她个人战斗力无敌,又如何扭转颓势? 拍摄视频的人,从望远镜中望过去,或许也被许暮朝所吸引,将焦距骤然拉近。于是画面中,倏然闪过她清晰的容颜神色。 这容颜,令在场所有人,心中一震。 或许是长发太黑、鲜血太红,衬得她的脸,透着异样的苍白;而半兽妖美纤细的长相,此时却透着肃杀冰冷。变异后的蓝眸写满残酷的刚强,只消望上一眼,竟令人心惊胆颤。 就在这一瞬,冰蓝的双眸骤然瞪大,绝望一闪而过,注视着远方某处。 是什么,能让她在此时分心? 在场众将也疑惑了,镜头也在这时,循着她的目光方向望去。 ”啊!“有将领惊呼出声。 兽人完了——当看到画面上的一幕,几乎所有人都冒出这个念头。 一支纯黑的、数不清数目的机械人,踏着整齐的步伐,朝兽人们袭来!虽然没有巨型机甲的庞大有力,可这一支纯黑颜色,却偏偏让人觉得,更沉默,更强大! 这是机械人的战机——察觉到兽人气势已弱,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 而当一个黑色机械人,轻而易举的徒手击倒一只筋疲力尽的巨型兽时,整个战场的气氛,似乎都凝固了一秒钟。 更多的黑色机械人加入战团,更多的兽人被他们手刃,镜头掠过之处,处处可见机械人冷漠的表情,和兽人们脸上空洞疲倦的神色。 兽人的意志已经被瓦解!数小时的坚持,或许就会在几分钟内,摧枯拉朽般瓦解。 又有五只最凶猛的巨型兽,被二十名黑色机械人,团团围住。 ”嘭——“一头巨兽哀嚎着倒下,血流如注的死去。其他巨兽发出更加粗重的嘶吼,机械人却安静而精密的,仿佛狩猎般,对其他巨兽实施下一轮的围攻。他们的动静太大,以至战场上其他所有兽人,都忍不住望向这个方向。 而此时会议室中的人类众将,也为巨兽们捏一把冷汗。 就在此时! 红蓝色的身影,仿佛惊人的闪电,骤然划破巨兽与机械人的战团!待众人看清之时,只见全身仿佛在血中浸泡过的许暮朝,一脸森然立在一只巨型兽的背上。 然而恐怖的不仅仅是她的神态。 她满是鲜血的巨爪,各提着一只黑色机械头颅,下方挂着断裂的血肉和金属丝线。芯片不死机械不死的头颅上,双眼红光还在闪耀。而她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再生,巨爪骤然合拢,坚硬的金属头颅在她掌中竟如同豆腐般绵软,瞬间碎成粉末。 五名机械人,立刻将她和巨兽围住。机械手插入兽足,令兽爆发出凄厉的哀鸣。机械人们沿着兽的身体攀爬,瞬间接近了她。 她必然已经精疲力竭,所以在场的大多数人类高手,可以看清她的动作。然而没人想到,尽管反应速度已减慢许多,她却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战斗力。 她不躲不闪,迎着一名机械人的拳头过去。当机械人击中她的胸膛,她的身影竟无丝毫停滞,仿佛刚刚遭受重拳的根本不是她。 而下一秒钟,站在后面的一名机械人的枪,已被她错手夺过,一枪点射机械人眉心。另一只巨爪,一把扭断另一个机械人的脖子——机械人的身体仿佛高速旋转的陀螺,重重摔了出去,砰然落地。 ”好!“有人忍不住喊道。 其他三名机械人毫无停滞的猛扑向她,一人抓住她持枪的手,另一人一拳击向她腹部,另一人被后背持刀刺向她的翅膀! 完了! 在场无数人在心里惊呼! 她的手臂像是有独立的生命,不顾机械人的强力钳制,血肉模糊的直插而上,击穿机械人的头颅;与此同时,巨大翅膀猛然扇动,躲过身后人的袭击,同时将另一名机械人打倒在地! 还没等第三名机械人反应,她还挂着一个机械人头颅的手臂,猛然回身,一肘重重击在机械人头部!机械人的尸首瞬间分离! 她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又如风驰电掣般有力。而她独立于巨兽头顶,目光傲然环顾一周,不管锋利巨爪还是厚重翅膀,都已鲜血淋漓、森森白骨——生死争夺的激烈战场,竟然为之一静。 已激战数小时的她,弹尽粮绝的她,筋疲力尽的她,谁都以为她躲不过黑机械人的追捕,她却这样徒手干掉了他们! 战场上的兽人们,忽然像疯了一样。 每一个,都张大嘴在嘶吼什么;金黄的、灰绿的、赤黑的兽眸,一扫之前的麻木疲倦,闪烁着疯狂的火焰! 弹尽粮绝,没有关系!血肉之躯,没有关系!他们就像被打了强心针,变得更快、更强! 整个战场气氛忽然扭转。明明是实力悬殊,明明是强弩之末,却在这时,打出了势均力敌的气势——甚至有兽人,对一些机械人实行了反包围…… ”我赶到时,三千只剩三百。“崔司令慢慢道,”已经打疯了,差点连我的部队也要打。而他们口中喊的是相同的三个字—— 许暮朝!“ 会议结束时,所有与会者的心情,都有些莫名的激动和悲痛。甚至有军官说,要去向许暮朝请罪,为自己曾经对兽族的轻视而道歉。只是听说她一早回到营地还未醒过,只好作罢。 关维凌与谢敏鸿看完视频,也有些动容。两人跟在元帅身后约莫十米,回元帅指挥室。谢敏鸿见关维凌一脸凝重,笑道:”担心她?“ 以往他这种打趣,关维凌都只会给他皱眉的严肃反应。今天却没有反驳,静静道:”如果阿厉看到今天的视频,大概会心疼吧。“ 谢敏鸿微微一愣,看一眼不远处的元帅,又看看关维凌,瞪了他一眼。 关维凌明白谢敏鸿的眼神,这么近的距离,元帅根本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早就说好,不提阿厉。 然后,一向忠诚于元帅、耿直木讷的关维凌,盯着前方那个略显清瘦的挺拔身影,慢慢说道:”你说,是因为用许暮朝做饵,才成功引来机械人大军进入我军包围圈吗?“ ”不,你说的不对。“谢敏鸿坚定道,他想起战前与元帅的对话,心中竟没来由有些堵,轻声道,”元帅对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进入指挥室的元帅大人却恍若未闻,雪白手套握在银白金属门把手上,军帽黑发下,英俊清透的侧脸,冰冷得没有一丝表情。 孤独元帅 许暮朝醒来时,山雨欲来风满楼。窗外天色阴沉一片,还未至傍晚,已是昏暗一片。 还是她之前在的房间,但明显被人安置过。她发现自己穿着灰白的病号服,手上插了至少五根管子在输液,而床边几个精巧的仪器正在监视她的各项生理数据。 床头小柜上,一碗稀粥腾腾的冒着热气。她头晕脑胀的坐起来,蹙眉,拔掉手上的管子,端起粥,呼哧呼哧的一口气喝光,还觉得腹中饥饿难耐。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喊人,已有三个人步伐匆匆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医官,两名侍女。 医官看到她的模样,露出欣喜神色:”许上校,太好了,醒了就好。“ ”我睡了多久?“ ”三天。您怎么把输液管都拔了?“医官蹙眉,”您还在发烧啊!“ ”小事。“许暮朝接过侍女的食物,狼吞虎咽。 居然睡了三天?难怪这么饿。这大概是她受伤最重的一次了。现在全身还是疼痛无力。 ”队长!你醒啦!“一个激动的声音伴随沉重仓促的脚步声。 许暮朝抬头,便看到赤着上身缠着绷带的大武,兴奋的一瘸一拐的走进房间。对了,他也受了伤。 大武围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没什么重点。显然许暮朝一睡不起,让兽人们都慌了神。毕竟她曾是兽族近乎不败的战神。这时看她醒来,连大武也有些口拙了。 ”停!“许暮朝蹙眉,打断大武的唧唧歪歪,”还剩多少人?“ 大武的声音嘎然而止。 ”五千二百六十七还剩三百二十一。“他担忧的看着许暮朝,”我带去的第五大队一千人,还剩五十不到。“ 许暮朝看了看窗外昏暗如黑夜般的天色。云层中光影闪动,道道白光呼啸而过。雷声轰鸣传来,却始终没有掉下一滴雨水。 ”大人……你别伤心,好好养伤。“大武担忧的盯着她。 ”滚蛋。 一旁的医官也开口:“你走吧。上校需要休息。 大武讪讪的往门口走了进步,又转过身。许暮朝有些不耐烦的盯着他,他欲言又止了几番,才斟酌开口:”大人,回营那天,你跟个没事人一样,倒头就睡。如果不是这个大夫主动给您检查,才发现您受的伤比谁都重,差点……我们才知道您不是睡,是昏迷不醒……您活着,对我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别为死去的兽崽子伤心,他们跟着您战死,死得其所。真的 许暮朝沉默片刻,才道:“知道了。 大武忧郁的离开了。许暮朝看一眼年轻的医官:”谢谢你。 医官摇头:“您不用谢我。我们只是遵照元帅的命令。 许暮朝没出声。医官看了看她的脸色,又道:”刚刚您醒来,我们已经通知了侍官队。元帅原本有命令,您醒了就去复命。不过您烧没退…… “我现在就去。”许暮朝一下子站起来,晃了几下才站稳。侍女连忙过来搀扶,却被她轻轻推开。 已是初冬时分,所以连雨水也显得那么干涸。雷电过去半天,也只是飘落几颗雨星。但今天必定有一场大雨,因为天色一直沉重压抑。 许暮朝坐在元帅书房的沙发上,只觉得空无一人的房间,透着丝丝入骨的寒冷。 她到了,却被告知元帅去前线视察,已在回来的路上。她只得在这里等候。 身上的热气却越来越重,头也更加昏沉,心情也烦闷起来。这是她成为半兽后,第一次虚弱到发烧。她深感自己这个状态见顾澈不太好,可当她想要站起时,却发现自己连走动都乏力。 她复又在沙发坐下,打算歇息一会儿再离开。 临近傍晚,天色更加阴黑。雷声像是有人拿着重锤,一下下锤在战地的天空。风声骤停,只听轰然一声,大雨像是瓢泼般,瞬间笼罩整个天空,狠狠倾泻下来。 许暮朝是从梦中哭醒的。 很奇怪的,战场上的她,从来坚强如铁;可这一回,在梦中,再次见到兽人们一个个在自己身边倒下,却令她难过得无以复加,只觉得五脏肺腑,处处都是酸涩的剧痛。 因为伤亡,实在太大。 她睁眼看了看周围,书房中依然静悄悄的昏暗一片。她松了口气,抬手抹去满脸泪水。感觉到小憩过后,体力有些恢复。 顾澈还没回来? “靠!”她忍不住哽咽着骂了句。 “醒了?”低沉如水的声音,于轰鸣的雷雨声中,清清楚楚的传来,透着丝丝凉意。 许暮朝一下子坐直,身上覆盖的衣物轻轻滑落。她抬头,这才看到靠近阳台的躺椅上,颀长沉静的挺拔身影。他一动不动,仿佛与周遭的阴暗融为一体。 她暗吸一口气站起来,朝他的方向:“元帅,属下来复命。 ”嗯。“他的声音淡淡的。 雨声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暗,几乎令许暮朝看不清他的容颜。头痛的感觉逐渐加重,她觉得手脚都热得像火。可他安静坐在那里的身影,却令她有些心烦意乱。 很想,很不受控的,很冲动的,想要搅乱他的安静沉稳,搅乱他的天下太平。 ”这次你的队伍很好。“他说,”嘉奖令已拟好,过几天就会颁布。 她只觉得呼出的气都烫:“几乎全体阵亡,这样的队伍,对元帅来说,当然是好的。” 她忽然觉得很爽。一直在顾澈面前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现在这样说话,其实很爽。 两人一时都静下来。大概还没人这样呛过顾元帅吧?许暮朝恍恍惚惚的想,四千七啊!四千七活鲜鲜的兽族兄弟啊! “你是为这个而哭?”他忽然问道,出乎她的预料。 “是。”她喘着气道,“我没有元帅大气,万人生死不痛不痒。我舍不得他们死。只是下一次,元帅如果要拿我许暮朝做饵,直说就是,暮朝一定照做。但就别再拉上我的兄弟们陪葬了。” 一个响雷轰鸣而过,雨声更加剧烈清晰。仿佛立志要将整个大地浇透。 许暮朝终于说出大不敬的心里话,只觉得满腔窝囊气一泻而光。可她竟然一点也不后悔。或许因为放松,一阵晕眩猛烈袭来,全身都是一软。 她迷迷糊糊想要倒在沙发上。 一阵轻不可触的微风,敏捷的身影一晃而过。 腰间一紧,许暮朝恍惚抬头,却只见衬衣笔挺的肩膀,和昏黑之中,元帅依稀俊朗的脸部轮廓。 也许是因为坐在窗口,他身上气息格外清冷,与她无处不在的滚烫,形成鲜明对比。这凉意顿时令许暮朝清醒不少,用力睁开眼,却见他两道冰冷得仿佛毫无温度的视线,分明透过满屋阴暗,锁定在她脸上。 “你认为……我拿你做饵?”他的声音又缓又重。 他的声音就在头顶,隔得太近。声音低沉好听,语气冰冷无情。 许暮朝没吭声,她心中烦躁的很,她知道不应该与元帅对抗,但是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许暮朝不是傻子。昏迷时,就听到有人在说元帅大人英明,施了妙计引得几万机械大军进入包围圈!前后一串想,竟然如此! “不用你扶。”她有些不耐烦,伸手用力推向他的胸口。却不知道这一推在他眼中多么无力。 “许暮朝!”他扣在她腰间的手更重,而另一只手,精准有力的掐住她的脖子。 她的下巴就在他掌中,她条件反射要挣扎,却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光线很暗,她却偏偏看清,乌黑长睫之下,他那完美无瑕的双眸,透着彻骨的寒意。 “放开我!”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危险的人,令即使虚弱的她,也下意识躲避。 “你说得对,顾澈杀人一向不计其数。万人生死不过一念间。”他清淡的声音透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只是欺瞒属下赴死这种事,怕脏了我的手。” “……”许暮朝怔了怔。 虽然头晕,但真假一听就清楚。他原来无心? 只是传言中顾元帅永远冷漠城府臣服。若是以她为饵吸引机械大军,这样的事,应该是一个上位者做得出的吧? 可他原来完全不屑。原来她忘了,他还是个极端骄傲的人。 “还是你们……”他的声音终于有一丝怒意,“认为顾澈靠实力,无法战胜机械人?那堆钢铁机器?” 许暮朝下巴被他捏得丝丝生疼,猛的一个激灵,混沌的认识到自己的现状—— 她可能误会冤枉了顾澈。 而顾澈……有点生气了。 原本的冲动愤怒悲壮各种心情……忽然消散。 自己刚刚在干吗? 由于发烧导致大脑实在迟缓,许暮朝瞪大眼看了他半天,硬是没憋出一句像样的圆场的话来。 他的手骤然一松一放,她已安稳的坐在沙发上。他的身影骤然远离。 “叫医官来。”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却带着十足的威慑,“三天了,还在发烧?医官怎么当的?” 过了一会儿,那女医官委屈的声音隐隐约约:“大人,她差点重伤不治,发烧属于正常……” 许暮朝头越来越晕,虽然她听力过人,后面也听不太清了。她深吸口气,手撑沙发想要站起来,却触到刚刚从身上滑落的衣物。 她眯着眼看过去,沙发上光线很暗,只见暗色的军装上,往日光芒万丈不可直视的金鹰元帅徽章,此时也蒙上一层阴冷的光亮,令人心神一震。 顾氏小白 当许暮朝打定主意要讨好一个人时,颇有些无所不用其极的流氓风范。 一百年前,她是普通学生,不需要刻意讨好任何人;刚到兽族领地时,她第一晚就打倒了第五大队的众兽,所以只有众兽向她献殷勤的份儿;之后,对图雷统领,由于看到他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她索性只做做面子工作,要刻意讨好,没门儿! 对令人恨得牙痒的单纯机械人明泓,她的欺骗比讨好多。 然而今日的许暮朝,已不是百年前单纯女孩。差点死过几回的人,很明白能屈能伸的重要性。何况之前是她误会了顾澈。 那天之后,她三次求见顾澈,都被侍官推了说元帅很忙。她就觉得很有向顾澈示好的必要了。 她又躺了足足七天,才基本恢复战斗力。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缘何时变得这么好,竟有不少人类高级军官,回到指挥部时,来探望她。 大武哼哼唧唧一语道破天机:“队长的视频已经在整个军中,不,整个帝都疯传。现在你是公认的兽族女战神,军中楷模,军魂。托您的福,我们兽人现在走到哪里,人类都要让三分了! 许暮朝这才露出几天来第一个笑容。如果一支队伍的牺牲,能够改变整个种族的形象,倒也算对那四千兄弟,有点补偿了。 崔司令也来探望了许暮朝。生性严肃威严的司令,并不擅长与年轻女半兽打交道。只是委婉表示身为同僚,十分高兴;嘱咐她好好养伤。 当谈及他的大军驰援许暮朝部时,崔司令的语气就有点语重心长了。 ”许上校,元帅对你部、对兽族,也算尽心了。我们做属下的,应当更加竭尽全力回报。 “……司令的话,我不懂。 ”我部花了一星期,才完成对机械人北路三万大军的布置。为了救你兽族三千残军,我部放弃包围,来和机械人中路大军硬碰硬。虽然胜了,伤亡大很多。当然,你部是战斗英雄,对鼓舞军心,帮助很大。必须救!但这也是元帅仁义啊! “……仁……义?不对,崔司令!作战会议上,你不是说这都是顾元帅英明计谋吗? ”……许上校,我们人类有句话,花花轿子人人抬。 “…… 过了两天,元帅的嘉奖令下来了。兽族幸存军人,全部官升一级。慕达司令从少将晋升中将;许暮朝晋升少将。而兽族的确如大武所说,赢得人类军的尊重。双方协同作战更加和谐。 前方战场依然焦灼。兽族在许暮朝部激励后,变得就像天生不怕改造军,异常勇猛过人。几次交锋,改造军竟被打得节节败退。人类军也不再畏手畏脚。 虽然大局上,双方依然势均力敌。但人类兽族联军颓势已改,各军团司令摩拳擦掌,期待进一步的胜利。 许暮朝因为伤势未愈,一直被留在指挥部。所以才有空暇,认真思考如何讨好顶头上司。 天气晴朗而寒冷,元帅起居室边上的小屋子,年轻侍官的脸庞,似笑非笑。 ”许少将,您想了解元帅的情况? 许暮朝嘿嘿一笑:“身为下属,以前对元帅关心太少。 ”身为侍从,第一要务是照顾好元帅;第二便是绝对的保密。这个要求会令我为难。 “我只想了解些无关紧要的资料。 ”譬如? “元帅的爱好? ”战争,武器。“不需要任何考虑,也无需保密。 ”……的确,这个很明显。最喜欢的颜色? “无。 ”最喜欢的衣服? “无。 ”最喜欢的食物。 “无。 ”……好吧,元帅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或男人?“ 侍官轻飘飘看她一眼:”少将,这个问题逾越了。“ 十分钟的对话,却找不到任何突破点。饶是许暮朝一心讨好,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些失望的向侍官告辞,走出几步,却被侍官叫住。 ”如果真要有什么……“侍官目光变得幽深,”我记得元帅年少时,曾将一只流浪狗拾回家。不过被老元帅发现后,立刻销毁了。“ ”销毁?为什么?“ ”少将,这个问题逾越了。“ ”好吧……不过,侍官,一只狗有什么可逾越的?“ ”少将,你又逾越了。“ 离开侍官队,许暮朝觉得有些好笑。无论如何,她不能跟可爱的小狗与冷面顾元帅联系在一起。只是谁知道呢,瞧侍官一脸”不可逾越“的神色,搞不好这小动物,反而更招冷血的家伙喜欢? 第二天。 望着怀中小小一团白色活物,许暮朝觉得,将这只小狗送到顾元帅的房间,才是”不可逾越“的任务。 虽然侍官点拨了许暮朝,但要他们替元帅收下,那是不可能的!元帅身旁,怎么可能让这种带细菌的动物接近? 直接送给顾澈?可她最近都见不到他。而且以他的性格,当面送他,或许会拒绝吧。 于是现在,她小幅度扇动翅膀,悄无声息的腾空,避过一切警卫和辐射防线,接近元帅的书房窗口。 房间里静悄悄冷冰冰,一如他本人。许暮朝将小狗用链子拴在书桌桌腿上。小东西很淡定的趴在地上,黑亮的双眼静静望着许暮朝,到了新环境,哼都不哼一声。 许暮朝很满意。前几天在兽兵送来的一堆狗仔中,她专门挑了这只看起来最淡定安静的,这样感觉跟顾澈比较搭。 ”小白。“她轻声说,”祝你好运。你的主人很强大,你会幸福的。“ 像是听懂她的话,小狗轻轻哼了两声。 她发觉自己还真有点喜欢,有点舍不得这个小玩意儿。爱怜的摸摸它毛茸茸的头,它坦然受之。 然后,许暮朝看到,它站起来,抬起一只后腿,对准元帅的书桌腿…… 噢……望着小小一滩湿漉漉,还有小白无辜的眼神,许暮朝忽然怀疑,这份礼物,顾澈真的会喜欢吗? 这时,她分明听到门外传来隐约脚步声。 她立刻跳出了窗户。 五分钟后。 值勤侍官沉默站在元帅面前。 ”这是什么?“元帅蹙眉看着很无赖得趴在地上打呼噜的小东西,”谁允许放进来的?“ ”侍官队没替您接受过。“侍官有些吃不准元帅的表情,”应该是有人送进来的。“ 纵观整个基地,能够在不惊动警卫的情况下,送一只狗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立刻叫许暮朝来见我。“ 五分钟后。 许暮朝看一眼与元帅同样严肃,趴在地上安静看着自己的小东西,认真回答:”大人,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小白。“ 顾澈看一眼许暮朝,又看一眼许暮朝。默了片刻,才道:”你从哪里看出,我需要一只狗?“ 许暮朝看着他的神色,声音还是很镇定:”我听说,您小时候捡过一只流浪狗,却被父亲……所以以为,您应该会喜欢它吧?“ 噢,该死的侍官,他这表情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喜欢小动物。 顾澈沉默片刻:”是阿厉喜欢。后来父亲命人杀了那狗,他还伤心很久。“ 许暮朝也静了一瞬,眼眶有点湿润:”他一直都很善良。“ 两人同时望向地上的小东西。 ”留下吧。“他淡淡道,”他一直想要。“ 许暮朝有些感动的道,”好。“ ”你来照顾。“语气不带丝毫商量。 ”啊?“许暮朝头大,”我没养过!“而且,你有好几个侍官,让他们养不是更好吗? 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他直接道:”我的侍官,不会去伺候一只狗。“看了她一眼,”不愿意就杀掉。“ ”……好吧,我来。“许暮朝本就为讨好他而来,只能答应。 顾澈转身离开,许暮朝蹲下,摸摸小东西的头,故意道:”小白,以后我来照顾你。今后,你就叫顾小白了。“ 顾澈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离开书房。 三天后,许暮朝对于小白,已是又爱又恨。 身为礼物,它的作用已经达到,甚至超越。虽然将它的日常起居交给侍女去做,但每天许暮朝还是得去照顾它一小会儿。它的小窝修在顾澈套房的最外一间,每天,许暮朝倒是跟顾澈随便聊上几句。两人又恢复了她刚任参谋时的关系,淡淡的相处。 郁闷的是小白很快熟悉了周围环境,虽然大多数时候继续淡定,但也有些时候撒泼欢腾,满屋子跑,甚至又一次,不要命的咬住顾澈裤腿。 顾澈当时只是淡淡看它一眼,习惯性的下令:”离开。“ 可是正在磨牙期,抓住什么就疯咬一通的小白,怎么会离开,小口在顾澈的裤腿皮鞋咬得更带劲了,口水甚至湿了一小片。 眼看着顾澈蹙了眉,许暮朝叹了口气,只得走过去蹲下。一手抓住顾澈裤腿,一手轻抓小白的头,分开。 ”小白,你不可以咬他。“她拍拍它的头,”来,老妈带你去散步。“她将它抱在怀里,却见顾澈目光还盯着她怀里的小白。 ”大人,它是无心的。 顾澈看她一眼,站了起来:“走吧。 ”…… 与元帅大人在指挥基地散步,无疑是极有难度的事。许暮朝专门往基地外围人流较少的地方走,但一路还是有不少哨兵。尽管有人还不认识元帅,但凭元帅如传闻中强大的气质和绝世美貌,还是令士兵们激动万分。 不过元帅此人,一如既往的冷漠。即使是散步这种休闲活动,他一路几乎一言不发,只是负手安静走在许暮朝身侧。许暮朝话也不多,倒是小白出了门,又欢腾起来,许暮朝只得一路跟着伺候。元帅自然淡淡在一旁看着。 在打包了小白拉在地上的一泡屎后,许暮朝忍不住“靠”了一句:“我兽族第一战斗力飞行半兽,居然为你这只小白跑前跑后做牛做马。你真是天下第一狗! 一直沉默的顾澈,忽然站定,低头看了看小白,慢慢道:”因为它姓顾。 许暮朝反应了一秒钟,才转身,只看到顾澈负手走开的挺拔背影。顾家人真是……连个军装背影,都如此卓尔不群。 不过……他刚才是在开玩笑?还是他认真说的?要她任劳任怨伺候顾白? 她还真不确定。 只是虽然寥寥几次散步,却足以令所有人侧目了。别的不必说,连慕达回指挥部汇报时,都斟酌道:“暮朝,听说你与顾元帅,相处得不错? ”……其实我跟他的狗,相处得不错。 “别开玩笑。听说还没女人跟元帅这么亲近。”慕达神色复杂,“元帅对你,应该是不同的吧。 许暮朝微微一怔。是吗?或许他只是习惯,有她这个随从?她的角色还是比较像随从好不好。 ”你呢?“慕达问,”你对元帅有情吗? 许暮朝沉默片刻才道:“他那样的人,喜欢他是需要勇气的。我想我可能天生比较怕死。” 慕达看着她:“我也不赞同你喜欢元帅,他太……不过如果你真中意,就别说什么勇气怕死的狗屁话! 许暮朝有些诧异的望着他。 ”轰轰烈烈,才是我兽族本色。“慕达豪爽笑道,”你许暮朝不是个扭捏的人。 是啊,她的确从来烦躁扭捏折腾。可是轰轰烈烈?什么样的感情,称得上轰轰烈烈?没有感情经验的她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人对她说,或许有一天,他不死,她不死,他会来找她。 不知他现在怎样?如果他真的成功,来找她,她该怎么做? 脑海里又闪过顾澈清冷如水的绝美容颜,许暮朝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于是,很许氏风格的,立刻决定不想这个问题。 然而她没料到,第二天,就有人让她再次面临这个问题,而且更加直接。 第二天中午,许暮朝照例在饭后去看望顾白。刚走到小楼下,就看到数名士兵面色肃穆、气氛紧张的挺立着。他们个个面无表情,身上却透着肃杀的气息,明显个个都是人类中顶尖高手。如果他们联手,许暮朝都不能全身而退。 “许少将,元帅在接见客人,请回吧。”一名军官道。 许暮朝点头,心中疑惑。什么客人,能让顾澈如此重视? 她转身正要走,却被人叫住。 是侍官匆匆跑下来:“许少将,元帅请你也上去。” 这么机密的接见,居然也信任她?许暮朝有些惊疑。 刚踏进书房,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而醇厚:“知道她在楼下,是因为她身上有我的血。 什么!!! 许暮朝不太敢相信——自己是不是……没跟上大陆形势的变化? 第五卷:大陆沉睡 知己之交 看着沙发上、顾澈对面,沉静英朗的男子,许暮朝只迟疑了一秒钟,就收回目光,大大方方看向顾澈:”大人,找我有事?“ 顾澈表情依然疏淡:”坐。“ 那人穿着肃穆的黑色盔甲,剑眉星目却含了浅浅笑意,毫不遮掩的盯着她。 许暮朝坐下,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有没有搞错,有朝一日,她居然看到人类之王和丧尸之王,相邻而坐和平共处?他为什么来?是否伪装成人类接近顾澈?不对,顾澈应该有他的人类形态画像。 这么说,这两人居然知根知底的坐在一起? 心中一动,莫非……他们的盟约已经达成。 果然,沈墨初道:”知己之交,你我盟约,不用瞒她。“ 顾澈看一眼许暮朝,没说话。 许暮朝也笑:”大哥,你来了。“ 沈墨初静了一瞬,道:”是,我来了。“ 许暮朝没来由有些脸热。 顾澈眉目不动。 沈墨初看向顾澈:”你的人,什么时间西进?“ 许暮朝又被震了震——西进。 顾澈:”三天后。你要的人,需要一点时间召集。“ 沈墨初点头:”好。我会在边境安排人接他们。“ 许暮朝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两人既然不瞒她,她自然会知道,也不急着问。 ”汪汪——“不合时宜的小东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扑到许暮朝脚上,在她脚背亲热的扭动打滚。 许暮朝抬头看了看同样沉默的两人。好吧,大陆两大王者密谈之时,多个她还勉勉强强,多一个小白,着实太温情了些。不用顾澈开口,许暮朝自动自觉道:”我带小白出去。“ 没想到她还没弯腰,小白已经发现新大陆,欢快的冲到沈墨初脚下。 ”汪汪——“刚靠近他,小白的蹄子忽然停住,十分焦躁的刨了刨地,呜咽两声,竟然扶在原地。 ”小……白?“沈墨初低沉的声音传来。 小白闻言,竟然全身一抖,受惊般以一只月龄小狗的最高速度,疯狂的钻入许暮朝所坐沙发下,不见踪迹。 大约是,丧尸的气息,令小白惊恐吧?这个人,身上血腥味,比以前,更重了。 许暮朝走到沙发背后,趴下,果然看到小白趴在沙发腿上,瑟瑟发抖中。 ”小白,乖,出来,老妈带你去吃午饭。“她柔声逗弄。却听沈墨初的声音:”想不到顾元帅会喜欢狗?“ ”不是我喜欢。“熟悉的冷淡语气。 她抱起小白从沙发后站起,微微一怔。 冬日温和的阳光铺满大半个书房,两人沉静的容颜,比任何时间都要清晰生动。顾澈背靠梨花木长椅,深蓝色元帅军装,更显他容貌胜雪、眸如寒星。他习惯性像个中年人那样严肃坐着,俊美清澈的容颜,却自然散发迫人气势。 沈墨初就坐在他对面,墨黑军装肃杀利落,容貌英俊笑容不羁。乌黑飞扬的浓眉下,墨色眼眸隐隐有火焰在燃烧。当他抬眸时,硬朗的麦色脸庞,偶尔有杀气一闪而过。即使亲近如许暮朝,也会心神一凛。 见她站起,两人目光同时扫过来。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又分别离开。 ”你有几成把握?“顾澈问。 沈墨初沉沉一笑:”我已经等了一百年。“ ”等你的消息。如果失败,要保证我的人送回来。“顾澈淡淡道。 ”可以。“ 两人又静默片刻,沈墨初站起来:”事成之日,三十万丧尸军会从后包抄机械军。告辞。“ 顾澈点头,唤道:”侍官!“ 沈墨初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许暮朝:”让她送我。“ 从小楼走向停机坪,尽管人形的沈墨初,并不能让人认出是丧尸之王。然而英挺出色的外表,与许暮朝并肩走在一起,还是引人注目的。 ”瘦了不少。“低沉如水的声音,深黑暗沉的眼眸。 ”刚受了点伤。小意思。“许暮朝笑了,再见故人,心情变得很好。 沈墨初看着身旁女孩,她没戴军帽,长发如瀑,容貌清丽逼人;人类军严肃的军装却更衬她腰身纤细不盈一握。清澈如水的双眼,仿佛有柔和波光,晶莹剔透,期待的望着自己。 秘密潜入人类领地、会见顾元帅,以及回去后将要面临的未卜的命运,忽然变得不那么沉重起来。 ”我向顾澈借兵,对比邻星人发动全力一击。“他说。 ”借什么兵?“ ”生物病毒专家、顶尖高手。这些人,丧尸中也有。但我们的基因已经被比邻星人控制,如果出了意外,全盘皆输。有人类帮助,攻其不备。“ 许暮朝点头:”那你拿什么跟他交换?“ 沈墨初赞许的看着她:”人体改造军的芯片代码。有了这个,顾澈可以有无数种方法,击溃改造军,给机械军意外打击。“ ”太好了!“许暮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居然能把这个弄到手?“ 沈墨初猛的反手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他们现在好歹在我的地盘。“ 许暮朝条件反射就要挣脱,可怎么会是他的对手,这一挣之下,丧尸王的手劲反而更大,一把将她拽入怀中。 隔着十多米在前面领路的侍官,侧身站立,轻轻咳嗽两声。不远处的哨兵,也看了过来。可沈墨初怎么会在乎区区人类的眼光? 事实上,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人。他的大手紧紧搂住许暮朝的腰,微一用劲,她的上身就紧贴他的胸膛。 ”放开!“许暮朝脸上**辣的。可抬头看到他一双漆黑眼眸,这么静的盯着自己,忽然又说不出话来。 ”暮朝。“他冰冷的气息喷在她柔软的发梢,另一只大手,轻轻捏住她雪白的下巴。 ”不管你是否对我有意。“他忽然低头,黑色短发紧贴她的脸颊,冰凉嘴唇贴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我会来找你。“他的吻自然而然落在她的脖子上,令她全身发麻。可他不管不顾,一字一句的说道:”半兽,你属于我,属于丧尸。“ 他的话像是大锤,重重锤在她的心上。一向镇定的她,竟然有些慌乱。如果说当年被囚禁在她身旁的司令,神秘而高傲;曾经背着她飞跃山顶的丧尸王,温柔而铁血;那么此时此刻,面前的沈墨初,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势,势在必得、不容商量。 之前他的温柔,令她差点忘了,他也是个王者,他脚下的白骨,足以铺满整个大陆。 在长达十分钟的、无法拒绝的强势拥吻后,沈墨初微笑着放开气喘吁吁的许暮朝。 丧尸之王的心情变得很好,因为怀中都是她清甜的气息,尽管与自己的满身血腥味格格不入。 而她明显还是有些生气,潮红的脸上,漆黑双眸瞪得圆圆的。毕竟她并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格。 ”沈墨初,你不能这样。“许暮朝头一回对他咬牙切齿,”我还没答应你!“ 沈墨初盯着她有些被惹毛的样子,忽然爽朗的笑了:”你可以考虑。但我已经认定。事成之日,就来接你。希望我接到的,是愿意的你。“ 他在数名人类士兵目送中走近战斗机,飞机旁,数名人类状的士兵恭敬向他行礼。他略略点头,转头,目光灼灼看许暮朝一眼,弯腰钻进了飞机。 等战斗机掀起的每一粒尘土都落下,停机坪恢复清净。许暮朝绞着手叹了口气,认命的往回走。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是一只丧尸,想起来有些恐怖,又有些心酸。可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一只半兽而已。 心情纠结的走回元帅起居的小楼。她还没晕了头,自己好歹现在跟顾澈混,如今在他面前与丧尸王交往亲密,无论如何要给一个不会触怒他的解释。 刚在侍官默许下走进书房,就看到多日不见的谢敏泓正一脸喜色的站在顾澈桌前。 听到她的声音,谢敏泓转头,顾澈抬头,两人同时看向她。 在这一瞬间,他们都沉默了。 片刻后,顾澈目光回到谢敏泓身上:”将改造军代码交给信息技术部,另外,我要作战部一天内拟出最佳作战方案。“ ”是。“谢敏泓连忙转头接过,然后退出了书房。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大人,我跟丧尸王的渊源,想必您也知道一些。“她态度很自然的说,”当初我误从关维凌手中救过他。他把我当恩人。“ 顾澈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似乎有点含义。但许暮朝实在没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不过大人千万别误会,我效忠的是您。“她说完自己都觉得太马屁,可是这也是真心话,她许暮朝不会公私不分。目前兽族归顺人类,她从不背叛。 然而顾澈听到她的忠心,雪白修长的手指,只是轻轻的、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那清脆有力的声响,敲得许暮朝有点心神不宁。她不用抬头,都能想象顾澈那两道极有威慑力的冰寒目光,此刻正盯着自己。 半晌,才听到他淡淡道:”许暮朝,有权考虑的人,是我,不是你。“ 许暮朝刚走出书房时,对顾澈这句话,还没回过神来。刚走了几步,却又看到迎面匆匆走来的谢敏泓。 ”你不是要去……“她奇道。 ”已经安排下去了。我半小时后飞机回帝都。“他漂亮飞扬的眸子盯了她片刻,”许暮朝,有空送送我吗?“ 许暮朝觉得今天很奇特,她跟谢敏泓经常见面就掐,他今天却要她送。 自然是有话对她说。 刚走下楼,见四周无人,谢敏泓就忍不住开口了:”请恕我开门见山——你真的是丧尸王的情人?“ 许暮朝一震,斜他一眼:”不是。“ 谢敏泓盯着她看了两眼,见她神色坦然,他笑了笑,指着她的脖子:”不是情人,还顶着这个到处跑?这整个基地,哪个人类官兵敢动你?自然是他。“ 许暮朝一下子反应过来,摸了摸脖子,心想坏了,一定是沈墨初留下的吻痕。当时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恼羞成怒,却忘了这一茬。想到自己一路走回书房,最后还见了顾澈…… 许暮朝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谢敏泓直直盯着她,慢慢的、认真的说:”许暮朝,既然元帅留你在身边。今后这种事,不应该再发生。“ 他的话成功的让许暮朝脸上变色。她觉得有些被冒犯了。 ”我是效忠元帅没错,我绝不会背叛。但是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吧?“ 谢敏泓目光凝重:”你不喜欢元帅?丧尸王和元帅之间,你会选择谁?“ ”……你的飞机到了,好走不送。“许暮朝转身,快步离开。 谢敏鸿今天有点奇怪啊!他怎么问自己会选择谁?说得好像顾澈和沈墨初随自己挑似的。顾澈又不喜欢自己。 留自己在身边,或许真的只是当成一个好用的手下,并不是喜欢吧? 再说,那个男人会把自己喜欢的女人,送上九死一生的战场?如果不是自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康都城一役,自己早是一具冰凉尸体。 自己……喜不喜欢他呢? 想到他那俊美如天神的容颜上,永恒不变的冰冷彻骨的眼神;想起他坐在指挥室中,清冷而迫人的气势;想起那日在天际岭下,他冷笑秒杀数名机械高手的鬼魅身影…… 还有,他静静坐在书桌前,仿佛永不知疲倦的、垂眸工作的笔挺身影;他看到小白时,微微蹙起的乌黑长眉。 许暮朝有种消受不起的感觉。 她忽然明白了顾澈那句话的含义。 他的侍官一路远远跟着她和沈墨初,却原来往日低眉顺眼的侍官,也是高手,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必然也一字一句向顾澈汇报了。 所以顾澈才说,有权考虑的,是他,不是她。因为她自己早已作为筹码,交给了顾元帅。所以如果沈墨初要来接,不要以为自己可以自由决定。 许暮朝忽然觉得,不管是顾澈,还是沈墨初,在这一点上,都有点令人讨厌。 她多年来好歹也一直位高权重、自在逍遥。可偏偏意欲干涉这两个,不管是出于利益还是感情,都比她有权有势,坐拥雄兵,而且,都比她能打。 她下定决心,现在是战事为重。眼看人类和丧尸已达成联盟,胜利指日可待。将来,这两个男人,大不了一拍两散。她许暮朝打不过,还跑不过吗?谁也别想强迫她,无论身体还是感情。 比邻白骨 战斗机降落在人类边境,沈墨初秘密穿过边界线,直赴丧尸腹地。 对比邻星人设下的陷阱,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他在休息室只有短暂的十分钟调整,立刻召集属下们开会。 然而这么短暂的宝贵休息时间,他脑海中不经意浮现的,却是许暮朝的样子。 她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了吧? 沈墨初的嘴角弯起自嘲的弧度。 他也是一点点察觉到自己的改变。原来,当人的基因重夺身体的控制权时,丧尸之王的某些习惯,却已在他身上打上烙印,难以抹去。 譬如,对比邻星设下的陷阱,他觉得自己骨子里都透着残忍狠厉; 譬如,对想要的女人,势在必得。甚至不管她愿不愿意。 曾经的军人沈墨初,崇尚忠诚、正直、公平和勇气。如今的沈墨初,手握重权、杀人如麻,终究也有了几分随心所欲的**,不容任何人触怒干涉。 到底比邻星人的基因,是曾经改变了他们的人性;还只是将他们性格中的灰暗面,放大而已? 他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只是异星人啊,当丧尸之王全力一击,你们是否,还能逃脱? 丧尸腹地西部,比邻星人古堡。 ”什么?沈墨初恢复了人形?“绿发白肤俊美青年的脸,此时因为震惊而异常扭曲狰狞。 ”是的,殿下。“高大丧尸俯首帖耳,”属下也是在夜间偷偷看到的。他,恢复了人形。“ 哈金斯来回走动,惊疑不定。 ”接着说。“ ”三天前,他召集七位将军,要我们跟着他一起谋反。“他说,”他说,要做真正的丧尸王。“ ”哼哼……想做丧尸王?“哈金斯看着他,”你叫什么?“ ”刘飞。“ ”你为什么来告诉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想做下一任军团司令。“刘飞抬头,绿眸闪过渴望的光芒,”我从未想过背叛您。您的一个小病毒,就足以让沈墨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为什么要跟着他一起送死?“ 哈金斯盯着刘飞看了一阵,忽然爆发出大笑:”哈哈哈!你说的没错!你们的基因属于我,妄想背叛基因,那就等着下地狱吧!“他话锋一转:”沈墨初现在哪里?“ ”他就在司令部。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七大将军立刻将他抓捕。“ ”好,我下午就跟你去看看,究竟他为什么会恢复人形。“ 当哈金斯达成极电战车,抵达丧尸司令部时,看到眼前激烈的战况,哈金斯心中对刘飞仅剩的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 昔日简约肃穆的司令部大楼,此时已是满身灰黑的炮火痕迹。地上,丧尸尸体倒了一地,血泊蔓延。在密集的火力对攻之中,哈金斯清晰看到,十多个人形身影,固执的坚守在司令部中,亦有七八人伤亡。为首一人,模糊可见高大英挺的轮廓。虽然是人形,却令哈金斯感到有些熟悉。 那是沈墨初,他对自己说。 他笑了。一旁刘飞焦急凑上来:”殿下,他太强了,我们已经死了上百人!“ 哈金斯看着那个不屈的身影,心生怒意。他一直知道,沈墨初是最强的。在一百年前,他的战斗力就超过了普通比邻星人。这么强的丧尸担任司令,虽然为比邻星人征战大陆立下赫赫战功。可终究也是心头之患。 ”把你的人带走,一公里外!“哈金斯对刘飞道,”这种病毒比上次的杀伤力小点,不过足以让他们投降了——我要活剥了叛徒!“ 他掏出一把精致的手枪,随意对准前方战圈中一名丧尸。 三分钟后。 枪声逐渐消歇,取而代之的,是丧尸沙哑的嘶吼。满地丧尸痛苦扭动,赤绿双眼流下两行鲜血。而被丧尸包围的司令部高墙后,十多个人类倒在地上,忍受着与丧尸同样的痛苦。 哈金斯独自一人走到那堆人类中,笑容讥讽:”沈墨初,恭喜你啊,恢复人形。“ 地上,沈墨初缓缓抬头,赤黑眼眸下,两道血痕于麦色肌肤上,触目惊心。 ”殿下……属下一时糊涂……“ ”糊涂?“哈金斯慢条斯理给手枪换上子弹,”试试这个,味道更劲爆!“ 他没有开枪,持枪的手生生僵在半空。他苍白纤细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十多个人类从地上一跃而起,他们埋在地面的脸上,没有血痕。 ”大人,你没事吧?“其中一个扶起剧烈喘息的沈墨初。 ”没事。“沈墨初艰难站起来,盯着被人类士兵挟持满脸通红的哈金斯,”殿下,请通知古堡,解除防备。否则……“ ”休想!“哈金斯气得浑身颤抖,”啊——“ 在他的惨叫声中,沈墨初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一只胳膊丢在地上:”要我继续吗?“ 五小时后。 刘飞匆匆走到沈墨初身旁,终究面带喜色:”大人,古堡已经拿下,共俘虏比邻星人一百九十七人——已全部斩首后火化。“ 沈墨初微微一怔,即使沉稳如他,神色也为之动容。 终于……成功了吗? 百年的奴役,不死的基因。 自苏醒之后,每一次杀戮每一次低头,都象征着耻辱。长达半年的准备,人类精英的协助,终于对古堡发动全面攻击。 刘飞没提伤亡数字,但那样防备森严的古堡,不知要多少丧尸的热血,才能洒满。 可再多的伤亡也是值得的。 被绑在柱子上的哈金斯放声大哭:”沈墨初,你灭我族人!你这个禽/兽!我要杀了你!“ 手举火把的士兵,点燃全身淋油的哈金斯。他爆发出杀猪般的哭叫。 ”你我同为碳基生物。“沈墨初道,”我烧你三天三夜,向人类谢罪。“ 入夜。 一百九十八具发黑的白骨,整整齐齐摆放在空地中。因为拥有金属基因,比邻星人的骨骼无法销毁。沈墨初还是谨慎的命令,再寻找化学方法,务必将他们烧成灰烬。 基地的军官们已陷入狂欢。比邻星人已经灭族,他们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以久违的人形示人。他们喝着烈酒,热烈的讨论着当日屠杀古堡比邻星人的惨状,同时又对今后的生活充满忐忑期待。 因为病毒的原因,沈墨初现在虚弱得如同普通人类。他没有加入下属们的狂欢。他微笑着,走入房间,接通提前安排好的讯号。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在一片漆黑无风的空地上,有一具骨骼,微微的颤抖着。 巨大的悬浮薄膜屏上,黑发少女睁大双眼,走入沈墨初的视线。 ”沈墨初?“她疑惑的问,”有什么事要紧急联络?“她一脸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这讯号被机械人监听怎么办?“其实她想说的,还包括人类。 沈墨初靠坐在司令的黑色合金座椅上,夜色般俊朗的脸,终于露出温柔的笑容。 那一头,许暮朝心中一动,狂喜涌上心头:”你成功了?!“ 他点点头,黑眸似有隐隐的火焰在燃烧。 成功了。百年的屈辱、无数人类的鲜血,今天,终于大仇得报。 ”谁截获信号,都没有关系。“他盯着她,笑容自信而明朗,”就让他们都知道,从今日起,丧尸种族,再无所畏惧!“ ”好样的!“许暮朝一下子弹起来,”我去告诉顾澈他们这个好消息!“ ”慢。“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让我多看你几眼。“ 他的话成功让许暮朝红了脸。 ”我……“她欲言又止。 ”什么也不必说。“他沉沉笑了,”明泓也好,顾澈也好。我想让你知道,做丧尸的女人,或许委屈了你。但我沈墨初,一定不会辜负你。“ 她有些慌乱的抬头,却大吃一惊! ”你怎么了?你的眼睛!“她一下子站起来,扑到屏幕上,然而如此鲜活的三维立体图像,却隔了千山万水。 然后屏幕那头的他,似乎并不惊惶。 他双眼含笑,忽然血流如注,修罗般恐怖。 ”没事,这是比邻星人的病毒。“他说,”据说流血24小时,就会止住。我的战斗力也会恢复。“ ”怎么中毒了?“ ”如果不以我为饵,怎么能骗哈金斯上当?“他毫不在意的道。 ”……还好你没事,如果是更坏的毒,怎么办?“许暮朝担忧的望着他,虽然不知道细节,却也能想象他经历了多大的风险。 他沉默了一瞬,道:”所以我很庆幸,现在能活着见你。“ 许暮朝浑身一僵——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吗?所以九死一生后,想要多看自己几眼。 ”你保重!“她压下眼眶的湿润,低着头道。 ”你在担心我……“他脸上的笑容加深。 许暮朝沉默着。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可是…… 或许她,还需要时间吧? ”战争结束再说。“她认真道。 ”好。战争结束,不许再逃避。“他声音始终含着笑。 许暮朝也忍不住笑了,抬起头,正要告别,却听到画面中轻轻传来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如此阴测,即使是屏幕这头的许暮朝,也心中一震。 ”丧尸之王啊……“那声音说,”这一回,我不会再给你苏醒的机会了。“ 许暮朝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冲到头顶——只见沈墨初双眸一沉,猛然起身、回头,离开了画面。 ”哈金斯?“她听到他的声音沉稳如山。 许暮朝焦急万分,然而相隔千里,她束手无策。画面陷入沉默,没有人出现,也没有声音。 ”警卫!警卫!“她压低声音按下内部通讯键。 ”许少将!“有通讯兵回答。 ”立刻联络丧尸军方,让他们去救沈墨初!去救他!“她压低声音在吼! ”可是……“士兵犹豫,”这需要元帅或作战部的命令。“ ”马上去!“她吼道,”我跟顾澈解释!“ 做完这些,她紧张的回头,目光移回屏幕上。 一截白骨,从一侧伸出来,摁下屏幕下方的通讯键。 整个屏幕,瞬间陷入黑暗。 基因之痛 再次见到沈墨初时,明泓露出意味难明的笑容。 英俊的青年沉默站在台阶下,黑色军帽下是凌厉的轮廓,双眸夜一般漆黑,暗沉死寂。 ”原来丧尸王也有人形。“他道,”殿下,贵族的基因的确强大。“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具白骨。白骨之上,黑色金属是残存的眼珠,他说:”你既已信我,那就谈谈合作吧。“ 明泓沉默片刻,露出温煦笑容:”既然他是殿下的人,那么他背弃盟约,偷我芯片,交给人类,可是要算到殿下头上?“ ”我不知情。“哈金斯语气厌恶,”前几天,他发动兵变,我全族蒙难……明将军,你我有相同的敌人。“ ”兵变?“明泓看了眼沈墨初,”那他为何是这个样子?你如何逃脱的?“ 哈金斯哈哈大笑:”他烧死了我全族!可他不知道,我身为皇族继承者,白骨就是我的初始形态,除非烧成灰烬,否则永生不死!至于他?被原始皇族咬伤,为我强大基因所控制。从今之后,他再不会背叛。“ 哈金斯看一眼沈墨初,沉默的丧尸王,依然令他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明泓点头:”他令我损失三万改造军。把他交给我,你要什么?武器?女人?人类的领土?“ ”我要与你,平分大陆和人类。“ 明泓摇头失笑:”凭什么?“ ”我有三十万丧尸大军。“哈金斯说,”此外,听说人类统帅战斗力大陆第一。如果他被暗杀,人类必败!能杀他的人,大陆有几个?“ 明泓露出笑容,两人同时望向一侧,一直沉默的沈墨初。 ”丧尸王。“哈金斯下令,”去为我取顾澈的头颅。“ ”是。“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漆黑的双眸,仿佛将永远暗沉无光。 人类领地,某军事基地,前线临时总指挥部。 许暮朝站在元帅的指挥室外,焦急的等待顾澈的接见。侍官责怪的看着她:”元帅刚刚睡下,你怎么……“ 许暮朝只有坚决的四个字:”十万火急。“ 脚步声响起,刚返回基地的关维凌和谢敏鸿匆匆赶来。大概是侍官通知了他们,两人衣服还有些凌乱。 ”发生什么事?“关维凌问。他从没见过许暮朝如此……焦虑,甚至还有几分绝望。 许暮朝咬着下唇,双唇早已没有血色。 正在这时,疏淡悦耳的声音传来:”进来。“许暮朝抬腿就进,便看到指挥室内已灯火通明,顾澈穿着白色衬衣,在寒冷的冬夜,仅披一件湖蓝军装外套,目光清亮的望过来。 ”谁截获信号,都没有关系…… 让我多看你几眼…… 明泓也好,顾澈也好…… 我沈墨初,一定不会辜负你……“ 室内很安静,只有两人交谈的声音,清晰而柔和。顾澈和关维凌都盯着悬浮画面,脸色于浮光中明明暗暗;谢敏泓有些气急的冲许暮朝道:”你大半夜把我们折腾起来,就是要看这个?“ 谢敏泓有些不耐烦的看向许暮朝,却看到她双眼竟有焦急的泪光闪动,顿时噤声。 将沈墨初的影像再次重放,令许暮朝全身惊惶的隐痛。因为她知道,这段视频最后一个画面,是一段白骨终结所有; 最后一句话是:”丧尸之王,我不会再给你苏醒的机会。“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这回,连谢敏泓都严肃起来。 ”之后,我们再也联系不上。“许暮朝的声音很轻,似乎不愿相信自己说的话,”当时的他,丧失了战斗力……只怕现在,已经蒙难。“ 顾澈双眸始终盯着屏幕,未看她一眼。此时,他看向关谢二人,声音冷静无比:”立刻接通六位司令,我亲自接管前线指挥权。“ 离沈墨初失去消息,已经两周了。 这是第一次,大陆四大种族,分成两个阵营,展开大决战。原本,人类军破译改造军密码,利用电磁干扰,使改造军于战场失控甚至倒戈,成功获得战争的主动权。然而丧尸大军的忽然参战,却令人类与兽族联军,优势不再。 顾帅的强势接管指挥权,无疑令联军信心大振。而在他的全局指挥下,实力稍弱于机械丧尸盟军的联军,不仅顽强的保持了势均力敌的态势,甚至于近日,开始不断获得局部战役的胜利。 顾帅的指挥部,往前推进到一百公里外的小型隐蔽基地。 许暮朝风尘仆仆的站在顾澈临时居住的小楼外,望着楼上彻夜未熄的灯光,怔怔出神。 她作为高级将领之一,协同各位司令作战,已经有一段时间。每天忙到连她都晕头转向,有时三天三夜都顾不上吃饭睡觉。 这样很好,她就完全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 沈墨初依然没有消息。在顾澈默许下,从人类机要部强行要来的顶级探子,依然没有从丧尸领地,传来消息。 她想她不至于为沈墨初失魂落魄。只是每次闲下来,一些零碎的画面就会不受控的出现。他的微笑,他的沉默。他的英挺如松,他的满身血腥狰狞。 她想她真的是伤心了。从认识沈墨初到现在他生死未卜,原来每一次,一想到他,就会有点伤心。只是她顽强惯了,从来忽略这细微的情绪。 而一切的一切,只源于当日,她俘虏了他的当日,他在夜色中,轻轻的说:”因为曾经,身在地狱。“ 眼眶有点湿,强行压下。一百多年了,她的泪水屈指可数。第一次为顾厉,第二次,为沈墨初。 不,不是哭泣的时候。她再次抬眸,看着那盏不灭的灯火。 唯有战争,唯有胜利。沈墨初才有活的希望。 顾澈,胜利的全部希望。 她走上楼。遇到侍官,他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通报。 ”可有一段时间了。“侍官状似无意的说。 ”……我一直在前线。“ 她走进去。顾澈负手站在蓝色电子作战地图前,缓缓回身。 深冬的凌晨很冷,他从不需要暖气,军装之上,素白沉静的容颜,比窗外漫天飘扬的飞雪,还要清寒。 这世上的军事天才有很多种。有的擅长精密计算运筹帷幄;有的用兵灵活神来之笔;有的行军狠厉战无不胜。许暮朝历经这段时间的战斗,从基层团营仰望顾澈的全局指挥,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三者皆有之。这就是为何,他在军中,在人类社会,是战神般的存在。之前的兽族战争、只有机械人参战的前期,他只控制整体战略,并不插手前线指挥。只怕是因为,根本没将他们当成可以匹敌的对手。 而唯一能与他抗衡的,丧尸之王,不见踪迹。 而现在,六大集团军听其亲自全盘号令,在初期短暂失利后,竟将丧尸机械联军打得节节败退。只怕连一向自负的明泓,现在都恼羞成怒了吧。 顾澈,人类之王,不世的英雄,全军的心脏。 ”你一个人类,都不用睡觉的吗?“许暮朝没头没脑冒出这句话。 顾澈静静看她一眼,目光回到地图。 ”三天后,我打算从这里包围敌人中路军……“他的声音很低,许暮朝走到他身旁,他的气息,一如他本人清冷。 ”这个计策好!“她笑着击掌,”一定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或许是她的语气太愉悦,她看到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顾澈,嘴角似乎泛起淡淡的微笑。 这时,她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两声。她也不尴尬,坦然望着他:”我去叫侍官弄点吃的。你要不?“ ”侍官!“顾澈的声音低沉柔润。 ”汪汪!“白白一团从角落里迅速冲出来,撕咬许暮朝的裤腿。 ”小白!“许暮朝惊喜的弯腰抱起它,”原来你也在这里。“ ”一直在。“顾澈居高临下瞥一眼她怀中一团,”刚醒。“ ”我都来这么久了……“许暮朝逗弄着它,”警惕性太低,指望你看家护院是没戏了。“ 小白将头埋入她怀里,哼哼唧唧。 从顾澈房间离开,许暮朝的心情,平静而温暖。她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楼门口的卫兵向她敬礼。看着年轻的卫兵呵出的冷气和冻得微红的脸庞,她心中一软。 多少军人沉默的死去,是为了和平,还是为了征服。 沈墨初,你又是为了什么? 心神一震,她立刻收敛,不再继续想关于沈墨初的种种。现在只有战斗、战斗。 兽的眸即使在黑夜中也不用太多光亮,她沿着漆黑冰冷的台阶,一步一步。她打开屋子的门,这是间三十多平的卧室,窗帘厚重、床铺柔软,于战时已是最好的条件。 她将外套一丢,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军装衬衣,往床上一躺,望着天花板,静默。 还是忍不住想起他。 ”靠!一定还活着。“她自言自语,”百年的丧尸之王,不可能这么容易死。根本不可能!绝无可能。“ ”是的,绝无可能。“低沉的声音含着笑意,在她身后响起。 许暮朝全身一僵,难以置信的惊喜回头:”你……“ 房间阴暗的角落,那人慢慢走出来,高大挺拔的身影,黑夜般沉寂。 ”我来接你了。“他柔声道。 欲望丧尸 柔和灯光下,他的脸浮雕般俊朗温柔。他低头看着她,眸色暗沉。 ”你……太好了!“许暮朝狂喜的走上前,”那天吓死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受了重伤,侥幸逃脱。“他的声音很轻很静,”哈金斯没死,控制了丧尸大军。我只能来找你。“ 许暮朝早隐约猜到其中缘由,但如今看他安好,心中已是庆幸万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告诉顾澈等将领。 ”你稍坐,休息一下!“她急匆匆的道,”我去告诉顾澈。“ 冰凉而有力的大手,迅速而无声的抓住她的胳膊。 她有些诧异的回头,心中一惊。不知何时,沈墨初竟紧贴着她站立。两人这么近,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透出的,冰冷的黑夜气息。 他低头看着她,眸中没有笑意,也没有激动,更无往日柔情。然而他的眸光灼灼,闪烁着另一种陌生的光芒。 许暮朝察觉到他哪里不对劲了。 人形的他,从来双眸漆黑明亮。而今天,那浓郁的黑中,怎么也泛着盈盈绿光?仿佛自身体深处发出,侵染了纯洁的眼球。 ”你怎么了?“她忽然用力挣脱!然而他的手就像铁钳,无法撼动半分。而他欺身而上,顺势将她整个抱入怀中。 随着一声闷哼,许暮朝的翅膀爆裂般展开,雪白的军装衬衣瞬间破损。她抬起碧蓝双眼,上挑的弧度写满疑惑和谨慎。锋利的爪以防卫的姿势隔在两人中间。 ”我说过的,你是我的。“他的声音竟带了一丝温柔,抬手,轻轻的,似乎毫无攻击力的,握住她纤细的手臂。 许暮朝脸腾的热了:”我只说过战争结束后再看,况且现在战况紧急,你跟我去见顾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嘎然而止,她看着他恍若未闻,灼热的眼睛,俊朗的脸,渐渐逼近她的。 ”暮朝,暮朝……“他轻轻念着她的名字,竟令她没来由听出几分悲凉萧瑟之意。可她抬眼望去,却只见那双眸绿光更盛,明明灼烈,却感觉不到温度。 ”你先放开,我们慢慢说……“她的利爪终于抵住他的胸口,身子顺势挣脱。未料他的怀抱骤然收紧,她的腰被狠狠抱起,被迫抵紧他的胸膛。 ”你!“亲昵的动作并未让她感觉到半分温柔,她吃惊极了。 她整个人已被他单手凌空抱起,另一只手,捏紧她的下巴,令她从脸到身体,都无法动弹。因为她之前想要抽离的迅猛动作,他的脖子、胸口、手臂已添了几道深深的血痕。许暮朝知道自己利爪的威力,那必定是极痛的。可他竟然纹丝不动,势在必得的注视着她。 ”你怎么了?“他太聪明太强,轻而易举扣住她几处关节。即使强大如她,竟然在他动弹不得。可沈墨初,你从来不会强迫我。今天,为了什么? ”乖,别吵。“他原本磁性醇厚的声音,此时格外低沉,”让我先抱抱你。“ ”可是你在流血,放我下来!“许暮朝搞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一意孤行? ”我的女人……“他的手势强劲而温柔,语气竟有几分痴迷沉醉,将她放在床上。 ”啊!“许暮朝惊呼一声。因为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压了上来。 两人曾有过亲密接触,而今天,这具熟悉的、唯一触碰过她的身躯,将她死死压住动弹不得时,许暮朝心中,却徒生惊恐。 他的身躯是精瘦完美的,他的气息是熟悉而温柔的。可他的眼,他的眼!许暮朝有些绝望的看到人形俊朗的他,双眸变得赤绿一片! ”放开我……“她张嘴想要呼救,却被他粗粝的大掌,紧紧捂住。她瞬间憋红了脸,然而他的双眸,看不到任何怜悯。许暮朝终于肯定,那昔日温柔而正直的双眸,如今写满的,只有昏暗的**。 ”我们开始吧。“他柔声仿佛情人在她耳边低喃。却令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她,心中又痛又怕。沈墨初,你究竟怎么了?这不是你,这一定不是你啊! 然而她不知道,沈墨初已经不会回答。 凌晨两点钟,四个加强团环形守卫外围、基地仅有五百守卫的人类秘密的、临时最高指挥部。 顾澈元帅,指挥前线激烈战斗,彻夜未眠。当他抬头望向窗外时,可以看到数百米外的小楼上,她的房间整夜有温暖的光亮,如同他的; 小楼下的顶级高手警卫,没有发现有人侵入;高超的监视系统,被人灵活躲过。 灯光暗沉的大床上,兽族的精神领袖、顾澈授勋的许暮朝少将,被死死压住,从始至终,不能动弹。而此刻,强势而温柔的丧尸之王,在她肩窝处,缓缓埋下了头。 当**被彻底挑拨,她的反应于丧尸王的眼中,变得无关紧要。他的唇冰冷而急切的,从她的脸颊,到她的耳垂,再到她埋在军装衬衣里,光滑幼嫩的肩膀。 触目所见刺激了丧尸王,令他的吸吮更加猛烈有力。许暮朝只觉得肩窝处一阵阵发疼。可是她出不了声,动不了。 许暮朝不知道,衣服是何时被人褪去的;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恢复了人形。只是当她再次抬眸时,只看到他黑色的短发、健壮如豹的肩背。 他应该是给她下了药?所以即使脱离了他的掌控,她的身躯,软得像团烂泥,动也不想动。她可以出声了,可奇怪的,她只听到自己口中,逸出轻轻的喘息。 他的头就埋在她的胸前,辗转反侧。那酥麻透骨的感觉,从胸部瞬间泛滥到全身,令她一阵阵战栗。而当他抬头,深沉眼眸这么近的注视着她,她看到里面,昏暗的火焰在燃烧。 ”我要你。“他的唇舌开始下移,粗粝的大掌,从她幼滑的腰背慢慢滑下,激起一阵战栗。 ”我也要你。“她听见自己说。她有些奇怪,一定是药物吧,所以让她说出这样的话。而她内心,竟然没有羞耻没有犹豫没有痛苦。 她的心中,那随着他的唇舌随着他的大手,逐渐越来越浓郁的,只有**。她的双手,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双手,缓缓的,环住他坚实的肩膀。他的腰身,亦因她的主动触碰而颤抖 她想,原来再坚强的意志,也抵抗不了,丧尸之王。 他的唇舌,潜行至她的隐秘。似乎打定主意,给她最完美的一次。所以他只是在柔软的外围舔舐闻嗅,以喘息声向她昭示,他有多压抑和热烈。而她的身躯亦慢慢绷起,努力想他贴近,再贴近。 火热的探寻,一点一点,持续深入。连唇舌都如此有力,撩拨得她想要尖叫。而他似乎能预知她的反应,倏的腾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亲爱的暮朝……“他力度不减,含混不清,”警卫会听到……“ 她听话的咬紧牙关,只是已如此焦急,双腿在他身下忍不住摆动。 他骤然失笑,厚唇离开她的,抬起身子,重新笼罩住她的上身。 ”记住我,暮朝。“他没来由的说道,火热的眸紧紧叮嘱她。单手撑在她的脸旁,另一只手,已扶住自己的,对准了方向。 ”嗯。“她答道,”谁能忘记,丧尸之王?“ 随着她的回答,他骤然低头,带着她的气息他的唇,封堵住她即将逸出痛苦快活喊叫的嘴。而下面,忍耐许久的他,依然极有耐心的,缓缓的,一点点没入,再没入。 这过程如此温柔,她如此湿润而紧致,他想,任何人都会控制不住。 可丧尸王吸取着她嘴里的清甜热烈,竟不想让她痛。想让她的第一次,只有甜美。 终于,他全部进入了她。他含住她的唇舌,满足的喘息。而她双眸已经迷离,芊芊十指紧紧抓住他健壮有力的背。 他的双手,亦紧紧环抱住柔软的她;他的唇似乎怎么吻也不够;他的胸口紧紧贴着她的胸,两人的心跳,连在一起。 他健壮的腿,紧压住她的修长匀称;而两人最最私密的地方,整个晚上,不曾分开。 知道她已足够湿润,丧尸王动作逐渐加快,再加快。陌生的感觉,渐渐从私密处,爬满全身,爬上心头。 噢,丧尸王,令人如此愉悦的,丧尸之王。她的脸上,慢慢浮现笑意。而她不知道,这笑容,于正沉醉于她的身体的丧尸王,却如同纯洁的鲜花盛开。 盛开于他,早已百年腐朽的怀中。 ”暮朝……“他忍不住轻唤她的名字,身下的力道却加重,再加重。初尝甜美的她,喘息得无以复加,五指已在他背上划出道道血痕。可那轻微的痛,只令他更加沉迷。 他呼吸的冰凉气息,就在她脸颊;与她的一样急促热烈。他还粗壮强劲,而她的眉,第一次的眉,已经痛苦而愉悦的蹙起。 那温柔的、热烈的、蚀骨的感觉,在某一个点,被逐渐放大,升高。她的双手开始不受控的舞动。而他温柔的将她抱得更紧。 那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受控制。她开始小声的,如同幼兽般喘息。他悄悄调整律动的节奏,令那感觉的变化,如此清晰,使她可以圆满的品尝。在某个瞬间,触电般的极致感觉,袭中她的全身!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癫狂温柔,令她全身开始强烈的晃动颤抖! ”啊……“她歇斯底里的呼喊被他堵在嘴里。那感觉太强,她拼命想要挣脱。他却沉沉一笑,将她抱得更紧,动作更加猛烈。看到她脸上露出失控的表情,他满意的笑了。 如此这般,直到她在他怀里释放三次,他才罢休,开始寻找自己的巅峰。 ”数一数,你欠我几次。“他说。她睁开迷离的双眼,终于在他脸上,也看到极其满足的神色。感觉到他强壮的身躯,明显的剧烈战栗。 他整个身体放松下来,却依然不肯出来。才几分钟时间,她又感觉到他从小变大。 ”你……“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原来这种事,比打仗还要累。 ”放心,我会让你休息。“他爱怜的吻着她的脸,”夜,还很长。“他爱不释手的触摸她洁白如玉的饱满,她纤细的腰,她那处火热的湿润。 ”你真美。“他叹息,抬手,从床边取过她的梳妆镜,放到她面前。 她睁开不再清澈的双眼,看到镜中全身光嫩的少女。黑发在她肩头散落。而白皙的脸颊上,黑眸隐隐透着绿光。 再往下,细致柔嫩的肩头,属于丧尸王的齿印,又深又红。似乎再也,无法抹去。 噢,原来如此。她漠然的想,难怪我不懂拒绝,难怪我这么想要。原来,他已经咬了我。原来我体内,有了他的血。 原来,我也已经是丧尸了。 没有人性的、阴沉冷漠的、忠于丧尸王的,新丧尸。 逾越之后 大陆的冬日,从未像今年这样,寒意浓郁。大雪像永远下不够,在整个基地铺上厚厚一层无法穿透的白。这样的天气,大概会令人更加容易疲乏。 通宵工作的元帅并无丝毫倦意,抬眸望了望远处的小楼,那里早已银装素裹,连窗棂都堆满积雪,寒气模糊不清。 正送上早餐的侍官只望窗外看了一眼,状似无意的道:”昨天来复命的许少将,听说现在还没起床。我想她大概太累了,嘱咐警卫不要打扰。“ 元帅微微点头,看了看侍官手中的食物,侍官立刻道:”待她醒了,立刻会有人准备好食物。“ 元帅抬眸看一眼由父亲精心挑选的、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侍官,忽然道:”我对她,是否逾越了上级对下级的关心?“ 侍官自然而然的摇头:”任何事,元帅去做,都不算逾越。“ 元帅却再无言语,只是静静望着那一扇紧闭的窗棂。雪白的、线条简洁的、最普通不过的窗棂,于飞雪漫天的视线中,竟也变得生动起来。 过了好一阵,侍官正准备退出去,却听到从来无所不能的元帅,低声仿佛自言自语:”那,又该如何做?“ 与天寒地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暮朝房间内的火热。 已是晚上九点,整整十八个小时过去了。 即使是兽族第一战力,初尝人事,也令许暮朝疲惫不堪。而丧尸王自然精力充沛,在她中场休息时,他只是默默注视着她,把玩她的秀发,她的身体;或者在忍耐不住时,开始下一轮的激情。 深入,再深入;交缠,再交缠。在某一瞬间,丧尸王望见穿衣镜中,高大麦色的修韧身躯,与雪白纤细的她,紧密的结合,以相同的频率摆动,只觉得这么舒服,这么满足。 而许暮朝已然精疲力竭。成为半兽,被强烈意志压抑的**,以这样突然而迅猛的方式爆发。她躺在丧尸王不舍松开的怀抱,只觉得连脚趾都酥软得令人心碎。 纵容了一天一夜的**,丧尸王终于意犹未尽的停止索取。 ”小半兽……还有永生的日夜,你属于我。“他将她从床上抱起,”乖,去洗个澡。“ 她睁开迷蒙的眼,双手缠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胸口。这出于本能的小动作,令丧尸王忍不住低头,再次在她红唇攫取甜蜜。直到她再次气喘吁吁,他才离开。 只是当洁净的清水漫过眼前雪白柔软的躯体,丧尸王再强的定力亦灰飞烟灭。抬起墨中带绿的双眸,丧尸王忽然轻笑:”原来我这么爱你,许暮朝。“ 许暮朝闻言,也是莞尔一笑:”我想我还不爱你,沈墨初。可是我爱丧尸王。“ 丧尸王静了一瞬,抬手,轻而易举将她按在浴池中。大掌熟悉的为自己探路,唇舌吸吮噬咬她光滑无暇的背。 只是这一次的撞击,比之前每一次,更加狠厉彻底。 直到她也气喘吁吁软在他怀里,丧尸王才抬手,扳起她皎洁的脸。 ”我们去杀了顾澈。然后永远在一起。“ ”好的,丧尸王。“ 前线的战争焦灼激烈,指挥基地却在冬夜宁静得孤寂。 下午小睡片刻后,顾澈再次回到作战地图前,根据前线的报告,思考下一步行军策略。小白自顾自在他脚边欢快的跑来跑去,似乎已经习惯主人的冷漠。 而当门被人无声拉开,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顾帅的身形,也是一顿。 ”您又工作到现在?“柔和清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侍官准备了宵夜,我端来了。“ 他回头,看到少女黑色长发披落肩头。而军装之上,那莹白如玉的脸,似乎与往日不同。就像蒙上了一层无形的、淡淡的、柔和光彩。令人心神一振。 他走过去,在桌前坐下。往日看到她就撒欢的小白,今天却似乎恹恹的,不知何时钻进沙发下,不见踪迹。 她垂着眸,乖巧的将几色精致小食布在桌上。当她弯腰将热腾腾的营养粥放在他面前时,他看到她纤细雪白的手指扣在青瓷碗上,而一缕黑色柔软长发,拂过他的肩头。 她不知道,元帅的世界,为之停顿了一秒钟。 他无声的抬手,在她就要放开碗的一瞬,轻轻的,握住那柔软的、仿佛撩拨着夜色的美丽手指。 他抬起清澈深沉的双眼,近在咫尺的望着她。人类之王的眼中,头一次对一个女人,露出坚定的神色。 是的,他不会以言语表示;亦不会轻佻辱没。这样的动作,于生杀千万人的元帅,已是逾越。可他坚持着,同样雪白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仿佛是最不经意的,却是最坚定的宣言。 而她的身躯,亦在他触碰时,微微一颤。黑密的长睫,掩去眼中的情绪。 ”先吃东西。“她低声道,似是羞涩,又似紧张。 他点头,另一只手持起餐具,慢慢的,一口一口喝下她端来的粥。而另一只手,却十指交握,牵引她坐在自己身旁。 他的目光静静掠过她,坐在他身旁,温婉娇羞的她,心中终于升起一种陌生的欢喜。只是人类之王在这一瞬忘了,她其实,是最善于掩饰自己的人。 ”每天这么晚吃饭不好,以后早一点。“她低头柔声说。 ”……嗯。“ ”打仗不要这么拼命,你是人类领袖,如果身体垮了,怎么办?“ ”嗯。“ ”你太不小心了……衣领上有粥。“她终于抬头,双眸有闪动的情绪,”我……帮你擦掉。“ ”嗯。“ 她慢慢靠近他的胸膛,而他清冷干净的气息,成熟男人的气息,就这样近在咫尺。她的手慢慢接近他的咽喉。而他的眸,只是紧盯着她的,终于头一回,有了温柔神色。 ”嗤——“ 轻微的声音。 利器入肉的声音。 顾澈的瞳仁因震惊而猛然收缩!然而这样近的距离,许暮朝这样的高手,原本对准咽喉的志在必得的一击,却依然被毫无防备的顾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开。只是藏于袖中的尖刀,深深贯穿他的左肩! ”砰——“一声闷响!在同一瞬间,顾澈做出条件反射的反击,一掌击中许暮朝的胸口。令她的身体应声飞出去,狠狠撞向房间的金属墙壁! 然而在下一瞬间,深蓝色身影拔地而起,比离弦的箭还要快,飞扑向许暮朝。在她撞得头破血流前,一把抱住肩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砰然落地。 ”暮朝……“清寒英秀的双眸,头一回染上,彻骨的惊痛。 原来,原来她的眼眸,早已暗沉如冬日的天色。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抽出她插下的匕首。赤红的血,像是春天的鲜花,在他肩头盛开。,而他那一击,原本是条件反射原本是致命的,却在打在她身躯那一瞬间,硬生生卸了大半力道。 她,还可以攻击他。 可她竟像是呆滞了,软在他的怀中,双眸似乎失去光彩,定定的看着他,像傀儡,像木偶。 他退后一步,将她放在沙发上,正要起身呼叫侍官,挺拔身躯却徒然一僵。他骤然回头,看着她。 她的眼神依然凝固着,声音惨淡死气:”是的,粥里下了毒。“ 足以令大陆第一战力,七窍流血死无葬身之地的剧毒。 在同一瞬间,室门被人轻轻推开,又关上。 ”嘭——“一具挺拔身躯直直摔进来,砸在地上。正是侍官,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他身后,几个高大阴暗的身躯,走了进来。在许暮朝的帮助下,他们躲过了严密的警卫,无声袭击了侍官,终于进入。 ”顾澈。“为首的丧尸王,声音平淡无情,”我来取你的头颅。“ 丧尸王的目光越过顾澈,停在许暮朝身上。 丧尸王微微一愣。 那是他也没有见过的神色。昨晚的她,是属于丧尸的生性漠然、身体热烈,眸中有暗绿的光芒在燃烧。可今天,她仿佛一具尸体,躺在沙发上,双目黯淡无光。 ”暮朝。“他唤道,”回到我身边。“ 可许暮朝没有任何反应。 ”你对她做了什么?“顾澈的声音极冷,隐隐的怒气足以令任何人不寒而栗。鲜血还在不断从他肩头流出,胃中的剧毒也随着血液循环不断蔓延他全身。他的身子甚至晃了晃,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惨白,使得他璀璨精美的容颜,愈加惊心动魄。 然而他似乎毫不在意毫不畏惧,只是定定看着丧尸王。 ”我与她永生。“丧尸王漠然看着人类之王越来越青白的脸色,”而你,将和人类一同灭亡。“ 他挥了挥手,身后几名丧尸走上前将顾澈包围。 而顾澈身后,躺在沙发上的许暮朝,依然睁着双眼,沉寂一片。仿佛听不到丧尸王的号令,也看不到顾澈屹立不屈的孤寂身影。 麻木不仁 许暮朝侧着脸望去,只觉人影浮动,满目血腥,麻木不仁。 是的,她感觉到麻木不仁。即使他的脸和他的脸,交错在视线中出现;即使灼热和清冷的视线,不断掠过眼前。 她却只感到麻木,空洞。仿佛自己与眼前所有人,与这足以改变大陆局势的夜晚,甚至与许暮朝这具躯体,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从躯体中抽离,漠漠的,旁观着这一切。 不管是顾澈,是丧尸,还是昨日她刚刚宣誓效忠的丧尸王。 这是怎么回事?一切都像做梦一般?她昨天明明成了丧尸!肩头的齿痕犹在;昨日,那发自内心的漠然和**,那对于丧尸王的狂热臣服感,明明已深入骨髓血脉。却为何现在,看丧尸王也像是个陌生人? 这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的大脑开始疼痛,记忆一点点回放,再回放…… 她把匕首插入他的肩头……他俊美无双的眼眸闪过震惊……他的肩头鲜血淋漓盛开……他怀抱着她满目惊痛…… 是了,那从未在人类之王眼中出现的,满目惊痛。是从这时开始的——她忽然感到麻木,全身血脉似已凝固。 他的眼神,从来冰冷高傲的眼神,怎么可以有那样的痛? 谁忍心,令他有那样的痛? 她什么也听不到;她全身动也不能动。开始有从身体内部出发的痛,慢慢侵袭全身。因为丧失了听觉触觉,那痛便变得尤其清晰,一点一点加重。 可她一时忘了痛,用唯一残存的视觉,盯着眼前的无声画面。 在这清冷的冬夜,在元帅的书房。那些丧尸好手,慢慢将他包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深蓝色料峭清瘦身影,一动不动。 而丧尸王抄手站在战圈之后,沉黑无情的眸,盯着昔日与自己齐名的对手。 几个丧尸说了几句什么,他们脸上都露出轻蔑肤浅的笑容。而那深蓝色背影,始终坚毅如昔。 丧尸们已极快的速度欺身而上!剧毒重伤的人类之王也终于出手! 一轮交手,两名丧尸的身躯,如同撕破的风筝,重重撞了出去,撞在墙上,头破血流,已然气绝! 许暮朝看到,连丧尸王的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是啊,谁能中了必死之毒,受了兽族第一高手一刀,依然屹立如松? 然而剩下几名丧尸,已经抓住了人类之王。两人抓住胳膊,另一人踢向人类之王的膝盖。如果许暮朝此时有听觉,可以听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然而她听不到,甚至看不到顾澈坚强不屈的脸色。她只看到他们对他的腿重重踢去,看到他的身体受到巨大冲撞,看到他从来挺拔的身躯,软倒在两名丧尸的手臂中。 心口的痛,忽然加重得更加明显。 那是一种噬骨的痛,因为更加清晰,令她在不被人察觉的角落里,全身颤抖;令她想起,曾经遥远而熟悉的记忆。 是了,曾经,光影兽与她合体时,也曾有过类似的痛。每一滴血每个细胞都在爆裂的痛! 脑海中仿佛一道亮光闪过,重重混沌一扫而光。她的呼吸开始急促,绝望与希望同时爬上心头——这一回,是谁的基因,在消灭谁的? 许暮朝,你不可以屈服;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不管是许暮朝……还是光影兽,都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输给侵入的基因。 因为顾澈……因为他…… 高贵的头颅无力的低垂着,嫣红的鲜血自嘴角无声淌下,如果帝都人民看到此景,帝都会为之伤心至死。可阴谋和暗杀,爱情与背叛,就这样发生。在远离帝都数千公里的前线,在伟大元帅的指挥部里,悄无声息的进行。 不能用枪,任何无声枪击,都足以惊动房间中的硝烟监测仪;亦没有刀,因为在潜入基地时,所有外来的刀具都躲不过外围红外防线。 所以丧尸们徒手,徒手将昏迷的元帅包围。 一拳! 一名丧尸冷着脸,闪电般一拳重重击在顾澈的腹部!顾澈的身子因疼痛而无意识的弓得更深,闷哼一声突然仰头,喷出大口鲜血!那血来自破裂的五脏六腑,像是要祭奠人类之王的死亡,于光洁的原石地面,大片大片绽开。 鲜血刺激了丧尸的视觉。即使他们同样对不屈的人类元帅心怀敬意;即使丧尸王已皱眉让他们迅速解决,不忍折辱与自己其名的元帅。 一拳、一拳、又一拳!腹部、胸口、腰间…… 每一拳,都足以令他足够破损的身躯,再次喷出鲜血!连丧尸都开始有些不忍,为何他还没断气,为何失去意识了还在硬撑? 顾澈身后,昔日顾澈和许暮朝常坐的沙发。 拳脚之下,鲜血之中。那柔软虚弱得不可思议的深蓝色身躯,仿佛千斤巨石,压在许暮朝的心上;每一拳、每一抹血色,都像是匕首,深深的、一次又一次剜入她的心口。 顾澈……顾澈啊…… 身体的痛不知何时已无以复加,她全身都开始颤抖。触目所及的一切,加速了她的蜕变。三种基因惨烈交亡的、游走在死亡边沿的蜕变。 终于,丧尸们放弃了这个失败的杀人方式。 一名丧尸上前,一手抓住顾澈的黑色短发,另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作势要用力——用力一扭,只需用力一扭…… ”呀——“一声悠长的呼啸,骤然响起。那声音有属于少女的清澈,却明明带了撕裂般的痛苦! 这呼啸足以穿透房间的隔音墙壁,足以响彻整个基地乃至外围四个加强团,足以让元帅的精英卫队,在五分钟内探测到声音源头、前来营救! 丧尸们纷纷变色,丧尸王眸色一沉。他们同时停下手中动作,同时望向声音的源头—— 顾澈身后,双拳紧握,缓缓站起的,许暮朝。 暗红得有些发绿的一缕鲜血,自她唇角无声流下。莹白如玉的脸上,黑眸缓缓呈现蓝绿色。而她没有看任何人,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被丧尸们包围的那个人。 ”没人可以杀他。“她的声音冷漠得连丧尸王都悚然一惊,”即使是王也不能。“ 即使是王,即使是丧尸基因驱使我效忠的,丧尸之王。 丧尸王闻言脸色一变,眸色复杂的看着她,瞬间闪身上前!然而晚了!许暮朝的速度竟似比平日快了数倍,瞬间闪至丧尸好手中。”砰砰砰——“数计重拳,三名丧尸哼都没哼一声,瞬间摔出去,跌落在地,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而她抬手,迅速接住那软软滑倒的、高大虚弱的身躯。 ”顾澈,你真傻……“她抱着他,柔声旁若无人的,在他耳边低语,”如果没有你,人类要怎么办?“ ”让我来死吧。“她轻声说。 就让我为你而死。为你终于无声握住我的手,为你重伤之后的一抹惊痛,为你站在我身前,从未离开过。 她轻轻的将他放在柔软的沙发上。她站了起来,魅蓝上挑的眼,血红巨大的翅膀。 而丧尸王亦沉默站立着。 ”沈墨初……“她一字一句的道,”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眸色昏暗一片的丧尸王,身子微不可见的一颤。然而他很快抬头,眸色赤寒:”不忠的丧尸,杀!“ 没有枪,没有刀。最原始的力量搏击,在狭小的房间展开。这是丧尸之王与兽族之王的决斗,也是神秘基因之间的战斗! 巨大的力量波,充斥整个房间;即使走廊里匆匆赶来的警卫,亦被这力量震得倒退数步,口吐鲜血! 这是许暮朝从未有过的殊死一战。融合后的基因,令她更快更强。昔日不可望其项背的丧尸王,如今也成为势均力敌的对手! 然而基因的融合,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昔日的许暮朝,沉睡百年,拥有傲视兽族的战斗力;而今天,短暂的数个小时,根本不足以令她完全适应和掌握身体的力量。只是凭着一股狠厉之气,一颗赴死之心,与丧尸王交手! 终于,在数个回合后,她重重跌落在地。而丧尸王亦负伤落地。他的左臂已经不能抬起,腹部鲜血淋漓。 然而许暮朝躺在地上,躺在顾澈脚下,已经不能动弹。本就被顾澈击中的她,还忍受着体内痛苦折磨的她,几乎是以一种自残的方式,与丧尸王决斗。 于是,她终于被丧尸王打断四肢骨骼,连翅膀亦抬不起来,全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为什么要背叛我,许暮朝?“丧尸王居高临下的逼近,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无力的躯体从地上提起。 ”昨天……我们不是很愉快吗?“他将她的脸凑近自己,”你忘了,我们日日夜夜不会再分开。“ ”沈墨初……“她用仅存的力气,轻轻道,”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哪怕是深入血脉骨骼的基因。你忘了吧?“ 丧尸王闻言,忽然哈哈大笑。 ”那是昔日的沈墨初。“他冷冷道,”而今天,再没有沈墨初,只有丧尸之王。“ 永远也不能回头,永远不能逃脱基因魔咒的,丧尸之王。 走廊里已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基地。 然而丧尸王毫无畏惧,千军万马他也能如入无人之境。他盯着她沉静得有些异样的双眸,道:”拧断他的头。我就原谅你。否则……“ 他的手骤然收紧:”我会慢慢折磨你,杀了你。“ 许暮朝望着他,忽然露出淡淡的虚弱笑容:”慢慢杀,慢慢折磨。“ 因为警卫,就快要来了。他,就能获救。 丧尸王眸中最后一丝亮光,无声熄灭:”我成全你。“ 大陆沉睡 高强度探照灯,从窗户射进来,是那么的晃眼。夜色影影绰绰,那是武装战斗直升机,疯狂的将小楼包围;而即使几欲昏迷的许暮朝,也能听到地面的惊惶震动——那是无数士兵,已不需要命令,拼了命的在朝小楼奔跑、集结。 这样的惊慌失措,只为了一个人。 人类不可以失去的那个人。 许暮朝不可失去的那个人。 意识已经在涣散。禁锢脖子的那只手臂,依然冰冷坚硬。许暮朝却毫不在意,慢慢的,用最后一丝力气转头。转头看向沙发上,昏迷不醒那人。 而丧尸王盯着手中的少女,只要微微用力,她便会气绝,从此再不能忤逆自己。 凌乱的长发已经披散,衬得她往日莹润的脸,愈发惨白虚弱。她的呼吸急促而无力,仿佛不知何时就会断气。而她纤细的身躯,像木偶般垂在他手中。那必定是痛的,四肢折断、五腑重创的痛。 可她竟然微笑着,不再清澈的蓝眸,缓缓看向另一个男人。 那是一种死得其所的笑。 那笑,令丧尸王也心生一丝焦躁。杀了她吧。杀了她,从此再不会有这焦躁感。 就在这一瞬间,许暮朝涣散的目光骤然一震!她难以置信的盯着那个骤然跃起的身影! 丧尸王也察觉到那气息,但来不及,完全来不及!一股极大的力如同重锤,狠狠痛袭他的背,以丧尸王从无败绩的身手,竟也被打得不得不松开许暮朝,倒退数步以自保!震惊抬头,看着袭击者。 而许暮朝身躯亦垂直降落,落入他冰冷至极的怀抱。 他低垂着头,满是血色的双眼,认认真真看着她,游离的气息,却只有最简单的三个字。 ”有我在。“ 暮朝,不要怕,有我在,你不会死。 他的身体仿佛忽然垮塌,抱紧她的单臂,徒然脱力。”嘭——“两人同时摔掉在地。 他双目紧闭,面色再无半点血色。而她还在他怀里,头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仿佛舍不得放开。 许暮朝躺在他怀里,只能呆呆的、侧脸看着他,仿若沉睡的寂静容颜。 在这一瞬间,生与死;种族与忠诚,统统消失不见。只有她僵硬不能动弹的手臂末端,弯曲的五指,与他的,轻轻相触。 周围的喧嚣还在继续——警卫们闯了进来;一地尸体中,丧尸王终于错失了最后的机会,无奈离去,身影不见踪迹;许暮朝被人抱起来放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相触的手指,分开。 来不及送去医疗室了。年近五十的第一医官,以最快的速度,就地为顾澈处理伤口。没人顾得上同样重伤的许暮朝,包括她自己。她奄奄一息看着仿若沉睡的他。她只是肉骨之伤,可他?! 门被骤然推开,关维凌一脸焦急的冲进来。经过许暮朝时,目光只是微微一顿,立刻扑到正在抢救的顾澈床前。 血肉淋漓的躯体刺激了关维凌的视觉,他像木偶般一下子呆了,”扑通“一声跪在元帅床前。片刻后,压抑的哭泣从他喉中溢出:”大人!大人!“ 闲杂人等全被清退,室内只余医官、关维凌和许暮朝。 地上,昏迷多时的侍官,此时竟醒了,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只愣了一秒,颤巍巍的抬起上身,紧张的看着病床上的元帅。 忽然,他转头,恶狠狠地剜了许暮朝一眼。 ”元帅的伤势究竟怎么样?!“关维凌压低声音怒吼,他又愤怒的看向侍官:”怎么会遭到袭击?你身为侍官,为什么不按下警报系统。“ 从来都平静沉稳的侍官淌下两行泪水:”来不及!来不及!“他喃喃道,”他们有备而来,来不及示警,我已经被打倒!“ 其他医官紧张的包扎着,各种用以激活维持躯体的高级营养素和药物,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而第一医官徒手轻轻按压元帅的身体,再把脉之后,忽然一下子软倒在地,严肃善良、德高望重的第一医官,开始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关维凌一下子惊呆了,提起他的衣领:”你哭什么?你哭什么!“ 看着元帅长大的第一医官,年迈的第一医官,忽然一把推开关维凌,流着泪爬到元帅床前,哭天抢地的沉痛:”大人啊!我的大人啊!中毒有什么关系!重伤有什么关系!以您的体质,属下都能帮您救回来啊!可是大人啊!明明中毒,神经被麻痹,您为什么还要强行动用身体的力量!现在毒伤了神经系统,或许再也醒不来了……你要属下怎么办啊!大人啊!“ 关维凌、许暮朝、侍官,其他所有医官,全都静默下来。只有老医官撕心裂肺的沙哑哭泣,响彻整个房间。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关维凌忽然冲到许暮朝前面,红着眼,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为什么你在这里?为什么丧尸能进入基地?为什么元帅会中毒?“ 然而许暮朝根本听不见。她死死盯着顾澈,脸色白得像纸。鲜血不断从她身体流下,也浸染了关维凌的手。他却一咬牙,另一只手猛然拔枪,对准她的额头。 ”叛徒吗?“他厉声道,”你是叛徒吗?“ ”住手!“忽然一声怒吼,关维凌回头,看到一脸悲痛的侍官,竟然持枪对准自己头部。 ”是我失职,被丧尸在食物中下毒;又未能及时发出警报。我有罪。“他决然的道。他的目光转向许暮朝身上,恨意布满双眼,语气沉痛,”许暮朝,无论元帅能否苏醒,现在只有你能保护他。“ ”所有的罪,我来承担。“他对关维凌说,”请向军法处解释我的罪。“ ”砰——“侍官砰然倒地。 屋内死一般寂静。关维凌握枪的手慢慢垂下,老医官止住了哭泣,怔怔看着地上的尸体。 每个人都说不出话。 每个人的心中,只有绝望。 天亮了,又暗了下来。 大雪依然不停,夜色依然阴暗。可大陆的一切,已经翻天覆地。 元帅受伤的消息被关谢二人压下。然而前方战场,敌人却开始散布元帅身死的消息,军心动荡,整个大陆各方间的关系亦变得微妙。帝都不再是最安全的选择,全国最优秀的医生,被秘密招往基地。 刚接好的骨头,虽然在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痊愈着。但每动一下,依然会痛到骨髓里去。可许暮朝没办法呆在屋子里,那儿让她窒息。 她坐着自动轮椅,于雪地里漫无目的的滑行。经过顾澈的小楼,经过自己与其他军官的宿舍,经过沉默的岗哨。基地的人越来越多,却越来越安静。每个人都绷着脸,有的人红了眼含着泪。他们都是最忠诚于顾澈的人,而现在,他们的忠诚无所寄托。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见面会互相低声说一句:”元帅身体安康“。这些最粗糙最硬气的军人们,也开始相信祈祷的力量。 而当崔司令自前线返回,遇见雪地里的许暮朝,静静的说:”元帅身体安康“时。许暮朝沉默着。 崔司令看着她,以长者的语气,柔声道:”小许,不要太担心。元帅一定会醒来。“ 许暮朝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元帅的伤势吗?第一医官都说他醒来的希望渺茫。 崔司令反而笑了:”从元帅执掌军权以来,我就明白一个道理。而这个道理,永远不会失效。“ ”什么?“ ”任何时候,都要信任元帅。“崔司令目光坚毅,隐隐有泪光,”所以暮朝……元帅,身体安康。“ ”……元帅,身体安康。“ 崔司令的身影渐行渐远,许暮朝怔怔望着雪地。 这一天一夜,于她是一种彻底的空洞麻木。所有人东奔西走痛哭流涕,只有她,茫然四顾不知所从。只觉得昏天暗地,处处是刺目的苍白。 记忆像是白蚁,一点点噬咬她的心。沈墨初黑夜般的双眼;两人交缠一夜的沉沦;顾澈沉默而欣喜的执手;她的当胸一刀…… 原来沈墨初下了地狱,她也逃不脱。 可是顾澈,你怎么能一起呢?我和沈墨初,都是百年腐朽混乱的身体,可是你,你是人类之王,人类的希望啊! 第一医官的嚎啕大哭的画面,像是烙铁,烧红她的眼,不断回放;而他的话,更像是锋利的匕首,反复割着她的心。没人知道元帅为什么会在神经麻痹的情况下动用身体力量,只有她,藏着这个无法言明的秘密。 因为他说:”有我在。“ 所以,尽管身体破烂不堪,尽管血几乎流尽,尽管连神经都因麻痹而昏迷。他却偏偏在她濒死的一刻,醒了过来。 在那一刻,驱使人类之王苏醒的,只是直觉吧。军队家国江山统统丢到一旁,为了救她,就此沉睡。只留给她一个温柔坚定的牵手,告诉她他沉默而生涩的心意。 沉默而生涩的心意。 许暮朝抬起双手,慢慢覆盖自己的脸。 昏暗的天幕下,冰冷的雪地中。无数人来回穿梭,无数人面色沉痛。当经过元帅的小楼下时,他们诧异的看到,红翅蓝眸的半兽女人,捂住自己的脸,痛哭流涕,像个孩子。 利益攸关 帝都。 纷飞的大雪下,一辆不起眼的汽车缓缓驶入天际岭。车刚在议事大楼前停稳,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跳下车,压低圆顶帽檐,急匆匆的走了进去。 三楼的一个房间,谢敏泓正在与人视频通话。见到来人,立刻挂断。来人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又从怀中掏出一叠资料,恭敬递给他。 谢敏泓翻了翻资料,脸色凝重,转身走进了内室。 刚走进房间,他却愣住。阳光照亮了元帅的床,洁白干净。而她就趴在元帅床沿边,枕着手臂睡着了,像个普通女孩子。 此刻,她慢慢抬头,那双眼睛却已清明无比。 这一瞬间,他有点希望自己带给她的是好消息。但是—— ”确认了,东部贵族共同支持肖家肖亮思为新元帅。这是他的基本资料。“ 片刻后,许暮朝合上资料,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敏泓:”什么玩意儿?这肖亮思根本不会打仗。“ 谢敏泓点头:”这些年来,元帅之位虽然是军职,但默认的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战争情况下,军权优先。他们想取而代之,不是为了打仗。至于前线,大概他们觉得,有崔司令顶着。“ 许暮朝怒骂:”一群混账!这个时候不想着怎么打仗,就急着抢权力。如果机械人打到帝都,我看他们元帅怎么当!“ 谢敏泓苦笑:”以一场战争失败的代价,换取权力的更替,在政客的眼中,大概十分划算。“ 许暮朝摇头:”如果代价是人类灭族呢?“ 谢敏泓叹了口气。 许暮朝也沉默片刻,问道:”顾家的态度是?“ 谢敏泓摇头:”一直没有回应。“ ”希望他们不要放弃。“ 谢敏泓看她一眼:”没想到你会这么护着元帅。“ ”嗯。“许暮朝头也不抬的握住顾澈的手,”有什么不可以?“ 慕达说得对,许暮朝的爱,就是轰轰烈烈。那个牵手,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么天下,都知道她许暮朝,也舍不得顾澈,又如何? 谢敏泓愣了一会儿,笑了:”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你。你曾经是人类,却总站在兽族立场。而且你呆在元帅身边,其实不是那么配得上。“ 许暮朝也笑了:”我也不喜欢你,心机太深。这次顾澈……我第一个怕背叛他的人是你,没想到却是你扛起了一切。至于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 谢敏鸿呵呵一笑:”老元帅留我在元帅身边,就是要我替元帅,去挡那些恶心事儿。没点心眼儿,跟你似的,那我还有什么用?“他看一眼顾澈,道,”其实元帅骨子里非常不喜欢跟政客打交道,他只对军事有兴趣。不过为了帝国为了顾氏,他从不表露半分。“ 他朝许暮朝伸出手。这是认识多日来,他们头一回握手。 ”祝元帅,身体安康。“ 谢敏泓匆匆离开元帅府。 许暮朝站在窗前,看着雪地里他匆匆上车的身影,忽然觉得顾澈的这些心腹,其实都有些可怜。军部被迫发表通告证实元帅被敌人暗算,并号召全体军士为元帅报仇。这无疑在短时间内鼓励了士气。然而缺少顾澈的军队,弊端很快显现出来。所有人都在质疑——没有顾元帅,我们能赢吗? 于是,赢得渐渐少了,输得反而多了起来。 可偏偏政客们在这个时候,开始争论不休。 帝国不需要沉睡的统治者!东部贵族这样叫嚣着。只是军方以崔司令为代表,强烈抵制换帅,因此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而在帝都,虽然许多重臣曾是顾澈亲自提拔。但如今的环境,顾澈或许一睡不醒,这些人,也许也开始寻找自己的出路。 当然,还有一大批人,跟许暮朝谢敏泓一样,忠心耿耿守着顾澈。只是前线不稳,帝都动荡,他们该何去何从?即使他们有能力维护顾澈的位置权力,可守着个不醒的元帅,权力又要如何去行使? 许暮朝低头,淡淡看着顾澈微笑。 ”喂,你还真打算一睡不醒啊?“ 她走过去,再次握紧他的手。或许因为持续输液的原因,这么温暖的室内,他的手还是冰凉的。 身体的伤已经全好了,可受伤的神经系统,却无法再用医学手段修复。 ”或许也是好事。“第一医官曾安慰她,”元帅大人一直那么忙那么累,现在就当他休假。等他醒来时,充分得到休息的身体,肯定比以前更强!“ ”啧啧!想不到有朝一日,堂堂元帅还要我来暖手!“她将他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反复摩挲。这些天,这双手她不知看了多少遍。虽然人偏瘦,他的手却很大,修长白皙。眀徽偷袭那天,他就是用着双手秒杀数十顶级机械人,也是这双手,一路抱她回来。 她又想起他主动握住她手的样子,装成很酷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很紧张吧? ”真是单纯。“她低头凑到他耳边骂道,”牵个手就搞得跟检阅三军似的。“ 他自然是没有反应的。苍白的脸,黑密的睫毛柔软得令她想要触碰。挺秀的鼻梁,微抿的唇,一看就是个固执骄傲的家伙。她以前怎么老把他当个神似的供着呢?这样的家伙,其实一直需要别人主动靠近吧? 她忍不住笑了。 ”快点醒啊……“她低头,在他脸颊轻轻一吻,”我可不知道,自己还能扛多久。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比较见风使舵。急了我就去投靠新元帅,你可就亏大了。“ 又这样过了几天,形势依然严峻,顾府却迎来一个意外的客人。 她的脚步声就像花瓶砸碎在地上,清脆慌乱,一直冲到顾澈的房间。两名警卫早已持枪对准她的太阳穴,跟着她一路进来。 许暮朝摆摆手,让警卫退下。她却仿佛丝毫未觉。明艳动人的帝都之花,此刻表情呆滞而悲痛。她几乎是跌跌撞撞扑倒顾澈床前。 ”元帅!“她跪在床前,泣不成声。 而她身后,许暮朝转头望着窗外薄薄的阳光,深吸两口气。 过了一小会儿,顾泠站了起来。她补了补粉,虽然脸上泪痕犹在,神色却已恢复冷傲。 ”我走了。“她说。 许暮朝拦住她:”你知道我们在等什么。“ 她抬眸望着许暮朝,沉默一会儿才道:”刚刚只是我个人的情绪,不代表顾氏立场。请不要乱作猜测。“ ”如果你不说,我就打得你说。“许暮朝轻描淡写的道。 顾泠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流氓了?“ 许暮朝笑了笑:”在最繁荣的帝都,流氓才顶事。“ 顾泠也笑了,只是那苦涩的笑容,令许暮朝心头一沉。 她说:”既然我受挟持,那么说出以下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也不算背叛。“ 她看着许暮朝,一字一句说:”顾氏,会推选新的元帅——顾晰。“ 虽然已料到这个可能,许暮朝还是怒了:”元帅为顾氏做了多大贡献,现在你们想丢就丢。“ 顾泠摇头:”顾澈这样的天才,这样完美的统治者,可遇不可求。这次他忽然遭难,家族也很震惊。可如果家族还不行动,只怕顾氏在大陆的统治权都不保了。或许家族还会再等一等,但再过些天,如果顾澈还不醒,新的候选人就会抵达帝都。“ 说完这些,她转身就走。 ”你是专门来告诉我这个的吧?“许暮朝忽然道,”家族的态度。“ 她没回答,头也不回,静静的道:”许暮朝,请一定保护好元帅。“ 谢敏泓很快收到消息,十来名顾澈心腹立刻齐聚顾府,商议下步对策。 一名心腹道:”目前过半大臣,还是支持元帅的。只是现在顾氏、东部贵族,蠢蠢欲动,与我们算是势均力敌。“ 另一名心腹道:”谢大人、许大人,我是绝对忠于元帅的。可现在元顺不知何日能醒,我们就算鼎力支持,也无法与他们对抗啊!“他咬牙道:”偏偏只有我们还顾着前线战争,他们才不管呢!“ 众人都沉默下来。虽然有军方支持,但也就是一个态度。就算帝都选出新的元帅,军队能够不打仗吗? 曾经的军队,有自己的意志,是因为他们的统帅是顾澈。可现在,这些政客还不趁机削弱军队的影响吗? 在座的有的有政治职务,有的看起来的只是普通人。但许暮朝知道,这些人的力量,足以撼动帝都。 ”那我们就只顾战争好了。“许暮朝忽然说。 众人都看着她。只顾战争? ”为什么不让顾氏和东部贵族狗咬狗,等他们两败俱伤,或许元帅已经醒了。“许暮朝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信心。 大家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谢敏泓却笑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的人分两派,一派支持顾氏,一派支持东部贵族。要获得他们充分信任。把他们的候选人都透露给对方,让他们去打!“ 然后,他看向许暮朝:”到时候元帅醒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接下来,谢敏泓细细跟众人分头商议了对策,大家都领命去办了。只剩他和许暮朝。 ”你变了。“他忽然说。 许暮朝静静抬头看着他。 ”你刚到帝都,就是个菜鸟。虽然也乖乖参加我们安排的聚会,可我和顾泠还是觉得,你跟帝都,格格不入。“他说,”可现在,你居然能想到挑拨顾氏和东部贵族。“ 许暮朝道:”以前,我只是不在乎而已。现在,也只是,努力去想怎么办。“ 挑拨的计策说起来容易,实行却需要高超手段。谢敏泓无疑是政治高手,整个实施计划天衣无缝毫无痕迹。一些忠于顾澈,不为外部知晓的人,暗中投靠两方,制造事端;而军方亦宣称支持顾氏,多位部长重臣却与肖家来往密切。半个月后,帝都的形势已十分严峻,肖派和顾派虎视眈眈,不管是在总理府、军法处,都已水深火热。而在大街上,更多的暗杀出现。 许暮朝松了口气,按这个势头下去。至少他们还要争夺一段时间,才有空暇来争夺顾澈的权力。 然而第二天,顾府的作战通讯系统传来紧急讯号。画面中,坐镇前方的关维凌看着许暮朝,语气沉痛:”前线大败了。我军折损上万人。“ ”为什么会这样?“许暮朝急道。 ”因为……丧尸王出现了。“关维凌脸色很难看,”刚刚,丧尸王和明泓,共同对我军发来讯息求和。“ 许暮朝心突的一跳,在这个时候,求和? 关维凌几乎是咬牙道:”要我们交出元帅,他们立刻退兵。否则,今后的战役,不再留俘。“ 惩治暴徒 机械丧尸联军的通告,不仅发给了军方和总理府,还可耻的向普通民众公开。任何公开的民用通讯频道,都收到了这条通告。 这无疑像是一颗巨石,砸入原本已不平静的帝都生活。 舆论界首先做出强烈反应。大部分民众对敌人的这种威胁表示痛恨,势必与他们血战到底,为元帅大人报仇。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文化教育部长于《帝都日报》公开发表的文章,他以极犀利悲痛的笔调断定:”顾澈之后,人类再无称霸大陆的希望。交出顾澈,于人类简直是自行了断。“ 然而也有反对的声音。有民众甚至政客提出,顾澈已经接近”植物人“。虽然他曾经为人类做出很大贡献。可如今用他一具惨躯,换取大陆和平,保全更多人性命。相信元帅如果清醒,也会同意这么做。 两方舆论打得不可开交。然而一个不可磨灭的事实是,没有顾澈,谁也不敢挑大梁,带领人类与敌军血战到底。 几天后,当顾氏家族迫于压力,直接或间接的向各方表态,顾氏的人,愿意并且理应为民族大义牺牲时,形势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而许暮朝看到这通告,只是站在顾澈床前,静静沉默很久很久。 在这个时候索要顾澈,是敌人最最高明的计策。是谁想到的?是他吗? 她将那通告看了一遍又一遍,许多天来刻意回避的东西清晰浮现。那双暗沉无边的眼睛仿佛还注视着自己,而缓缓的钝痛,再次划过心头。 沈墨初,你在哪里?沈墨初。 游行爆发那天,许暮朝正在屋子里,替顾澈擦拭身体、按摩腿脚。 谢敏泓早早收到消息,天际岭五千精英士兵严阵以待;亦暗中煽动另一批民众,破坏游行。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东部贵族的无耻程度。 ”一万人包围了天际岭?“许暮朝无法置信的看着谢敏泓,”而且人还在不断增多?“ ”许多人操东部口音。“谢敏泓苦笑摇头,”法律规定,人民有游行、集会的完全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 ”或许明泓他们,跟东部贵族已经达成某种协议。“许暮朝说,”这游行像是蓄谋已久,与敌人的通告配合得好极了。“ 正在这时,一名警卫进来通报,脸色十分难看。 ”大人!我们与民众起了冲突!民众围攻了十名士兵,士兵不敢开枪,民众用刀将他们全部刺死!士兵们群情激奋,朝民众……开火了!“ 谢敏泓拍案而起:”这不是民主游行,这是暴动!“ 十分钟后,暴动的民众,冲破了防线,攻上了天际岭。 ”他们竟然有武器!“警卫愤怒道,”好多人训练有素!可是游行民众里还有妇女和孩子,我们无法开枪!“ ”你留在这里,我去处理!“谢敏泓对许暮朝道。 许暮朝替顾澈拢好被子,头也不抬的问:”你怎么处理?“ 谢敏泓沉默一下道:”我已让帝都防卫部再调五千人马过来;我会在这附近布置重武器,如果他们靠近,我不会让路。“ 许暮朝直起身子:”除了这些,你再把顾府收到围攻的消息,添油加醋到几个大学里传播传播。至于这边,我去吧。“ ”你想干什么?“ ”都两个月了,他还没醒。“许暮朝笑了笑,”而竟然有人这么无耻、愚蠢的,想要用顾澈换取根本不可能存在多的和平。我真有点想发火了。“ ”不行!暴动已经不好控制,你不能火上浇油。“ 许暮朝反而笑了:”你放心——会受人指使的人,必定还有所求。有所求就会怕死。以暴制暴,最合适不过。“ 天空下起毛毛细雨,令整个天际岭笼罩在蒙蒙水雾中。乌云遮挡了天空,预示着还有更强烈的雨水,将要侵袭帝都。 游行的队伍像是潮水,自下而上,慢慢覆盖上山的道路。当先头队伍抵达半山腰的顾府入口时,他们发现,这一次,设置路障阻挡他们的,不再是无法还手的人类士兵。 二十多个高大强壮的半兽人,手持重枪,站在黑色重装甲车后。他们肌肉纠结、粗壮凶狠。而他们身前,一个纤细的军装少女负手屹立。她黑发黑眸,清丽逼人,然而眼神却一点也不亲和,似乎含了几分笑意,却那么冷,杀气腾腾。 ”滚开!“人群中有人怒吼。 紧接着,所有人一起齐吼:”滚开!滚开!“宏壮的声音足以震荡整个天际岭。 ”安静。“清婉的声音,轻飘飘的两个字。仿佛就在你耳边,却响彻整个天际岭,令一万人呆滞之后,有些惊恐的反应过来,不得不肃静一片。 ”我是许暮朝少将,跟大家说几句。“ ”滚开,我们不想听——啊!“人群中有人打断她的话,然而众人只觉眼前一闪,许暮朝面前地上已多了个男人。他手拿”交出顾澈“的大旗,却连声惨叫,在地上翻滚。 ”打断你的腿,是要你不要打断我讲话。“许暮朝冷冷道,”来,跟大家说说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地上男子狠狠道。 许暮朝笑了:”瞧这东部口音——“身旁大武冲上来,将那男子拖到装甲车后。那男子瞬间没了声响。 许暮朝抬头看着众人:”罔顾顾元帅曾经的贡献,想拿他换取和平,是无耻;相信敌人所谓‘和平’的谎言,是愚蠢。既无耻又愚蠢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多。你们中大部分人,应该是受人指使,自然也是不讲道理的,我也不期望能说服你们。那我们也简单处理。今天只有一句话,谁再向前踏半步,我格杀勿论。行了,你们继续。“ ”你敢!“有人吼道,”民众有集会的自由!“ ”民众没有闯入他人家中,还打伤打死帝国士兵的自由。“许暮朝有些不耐烦了,”好了,既然你们不讲道理,也别废话了。下山,或者死。“ ”砰砰砰!“人群中忽然射出数道火线,然而许暮朝眼都没眨一下,身子甚至都没晃。她笑了笑,张开手掌,数粒子弹掉落在地。下一瞬间,众人只见光影闪过,再定睛一看,她脚下又躺了个持枪男子。 ”八频冲锋枪?“她笑了笑,”私人买这么好的军用装备?“ 那男人十分惊恐,抬枪又想射击。然而许暮朝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她身手如电,一手抓枪,一手卡住他的脖子。大概这一次,她刻意让众人看清,所以动作速度很正常,于是众人听到清晰的”咔嚓“一声。 那男人头一歪,俨然气绝。 ”我再说最后一遍:今天只有一句话,谁再向前半步,格杀勿论。“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如许暮朝所料,游行的大部分人,尤其是先头部队,大部分是真正的歹徒。所谓法不责众,可如今许暮朝露了这一手,倒真没人敢再进一步,甚至没人敢嚷嚷。 空气中弥漫着僵持敌对的气息,而许暮朝站在原地,身后数名强壮半兽,便宛如死神,护住了顾府。 ”顾澈已经没有价值!理应为帝国牺牲!“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 人群中,有人露出笑容。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手持抗议的小旗,颤巍巍的走出了人群。 许暮朝早知会遇到这种情况,听说前面几道关卡,他们就用妇女儿童开过路。她只是淡淡向大武打个眼色,大武点点头。 ”小朋友,可惜了。“许暮朝淡淡道。 大武越众而出,将那小孩拖到了装甲车后。只听小孩惨叫连连,空中血肉横飞,伴随兽人们狼吞虎咽的声音。两根白骨飞了出来,掉落在众人面前空地。 小孩很快没了声音。 而众人面上的表情,大部分是惊恐,而非愤怒。 ”跟她拼了!“有人吼道! 人群中同时冲出二十多个凶狠的持枪壮汉! 然而……同时倒在地上。而许暮朝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轻蔑的对众人道:”我还没用武器呢。“ 众人静默。 ”战神……许暮朝……“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着。 ”帝都无人不知我的名号。“许暮朝静静道,”你们还来送死?徒手杀一万人,大概要花我一个小时。用武器的话,大概半小时?你们可以试试。“ 又是轻飘飘的声音,响彻整个天际岭。于是山岭上下,一片尴尬胆怯的寂静。 五千警卫,却忽然于山腰各处,爆发轰天的叫好声。 正在这时,装甲车后,警卫急匆匆赶上来,对许暮朝耳语。 ”又有一批新的游行队伍过来了?“许暮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同时目光如电,看到人群中有不少人露出笑意。她记下那几人相貌,转身对警卫道:”没事,杀一万杀两万,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人群更加安静了。 ”你这是犯罪!“有人在人群中吼道,立刻被许暮朝拖出来丢给兽兵们暴打。 ”不,我在执法。“许暮朝笑了笑。”还有谁要说话,或者上前吗? 这时警卫又来了,这次脸上却有笑意。 他这次也没压低声音:“报告!游行队伍是帝都大学带领的青年,他们的旗号是‘保护元帅、誓死血战’!先头游行队伍,已经在山脚,与这群暴徒,发生激烈冲突!” 暴徒们脸色大变,开始交头接耳。 许暮朝对警卫道:“必要时,给学生火力支援。”她看一眼身后众人,“人民内部的矛盾,就交给人民去解决吧!” 经过装甲车后,看到那个被打晕的小男孩,她蹙眉对大武道:“可别真的吃了。” 大武瞪她一眼:“我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她回到楼上,迎面而来,是谢敏泓又想笑又犹豫的纠结表情。 “虽然很解气。但是……或许总理府不敢动你,军法处也会假装没看见。”谢敏泓蹙眉说,“但是,舆论很快会批评你,批评你以暴制暴。” 许暮朝笑了笑:“不会的。因为舆论很快会被下一个焦点吸引。” “什么焦点?” “我即将发布的——兽族宣言。”许暮朝走到顾澈床边,盯着他雪白容颜,“如果顾澈身死或者被俘,那么兽族与人类的协议,不复存在。我会立刻带兵,近水楼台,攻进帝都。” 谢敏泓慢慢露出笑意,却仍有忧色:“很好的主意。但是……对你的批评,只怕更加重。你会被定义为人类的罪人。” 许暮朝叹了口气,看他一眼:“你怎么比关维凌还木?” 谢敏泓一滞,不明所以 她握紧顾澈的手:“为了这个家伙成为罪人,这种感觉,其实不坏。” 真的,顾澈,这感觉甚至好极了。 执手一次,我为你一生。 暮朝的信 “人类: 顾澈才是我们老大。如果把他交给机械垃圾和丧尸怪物,十五万兽兵,兵临城下。 兽族” 谢敏泓皱眉:“这措辞……太简单,也太口语了。” 许暮朝笑:“你是想说太粗俗了吧?” 谢敏泓不吭声。 “这是大武自告奋勇写的。”许暮朝道,“他说代表了兽族士兵的心声——元帅很讲信用,一直维护兽族权力。我也没想到,基层士兵们也对元帅很爱戴。所以干脆就这样,挺好的,所有兽族兵都能看懂。你看,至少大武还用了一个成语。” 谢敏泓无奈:“帝都会无语的。” 许暮朝:“帝都会听话的。” 谢敏泓:“……上次我说你变了,看来还不够彻底。你现在又嚣张又**,好像什么都放得开。” “嗯。就冲人类对顾澈的态度,我了悟了。”许暮朝说,“居然想要交出顾澈,做这样愚蠢又卑鄙的决定。” “利益会让人怀有侥幸心理。”谢敏泓道。 “所以啊……”许暮朝笑眯眯看着床上的顾澈,“我现在有兵有权,我的战斗力大陆第一,为什么不能霸道又悲情的保护他一回? ” “你和元帅,是什么时候……” “嗯,出事那天晚上,我们定情了。” 身为顾氏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与顾澈生在同一个时代,是幸运,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顾澈的存在,令顾氏家族的势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虽然顾澈过于独立,有的时候甚至不买家族的帐。但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很多; 不幸的是,无论你多优秀,头上永远压着一个顾澈,光芒万丈,无法逾越。 顾晰是个聪明人。在顾澈当权时,聪明的恪守本分,在政坛打下坚实基础;机会只降临在有准备的人的头上,如今顾澈出了事,他各方面条件都最佳,又与顾氏老人们一条心,无疑成为下一任元帅的最佳人选。不过他更关注政治,打仗几乎是门外汉。也没有任何战斗力。 然而,当看到公开发布的那条无厘头的兽族宣言时,即使是老谋深算的顾晰,也沉默了很久。 兽族归顺后,一直安分听话。没人想到他们却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力挺顾澈。 亦有人分析,力挺顾澈只是噱头,兽族其实就是想借机独立。 无论如何,这个宣言已在帝都引起轩然大波。财政部长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仅仅是兽族军队的装备,就花了一大笔钱。更别提开设贸易区、配套设施等其他方面。如果兽族叛变,光从经济上就大亏一笔。” 如果兽族在这个时候掉头打到帝都,人类就真的完了。 顾晰叫来顾泠:“他们到底想怎样?” 顾泠摊手:“他们自然是要保顾澈。” “只要保命,还是又保命又保位置?”顾晰问道。 顾泠想了想说:“明白了,我会去跟他们谈,让他们拿元帅之位,来换顾澈的命。” 三天后,凌晨。 夜幕深沉,庭院寂静。 谢敏泓坐在楼下花园藤椅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星空怔怔出神。 忽然,一个纤细黑影步入庭院小道,径直走向顾澈居住的小楼。 “这么晚?”谢敏泓扬声。 那人走了过来,因为一身黑衣,令她清丽长相平添肃冷。她在谢敏泓身旁坐下,长长舒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 即使刻意忽略,也无法不注意到,她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你跟人动手了?”谢敏泓心中突的一跳,谁能让许暮朝深夜动手? “嗯。”许暮朝抄手靠在藤椅上,“我杀了肖亮思。” “杀人了?哎……什么!”谢敏泓一下子从藤椅上跳起来,“你杀了肖亮思?!东部贵族的元帅候选人?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不好吗?”许暮朝问他。 “好!当然好!”谢敏泓双眼亮得像星子,“就是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你为什么杀他?” “第一,他那一党煽动游行,想动顾澈,该杀;第二,我们不是要支持顾晰做新元帅,逼他发表抗战到底的宣言吗?” “是啊!”谢敏泓道。 “那顾晰会明白我的意思。”许暮朝说。 谢敏泓想了想,说:“你真狠。” 许暮朝默了片刻道:“其实肖亮思这个人不坏。” “怎么说?” “杀他前,我观察了一阵,又跟他聊了一会。”许暮朝说,“可是为了顾澈,我只能杀他。” 谢敏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没有选择,必须心狠。” 两人都安静下来。 “……可是,有人差点杀了对我最重要的人、杀了我。”她似乎自言自语道,“而我想到即将与他为敌……却很难过。” 谢敏泓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一回,他却没有同意她的话。他笑了笑:“我不管他是否被病毒所控制,伤害元帅的人,我只想将他千刀万剐。” 而第二天早上,当顾晰收到肖亮思被不明人士暗杀的消息后,心花怒放。不过他冷静下来后,皱眉了。 他招来顾泠:“立刻替我起草通告,要快。” 顾泠点头:“许暮朝谢敏泓他们,倒真是疯了。” “是啊。”顾晰道,“他们就是告诉我,既然他们能杀肖亮思,也能杀我啊!” 几天后,顾晰通过民主选举,当选为新一任元帅。而顾澈保留元帅称号,在家养病。同日,顾晰发表宣言,言辞恳切的表示人类兽族同盟将血战到底,绝无可能交出民族英雄顾澈元帅。 第二天,许暮朝最后一次参加谢敏泓组织的会议。 “大人,你真的要回前线?”有人问道。 “是的。”许暮朝点头,“顾晰已经发布公开宣言,你们只要做好防备,相信不会有人敢动元帅。” 谢敏泓打趣:“有你杀了肖亮思这一出,帝都哪个官员在家睡觉时,不担心自己的脑袋。没人敢惹你,也没人敢动元帅了。” 众人失笑。 一名心腹有些担忧的问道:“现在我们拥护顾晰为元帅,替他办事。如果有一天,元帅大人醒了,位置却已经被顾晰占据,顾氏不交出权力,怎么办?” 许暮朝和谢敏泓都笑了。 许暮朝道:“如果他醒了,这些事还需要我们操心吗?” 如果他能醒,又有谁,能阻挡他的步伐呢? 许暮朝离开帝都第二天,一名手下来找谢敏泓。 “大人,许少将在元帅枕头下留下一封信。” 谢敏泓接过,微微迟疑,打开。 看完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顾澈房间,望着床上仿佛安详入睡的元帅,他将信整整齐齐叠好,放回元帅枕头下。 这一天,谢敏泓处理了很多事,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惶惶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就这样过到晚上,他从楼下望着顾澈房间柔和的灯光,心中忽然一跳,许暮朝信中的一句话就飘了上来:“阿澈,我已满手鲜血……” 他突然有些难过。 他曾经打趣元帅与许暮朝的种种,但他从来只站在元帅角度考虑。既然元帅难得有些喜欢,许暮朝就该感激并且跟随。他从未想过元帅真的跟一个半兽女人相爱。 可现在,他想到许暮朝信中每一句话,他只希望元帅能够醒来,这两个人,再不要分开。 “阿澈: 原谅我这样目无尊卑的叫你。在我心中,这个清新无瑕的名字,不属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统治者,而是属于那个连牵手都会紧张的男子。 而我,原来已经这样在心中叫你许多遍。 阿澈。 这些天,我干了许多事。我告诉兽崽子们好好打仗,效忠你如同效忠我。你放心,他们迄今为止干得不错;我与谢敏泓狼狈为奸,阴谋、背叛和暗算,我学得很快。 我还参观了你儿童时的房间,三维照片上,那个抿着嘴一脸严肃的英俊男孩,一样的萌到了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想了想,原来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烙印的,不是你难得的不表露身份,反而将我的手指抓在手心;不是你如同死神亲临,轻而易举击退机械人的袭击,将我抱在怀中;也不是你冷着脸捏痛我的下巴,告诉我万人生死不过一念间,你却不会以我为饵。 而是第一天,我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天。那个时候,你一个人坐在昏暗里,你的背影那样清冷寂寞,就像已经这样孤独的,坐了许多时光。 原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阿澈。 从那时起,我的目光就开始追随你,注意你的每一个小动作,思索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以为自己把你当上司当神仙一样供着。却不知道,其实我只是不希望,你再那样一个人坐着,江山与岁月在你脚下逝去,你却始终孤独一人。 可现在你却沉睡,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任我清醒的留在喧嚣吵闹的帝都。每一天,我看着帝都的太阳和月亮,来了又去,那样美好安静,却只觉得心里是从来没有的空寂。 有时,我会去帝都广场,那里每晚都有人在为元帅祈祷,祈祷元帅身体安康。于是我才知道,一个人的生死,可以主宰许多人的命运;而一个人的沉睡,竟然能泯灭无数人的希望。 连我这个罪人,亲手将你推向深渊的罪人,都感受到属于你的崇高。 而我为了这份崇高,为了你温柔沉默的心意,原来什么都可以去做。 我的战力,似乎已是大陆第一,你和沈墨初,或许已无法与我抗衡。这些天,我杀了很多人,也学会教唆无辜的人为我送死。我已满手鲜血,一身尘土。可你还没有醒来。 那一晚的混乱与鲜血,每天都像是电影在我脑海重放。原来命运对我们,从来冷酷无情。它会在沈墨初大仇终于得报的时候,泯灭他等候百年的最后一丝曙光;也会在你终于对我微笑的时候,让那比月光还要清亮的双眼,从此紧闭。 可是我连报仇都不能够,阿澈。沈墨初他比我们还苦。他曾说我是他的救赎,可现在,如果他不再醒来,我注定站在他的对立面,我要怎么办,阿澈? 这些天,约莫我的表现有些过了头。谢敏泓他们只看到我刚强霸道,说我**嚣张。可我其实每天惶惶终日,就像一个迷路的傻子,找不到出口。他们说形势一天会比一天好,他们还抱着希望。可我却只看到大陆的沉睡。 这辽阔的大陆,这千疮百孔的大陆,于我眼中,昏天暗地,沉睡不醒。因为可以拯救大陆的两个英雄,沉睡不醒。如果正义和自由终究注定被毁灭,那你和沈墨初,多年来的自强不息,又为的是什么? 可不管我有多茫然,不管我有多心痛,当我看见你,看到你沉睡的容颜,一切的困恼都变得不重要。我不会去想以后,不去想你何时苏醒,不去想我生前身后的骂名,也不去想自己能否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 我想的只有你,阿澈。 如果上天要你沉睡,那么你的江山,我替你扛。” 半年以后 昏暗的天空,硝烟滚滚而过。密密麻麻的灰色战斗机,铺天盖地掠过城市上空。架设高速导弹和激光炮的重装甲车,轰鸣着朝阵地袭来;装甲车后,是全副武装的兽人和人类。 数公里外,守城的数万机械人,手持武器,严阵以待;用以防卫的地对空高速导弹,企图锁定每个空袭的目标。 “G2纵队,空袭B7、C122坐标!” “七团,加重火力,正前方推进一公里!” “通讯团,激光炮第一轮打击,范围500平方公里!” “大武,带步兵冲锋夺城!” 与高倍速望远镜中惨烈的战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于通讯系统发布指挥命令的声音。那声音清脆甜美,命令却干脆利落,于阵阵炮火轰鸣中,如同清泉般响彻战地后方的指挥室。 两小时后。 许暮朝摘下耳机,离开望远设备身子往椅子里大字型一摊。 呼……好累。 好在,战果丰厚。 她的嘴角慢慢弯起。许暮朝再不是听到硬仗就抓狂、热爱冲锋胜于指挥的军官了。她肯定不是军事天才,但现在她指挥的战役,已是胜多负少。 “司令!薛司令和关少校到了。”门外警卫的声音从通讯系统传来。 “请进。” 门被推开。健壮的中年司令背后,是关维凌俊朗如昔的身影。两人看到许暮朝,俱是微笑点头。 三人一同坐下。薛司令赞许的看着许暮朝:“一来就看到你打了大胜仗。再胜下去,我们其他几个军司令都要甘拜下风了。” “别啊,薛大人!”许暮朝不赞同的看着他,“要不是您和崔司令几位大人,这半年来对我提点有加,我只怕还是听到正面对抗就头疼的家伙!” “哈哈哈!”薛司令很高兴,“年轻人很少有像你这样勤奋又谦虚,天分又不错的。” 许暮朝叹气:“我们已经这么努力了,却也只是勉强跟敌人打个平手。”甚至,说平手都有点勉强。面对没有人性的丧尸机械盟军,有血性有感情的人类兽族联军,总是略占下风。而丧尸王复出后,神出鬼没的指挥能力,更令联军吃了不少苦头。若不是许暮朝一干司令死撑,而丧尸和机械人的配合似乎不是那么默契,只联军伤亡更大。 薛司令脸色也有些难看:“而且帝都那些混蛋,每次提供粮草还不太爽利;推推拖拖。” “因为他们不想我们胜,也怕我们败。”许暮朝笑了笑,给二人斟上茶。如果军方打了大胜仗,一向忠于顾澈的军方,无疑会获得更高威望和更大话语权。 一直沉默的关维凌忽然开口:“暮朝,昨天我离开帝都时,元帅的手指,已经有了知觉。” 许暮朝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 “明天我就返回帝都。你已经半年没回去了,跟我去看看吧。”关维凌柔声道,“说不定这次你回去,元帅就会醒来。” “好!”她抬眸望着关维凌,清澈双眼中是比清风还要温柔的笑意。 入夜。 已是盛夏天气,许暮朝穿着背心短裤,靠在小院的藤椅上,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 当关维凌走进小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少女半睡半醒,纤细莹润的身体,在黯淡月光下,却另有淡淡的光彩。 “有什么今天不能当着薛司令说?”许暮朝睁开眼,看着来人。 关维凌在离她约莫一米外站定。 “我们收到消息,有人会对你不利。” “哦?”她来了兴致,“怎么说?” 关维凌摇头:“送消息的人,还没说完就被人射杀。你要加倍小心。” “要害我的人在军方?”许暮朝很快反应过来,“回帝都是为了让我躲避?” “不。回帝都,是因为元帅。”关维凌上前一步,面前却像有堵无形的墙,将他挡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你离开帝都已经半年,为什么不回去看他?” “战况激烈,身不由己。”她慢慢道。 “暮朝……”关维凌似乎挣扎了一会儿,才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我们多多少少也都猜到了一些。我想元帅大人,不会怪你。” 她微笑点头:“我知道,那晚我就知道了。我只是……” 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爱他。 半年了,他还没醒。我怕一回到帝都,就会流泪。而留在这里,思念和复仇的决心,却会令我更强大。留在这里,至少我还在为他收复城池。而在帝都,我什么也干不了。 关维凌抬手压了压自己帽檐:“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到第十五机场,乘我的飞机回去。” “好。”她笑望着他,“我现在好歹也是司令了,什么时候给我也配个专机?” 关维凌也笑了,忽然心中一动道:“批复还需要时间,你可以……用元帅的专机。” “嗯。”她眉梢眼角都是温柔,“他要再不醒,我就把他的飞机开跑,如朕亲临啊!” 同样的夜晚,机械丧尸盟军,总指挥部。 夏风温暖袭过,却无法令丧尸的血,有半分热烈。营地旁的山脉深黑而安静,最险峻的山峰上,颀长身影静静矗立。 墨色的眉眼,满满的沉寂。 这些日子于沈墨初,是梦境般的经历。心又恢复那百年的冰冷,哈金斯随便一个命令,都如同魔咒令他甘愿肝脑涂地。 重新沉迷于血与火,肉与欲的身心,原来这么满足。 只是望着这一山的夜色,总有些难过。他知道自己沉沦并且无法控制,并非失忆。他还清楚记得,曾经背着受伤的女孩,疯狂而压抑的一夜掠行。在同样深黑的山顶,他吻了她。很甜美清新的味道。 现在,不光她的吻是他的,连身体,少女宝贵的第一次,也反复被自己获得。可为什么,心中升起的,除了习以为常的成就感和满足,还有些许莫名的痛呢? 没能杀了顾澈,令他懊恼不已。可那晚总有什么事,令他更加懊恼。 是什么呢? 曾经短暂的苏醒,于丧尸王不过迷失和笑话。现在的忠诚和杀戮,才令他连血脉都感到兴奋。既然喜欢这个女人,那下次就抢来好了。 只是为什么,心中不知什么地方,总有一丝不甘?就像这漫天苍茫的夜色,空空洞洞? 东方露出鱼肚白,太阳从地平线蓬勃升起,洁白的光亮照亮肥沃的土地。这是属于人类的领地,百年来令丧尸虎视眈眈的土地。 多么美好的土地! 还有,那个美好的女人,正在这土地上的某处。她爱的…… 丧尸王慢慢站起来,他终于找到自己懊恼的原因。 那晚,她就在自己掌中,只差一秒就会死去。可她临死前望着的人,不是自己。 怎么可以呢?许暮朝,你怎么可以不爱我?我即将面临黑暗的永生,而你,曾经唯一的光亮,怎么可以,不属于我? “在想什么?”一把清亮的声音,骤然在身旁响起。 丧尸王早察觉到他的气息,此时只是淡淡看过去:“与你无关。” 青衣将军摇头失笑:“如果哈金斯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要怀疑你恢复人性了。”他仔细打量丧尸王沉黑的眉眼,“那你有没有恢复人性?” “我忠于哈金斯。” 明泓也在他身旁的巨石坐下:“老实说,哈金斯真是个废物。” “我知道,但我依然忠于他。” “……呵,你很有意思。”明泓望着日出,眸色骤深,“顾澈现在成了废人,以我们的兵力,如果配合得当,早打到了帝都。可是哈金斯这个蠢材,打个仗还想着跟我抢地盘,占了城市头一件事就是找美人。有他拖累,我们何日才能将人类灭族?” 丧尸王沉默不语。 “不说这个……你刚刚,是在想许暮朝?”明泓温文尔雅的笑着。 丧尸王抬眸望着他,不置可否。 明泓失笑:“还真的是?连人性都没有了,居然还想一个女人。难道她真的是你的爱人?我就知道当日,你从我手上抢走她,必有蹊跷。” “她誓死保护顾澈。”丧尸王的声音冷酷无情,“下次见面,我会杀了她。” 明泓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眸色纯净的打量了他脸上神色,忽然问道:“你爱她吗?我以你的主人盟友的身份,冒昧问这个问题。” 丧尸王沉默片刻,道:“我想我爱她。” 明泓闻言,也沉默下来。 片刻后,明泓才道:“爱,是什么感觉?一个丧尸也懂爱,我却不懂。” 丧尸王静静看着天空流逝的云彩,慢慢说道:“曾经,爱是温暖的希望;现在,爱是蚀骨之痛。” “温暖的希望?蚀骨之痛?”明泓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堂堂丧尸王说出这样的话,这都是许暮朝带给你的感觉吗?” “……是。” 明泓站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也变得格外明亮:“那个女人,只是让我觉得很有趣,又很不听话。我很想控制她,但她偏偏次次都能逃脱。” 丧尸王抬头:“你配不上她。” 明泓眸色一沉:“是吗?我已与人类政府达成协议,拿十个城池换她。明天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得到她了。” “她是我的。”丧尸王慢慢道。 明泓摇头:“不,她早就是我的,她第一个效忠的人是我。” 丧尸王不怒失笑:“她的话你也信?” 明泓默了片刻,笑了:“那倒也是。” 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机械人,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所谓爱情 汽车穿行于广阔平原,青灰色天空上,流云迅速倒退。 关维凌穿着笔挺的军装,目光笔直看着前方。偶尔,余光往回瞟,那个女人依然如烂泥般靠在后座,帽檐压得很低,明显睡得很香。 完全……没有军容军姿,一副女军痞模样。 却偏偏……令他的心情,愉悦起来。 “老大最近都没好好睡。”副驾的大武摊手,“我们兽族为情所伤就是这么可怜啊……” “闭嘴。”她的声音清醒得很,这才坐直身子,抬眼看了看绿葱葱的窗外。 汽车已经高速行驶三小时。再有两小时,就抵达最近的军用机场。他们这一行一共八辆车,除了这辆车只有他们三个,其他车上各十名士兵,都是属于关维凌和许暮朝的卫队。 因为战争原因,高速公路遭受空袭,他们只能从普通公路行驶。笔直的公路旁,是绿色的田地。人类的领土,处处肥沃生机。 “停车。”许暮朝忽然道。 关维凌诧异,但还是摁下通讯键。八辆汽车同时停止。 许暮朝抬眼看着他:“有机械人。” “怎么可能?这是我们的领土!”关维凌立刻警觉的环顾四周,却只见田地的尽头,是茂盛的树林。 许暮朝很肯定的说:“我闻到了他们的味道。立刻掉头!” 虽然惊讶,关维凌还是立刻下令。然后往回开了不到十分钟,许暮朝从座位底下扛出迫击炮:“停车吧,我们被包围了。数目……非常多。” 关维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战线之后,人类领地,竟然有机械人侵入了吗?难道前线出现了缺口?不可能啊,如果真是大量机械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那只有一个解释——出现了叛徒!有人放了机械人进来。而且,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里地势平坦,连基本的掩体都不具备。所有人准备好武器,严阵以待。 约莫一两分钟后,田地的尽头,望不见尽头的树林中,出现黑色的身影——一个、两个……更多,数不清数目。而空气中,金属的气味逐渐弥漫。 “这就是你说的,有人对我不利?”许暮朝打开车门,“你俩上其他车,往北边突围,那里的机械人少一些,他们为我而来,我去引开他们注意。” “不行!”关维凌抓住车门。 许暮朝坚定道:“你们跑了,我直接飞走脱身。你们在,反而是我的累赘。” 半小时后。 明泓!难道明泓在这里?! 许暮朝跌落在地,警惕四顾——明泓是一军统帅,难道如此轻而易举的深入人类领地?她不相信,他对自己的执念,深到这个地步了吗? 可如果不是他,又有谁这么了解她的战斗特点,设下重重包围,令她身陷囹圄? 触目所及,漫天弥漫浓浓的烟雾,她只要飞到十米高的天空,那烟雾中呛人的气味,就令她喘不过起来。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防毒面具——面具直接被腐蚀穿透!于是她根本无法飞行脱身! 黑机械人的包围圈渐渐收拢,许暮朝尝试过高速奔跑突围,以她的速度,在任何机械人眼中,已如疾风般不可捉摸。 然而在这样突破了刚刚五十米后,黑机械人得到命令,竟像要置她于死地,用密集火力封锁住她的去路,甚至不惜射伤同类机械人。 她无论如何还是血肉之躯,不能再硬闯。然而举目四顾,却看到不远处地上,大武直挺挺的躺着,一名黑机械人正对他扣动扳机! “啊——”一声闷哼! 许暮朝将黑机械人的头颅扔在地上,看一眼地上全身重伤的大武,心中一痛。然而刚刚为救大武,而被流弹射中的翅膀上,麻痹的感觉开始蔓延全身。 靠!是强力麻醉弹!明泓!只有他这个变态,才会花这么大阵势活捉自己! 她背后一阵冷汗——绝对不可以晕过去! 然而越来越多的机械人,将她包围。她怀疑明泓为了捉她,把老本都拿了出来。虽然这些黑机械人于她已不堪一击,但她仍能感觉到,他们的战力是她遇到过最强的。 麻痹感逐渐蔓延,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嗤——”一名黑机械人的钢爪,插入她另一边翅膀,痛得她全身一抖。她抬起迷糊的眸子,却只见黑机械人如同潮水,漫漫而来。 却就在这时,凌厉的风声掠过。以她为圆心,周围五米的机械人迅速恭敬后退。而在这个仿若真空的地带,青色身影骤然从天而降! 来人极强势的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青色军帽下,俊逸脸庞目光温煦,大手坚实有力。 贴着他冰冷的胸膛,许暮朝有刹那的昏眩。可绝望立刻如同枯藤爬上心头——终于还是,落入明泓手中了吗? 就在此时,她余光却瞥见数米外,关维凌浑身是血,被黑机械人包围,却瞪大双眼看了过来,疯了般的往这个方向猛扑! “放了他们!”许暮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紧紧抓住明泓胸口的衣裳,“你放了他们啊!” 明泓微微一愣。他的目光沿着她的脸下滑,最后落到她白玉般的芊芊手指,紧扣自己的衣襟。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看到她倦怠的双眼中闪过抗拒。他英俊的脸庞上,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命令身后士兵:“放了其他人。” 然而,他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放心睡吧,许,你终于是我的了。” 帝都。 安静的元帅府,急切而不稳的脚步声,如同石子,打破湖面的宁静。 医官苦苦哀求拖拽,却不能阻止全身是血的关维凌,一头扎向楼上的工作室。 “敏泓呢!”他怒吼。 医官都快要给他跪下了:“大人!大人!您先让我给你处理伤口!您这一身伤坐飞机回来,再不处理,会感染的!谢大人马上就到!” 走廊尽头,谢敏泓的身影终于出现,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大惊失色,一把扶住几乎软倒的关维凌。 “我们中了埋伏!”从来坚毅的少校脸上,露出悲痛神色,“暮朝被机械人抓走了!在人类的领土上,她居然被抓走!” 谢敏泓的脸勃然变色,只沉默了几秒钟,狠狠道:“刚刚收到消息,东路机械军后撤百里,归还十个城市,我还奇怪……原来,竟然……” 关维凌一把抓住谢敏泓的手:“十个城市就换走了她!她可是元帅的……她为我们人类立了多少战功,收复多少失地!到底是谁出卖了她?我要去杀了他!” 谢敏泓脸上却是颓丧神色:“总理府?顾晰?东部贵族?还有军中的某些人……或者,他们都有份……可恶!可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关维凌狠狠甩开谢敏泓的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固执的一瘸一拐走向元帅的房间。 房间中阳光静好,洁净安静。元帅沉睡如昔。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元帅床前。 “对不起,大人。”他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我们没有保护好她……她被机械人带走了。” 他的声音又缓又重,明明是哀求,却语气坚决。 “大人!你醒醒啊!只有你醒,才能救她啊!要不……来不及了!如果她被改造成机械人怎么办啊!” 元帅的手指微微颤动着,仿佛告诉众人,他听到了关维凌的呼救。 然而就像陷入地狱的天使,那英俊绝伦的脸庞上,黑眸依然沉沦昏睡。 尽管满心悲愤,关谢二人却不得不把许暮朝被出卖的消息压下。外界只知道一只机械军偷偷利用防线薄弱环节,埋伏掳走了她,却不知道背后肮脏的利益交换。 当许暮朝被俘虏的消息传来后,整个兽族十五万官兵,愤怒足以掀翻脚下的土地!在他们心中,许暮朝早已是兽族的无冕之王。而如今,他们的王被机械人带走! 在人类军官默许下,兽族官兵对机械人发动潮水般的攻击!然而在以极大伤亡代价,重创机械人几次后,兽族也意识到他们的努力,无济于事!茫茫大地,几十万机械钢铁大军和丧尸大军横在中间,他们根本无法营救! 他们只能在夏风凄凉的夜晚,静静的为王祈祷。兽族的泪水,却不足以令奇迹出现。 入夜。 许暮朝只觉得周身都是柔软干净的气息,令人情不自禁想要再多睡一会儿。 可是,记忆却慢慢恢复,令人不寒而栗的记忆。 她慢慢睁开眼。 洁白的天花板,明亮的阳光,柔软的床铺,雪白舒适的睡衣。全身上下,暂无不适感。 隔着数米外,一排巨大悬浮液晶屏幕前,青色挺拔身影站了起来。他的笑容极为温煦,却令许暮朝胆战心惊。 手脚能动,但不出意料的提不起一点力气,肯定下了药的。她许暮朝现在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她条件反射往后缩了缩。 看到她蜷在床上的动作,明泓不禁笑了。他在床边坐下,高大身躯令整个床微微下陷。 “你怕我?” 回答他的是许暮朝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绚烂笑容:“将军,好久不见。” “唔。”似乎每一次见面,总能让明泓心情很好。他忽然伸手,温柔的抓住她光滑的脚踝。那上面,不知何种金属制成的细细脚锁,圈住了她。 “这是炸弹。”他柔声道,轻轻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向自己,“大小刚合适,你脱不下来。如果断裂,或者我遥控,就会爆炸。嘭——” 许暮朝在心中骂了句娘,然而看着明泓比阳光还要温煦的笑,她吃不准他在想什么,竟然连昔日的讨好也不敢轻易开始。 “将军,你花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抓我回来改造吗?”他的手慢慢拂过她的小腿,令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不会改造你。”他长臂一捞,轻而易举将她抱起来,放在大腿上。 许暮朝闻言全身一松,却因他的拥抱,又似触电般紧张。无数念头闪过心头,却吃不准这个家伙到底要什么 然而他的怀抱慢慢收紧,冰凉的脸颊,轻轻贴近她的。 “唔。你懂爱情的。”他轻轻含住她雪白微红的耳朵,“我要你爱我。” 爱情力量 许暮朝觉得自己在机械人大本营的这几天,过得近乎梦幻。 这日子简直梦幻得令她很无语,若不是明泓的脸天天出现,提醒她他是她最大的敌人,她觉得自己几乎就是来度假的了。 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日子更滑稽了。她明明身负国仇家恨打算英勇就义,这个机械人,却心心念想着,要跟她谈一场恋爱? 日出的光芒柔和照亮房间,蓝色窗帘色泽温暖。许暮朝睁开眼,看到的是宽阔坚实的胸膛,再往上,是明泓放大的温柔笑脸。 身旁这具躯体,毫无疑问按照最完美的比例搭配制造。而他就这么又痴痴望了自己一夜,带着足以颠倒众生的帅气笑容。 不过许暮朝绝不会傻到以为他爱自己。准确的说,他只是在“模拟爱”。 “早安,暮朝。”鲜红的眸紧盯着她。 “早安,阿泓。”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伸起脖子,而他很配合的低头,让她在自己额上印上轻轻一吻。 每天一个早安吻……这是明泓对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如此,纯情而简单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她许暮朝如今为鱼肉,绝不至于为一个吻触怒“疯疯癫癫”的明泓。 得到吻的明泓有些心满意足,但这表情或许也是模拟的。他站起来,光滑的身体在阳光下就像件精美艺术品。而当许暮朝低眉顺眼为他穿戴好青色笔挺军装,再为他整理衣领和帽檐,他轻轻抓住她细滑的手指,放到唇角轻轻一吻。 忍耐……许暮朝绷着无语的心情看着他,今天又是什么? 果然,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晶莹璀璨极致不可直视。 “五十年前,顾氏送给丧尸用以求和的礼物中,据说最珍贵的钻石项链。”他的指尖挑起细细的项链,“戴上。” 华贵精致的钻石项链,令少女光滑白皙的皮肤,更显剔透完美。明泓仔细看了看,下了结论:“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绝色吗?” “我离绝色还差得很远。”许暮朝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触过昂贵钻石,心中苦笑,一百多年,第一个把自己当成女人宠着讨好的,居然是最大的敌人、希望学会爱的机械人。 “我造过更美的机械人。”明泓的吻轻轻滑过她的耳后,“但没有一个比你动人。” 如此肉麻的情话,令许暮朝默了片刻。然而从镜中,她却看到明泓血红双眼,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果然……又是模拟啊…… 在明泓的注目中,享用了女机械人送来的精致早餐后,明泓离开卧室去军部开会,许暮朝才得以放松。 初被俘时的极端紧张和惊惧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哭笑不得的心情,和身不由己的煎熬。 明泓的确遵守诺言,没有改造她,也没染指她的身体。他只是有点病态的,宠爱她,并且要她,同样宠爱自己。这令一开始如临大敌的许暮朝,喜忧参半。 他的思维的确奇怪,可许暮朝仔细想想,却也不奇怪。明泓这人,之前就是我行我素、傲慢的追求机械体的完美。如果他有兴致去学会什么叫爱,没准儿这事在他心中,与踏平大陆同等重要,所以能干出孤军深入拿十个城市换她的荒唐事。而她许暮朝,一个不幸早早惹毛过他的女人,被他第一个想起来练手,也无可厚非了。 明泓越病/态,于她越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战争还很长,指望有人深入腹地救她根本不可能。或许很快明泓觉得两人的“爱情”已经可以达到灵肉合一的地步,提出进一步要求,她要怎么办? 阿澈,我要怎么办? 关维凌说你的手指已经会动了,我多想回去见你!可却被囚禁在这里,像个废人一样! 而且……如果阿澈真的醒了,大敌当前国家重任,他又能怎么做?以他冷酷性格,怎么可能受人威胁?就算他喜欢自己,搞不好还会让自己为人类和兽族大义牺牲掉? 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离开帝都半年,对顾澈的思念,从一开始的浓厚如茅台,变得如今清淡香甜如米酒,坚定,却不再困扰了。 中午还没到,许暮朝刚看了一些关于机械人制造流程的资料,明泓便回来了。身姿英挺,面容温柔,真的像个等不及回家见爱人的男人。 他走近她,宽阔胸膛慢慢俯近,在她额上温柔一吻。 许暮朝尽量忽视心中的怪异感觉,平静道:“今天不忙吗……啊!”身体已经被他捞在怀里,轻而易举的抱起。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将她放在自己怀里。 “很忙。”他说,“还有一个会要开。” “那……” “抱着你开会。”他搂紧她,手臂恰恰环过她的背,大掌便按在她一边胸/脯上,“手感如同记忆中那么好。”他柔声道,“我很舒服,你呢?” 虽然许暮朝控制**的能力已经很强,但这样敌强我弱的处境,即使是刻意模拟营造的暧昧气氛,他的揉捏也令她有些发麻。然而怕触怒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她斟酌一下回答:“生理上……有些舒服的感觉。” 这个答案足以令明泓满意——他压根不会区分许暮朝话中的含义,事实上他认为,生理上的舒服,不是最直接最好的吗? 他解开军装的扣子,将她整个身体包在怀中:“不知道为什么,想抱着你开会。”他貌似无心的说了句,然后摁下面前的通讯键,面前大大小小悬浮屏幕亮起,会议正式开始了。 而他这句无心的话,却是令许暮朝被俘以来,最心惊胆战的一句话。 但她不露分毫,只是乖巧的呆在他怀里。承受他偶尔的抚摸和低头亲吻。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揩油,她许暮朝在找到逃脱的法子前,会老实承受。 只是明泓在俘虏她后,也坦承惊讶于她战斗力的提升。防备她逃脱的手段,可谓严密无比。她暂时还没有任何眉目。 然而眼前的屏幕中,是机械大军几路大将的面容。当他们看到统帅的怀中多了个女人时,并无人质疑——机械人不会质疑上级。可许暮朝终究感觉是在众多陌生人的目光中,被明泓亲昵的抱在怀里。她下意识低头靠紧明泓胸膛挡住自己的脸。而她亦不知道,此时的图像,已被明泓命人传送给人类军方和帝都,人类军司令和关谢二人看到这图像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会议终于开完了。在明泓无师自通的撩拨中,许暮朝的身体终究还是有了些燥热。但她不敢表露半分,任凭明泓又抱起她,放在床上。 明泓开始脱衣服。脱光自己的,又将手伸向她。 她心中惊惧万分:“你干什么?” 明泓失笑,单手轻而易举扣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温柔的脱掉他为她精心挑选的长裙。 “我说过我只要你爱我,不会强迫你。你让我放掉关维凌那些人,我都放了。你还担心什么?” 镜中,少女匀称幼滑的身躯,被高大英俊的男人,温柔的抱在怀中。明泓盯着镜子,很是心满意足。 “来……”他的声音温柔得几乎可以蛊惑任何女人,“我们洗澡。” “慢!”许暮朝质疑,“这不算强迫吗?” 虽然他早看过甚至爱/抚过她的身体,而沈墨初甚至对她……可想到阿澈,她根本不想任何男人碰自己半分,白天的承受已经令她心烦,而现在,脱光了共浴? “别忘了。”他慢慢摇头,“任何情人间的亲密,你都要对我付出。身为俘虏,如果不能满足我这点需求,那只能按普通俘虏送去改造。这就是事实。如果对我没用,我为什么保全一个俘虏?” 许暮朝默了片刻:“你说的对。” 她不是讨好他,他是真说得对。如果只是让他揩油陪他角色扮演,就足以保命,甚至不用牺牲身体,还有比这更好的待遇吗?她被人类出卖,如今他要杀她做她改造她,其实都是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她还是不寒而栗。 他是机械人……其实,也不算被占便宜吧……希望明泓对自己这份兴趣,可以撑到自己逃掉,或者有人来救自己。 她认命的看着明泓小心翼翼抱着她,走入侧间浴室,踏入超大的崭新的豪华浴池。 可是……老天……谁教会明泓这样要命的**招数? 许暮朝被压在浴池边沿,双眼蒙蒙望着头顶的热气,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正被人拿在火上烤。 双手被明泓单手固定,大腿也被他的牢牢压住。背后是坚硬湿滑的浴池边沿,令她无法动弹。 而明泓的唇舌和另一只手,便如同热火,游离过她的全身。他喜欢吮吸她的耳垂,喜欢亲吻她的红唇。而当她气喘吁吁时,他才满意离开,唇舌继续往下,在她雪白饱满的胸口反复舔舐。 “明泓……”她急了,“我们能不能一步一步来?你不是要学会爱人吗,爱一个人要感情到了一定地步,才会有生理的互动……” 明泓的唇舌毫不停顿继续向下,移至白皙修长双腿间的丰密。 “今晚不属于爱的内容。”他低声说,“今晚……只是我想这么做。” 她心中一震,与此同时,奇异的酥麻感骤然袭来——她低头一看,他已一口含住她的**,灵巧有力的舌头瞬间侵入。 迅速探视一周后,他迅速找到某个凸起点。摩挲、寻找、舔舐、吸吮,机械唇舌,却比真人的某些器官更加灵巧精准。也令她身体更加敏感潮湿。 “有意思……”他似乎边品尝边自言自语,“以后每晚都这样……” 许暮朝咬紧牙关——就当被狗咬了! 长达二十分钟的共浴,却已令丧失战斗力的许暮朝全身脱力。而明泓很满意她柔弱的样子,将她抱到床上,拥在怀中。 “晚安,暮朝。”他低声道,手指轻轻把玩她的黑发。 “晚安。”许暮朝立刻闭眼,避免夜长梦多。 但她知道,那双清明的、毫无**的双眼,会探寻的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找到生命和爱情的意义。 第二天天未亮,许暮朝被明泓从床上抱起,给她穿好小号军装,搂在怀中。 “干什么?”早醒了的她莫名其妙。 “带你去一个地方。” 站在微风阵阵的山顶,俯瞰群山云雾缭绕,而一轮红日蓬勃升起。即使明泓就在身旁,许暮朝心中依然百感交集。 “喜欢吗?”他揽着她的腰。 “还好。”只是忽然想起,也曾有人,在黑暗中将她带到山顶,共看日出雄壮,甚至……告诉她,如果有一天,她不死,他不死,他会来找她。而现在…… 他或许就在不远的地方,他甚至掠夺过她的身体…… 他已经沉沦,沉沦的他,是她的死敌。 “沈墨初带你看过日出吧?”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明泓忽然说道。 许暮朝心中一惊,吃不准他的意思,是试探吗?她作不作声。 却听明泓认真的道:“否则,再度失去人性的强大丧尸王,为什么不论大军到了哪里,夜夜都会跑到山顶,傻傻的看日出呢?” 许暮朝心中骤然酸涩无比。 然后,明泓笑容温煦、姿容俊朗的低头吻上她的唇,语气掷地有声:“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逃出掌心 天已大亮,徐徐下了山顶,许暮朝被明泓牵手走入军营,众目睽睽之下,连起初的一点不自在也烟消云散。 她暗暗看着大营周遭的防卫力量,思考逃亡路线。而明泓目不斜视,慢悠悠走在她前头。 “咦?终于看到,明将军身边也有了女人啊!”一个戏谑的身影在背后响起,明泓宽宽的笑,揽着许暮朝回身,感觉到怀中女孩身子微微一僵。 恐怖的白骨,已经被烧得发黑,却像人一样站立着。他的身后,跟着黑发绿眸的英挺男子。 哈金斯! 沈……墨初! 四人一时都安静下来,仿佛周遭空气都已真空。许暮朝再见沈墨初,漆黑的眉眼,不变的灼热眼神,却令她百感交集。 那一晚的痴痴纠缠,就像一个清晰深刻的梦。而丧尸王沉沦中对她说的爱,却依然情真意切。他能看到她,听到她,甚至记得曾经对她说过的每句话。他却已经沉沦,就像变成另一个人。 沈墨初,你何时才会醒来? 还是哈金斯最先打破沉默:“不怎么样嘛……明泓,你看上她什么了?” 明泓很认真的说:“爱一个人,看的不光是外表。” 许暮朝:“……” 哈金斯却当他开玩笑,黑色金属眼睛仿佛在打量许暮朝:“难道她床上功夫特别厉害?”他的语气忽然透着惊喜:“你是……兽族战神许暮朝?” “殿下,她是我的情人。”丧尸王忽然开口,“令顾澈昏迷,多亏她里应外合。请将她赐还给我。” 哈金斯闻言,白骨一击掌,语气渴求:“明将军,这样出名的女人,身体一定很**……不如咱们三个一起玩?够刺激!” 明泓挑眉看一眼他们,反而低头宠溺的在许暮朝额上一吻:“宝贝,说,你是谁的?” 许暮朝几乎是脉脉含情的望着明泓,干脆利落:“我是你的,我是明将军一个人的。” 丧尸王的手无声紧握成拳。 明泓却满意的哈哈大笑,将她打横抱起,丢给哈金斯二人一个潇洒的背影,走入自己的小楼。 回到房间,许暮朝立刻对明泓道:“谢谢你,将军。我许暮朝宁愿被改造,也不愿意被哈金斯那样的家伙……” “他那么脏……”明泓鄙夷的说,“怎么可以碰我的宝贝。” 许暮朝松了口气。 “沈墨初有没有碰过你?”明泓忽然问,乌黑长眉下,眸色温柔、循循善诱。 许暮朝沉默一瞬:“没有,当然没有。” 明泓满意点头:“那就好。杀哈金斯我不会犹豫,可是沈墨初是我踏平大陆的有力助手,如果他动了你,你不再干净。我不能杀他,只能杀你。”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明亮的日光,又转头盯着许暮朝:“天气很好,我们洗澡吧。” 这样禁欲的角色扮演游戏的日子又过了三天,明泓虽对性和爱的实战经验近乎空白,但凭着超级发达的智能和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除了男女间的最后一步,他几乎已将许暮朝吃抹干净。 许暮朝都有些麻木,以为他搞不好也会厌倦。但每天那些重复的把戏,他却似乎乐在其中,顺带据说打的胜仗也越来越多了。 另一个好迹象,是许暮朝的身体力量,似乎慢慢在恢复。她明白大约是自己的身体,对明泓的药物逐渐免疫。现在虽根本无法与明泓抗衡,但一旦找到机会,她会毫不犹豫的逃亡。 所以当前线那个爆炸性的消息传来时,许暮朝明白,机会来了。 得到消息时,明泓面上露出的是震惊而讥讽的笑容:“人类军中也出现了机械人?以他们落后的机械水平,居然也能造出全机械战士了?” 虽然不屑,但以明泓的骄傲性格,是非得亲自赶去前线一趟不可的。临行前他略有些不放心,但又不方便将许暮朝带在身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越接近前线,某些人类和全体兽族越会疯了似来抢她,还是大后方比较安全。 “乖乖等我回来。”明泓将她抱在怀中,亲了又亲,“我已经跟哈金斯打个招呼,他不敢碰你。” 许暮朝点头,末了还很真实的添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早点回来!” 明泓笑了:“两天。如果逃跑,我不会放过你。” “……明白。” 中午十一点,明泓的飞机离开营地。强悍的女机械人送来午餐,许暮朝似乎毫无察觉的吃了。等机械人一离开,许暮朝立刻冲到厕所,抠抠抠……恶心呕吐后,她神清气爽的从窗帘背后,打量周围的防备。 明泓每天并没给她单独吃药,药物自然是下到了饭菜里。休息一下午后,许暮朝感觉四肢的力量又充盈了些,天黑了。 颇费了些力气,才解决掉房间外的四个机械人。走到小楼门口,她有些紧张。楼下的防卫很密集,她不是很有把握。 正在这时,却听见几声闷哼,她抬头,看到接近楼门口的走廊里,一个机械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头部已经被打穿。 她心中一紧,抬眸,看到楼道灯光中,一个高大魁梧的……丧尸,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窗外夜色昏暗似有鬼魅,机械人营地悄无声息。因为来人身手很快,门口的机械人卫士来不及示警就倒下。 躲在阴暗角落的许暮朝在退回房间反锁房门、和冲上去打倒这个丧尸继续逃亡间,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如同离弦的箭,直扑过去—— 她现在才恢复一两成战斗力,务必一击即中! “许大人!”丧尸发出惊喜的低呼,令许暮朝原本直袭他心脏的拳头生生刹住,清澈双眸紧盯着他。 他几乎都要哭出来:“大人,终于找到你了!我是人类!” 许暮朝盯着他灰色坚硬满布蝶纹的皮肤,和碧绿的眼眸,他身上的血腥味几乎令她作呕。可正是这样夸张的妆容,却令许暮朝直觉他的确是人类! 夜已深了,这晚没有月色。营地中,没有灯光的角落,暗沉模糊一片。 高大的丧尸,肩扛麻袋,美滋滋的阔步行走。岗哨的机械人见到,有人拦了问:“这是什么?” 丧尸一口血腥吐在机械人脸上:“这是哈金斯大人玩剩了赏给我的女人,别挡路!我要趁新鲜吃掉!” 尽管不知屈辱为何物,然而丧尸臭烘烘的唾液夹杂血肉吐在脸上,还是令机械守卫蹙眉。两军联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机械人沉默让路。 已经接近大营的边沿了。无论是“丧尸”还是麻袋中的许暮朝,都捏紧一把冷汗。 “大人,门口混不过去了。”他说,“一会儿我强冲过岗哨后往西跑,您往相反的方向。能飞吗?” “……能。谢谢。”许暮朝心中一痛。 “大人,我们这队人十五个,全由元帅亲手训练,只听命于元帅府,现在只有我还活着。如果能救你出去,我会死得非常光荣。” “已经戒严,麻袋里是什么,必须检查才能出营。”机械守卫眼中红光阵阵。 “我cao,这是哈金斯大人赏我的女人,难道你们也想分?休想!” “必须检查!” “滚开!” 许暮朝身子骤然腾空,被他丢在地上。追逐的脚步声骤然拉远,许暮朝立刻划破麻袋钻出来。 远处传来枪响火光,只消一眼,便明白那人吸引了门口大多数防卫。许暮朝深吸一口气骤然转身,急冲向相反的方向! 两个机械人拦住去路,看到许暮朝大惊失色。这些天明泓搂着她在大营里招摇过市,谁都知道她的身份。他们不敢开枪,许暮朝的枪法却没退步,两枪解决掉他们,身躯骤然扎入黑暗中! 然而防卫森严的总指挥部,又怎能那么容易逃脱!许暮朝刚沿着墙根跑了几分钟,便看到前方大片机械人疾冲过来! 他们不敢伤自己的!许暮朝给自己打气,清喝一声,身子骤然拔起,翅膀展开,飞上了天空! 夜空阴黑而隐蔽,地上的机械人都发现了她的身影,却果然没人敢开枪。许暮朝用尽全身力气高速飞行。虽然这速度不及她平日的三分之一,但敏捷的身影亦不惧怕普通机械人的子弹。 只要一路往东!她默默的想,按照刚刚那人所说,潜伏在这里以东两百公里外的另一支人类小分队,就会接应自己!而他们的牺牲就不会白费! “砰砰砰——”数声轻脆的枪响,道道火光险险划过她的身躯!她倒吸一口凉气——是高估了自己在明泓身边的地位吗? 心中警钟大作,还未来得及调整身姿,就听又是一阵枪响,数道火光扑面而来!她紧咬牙关,身躯于空中急停,猛然转向!凌厉的风割得翅膀生疼,却终是躲过了新一轮袭击! 她愤然回身,抬眸回望,心中一震! 沿着火光射来的方向,隔着近千米远,她却如此清晰的看到,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肩扛迫击炮,对准自己。夜色这样暗,她却分明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熟悉眼眸,紧紧锁定自己。 她心中一惊,转身更加没命的狂飞! 好在袭击未在跟随过来!大概她飞出了他的射程? 又这样飞了约莫半个小时,营地已经远远看不到,而她的身影隐入云层,并不容易被地上分布的机械或丧尸大军发现。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云雾,许暮朝心中终于一松——太好了,逃出来了! 阿澈!她终于可以回到阿澈的身边! “笃笃笃——”隐隐的引擎声遥遥传来,就在身后!许暮朝大惊失色,掏出手枪转身一看,飞翔的身躯几乎僵硬! 黑色精悍的战斗机,在夜色中如同大鹏展翅,强势追逐志在必得。而战斗机座驾上,男人英俊的面容彷如浮雕,于黑暗云层中,森然浮现。 下不了手 曾经令我心疼的人,如今……令我恐惧了吗? 疼痛感微微划过心头,立刻被理智压下。如果是全盛的许暮朝,此刻与沈墨初单挑也不畏惧。可药物的影响令她现在战斗力不到三分之一,如何与他抗衡? 继续飞翔已经没有意义,她的体力已不如刚逃出时旺盛,无法躲开他的追捕!她匆匆环顾四周,猛然转身,一头向北! “砰砰砰——”不用回头,也知道无情的炮火迅速将她包围,竟像是要置她于死地般!她堪堪避过密集的火线,心中也火了,他竟然真的不惜杀死她! 顷刻间,两人已飞到险峻的山岭中。黑夜漫漫,山脉如沉睡的鬼神,墨色一片。许暮朝身姿灵巧如燕,于山岭中飘忽不定,忽东忽西,忽快忽慢;黑鹰般的战斗机,虽已足够灵活敏捷,却还是落了下风。许暮朝心理占了上风,意欲找个机会彻底甩掉他!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沈墨初的狠心程度! 正当她惊喜的瞅准两座山峰间拐角处,一个漆黑山洞,打算下一次绕到这里就藏进去时,忽然听到“嘭”一声炮响。她心中忽然升起不祥预感,霍然回头,只见蓝光骤然笼罩目光可及的周围,漆黑的天、两侧山岭上的树木、统统被蓝色火光笼罩! 重力炮!她瞬间色变!拼尽全身力气骤然拔起!拼死也要逃出蓝光的范围! “啊——”一声痛呼,她一头撞在一片大树上,生生将临近几棵大树撞得东倒西歪!而剧痛从右边翅膀传来,她定睛一看,小半边翅膀正冒着浓烟! 她迅速抬头,看着未散去的蓝烟中,黑色战斗机重新浮现。而刚刚的袭击地点,山岭两侧已是光秃秃的一片!恨意爬满她的心头! 重力炮!他居然对她用重力炮!杀伤范围超过数百平方米,足以令任何物体汽化的重力炮!他竟然真的毫不留情要杀她! 她一把拨开两旁树木,一个疾冲,愤然转身直扑向战斗机! 她的突然反击,无疑令沈墨初微微一怔。然而没有丝毫停留,密集的火力已铺天盖地! 她的身影,却像匕首插入火网,锋利逼人、瞬间即至!夜色中,沈墨初猛然瞥见她刚毅决绝的脸,从驾驶舱外掠过。饶是杀人无数,看到她脸上肃杀的神色,却没来由令沈墨初心中微惊! 不好! 他立刻调转机头,想要甩脱她,却已经来不及! 机翼,剧烈的风,无比颠簸。 然而许暮朝晃都没晃一下,稳稳停在一侧发动机旁,飞快掏枪射击! “砰砰砰!”没等发动机熄火,她以肩为武器,狠狠撞向发动机!两重打击下,发动机成功哑火! 飞机瞬间失去平衡,黑浓烟滚滚,东倒西歪,斜斜冲向旁边的山坡! 许暮朝心中一喜,刚要飞离坠机以自保,却忽听一声轻响!她心中一沉,堪堪抬头,心中升起绝望—— 漫天夜色中,他的身子如同猎食的雄鹰,以她的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猛扑过来! “啊!” 许暮朝痛呼一声,那双铁钳般的大手,已经从后面箍住她的脖子和腰身!她的翅膀剧烈扑腾,重重击向他的身躯!然而他不管不顾,狠狠箍紧了她! “放手!”她怒吼!不然都会死!飞机已经坠落,她的翅膀被制住,两人于空中急速坠落! 回答她的是他腾出手给她的一击重拳,狠狠击在她后颈! 妈的!沈墨初为了杀她,居然连命都不要! 脑海急急闪过这个念头,她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许暮朝再醒来时,已是白天。不知道几点钟,蓝天白云很是晴朗,耳边是潺潺的水声。 她机警的一动不动,探目四望,周围空无一人。翅膀还有些灼痛,后颈微痛。一提气,力气似乎已恢复大半。 她心中一喜,却立刻感觉异样。 后背……感觉些许坚实温热。 她极轻轻慢的转头,便看到头顶上方不到五公分,那张熟悉的俊朗逼人的脸。 她微微一怔。 这样近的距离,他飞扬的长眉意外的显得有些柔和。因为暗沉的双眼没有睁开,昔日凌厉的五官轮廓,却是透着几分清秀的英俊——就像只是个普通青年黯然沉睡。 许暮朝只默了半瞬,缓缓抬手,悄无声息的掐住他的脖子。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他一死,哈金斯就是个傀儡,明泓孤立无援,自己被他噬咬的一夜荒唐也大仇得报。 真是好机会。 许暮朝盯着那张脸,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冰冷的手指已经扣住他麦色的脖子,他略带血腥味的男人气息,萦绕她鼻尖一遍又一遍…… 她下不了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许暮朝,被他逼得差点走上绝路的许暮朝,下不了手。 她还盼着他苏醒,盼着奇迹出现。 然而还没等她收回手,凌厉的风声骤起,许暮朝的世界天旋地转!肩膀和四肢被一股大力骤然压住!头顶一片阴黑—— 柔和只是假象。 只有丧尸王阴沉的脸,笼罩自己头顶。不知何时苏醒的他,绿眸幽深。而他的手,牢牢锁住她的脖子! 他灼灼盯着她:“为什么不下手?” 她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万分后悔刚刚没趁机制住他。然而她毫不示弱:“来吧,同归于尽,你这个疯子!” 沈墨初不用低头,也能感觉到她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紧扣他的左胸,只要一用力,就能掏出他心脏。而另一条腿的膝盖紧抵他的……只要一击,就能令丧尸王从此不能人道。 势均力敌。 “你被我咬伤为什么没事?”他忽然问道,“那一晚,你不是已经……” “闭嘴!”许暮朝吼道,“沈墨初你能不能醒一醒,能不能主宰自己?顾澈已经成了植物人,我也被你……明泓大军已经接连获胜,你究竟怎样才能醒啊!” “我忠于哈金斯。”沈墨初忽然低头,脸凑得很近,鼻息就喷在她脸上,令她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躲过他的吻。 “咔嚓——”一声轻响。 许暮朝骇然回头,看到他露出微笑。而她的左手,与他的右手,已用高分子合金手铐,铐在一起。 “你逃不掉。”他轻笑,“跟我回去,否则杀了你。” “沈墨初……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她的声音低低的很委屈透着心痛,“即使是我,也不能令你清醒吗?”她闭上眼,缓缓抬头,红唇主动贴近他的,丧尸王的眼眸为之一暗。 然而下一瞬,他的身子骤然弹开,迅速滚到一旁,只有右手与她铐在一起。 当他侧身滚过时,许暮朝看到宽阔的后背似是经过强烈撞击,血肉模糊。而当他再次狠狠看向她,她亦惋惜的看到他的左胸,鲜血淋漓。 只差一点,如果不是他退得快,就挖出了他的心脏。 “你更强了。”他冷冷道。 “多谢你咬我一口,还让我喝你的血。”她也冷笑。 “但你依然胜不了我。”他讥讽的笑容如夜色冷寂。 五分钟后。 许暮朝终于被牢牢压制住,双手双脚都被铐住。虽然她力量足够大,却也无法撼动高分子合金手铐。 而他用匕首抵住她的咽喉,驱使她一步步往前走。 他血腥的气息就喷在她脖子上:“知道你为什么胜不了我吗?” 她不吭声。 “因为你舍不得杀我。而我,下得了手。”他的声音如此无情,足以令任何人不寒而栗。 “哦?是吗?”许暮朝忽然弯起嘴角,沈墨初走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笑容,却从她声音中听出笑意。 “如果你下得了手,为什么不连续两枚重力弹结果了我?为什么你背上全是伤口?你用背垫着我俩的身体落地才受了伤吧?为什么夜夜一个人跑去看日出?”许暮朝头也不回,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不醒?” 背后,没了声响。 在他的胁迫下,两人离开小溪,穿越树林,往营地的方向走去。许暮朝心中暗暗叫糟,只要随便找到一个丧尸或者机械人的营地,就能找到交通工具回去。然而心思缜密的沈墨初,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她一路小心翼翼,却全无逃脱的法子。 “你说得对。”刚走到山脚,他忽然开口,“我是舍不得杀你。” 他冷漠的语气令她心头一沉。 “你是我苏醒期间唯一的爱,我不会把你给任何人。” 许暮朝脚步一顿,杀人如麻的她,双眼竟然一阵潮湿。她想起沈墨初失踪期间,为他的牵挂;也想起他多次伸手对自己暗中保护。如果不是他,许暮朝现在早是半机械人。 “是吗?”她转身凄然道,“如果哈金斯要我呢?” 沈墨初看着她,慢慢道:“我忠于哈金斯。” 我忠于哈金斯。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像是催眠术,溶入他的血脉,写入他的基因。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曾经给过面前的女人关于正义的承诺。可是他忠于哈金斯,无可更改,不可抵触。否则,他就不再是他,丧尸就不再是丧尸。他的世界,将失去准则 虽然早料到这个答案,许暮朝心中还是微微一沉。她知道言语或者所谓真爱能令他苏醒完全都是狗屁。她只是怜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就像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然后,她慢慢转身,看着眼前辽阔的山林土地和寂静的天空,自顾自说道:“墨初,你看,战争还在继续,大陆还有这么多鲜活的生命。” 沈墨初冷冷看着她,不为所动。 可她依然继续说着,声音那么轻那么悲凉:“可我很难过。因为沈墨初和顾澈,两个最正直伟大的人,两个对我最重要的人,始终没有醒来。” 很想要的 两人回到大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光天化日的盛夏,许暮朝被丧尸王用军装外套包在怀里抱进大营,匕首抵在心窝处不能动弹。她汗流浃背的同时愤恨不已——明泓不会放过自己了,可沈墨初会护住自己吗?落到谁手里更幸运一点?她许暮朝为何最近这么点儿背? 她不知道,其实丧尸王心里有些茫然。他知道明泓将她视为所有物,也知道哈金斯觊觎她的身体。可他就是想把她留在身边,不计后果。 丧尸王一路疾行,不被任何人看清怀中的女人。 终于走到他的卧室门口,他的心情居然有一丝愉悦,看着上衣中露出的黑色长发,和她半边婉约柔嫩的侧脸线条,他忽然就低头在她头顶轻轻一吻:“你很香。” 许暮朝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当门打开的时候,两人同时色变。 暗沉褐色沙发上,一具白骨端坐着。 他轻唤:“你跑去哪里了?” 沈墨初沉默进房,关门:“她跑了,我去捉回来。” “是吗?”哈金斯仔细打量他的双眸,直到确认里面的确暗绿一片,才看向许暮朝,“居然能从明泓手里逃掉,果然不同凡响。放她下来。” 沈墨初将她丢在沙发上,匕首依然横在她脖间,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变身以及一路战斗,她身上那条桃红长裙早已破损不堪,纤细的肩膀与雪白的饱满上,属于沈墨初的血如同缠枝莲生动勾勒。黑色长发下,少女的脸刚毅无比,即使不是绝色,也令阅人无数的哈金斯心中微微一动。 “丧尸王,为了证明你的忠诚……把她抓紧。”哈金斯笑了,“大陆第一女人的滋味,我要尝尝。” 沈墨初顿了几秒钟。 哈金斯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命令:“抓住她的四肢,固定在沙发上!等我玩腻了,允许你一起来!” “沈墨初你他妈要是真这么干!就算你醒了我也不会原谅你!”许暮朝大吼一声,旋即看向哈金斯,鄙夷的笑了:“我还以为沈墨初的主人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这么个废物!” 哈金斯:“信不信,我会操得你跪在我脚下求饶!” 许暮朝笑得更大声:“我许暮朝是顾澈爱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泓拿十个城池才换来我。等顾澈醒了,只怕会拿一百个城池唤我都在所不惜!但是!” 她狠狠望着哈金斯:“如果你今天敢折辱我,我以生命起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整个大陆的兽族和人类,都会不眠不休的追杀你。你有三十万丧尸也好,你控制了沈墨初也好,我的人会战至最后一人,直到杀了你!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一席话说得杀气腾腾,清亮双眸布满狠厉,竟让哈金斯倒吸一口凉气,一时竟不敢接口。她的语气告诉他,她是认真的,如果他真的动了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他不笨,又天生多疑。他想了想,很快发出笑声:“如果你真的有那么重要,为什么会被人类出卖?而且顾澈已经是废人,他永远都不会醒了,你凭什么威胁我?你当我白痴?” 许暮朝脸上生动的闪过绝望、挣扎和颓丧的神色,她想了又想,一副认命的样子:“好吧,如果你放过我,我愿意投靠你,为你效忠。世人都知道,我许暮朝一向活命第一。” 哈金斯愣了愣,噗嗤笑了,道:“许暮朝啊,你还真是有趣极了!丧尸的血都无法令你臣服,我怎么敢相信你会效忠我?用人类的话说,你就是个烫手山芋,明泓都在你手上吃过亏。丧尸王也因为你没有杀了顾澈。你还不乖乖躺好?玩过大陆第一的女人,对我还有点实际价值。” “殿下,她比我的生命重要。”沈墨初忽然静静道。 一来二去,哈金斯本来淡了强上许暮朝的心思。听到沈墨初求情,他却又有点怀疑他的忠诚,至于能否上了许暮朝,却是其次了。 他看着沈墨初:“好吧,我不上他。可如果把她还给明泓,有朝一日改造成机械人,只会让明泓更强大。” 沈墨初寂静不语,许暮朝心中一沉。 “杀了她吧。”哈金斯笑道,“这样,既无后顾之忧,又保全了你女人的贞洁,如何?” “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会执行。”沈墨初看也不看许暮朝。 “不。”哈金斯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干脆你吃了她吧,喝光她的血,再吃了她,这样,你的女人,也以这种方式,和你永生在一起。” “……遵命。”沈墨初匕首一抖,锋利刀尖毫不犹豫的划破幼嫩的肩膀,鲜血瞬间静静流了出来。 “真是一场好戏啊!”哈金斯笑了笑,坐在对面沙发上,用白骨手臂,捧着下巴观赏。 “亲爱的……”沈墨初在她肩窝埋下头,重重吸吮着她香醇的鲜血,“你与我永生。” “放开我!”许暮朝惊呆了,他竟然真的贯彻哈金斯这么变态的命令,她双拳双腿都在用力挣扎,可是药物的效用还在,沈墨初熟悉的压制住她的身体,令她巨大的力量泯灭在他怀中,动弹不得。 于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埋首于自己的肩窝,看着他黑色短发下麦色侧脸没有表情;任凭他如同魔鬼,大力吸食她的鲜血! 她听到鲜血于他唇舌间流失的声音,也感觉到四肢越来越脱力。她不知道他已经吸了多少血,只是头也还是晕晕沉沉。哈金斯满意的笑脸渐渐模糊,她绝望的垂下眼眸,却在走向死亡的绝路上,微微一怔。 她看到那张紧贴着自己的脸上,满口鲜血的那人脸上,黑色长睫满足的紧闭着,沉溺于鲜血的呼吸逐渐加重。 可在那长睫的末端,已经失去意识的丧尸之王的脸上,一滴晶莹的泪水,正悄无声息的滑落。 “如果抗拒不了……基因……”她忽然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墨初……你为什么还会……流泪呢?” 那压制住她的坚实身躯,忽然触电般一抖。 吸吮的动作还在继续,他竟像饥饿多日之人,越吸越重舍不得松开。可他却慢慢抬起眼,慢慢对上她怜悯绝望的视线。 而许暮朝分明看到,那暗绿的深邃双眸中,莫名的伤痛之色,在无声蔓延。 然而她再也无法分辨那伤痛的重量,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她知道自己即将走向永恒的沉睡。 阿澈…… 帝都,天际岭。烈日骄阳,山脉沉绿,寂静无声。 刚养好伤即将痊愈的关维凌,神色凝重悲伤的坐在元帅的床前。他刚接到消息,昨天,潜入敌军腹地的人类精英高手,终于在一个基地找到许暮朝。情报部门甚至收到许暮朝已经成功逃离敌军基地的消息。 可是,一天一夜了,却没有进一步的消息。连埋伏在预定地点的接应部队,也销声匿迹。想到明泓改造机械人的手段,以及那张许暮朝被明泓抱在怀里的屈辱图像,关维凌只觉得心紧绷得疼。 如果她逃亡失败又被抓了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他静静对元帅道,“究竟她有多坚强,才能承受这么多的磨难?” 而磨难,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这一天,对于关维凌,对于元帅府,原本是极普通的一天。关维凌伤愈会赶回前线,元帅府依然在失去统帅的情况下,低调而安静的运转。 可当关维凌临走与元帅对话时,看到元帅的手指动了,又动了,甚至紧闭的俊美双眸,也开始慢慢转动,这一天,注定成为令全人类痛哭欢欣的一天。 巨大的无法掂量的狂喜,开始在关维凌心中升起。他疯了般唤来医官和谢敏泓。一阵紧张的医学测量后,所有人静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看着那沉睡的容颜。 八月十七日,下午两点零七分,沉睡长达八个月的顾澈元帅,徐徐睁开了双眼。 元帅府上下,在紧张的寂静无声后,爆发出努力压抑的低声欢呼。关谢二人热泪盈眶扑在元帅床前哽咽不能言语;医官和侍官队众人抱头痛哭。 长期的卧床,令元帅雪白的脸更显苍白。即使是大陆第一的战力,躯干四肢也感觉到僵硬不受控。 然而他只是静默的看着众人欢喜的神色几秒钟,便慢慢坐了起来。他挥开意欲搀扶的谢敏泓,声音清冷决绝:“这些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敏泓,通知顾氏,让顾晰三天内辞职。” “是!” “维凌,把最新战况总结一下,向我汇报。通知崔司令,今晚开始,我亲自指挥。” “是!” 医官在旁犹豫:“大人,您的身体?” 顾澈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向属下们发布简短而犀利的命令。短短半个小时,关谢二人已是神清气爽、踌躇满志。此刻别说是机械丧尸联军,就算是全大陆全宇宙来攻打,他们都觉得没什么可怕了。 医官和侍官无奈的相视而笑,只能见缝插针为元帅继续输液、准备温和进补的食物。关谢二人领了命,正要离开,顾澈却叫住了谢敏泓。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顾澈看着谢敏泓,慢慢道:“她的信?” 谢敏泓深吸一口气,走到一侧书架上,从墙体内的密码箱里,小心翼翼拿出那封信:“她一去半年,我就替您收了起来。” 顾澈点点头,展开信,乌黑长眉下,夜星般璀璨的双眸,终有一丝波动。 片刻后,他抬头,将信整齐叠好,拿在手中。 “大人……昨天刚收到消息,她逃出了敌军大营……但是,又断了消息。”谢敏泓只觉得,说出这个消息,比将颓丧的战争局面告诉元帅,更加艰难。 顾澈沉默半瞬,一把扯掉各种输液管,稳稳站了起来。 他透过窗外,看着西边碧蓝的天。谢敏泓却惊讶的发现,他第一次在元帅大人的眼中,看到一种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情绪。 “敏泓,二十五年了。”顾澈的声音又慢又低,“这是我顾澈第一次,想要权力和胜利以外的东西,却被人抢走了。” 谢敏泓忽然不寒而栗,他惊讶的发现元帅眼中的温柔之色早已一扫而光,阴霾和杀意像是乌云,密布他的脸。这种神色,只在老元帅病逝,副元帅想要篡位时公开诋毁老元帅德行时出现过;只在顾厉证明已屈辱惨死时出现过。 前者,短短三个月十万叛军堆白骨,副元帅及其党羽全族不留活口以绝后患;后者,除了许暮朝杀光了曾染指顾厉的兽族,图雷一族及其私人近卫三千余人,不管是否有关联,都被悄无声息的活剐,连一心保兽族的许暮朝,也不知道这残忍的株连。 然后,他听到元帅旁若无人的自顾自再次肯定:“很想要的东西。” 第六卷:我爱的人 他的陷阱 明泓自有意识以来,第一次被一种叫做“焦急”的情绪干扰到。 坐在飞回营地的专机上,他竟然会命令飞行员超速飞行。望着窗外浓厚的云层,他想自己的情绪,大概是因为那个叫做许暮朝的女人。 这感觉陌生而烦人,他想难道是因为爱情?还只是因为明泓的东西,不可以被其他人分享? 许暮朝脚上的细锁,除了炸弹,还有跟踪器。所以前天凌晨,营地卫兵报告许暮朝逃跑的消息同时,他也从监视器上,看到她的飞行轨迹。 十架战斗机,就在她飞行的轨迹上等候。只要她进入射程,就会按照他的吩咐,将她打伤逼她就范。明泓只需伤不许亡的命令,颇让金牌机械飞行员们,很费力的计算了半阵。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许暮朝。中途她的轨迹逗留、转向。等到附近的机械部队前去那条山脉寻找时,她的轨迹已返回营地。而前线人类制造出上千机械人,这样重要的战况,令他无暇□。直到今天,才能回营。 她回营了?逃跑时有丧尸协助? 这个结果反而令明泓更加不舒服。毫无疑问是沈墨初策划了这一切,他不止一次宣称许氏他的女人,他想要获得。欲擒故纵是想要更合理的从自己手上夺走她吗? “还有多久抵达营地?”他问副官。 “将军,还有十分钟。” “找到许暮朝了吗?” “我们的人与丧尸在丧尸王的住所发生冲突,还没找到。” “让他们硬闯。” 然而十五分钟后,当明泓亲自带人干掉十个顶级丧尸高手,踢开沈墨初的房门,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是勃然大怒! 灰色的沙发上,残破长裙下的少女躯体,冰冷雪白、触目惊心。惨淡死气的脸上,昔日灵动不羁的双眸,只余无力的绝望。 黑发男人强壮的身体覆盖压制住她的,当明泓闯入时,可以看到男人埋在她肩头的脸上,满嘴鲜血。 而另一侧沙发上,哈金斯事不关己的闲坐着,似乎正欣赏她的死亡过程。当他看到明泓的脸,白骨开始微微晃动,似乎有些紧张。 这一幕大大刺激了明泓的视觉。他觉得很生气,从来没这么生气。以前许背叛自己逃离西芜岛时,他也没这么生气。他想,难道自己已经对许暮朝产生了爱情? 抑或是,属于明泓的人,怎么可以与他人分享? 他只扫一眼屋中三人,机械身躯仿若鬼魅,瞬间已至哈金斯面前,钢铁骨骼的长臂,精准掐住他的脖子。 “哎!明泓你放手,有话好好说!丧尸王!” 沈墨初听到哈金斯的呼喊,身躯徒然一僵。他抬起来,松开了许暮朝,缓缓站起,转身。 明泓轻而易举将哈金斯从地上提起:“谁允许你们动许暮朝?喝她的血?真恶心!” 哈金斯急了:“她前天跑掉了,是沈墨初帮你追回来的!她背叛了你,我们才对付她!” 沈墨初任凭门口的机械人冲进来,扶起许暮朝,冷冷看着明泓:“放了殿下!” 明泓见许暮朝已获救,冷冷看一眼沈墨初,将哈金斯丢在地上。 “哈金斯,我没兴趣管你们自编自导这场戏。我跟你是盟友,但如果再动我的人,明泓不会管你是什么外星人。记住,你的病毒对机械人无用。” 他从属下手中接过许暮朝,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看着她怔怔望着自己,惨白的脸上,原本的绝望一扫而光,感激和恐惧的神色交织。 “你怕什么?”他柔声在她耳边道。 她没做声,只是更往他怀里蜷缩。 明泓抱着她下楼,轻轻叹息:“你的确应该怕——你明明知道,不可以逃跑。” 第二天。 灯光很暗,因为即使黑夜,机械人的硅晶双眼也足以分辨所有。 许暮朝躺在雪白柔软的大床上,望着一室精致华丽的装饰,心中寒了又寒。 她不知道自己失血多少?或者1/5,或者1/4?在机械医官的照料下,她的身体经过一天一夜,恢复了不少。 于是明泓屏退了医官,关上了门。 “明泓不可以赏罚不分明。我给你两个选择。”明泓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一、改造为机甲人;二、与我交/合。” 许暮朝望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泛起笑意:“我可不可以选择三——死?” 明泓摇头:“不可以。我的爱人,怎么可以死。”他觉得此刻许暮朝脸上疏离的笑容,很不适合她。她应该很鬼气的笑嘻嘻的,满嘴胡言乱语。 他不再逼她。他站了起来,脱掉军装外套,丢在地上。他抬手,一颗一颗解掉军装纽扣,露出模拟人类的精壮胸膛。 他看到她脸上升起屈辱决然的神色。 “我替你选择——二。”他说,抬手剥掉本就轻薄的睡衣。 当少女纤细饱满的曲线再次完全呈现在眼前,明泓心中徒生圣洁的感觉。他对她的身体已经很熟络,加上这些天为了与她“相爱”,专门学习了技巧。他的唇舌和双手在她身上缱绻流连,她病态的身躯,也很快变得灼热激动。 可他的心和身体,却还是冰冷的。这令终于要尝试她身体的他,有些恼怒。 为什么呢?他想。为什么我会这么固执的,想要与一个人相爱,为什么我却产生不了那神奇的感觉? 他在她用尽全力的抗拒中,打开她的双腿。他想,其实人类这一处私密,造得并不优美,甚至有几分属于动物的原始。可为什么,每天自己会觉得津津有味? 而现在,这么想要探寻其中的一切? 造我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觉得自己,不再是纯粹的机械人? 黯淡灯光下,少女双腿耻辱的蜷曲着。他将她分得很开,因此手指可以先行长驱直入。等她足够湿润后,他终于掏出自己模拟人物的器官,对准她的。 这一刻,他竟有当日机械大军终于登陆大陆的庄严情怀。 他不禁低头,看一眼赋予这奇妙感觉的女人,却发现她双目紧闭,神色痛苦,泪水,自那从来灵动的双眸,滚滚而下。 “为什么哭?”他问,“你就这么不愿意?” “是的,我不愿意!”许暮朝猛然睁眼,狠狠望着他,“我为什么要愿意?难道你爱我,我就一定要爱你?我告诉你,我他妈这些天受够了,我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呢?”明泓没明白,再次问道。 “你不懂?”许暮朝讥讽道,“这样的事,只有相爱的人做,才会愉快。”她已经豁了出去,语气十分尖刻:“你懂什么叫爱啊!爱一个人是要对她好,豁出性命的好,而不是强迫她爱自己!你又不爱我,你真以为做一次,你就跟我有爱情了?” 明泓怔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可他觉得许暮朝话里的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必须停下。而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也令他愉快心情一扫而光。 他离开她的身体,面容恬静,动作轻柔。他亲手再次帮她穿好内裤、穿好睡裙。他站起来,穿好衬衣,拿起自己外套。他转身就往门外走,想了想,却又走回来,在许暮朝身旁躺下。 他将惊疑不定的她抱在怀里,语气宠溺得仿佛刚刚的事没有发生。 “许暮朝,谁说我不爱你?” 这句话没来由就出了口,他看到许暮朝一脸震惊和怀疑,他忽然就释然了。 是啊,谁说我不爱你,许暮朝。 他抱着她,闭上眼,模拟人类的睡眠。 这一次的逃跑事件,就像一个小插曲,令许暮朝的囚禁生活有了些改变,好的改变。然而逃跑却更加渺无希望。 明泓依然宠爱她。每天的早安吻,每天的拥抱亲昵。但是他停止了对她身体的探索,他不再与她共浴,甚至绝口不提交/合的事。许暮朝很是松了口气,但也小心谨慎,怕他某天忽然发疯。 这天之后,明泓将她小心看管,再也没见到哈金斯和沈墨初。 半个月后的一天,明泓抱着她参加一次军事会议。东南分队司令却报告了一个爆炸性的情报。 “大人!人类一个俘虏中尉,供认顾澈已经苏醒,现在就在人类第四军团,大军往我军东南路深入!” 明泓挑了挑眉:“还是醒了么?果然是顾澈啊!”低头,却见怀中女人似乎不为所动。 他低头吻了吻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知道你是装的,不过我很高兴。” 东南司令继续请示:“大人,这支人类军一路往西,孤军深入我军控制区域。顾澈既然在军中,是否调兵围歼这支部队,活捉顾澈?” 许暮朝坦然抬眸看着明泓。 明泓没有看她,微一沉思,笑了:“要是真这么做,就中了顾澈的计谋。” “请将军示下!” 明泓朗朗道:“顾澈的踪迹,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我们知晓?孤军深入本就用兵大忌,毫无疑问这是顾澈的圈套。如果按你说的做,只怕顾澈一定有后招,灭我主力。” 他认真看了看作战地图,其他将领安静等待着。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笑意,指着地图上东南方向一处:“如果我没猜错,这支部队是佯攻希望吸引我们主力,他们的目标,一定是东南的雱沙市。” 众将纷纷点头。许暮朝也豁然开朗。 雱沙市是人类边境最繁华的城市,机械人占领已经超过三个月。那里矿藏资源非常丰富,得到这个城市后,机械人的产量大幅提升。 顾澈有充分的理由,在第一时间夺回这个城市!如果他真的苏醒了的话! 三天前,人类兽族联军总指挥部。 在听到顾澈刚刚宣布的命令后,崔司令第一个单膝跪倒在地:“大人,不可以!” 一身深蓝元帅军装的顾澈,肩章一如既往金光逼人。而他脚边懒洋洋趴着一只白团团的小狗,品种看起来很廉价,与元帅的高贵格格不入。只是一双黑眼看着崔司令,要多傻有多傻。 元帅却似乎毫不在意,淡淡转身,看着崔司令:“没什么不可以。整体作战计划就按昨天的会议决定,你们按部就班的推进。” “整体计划的确很好,现在大家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可您亲自带第四军团深入敌军腹地,还要故意泄露您在军中的消息——如果敌军围攻怎么办?” “明泓用兵多疑谨慎。你佯攻雱沙市,他必然中计。”顾澈负手矗立,“况且即使他不上当,围攻第四军团,难道我灭不了他的主力?” “可是……”虽然元帅主导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多不胜数。但崔司令依然不敢冒险,“您说的没错,但是您以身犯险,就怕万一啊……” 顾澈摇头:“既已查明所在,我已决定亲自带兵,救回许暮朝。” “不如由属下去吧!”崔司令说,“许暮朝已被俘多日,虽然您亲自去救,会令十五万兽兵感激涕零。但您毕竟不能以身涉险……” 他的话被顾澈冷冷打断:“我不在乎十五万兽兵是否感激。” 崔司令望着一脸决绝的元帅,突然想起元帅昏迷期间,许暮朝同样决绝的保护顾澈的那些行为。 崔司令忽然明白过来,他有无数理由劝阻元帅不能冒一丁点险;却说不出一个理由,劝阻面前的年轻人,去亲自营救情深义重的心上人。 孤独终老 许暮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度日如年。 顾澈苏醒了,就在第四军中,大军一路往西南挺进,未遇机械人正面阻挠。这条消息,每天都要在她心中滚动播放无数次。 虽然明泓曾质疑顾澈苏醒的可能性,不难猜想其他各界也会因这消息惊疑不定。但直觉告诉许暮朝,他醒了,一定醒了。 而且,就在第四军,且不吝将这个消息泄露给明泓。这么匪夷所思这么大胆,可她觉得就是真的。 所以,当明泓向许暮朝发问:“宝贝,你觉得顾澈在不在第四军?”许暮朝静默了片刻。 然后,她抬头,用斟酌的语气回答:“这么容易就得到顾澈的行踪,有些不正常。不过将军,万事小心为妙,不如还是围歼这支部队?” 明泓听她这么说,反而笑了,对身旁两人道:“她的心,还是向着顾澈,想让我们兵力分散。就按原定计划,放这支部队进来,不去管他。他们的目标一定在雱沙市。” 许暮朝维持着沉静面色,掩饰心中的喜悦——目的达到了。 正心中暗喜,徒然对上两道若有所思的目光。许暮朝白他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理他。管目光是什么含义呢?失去意识的沈墨初,她已经没有耐性。 而被瞪的丧尸王,似乎没什么反应,继续与明泓、哈金斯商议战争配合。 许暮朝往后一靠,明泓专门给她找来的藤椅很舒服。她微眯双眼,用余光打量这三个雄性。 是的,雄性,而非男人。一个机械人,一个丧尸,一个外星人。许暮朝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敌人的首脑们同屋而坐,并且不是以囚犯的身份,而是以……女眷的姿态。 明泓似乎根本不担心被她知道他们的军事安排,这并不让许暮朝高兴,反而让她担忧——这说明在明泓心里,她这辈子都别想逃离他身边。 虽然前一段,因为她引起明泓和哈金斯的矛盾。但两人依然是盟友,只要明白了归属,井水不犯河水,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 “我也认为,顾澈不可能在第四军。”丧尸王道,“但他一定醒了。” “哦?”哈金斯在军事上还不如许暮朝,在军事会议里,更多是倾听的角色。 明泓亦挑眉。 丧尸王指着面前液晶作战地图:“各个方向的人类军,都有动作。看起来毫无关联,实际每一个动作都互相关联。这是在下一盘大棋。执棋人,只可能是顾澈。他打算怎么打这场仗,我暂时猜不出来。但雱沙城和第四军的假象,一定是他棋局里的重要一步。我同意明将军的话,出其不意在雱沙歼灭敌军,破坏他的棋局。” 许暮朝忍不住看他一眼。他面容沉静目光清亮,似乎也被顾澈的计谋误导了。 不过素来能征善战的丧尸王也这么说,许暮朝又有点忐忑,怀疑自己的推断,是不是错了?顾澈他或许真的不在第四军?毕竟……他万金之躯,有什么理由孤军西进呢?昔日改造人令人类节节败退时,他都面不改色沉着坐镇后方。 难道会为了自己,冒这个险? 可尽管理智觉得可能性很小,许暮朝的心,还是扑通通的加速跳动着。 “殿下,我愿解雱沙城之围。”沈墨初道。 哈金斯还没出声,明泓已点头:“那我就率兵与北路中路人类军周旋。” 哈金斯沉默片刻。他其实不愿沈墨初离开自己身边,他怕他又生什么变化,也需要沈墨初保护自己的安全。可大战在即,他也不愿意上前线,那里不安全。 他犹豫了一会儿,只得道:“七大将军,你带4个在身边;其他3个留下保护我。” “遵命。” 明泓但笑不语,鄙夷的看一眼哈金斯。许暮朝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是嘲笑哈金斯了。七大将军也被哈金斯咬伤,越过沈墨初直接听命于他。他放人在沈墨初身边,肯定是为了监视他。 可是……哈金斯已经不止一次宣称,被他王族咬伤,沈墨初永远不可能苏醒了。这样的防备,恐怕只是曾经被暗算心里作祟。 “我们共同努力,早日破了顾澈的棋局。”明泓慢慢道。 半个月过去了。 顾澈已经苏醒的事实,无人再会反对。因为半年来总有些疲软的人类军,忽然变得猛虎般骁勇灵活,神出鬼没。短短十几天,就夺回了超过十多个城市,北路军甚至反攻入丧尸领地,恰好攻占了一处大型机械人制造基地,令明泓大为光火。 战况越激烈,他不在基地的时间约长。这让许暮朝十分高兴。有时候他也会带她在身边,她不敢流露丝毫情绪。好在明泓其实并无**,不会因为战况不好而在她身上泄愤。而她目前暂时认真扮演好情人角色,低眉顺眼温柔体贴,明泓倒也放了心。 只是有一天晚上,他们在北部边界作战。她在房间里,忍不住往东南眺望,正好被进屋的明泓撞见。明泓没说什么,把她抓在怀里拥吻许久后,他依旧冰凉的唇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宝贝,我不喜欢你挂念人类挂念顾澈。” 她没答话。却听他道:“顾澈已经醒了,却没有来营救你。安心呆在我身边,他没有我对你好。” 许暮朝笑着抬头:“你误会了。他只是我的上司,不是我的情人。” 半个月了,他还没有来。我知道危险重重他或许都不知道我在哪儿,怎么救我呢? 雱沙的确被人类偷袭了,沈墨初报告遭遇重兵偷袭,损失惨重,雱沙差点不保。原本有些诡异的令许暮朝寄托希望的第四军,现在看起来也不诡异了。它看起来真的只是一支疑兵,为了掩护雱沙偷袭,它在丧尸境内打了几场不痛不痒的仗,最近甚至不再推进,似乎准备随时驰援南部雱沙。而明泓以布下大军,在往南的路上等着第四军。 顾澈他,应该不在第四军吧。 几天后,许暮朝被明泓留在总指挥部。同日,沈墨初报告敌人已经退兵,放弃攻打雱沙,他也遵循哈金斯的命令,回总指挥部复命。 然而这一回,虽然沈墨初击退了人类,哈金斯却不太高兴,很不高兴。 房间很昏暗。3个顶级丧尸高手、能征善战的将军,却被留在房间门口,承担最简单不过的守卫工作。如今条件已比不上在古堡,但哈金斯还是命令丧尸们将房间弄得精致奢华、美轮美奂。 哈金斯意犹未尽的在床上两个昏迷的人类美人身上捏了一把,才爬起来,不满地看向沉默矗立在屋中的沈墨初。 “为什么伤亡这么重?跟你去的4个将军,竟然死了3个?”他真的很不高兴,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基因充满信心,他都要怀疑将军的死跟沈墨初有关,因为自己的力量会被削弱。 沈墨初摇头:“人类军太强了。我也受了重伤。” 哈金斯看着他宽阔肩背也缠着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这才完全放心。 忽然,又听到沈墨初道:“殿下,要不要再多安排几名高级军官,接受您的赐予,让他们忠于您,贴身保护您,我们也能更加放心?” 哈金斯挑眉看着他,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三十万丧尸大军,哈金斯不可能逐个去噬咬。总指挥部的三千丧尸精兵,他安排了间接噬咬。但间接传播的基因,他不能完全放心。所以当日在制住沈墨初之前,他就将司令部的七大将军、沈墨初的心腹,亲自咬伤。这八个人,是直接听命于他的。 当日参与攻打古堡、设计围困哈金斯的丧尸将近千人,已经被哈金斯处决。其他丧尸并不熟悉其中内情。 至于其他丧尸,虽然已恢复人性,但是他们完全听命于沈墨初等人。沈墨初与机械人联盟与人类为敌,并不会引起很大反弹——并非所有丧尸都渴望着人类的接纳,称霸大陆,亦是不少丧尸士兵的梦想。 所以沈墨初说了这个提议,令哈金斯更加放心。同时也相信,沈墨初的确是向着他的。 “那么属下去安排,过几天就挑选一些能干的军官,接受殿下神圣的赐予。”沈墨初恭敬道。 哈金斯点头:“好。你去办吧。”然后他摆了摆手,重新爬上了床。 两天后,沈墨初向哈金斯报告,人和场地已经安排好。因为不想让机械人和其他丧尸看到内情,他专门在营地找了偏僻的房间,将那些军官洗干净放在里面。而隔壁房间,亦安排了美酒美食美人,供“赐予”后的哈金斯享用补充体力。 哈金斯很是满意,表示第二天晚上就去“赐予”。 而这天晚上,许暮朝的房间,亦迎来意料之外的客人。 能够躲过明泓设下的十名机械高手的视线,悄无声息潜入许暮朝房间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当许暮朝洗完澡,仅裹浴巾走到客厅,看到那个熟悉英挺的身影时,心中升起的,是极端的恐惧。 “你来做什么?”她条件反射将自己包裹得更紧,“如果你敢动我,明泓不会放过你。” 然而丧尸王没有回答。 他只是紧盯着她,盯着少女滴水的柔软长发,和美好白皙的曲线。墨绿双眸,许多难以言语的情绪,匆匆掠过。却最终,只余心疼。 许暮朝看着这样的他,心突的一跳。 他上前一步,她立刻防备的后退。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暮朝,是我。我已经恢复了人性。是我,沈墨初。” 许暮朝骇然大惊,她死死盯着他。他的样子看起来那样难过,的的确确是丧尸王不会有的生动神色。 可是,要她怎么信? 她摇头:“滚!我不会再相信你。” 要我怎么相信你?在你像野兽掠夺过我的身体后,在你毫不留情断绝我逃亡的唯一机会后,在你差点吸光我的血之后! 也是因为你,顾澈濒死沉睡不醒。而我,今生今生,或许也见不到他了。 然而沈墨初望着她,安静而哀伤的望着她,他慢慢走上前,直到将她逼到不能后退的墙角。 “顾澈在第四军吧?所谓偷袭雱沙,不过是我配合人类演的戏,大概人类军也奇怪,为什么丧尸军与他们一样,雷声大雨点小。哈金斯的三个将军,我曾经忠心的部下,被我亲手杀死。在那天喝了你的血后,我就开始恢复人性了。我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许暮朝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是吗?是真的吗?沉沦的丧尸王,真的恢复了人性吗?可的确,自己是百年来唯一逃脱比邻星基因的人。 可这会不会是他们的一个圈套,吸引自己吸引顾澈? 然而沈墨初接下来的话,却令许暮朝泪流满面,彻底相信他的话。 他走上前,一字一句的说:“暮朝,我很后悔那一晚。因为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你。” 沈墨初,永远失去了,许暮朝。 我昏暗百年唯一的光亮,唯一奢望爱上的女人,被我亲手断送,不可复得。 不管为人还是为丧尸,即使获得永生的自由,我也会孤独一人,孤独终老。 知己之交 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营地安静。铁锈味与血腥味弥漫,足以令嗅觉灵敏的许暮朝每每蹙眉。 而此刻,她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目光微痛的青年,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沈墨初亦是无言。 尽管沉沦,那一夜的芬芳与契合,却深深印在脑海里,刻入灵魂中。以前他想过,自己不懂爱情,他对许暮朝的感情,或许惺惺相惜大于好感爱情。他们同样沉睡百年,是她救赎了他,每每想起她,他的心中温暖无比。 于是很想,永远拥有这份温暖。 可那一晚,名为沈墨初的丧尸王,无耻掠夺了她之后,那温暖的感觉再不会有。直到如今,他终于再次恢复人性,以她的血为代价。他却无比肯定,他爱她。 因为他清晰记得,即使是在丧尽天良的这段时间,他也清晰记得。记得她的微笑美好,记得她柔软白皙的身体,记得她没有可能再爱上自己。 他低头看着她,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她依旧乌黑的长发:“救你出去后,等消灭了机械人大军、安置好三十万丧尸,我的命,交给你处置,作为那一晚的代价。” 许暮朝心酸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声音有几分苦涩:“还好顾澈没死……” 她点点头:“嗯,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 她谈及顾澈时,不经意流露的温柔神色,令他心中一痛。然而他条件反射想要压抑那微痛。他笑了,目光沉静、面容温和。他慢慢说道:“我对顾澈说过,你我……沈墨初与许暮朝,知己之交。今后……亦是如此。” 许暮朝又哭了,她曾设想过许多遍,如果沈墨初有朝一日苏醒,要如何面对他。他是无辜的,他知道。可是她和顾澈受的苦,也是实实在在的。 只是……她怎么忍心怪他?谁能忍心怪他? “我不要你的命。”许暮朝看着他,目光柔和,笑中含泪,“你说得对,我们……知己之交。” “暮朝……”他忍不住低唤她的名字,抬手拥她入怀中。她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想自己一定会永远记住这一晚,因为今后,他再不能回头。 她的长发如此馨香,一如梦中的缠绵感觉;她的身躯如此柔软,纤腰惹人怜惜,令他的大掌覆上就不舍离开;她就这么活生生的在自己怀中,以知己的身份,不可以逾越,不能再回头。 他深吸一口气,却发现无法压下从不轻易流下的泪水。他看到自己模糊的泪光,在她长发上滚滚滴落。像是要悼念丧尸王还未生长便夭折的爱情,沉默而无情。 “明晚我带你走。”他将她抱得更紧。 “嗯……”她抬头,脸上同样有泪。她知道面前的男人千疮百孔万般腐朽,可她现在只想拥抱他,他现在需要一个安抚的拥抱。 “这个你吃下去。”他从怀中掏出药丸,“明泓不擅用药,他给你下得药,是哈金斯给他的。这是解毒剂。” “明泓还有几天回来?” “两天。” “明晚八点,杀掉哈金斯后,我们逃走。” “怎么杀?怎么逃?”她问。 哈金斯已是一具白骨,烧不掉,砍不断; 而这里数千机械人,还有三千丧尸,却听命哈金斯。即使杀了哈金斯,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基因。 沈墨初埋首于她肩头,深吸一口气:“杀哈金斯我自有办法。如果实在杀不了,我就将他绑了——他现在无法控制我。我想顾澈就快来救你了。” 许暮朝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你有他的消息” 沈墨初点头:“我一直密切留意第四军。他们队伍看似不动,但昨天在更西的地方,却有人类的踪迹。我压了下来,明泓不知道。” “他们来了?” “是的,至少有五百人类,分散潜入。但要找到这里,只怕还要十天半月。”沈墨初道,“雱沙的事,瞒不了明泓多久。我们不能等他们来,要尽快走。” 第二天,晚8点。 站在沈墨初精心准备的房间门口,哈金斯十分满意。 房间明显精致装修过,华丽水晶灯、鲜艳繁复的窗帘,还有仿古家具,无一不按哈金斯的喜好布置。 十名还有人性的丧尸好手,双手双脚被缚,没穿衣服,跪在地上。他们中大多数以为哈金斯已经被烧死,所以当哈金斯站到他们面前时,他们看向沈墨初,目露疑惑。事实上他们接到沈墨初命令赶到总指挥部时,就被抓起,然后以这样屈辱的姿势,跪着等待。 哈金斯很喜欢这样仪式化的东西,他走到第一名丧尸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白骨因兴奋而发抖。 “很好。”他笑了,“丧尸王,你可以出去了。 沈墨初顿了片刻,对那十名丧尸道:”同胞会记得你们。“ 他的话没有引起哈金斯的注意。他退出房间,反锁上门,深吸一口气,摁下隐藏在一侧的按钮。 然后,他沉默的站在房间门口,等待。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想自己听不到忠心的军官们在哈金斯噬咬时,发出的痛呼;也听不到,当房间温度急剧降低时,哈金斯的金属骨骼发出的颤抖声。 等待,再等待。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直到已经忠于哈金斯的刘飞将军,赶来向他索要哈金斯的下落。他冷漠的告诉刘飞,哈金斯已经回了卧室。而当刘飞敲响哈金斯的房门时,会有人类美女来开门,不耐烦的说哈金斯不喜欢他的打扰。 然后,等刘飞身影消失后,他深吸一口气,从隔壁房间拿出一把重锤,穿好提前准备的防护服,打开了房门。 隔着防护面具,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极寒之气。 无论是金属骨骼,还是血肉之躯,在这样的环境中,统统一动不动。 穿过层层冷气,他走到房间正中。十名忠心属下还保持着跪姿,只是不会再动弹。他摘下军帽,朝他们深深鞠躬。 然后,他看向站立在一名丧尸身旁的,那具白骨。 ”你不是无法消灭吗?“他冷冷道,”不是无法战争的基因吗?“ 他以极强的力量挥动重锤,狠狠砸向那具已被冻得四崩五裂的白骨! 在白骨被击得粉碎的一刹那,他默默的想,丧尸种族终于获得了独立,以如此惨重的代价。 夜色暗沉如鬼魅,在五千机械人和三千丧尸的重重包围中,一切无所遁形。但两个绝顶高手的身姿,却足以趁夜色躲过任何人的追捕。 然而明泓的跟踪器、发觉异样的丧尸刘飞,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外围防备的丧尸和机械人同时出动,无数战斗机升空严阵以待,毒气漫步总指挥部方圆数公里的天空。 远方前线,明泓盯着监视屏上一路往东的红点,俊脸暗沉如乌云密布。他闭了闭眼,脑海浮现许暮朝优美动人的身躯。那身躯如此吸引着他。却始终不属于他。 ”如果不能活捉……“他睁开眼,赤红一片毫无温度,”把尸体给我送回来。“ 同一个夜晚,丧尸境内中部腹地。另一批人,于夜色山岭中潜伏前行。 曾有下属建议伪装成丧尸潜入,安全系数更高。回答他的是元帅的冷冷一瞥。提议者顿时暗叫自己唐突,光是想象元帅那俊美的脸被浇上污血的画面,就觉得触目惊心。 而一路潜行过来,确实证明没有必要伪装。 因为……遇到的丧尸或者机械人,都被干脆利落悄无声息的干掉了。而大部队响动很大,元帅会早早带他们绕开。 根据之前潜入敌军腹地的传回的消息,离敌人总指挥部至少还有两天两夜的路程。只是要跟上元帅的速度,令这批人类精英咬紧牙关。 然而这一夜,元帅于夜色中飞速穿行的身影,冰冷沉默的侧脸,似乎格外……焦急。 ”雱沙一役,瞒不了多久。“元帅曾对关维凌道,”一旦发现,明泓就会堵住所有营救她的路。“ 而今夜,元帅看着西边沉黑的天,心中亦升起莫名的不安。 他一向目标坚定,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一丝想法。可是数天前,当他看到许暮朝被明泓抱在怀里的图像,一种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做事从不掺杂个人感情。但是这一次,怒意毫无预兆的在心中聚集。他觉得自己想要手刃明泓。不,手刃不够,似乎让他怎么死都不够。 许暮朝留下那封信,或许只是她的一种情感抒发。但被他揣在怀里。每当夜幕降临时,他会拿出来,默默的看。当他读到”你的江山,我替你扛时“,他会想到她永远清澈的双眸,坚强灵动的目光。 他觉得心里有一处地方,软软的疼。这种感觉,和对顾厉的感觉有些相同,却又很不同。每当想起她的笑靥她的黑发,元帅会觉得被她的一颦一笑撩拨得痒痒的,忍耐着,很不满足。 而当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被当成试验品躺在他面前。那时的她,在他眼中,不过是普通的女人躯体。 而后来,记忆中那具雪白柔滑的身体,比任何火焰都要灼烈的烧着他的眼。他平生第一次后悔,后悔当初让她在几名科学家面前赤身裸/体。 而那一晚,他想到她暗沉的目光、丧尸王对她言谈举止中的亲昵、事后追查到的潜入丧尸留下的种种迹象,他可以轻易推测出丧尸王在她房间逗留的时间—— 他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极度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我军视若生命的最高司令部被敌人偷袭,而他身为元帅竟无能为力。他觉得至少要用轰炸机对敌人三轮空袭,再以重装甲车队狠狠碾过废墟,最后再大火烧光一切活物,才足以泄恨。 而当他想起那一晚,许暮朝柔软娇躯和虚弱面容,浓浓的怜惜便会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毫无疑问会夺回她,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她。今后再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半步,不允许她再遭遇任何危险。 ”加快速度!“他清冷的声音于夜风中在每个人耳边轻响。而他如鬼魅般奔袭于夜色中时,偶尔抬头看看皎洁的月色,他明白许暮朝这个女人,这个半兽,在他从来笔直向前的生命中,变得十分重要,不可或缺。 而任何人,企图阻碍他走向她的步伐,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铲除。 作者有话要说:我宣布,还有两章,小顾就能救到小许了 别嫌慢,好歹也是大陆之战啊,其他两位也不是吃素的嘛 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营地安静。铁锈味与血腥味弥漫,足以令嗅觉灵敏的许暮朝每每蹙眉。 而此刻,她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目光微痛的青年,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沈墨初亦是无言。 尽管沉沦,那一夜的芬芳与契合,却深深印在脑海里,刻入灵魂中。以前他想过,自己不懂爱情,他对许暮朝的感情,或许惺惺相惜大于好感爱情。他们同样沉睡百年,是她救赎了他,每每想起她,他的心中温暖无比。 于是很想,永远拥有这份温暖。 可那一晚,名为沈墨初的丧尸王,无耻掠夺了她之后,那温暖的感觉再不会有。直到如今,他终于再次恢复人性,以她的血为代价。他却无比肯定,他爱她。 因为他清晰记得,即使是在丧尽天良的这段时间,他也清晰记得。记得她的微笑美好,记得她柔软白皙的身体,记得她没有可能再爱上自己。 他低头看着她,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她依旧乌黑的长发:”救你出去后,等消灭了机械人大军、安置好三十万丧尸,我的命,交给你处置,作为那一晚的代价。“ 许暮朝心酸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声音有几分苦涩:”还好顾澈没死……“ 她点点头:”嗯,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 她谈及顾澈时,不经意流露的温柔神色,令他心中一痛。然而他条件反射想要压抑那微痛。他笑了,目光沉静、面容温和。他慢慢说道:”我对顾澈说过,你我……沈墨初与许暮朝,知己之交。今后……亦是如此。“ 许暮朝又哭了,她曾设想过许多遍,如果沈墨初有朝一日苏醒,要如何面对他。他是无辜的,他知道。可是她和顾澈受的苦,也是实实在在的。 只是……她怎么忍心怪他?谁能忍心怪他? ”我不要你的命。“许暮朝看着他,目光柔和,笑中含泪,”你说得对,我们……知己之交。“ ”暮朝……“他忍不住低唤她的名字,抬手拥她入怀中。她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想自己一定会永远记住这一晚,因为今后,他再不能回头。 她的长发如此馨香,一如梦中的缠绵感觉;她的身躯如此柔软,纤腰惹人怜惜,令他的大掌覆上就不舍离开;她就这么活生生的在自己怀中,以知己的身份,不可以逾越,不能再回头。 他深吸一口气,却发现无法压下从不轻易流下的泪水。他看到自己模糊的泪光,在她长发上滚滚滴落。像是要悼念丧尸王还未生长便夭折的爱情,沉默而无情。 ”明晚我带你走。“他将她抱得更紧。 ”嗯……“她抬头,脸上同样有泪。她知道面前的男人千疮百孔万般腐朽,可她现在只想拥抱他,他现在需要一个安抚的拥抱。 ”这个你吃下去。“他从怀中掏出药丸,”明泓不擅用药,他给你下得药,是哈金斯给他的。这是解毒剂。“ ”明泓还有几天回来?“ ”两天。“ ”明晚八点,杀掉哈金斯后,我们逃走。“ ”怎么杀?怎么逃?“她问。 哈金斯已是一具白骨,烧不掉,砍不断; 而这里数千机械人,还有三千丧尸,却听命哈金斯。即使杀了哈金斯,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基因。 沈墨初埋首于她肩头,深吸一口气:”杀哈金斯我自有办法。如果实在杀不了,我就将他绑了——他现在无法控制我。我想顾澈就快来救你了。“ 许暮朝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你有他的消息“ 沈墨初点头:”我一直密切留意第四军。他们队伍看似不动,但昨天在更西的地方,却有人类的踪迹。我压了下来,明泓不知道。“ ”他们来了?“ ”是的,至少有五百人类,分散潜入。但要找到这里,只怕还要十天半月。“沈墨初道,”雱沙的事,瞒不了明泓多久。我们不能等他们来,要尽快走。“ 第二天,晚8点。 站在沈墨初精心准备的房间门口,哈金斯十分满意。 房间明显精致装修过,华丽水晶灯、鲜艳繁复的窗帘,还有仿古家具,无一不按哈金斯的喜好布置。 十名还有人性的丧尸好手,双手双脚被缚,没穿衣服,跪在地上。他们中大多数以为哈金斯已经被烧死,所以当哈金斯站到他们面前时,他们看向沈墨初,目露疑惑。事实上他们接到沈墨初命令赶到总指挥部时,就被抓起,然后以这样屈辱的姿势,跪着等待。 哈金斯很喜欢这样仪式化的东西,他走到第一名丧尸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白骨因兴奋而发抖。 ”很好。“他笑了,”丧尸王,你可以出去了。 沈墨初顿了片刻,对那十名丧尸道:“同胞会记得你们。” 他的话没有引起哈金斯的注意。他退出房间,反锁上门,深吸一口气,摁下隐藏在一侧的按钮。 然后,他沉默的站在房间门口,等待。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想自己听不到忠心的军官们在哈金斯噬咬时,发出的痛呼;也听不到,当房间温度急剧降低时,哈金斯的金属骨骼发出的颤抖声。 等待,再等待。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直到已经忠于哈金斯的刘飞将军,赶来向他索要哈金斯的下落。他冷漠的告诉刘飞,哈金斯已经回了卧室。而当刘飞敲响哈金斯的房门时,会有人类美女来开门,不耐烦的说哈金斯不喜欢他的打扰。 然后,等刘飞身影消失后,他深吸一口气,从隔壁房间拿出一把重锤,穿好提前准备的防护服,打开了房门。 隔着防护面具,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极寒之气。 无论是金属骨骼,还是血肉之躯,在这样的环境中,统统一动不动。 穿过层层冷气,他走到房间正中。十名忠心属下还保持着跪姿,只是不会再动弹。他摘下军帽,朝他们深深鞠躬。 然后,他看向站立在一名丧尸身旁的,那具白骨。 “你不是无法消灭吗?”他冷冷道,“不是无法战争的基因吗?” 他以极强的力量挥动重锤,狠狠砸向那具已被冻得四崩五裂的白骨! 在白骨被击得粉碎的一刹那,他默默的想,丧尸种族终于获得了独立,以如此惨重的代价。 夜色暗沉如鬼魅,在五千机械人和三千丧尸的重重包围中,一切无所遁形。但两个绝顶高手的身姿,却足以趁夜色躲过任何人的追捕。 然而明泓的跟踪器、发觉异样的丧尸刘飞,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外围防备的丧尸和机械人同时出动,无数战斗机升空严阵以待,毒气漫步总指挥部方圆数公里的天空。 远方前线,明泓盯着监视屏上一路往东的红点,俊脸暗沉如乌云密布。他闭了闭眼,脑海浮现许暮朝优美动人的身躯。那身躯如此吸引着他。却始终不属于他。 “如果不能活捉……”他睁开眼,赤红一片毫无温度,“把尸体给我送回来。” 同一个夜晚,丧尸境内中部腹地。另一批人,于夜色山岭中潜伏前行。 曾有下属建议伪装成丧尸潜入,安全系数更高。回答他的是元帅的冷冷一瞥。提议者顿时暗叫自己唐突,光是想象元帅那俊美的脸被浇上污血的画面,就觉得触目惊心。 而一路潜行过来,确实证明没有必要伪装。 因为……遇到的丧尸或者机械人,都被干脆利落悄无声息的干掉了。而大部队响动很大,元帅会早早带他们绕开。 根据之前潜入敌军腹地的传回的消息,离敌人总指挥部至少还有两天两夜的路程。只是要跟上元帅的速度,令这批人类精英咬紧牙关。 然而这一夜,元帅于夜色中飞速穿行的身影,冰冷沉默的侧脸,似乎格外……焦急。 “雱沙一役,瞒不了多久。”元帅曾对关维凌道,“一旦发现,明泓就会堵住所有营救她的路。” 而今夜,元帅看着西边沉黑的天,心中亦升起莫名的不安。 他一向目标坚定,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一丝想法。可是数天前,当他看到许暮朝被明泓抱在怀里的图像,一种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做事从不掺杂个人感情。但是这一次,怒意毫无预兆的在心中聚集。他觉得自己想要手刃明泓。不,手刃不够,似乎让他怎么死都不够。 许暮朝留下那封信,或许只是她的一种情感抒发。但被他揣在怀里。每当夜幕降临时,他会拿出来,默默的看。当他读到“你的江山,我替你扛时”,他会想到她永远清澈的双眸,坚强灵动的目光。 他觉得心里有一处地方,软软的疼。这种感觉,和对顾厉的感觉有些相同,却又很不同。每当想起她的笑靥她的黑发,元帅会觉得被她的一颦一笑撩拨得痒痒的,忍耐着,很不满足。 而当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被当成试验品躺在他面前。那时的她,在他眼中,不过是普通的女人躯体。 而后来,记忆中那具雪白柔滑的身体,比任何火焰都要灼烈的烧着他的眼。他平生第一次后悔,后悔当初让她在几名科学家面前赤身裸/体。 而那一晚,他想到她暗沉的目光、丧尸王对她言谈举止中的亲昵、事后追查到的潜入丧尸留下的种种迹象,他可以轻易推测出丧尸王在她房间逗留的时间—— 他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极度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我军视若生命的最高司令部被敌人偷袭,而他身为元帅竟无能为力。他觉得至少要用轰炸机对敌人三轮空袭,再以重装甲车队狠狠碾过废墟,最后再大火烧光一切活物,才足以泄恨。 而当他想起那一晚,许暮朝柔软娇躯和虚弱面容,浓浓的怜惜便会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毫无疑问会夺回她,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她。今后再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半步,不允许她再遭遇任何危险。 “加快速度!”他清冷的声音于夜风中在每个人耳边轻响。而他如鬼魅般奔袭于夜色中时,偶尔抬头看看皎洁的月色,他明白许暮朝这个女人,这个半兽,在他从来笔直向前的生命中,变得十分重要,不可或缺。 而任何人,企图阻碍他走向她的步伐,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铲除。 穷途末路 遥远的山脉,像巨龙蛰伏于深黑的地面。夜色中,顶级机械人赤红双眸和丧尸精英碧绿眼珠,星星点点无所不在。 在许沈二人逃出总指挥部的同时,更外围数百公里外,听命于沈墨初、以恢复人性的各支丧尸部队超过两万人,同时向守卫总指挥部的三千丧尸、五千机械人,以及周围八个机械人加强团两万五千人,发动突然袭击。其他区域的丧尸军亦与机械人发生冲突火拼,机械丧尸联军宣告不复存在。 潜入敌境的人类精英发现了敌军的反目,不管是不是假象,留守第四军的关维凌,早已察觉雱沙市一役沈墨初的异常。他毅然下令加入战斗,狙击机械人加强团。 这一夜,大陆中部的战况,变得无比混乱复杂。 而此刻,即使是大陆顶级高手,要从总指挥部突破到外围,两百公里的距离,却如此艰难。因为明泓深知这两人决定了两个种族的意志和命运,不惜一切代价狙击。因此一个小时,两人却只推进了五十公里。 天空散布毒气,沈墨初驾驶的战斗机,被机械人以百倍兵力围堵击落。两人只能徒步穿越层层防线。 遇到人少的关卡,两人速度极快,敌人甚至还未看清他们身影,两人已越过防线遁入夜色,只留一地尸体。 然而更多的时候,是杀不尽的敌人,总能精准的挡在两人逃亡的路上。譬如此刻,两人站在蜿蜒的山路前,却发现前路已如潮水般密布敌人,后方,亦如是。 “咱们分头!”许暮朝压低声音道。 夜色中,高大狰狞的丧尸轻轻摇头:“不。” 许暮朝急了:“我身上有跟踪器,我逃到哪里,明泓都能调兵埋伏。你走吧,逃到外围再带兵救我!” “别废话!”他忽然伸手,粗黑巨大的掌握住她的,“我不会再干让自己后悔的事。” “别干蠢事!明泓舍不得杀我的!” 他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听到东边的炮声了吗?我会安全把你送回顾澈身边,一定会。” 月光下,许暮朝抬头,看着他坚定的绿眸,忽然觉得,再多的语言已没有必要。两人相视而笑,许暮朝徒生意气风发的感觉。 “好!”她朗朗笑了,“丧尸第一和兽族第一联手,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嗯。”他的声音中有置生死于度外的豁达笑意,“兽族之王,比比谁杀的敌人更多吧!”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迅猛扎入前方敌群。而许暮朝看着他丑陋恐怖的背影,被世人唾弃害怕的身影,眼眶瞬间潮湿。 一声清啸!她低空飞行到他的身旁,与他并肩作战! 前方,五百失去人性的丧尸精英,手握冲锋枪沉默矗立;上千黑机械人抬起改装为枪炮的右臂,冷静瞄准。 然而任何炮弹,任何火力,钢铁或是野兽之躯,都无法阻挡那两人并肩向前的身影。枪林弹雨中,他的身姿迅猛如虎;她的动作灵活如猎豹。无数战士在他们身旁倒下,却有更多的人涌了上来。 他们的子弹已经耗尽,这变成血肉之躯与尖端炮火的对决。然而千里之外的明泓没有想到,阵地后方满目暗沉的丧尸将军刘飞亦没想到,血肉之躯,会稳占上风。子弹没有威胁,因为他们比子弹更快;炮弹失去作用,因为这么近的距离,炮弹只会让自己人受伤;围攻亦没有成效,因为那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背靠背站立,相视而笑,千军万马仿佛都逝于足下。 “八个加强团全面收缩!”明泓在作战系统下令,“不可以让他们再突围一公里!” 夜色如流水流逝,当天边露出第一丝微光,浑身浴血的丧尸王站在硝烟中,露出温柔的笑意。 而许暮朝亦与他相视而笑,少女精英脸庞满是血污,一双眼明亮过美丽的日光。只是沈墨初没有看到,少女的双拳暗暗紧握,已是毅然决然。 此刻,两人站在山谷中泉水一侧。即使是顶级战力,在一夜鏖战后,也需要短暂休息。而这隐蔽的山谷并不隐蔽,天际已传来隐隐的飞机引擎声;周围山脉顶端已有人头攒动,那是黑机械人在迅速集结。 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潜入树林也好,夺车逃亡也好,许暮朝脚上的追踪器炸弹,就是追命符,逃不出明泓的掌心。而她甚至还要感谢明泓,还没有失去耐性引爆炸弹,否则她和沈墨初同时玩完。 只是,明泓的耐性,还剩多少?机械人自以为是的爱情,真的能令他放过自己? 不,不可能的。 眼看前方敌人的包围圈即将形成,许暮朝一脸坚强不屈:“大哥,继续吧!” 沈墨初点点头:“小心右翼。”矫健身影骤然扑向逐渐遍布山野的机械人。 而许暮朝望着他坚毅的背影,眼眶潮湿不退。 永别了,沈墨初。 永别了,阿澈。 毒气已经稀薄,她没有像后半夜两人的数次配合,低空飞行袭击飞机,而是在看到沈墨初已陷入敌阵、短时间内无法脱身后,忽然展翅,越过敌机,躲过袭击,径直飞向正东方! 流云在周围飞逝,战斗机从各个方向升空,无情形成密不透风的包围。 而地面上,有人震惊而悲痛的高声呼喊她的名字,于地面一路疯狂奔袭。那身影仿佛被火灼烧,风驰电掣的冲破机械人的重重阻挠,却最终追不上她的飞翔身姿,身影消失于远方。 许暮朝展翅悬浮半空,看着周围飞机不断集结,形成铁桶般的包围,却露出傲然微笑。这样的话,至少沈墨初一个人可以逃出去吧! 来吧!机械人! 正午十二点。 这是战争爆发以来,局势最诡异、最紧张的一个夜晚。人类前段作战监视哨所已经探明,敌人控制区域,丧尸大军全面对机械人发动攻击,疯了般向西突袭;深入敌境的第四军也加入战团,各方打得不可开交。老谋深算洞察局势的兽族慕达司令,亦向代行元帅职务的崔司令提出请战令,十五万兽族,很有即将抗命大举西进的趋势。而元帅所在的那支百人分队,更是一夜疾行数百公里,孤军进入敌军的信号屏蔽区,与后方失去了联系。 向西、向西!每一个种族,仿佛收到王者的召唤,争分夺秒热血沸腾肝脑涂地! “全面反攻!”崔司令在后方发布命令。 “会不会不妥?元帅还在敌境!没有他的命令全面反攻是否太冒失?”有人担忧。 向来沉稳如山的崔司令,脸色也因紧张而有些发白,但他一字一句的坚定道:“如果连元帅都不顾一切的往西,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在后方助他一臂之力?” 炮声已经响彻整夜不眠的大陆,而大陆腹地,机械人三万大军收缩重重包围之中,距离包围圈一百公里的山岭中,许暮朝坐在一小片房屋废墟中。这里大概是某个废弃的丧尸岗哨,地势隐蔽,荒芜一片。 废墟周围,上百个匆匆赶来的机械人从各个方向,慢慢逼近。十架战斗机从空中包围。 地面,为首的人形机械人,竟然是久未碰面的眀徽。她一直在前线,最近才返回指挥部。今晚许暮朝撞上她的防线,她几乎竭尽全力不眠不休的追杀。 此刻,她冷漠的按下手腕通讯器,语气恭敬:“将军,已经找到了她,一个人。据观察已重伤丧失战斗力。是,活捉后立刻送上飞机。” 看着机械人小心翼翼的逐步逼近,许暮朝露出淡淡的笑。 全身伤口不计其数,她已不知有多痛。原来大陆第一的战力也有尽头,不知当日顾澈中毒重伤还干掉两个丧尸好手时,是不是跟此刻自己的感觉一样,英雄末路回天无力? 可她死而无憾。即使明泓此刻就引爆炸弹,即使被机械人活捉。 阿澈,我大概回不去了阿澈。但是不要紧,你和沈墨初,两个对我最重要的人,都已恢复意志,大陆的战局再不是问题,有你们联手,明泓已走向末路。大陆即将迎来和平。 而我,将被明泓所获,或许面临永生的黑暗。 自杀……还是舍不得下不了手……我藏了匕首,如果情况不对,再自杀好了。 却在此时! 正西方向、外围机械人,忽然发出数声闷哼!数具钢铁之躯齐齐摔出!那人身影已不算敏捷,却依然轻而易举夺了几支枪,一阵扫射之后,于机械人的重重包围中,硬生生闯出一条通往许暮朝的血路! “傻啊你……”许暮朝睁大几乎被血糊住的双眼,喃喃道。看清来人的身影,虽有微微的失望,更大的欣慰和心痛,却涌上心头。 机械人的枪林弹雨中,他每一步前行都显得艰难。鲜血就像浇在他身上,看不清原本的肤色。而丧尸特有的蝶形暗纹,愈发狰狞密集;他整个胸口已经血肉模糊,左臂已明显垂在身侧明显不能动弹,右腿血洞无数,要靠左腿的拖拽才可以前行。 可他似乎对一切视若无睹。他以残缺的身躯,打倒一个又一个机械人。他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多,他的嘴角亦有鲜血涌出。 可就是这样的他,竟将周围的机械人杀死大半,令其他机械人寸步不敢上前。他一步步终于走到许暮朝面前,慢慢伸手,将已经无法移动的许暮朝拥入怀中。 “你才傻。”他似乎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死?” 是啊,我就要死了。什么知己之交,什么背叛暗算,你欠我还是我欠你,我统统管不了还不了。我只知道,我这么爱你。在无意伤你至深后,原来我更加爱你。 “你快走……”她声音哽咽,“我身上炮弹……随时引爆。难道你要……丢下三十万丧尸吗?他们……只有你!” 他微微一震,却不为所动。 “那就丢下吧。”他低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两天被领导殿下圣旨提前召回单位为年底工作打零工了……好在只是半天,不影响更新,握拳! 大部分评论只是昙花一现就进入后台待审核评论且无法审核及回复。赶着写稿早日完结的某墨表示等不抽了再一起回复。被抽掉的评论快突破300条了(这还是待审核的,还有那些无影无踪的呢?),如果找不回来,我会悲愤撞墙的,谁给我块豆腐先…… 看到有人评论说女主在老沈和小顾间摇摆不定,我表示没有。女主舍不得杀沉沦的老沈,并不是因为爱情。 ———————————————— 遥远的山脉,像巨龙蛰伏于深黑的地面。夜色中,顶级机械人赤红双眸和丧尸精英碧绿眼珠,星星点点无所不在。 在许沈二人逃出总指挥部的同时,更外围数百公里外,听命于沈墨初、以恢复人性的各支丧尸部队超过两万人,同时向守卫总指挥部的三千丧尸、五千机械人,以及周围八个机械人加强团两万五千人,发动突然袭击。其他区域的丧尸军亦与机械人发生冲突火拼,机械丧尸联军宣告不复存在。 潜入敌境的人类精英发现了敌军的反目,不管是不是假象,留守第四军的关维凌,早已察觉雱沙市一役沈墨初的异常。他毅然下令加入战斗,狙击机械人加强团。 这一夜,大陆中部的战况,变得无比混乱复杂。 而此刻,即使是大陆顶级高手,要从总指挥部突破到外围,两百公里的距离,却如此艰难。因为明泓深知这两人决定了两个种族的意志和命运,不惜一切代价狙击。因此一个小时,两人却只推进了五十公里。 天空散布毒气,沈墨初驾驶的战斗机,被机械人以百倍兵力围堵击落。两人只能徒步穿越层层防线。 遇到人少的关卡,两人速度极快,敌人甚至还未看清他们身影,两人已越过防线遁入夜色,只留一地尸体。 然而更多的时候,是杀不尽的敌人,总能精准的挡在两人逃亡的路上。譬如此刻,两人站在蜿蜒的山路前,却发现前路已如潮水般密布敌人,后方,亦如是。 “咱们分头!”许暮朝压低声音道。 夜色中,高大狰狞的丧尸轻轻摇头:“不。” 许暮朝急了:“我身上有跟踪器,我逃到哪里,明泓都能调兵埋伏。你走吧,逃到外围再带兵救我!” “别废话!”他忽然伸手,粗黑巨大的掌握住她的,“我不会再干让自己后悔的事。” “别干蠢事!明泓舍不得杀我的!” 他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听到东边的炮声了吗?我会安全把你送回顾澈身边,一定会。” 月光下,许暮朝抬头,看着他坚定的绿眸,忽然觉得,再多的语言已没有必要。两人相视而笑,许暮朝徒生意气风发的感觉。 “好!”她朗朗笑了,“丧尸第一和兽族第一联手,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嗯。”他的声音中有置生死于度外的豁达笑意,“兽族之王,比比谁杀的敌人更多吧!”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迅猛扎入前方敌群。而许暮朝看着他丑陋恐怖的背影,被世人唾弃害怕的身影,眼眶瞬间潮湿。 一声清啸!她低空飞行到他的身旁,与他并肩作战! 前方,五百失去人性的丧尸精英,手握冲锋枪沉默矗立;上千黑机械人抬起改装为枪炮的右臂,冷静瞄准。 然而任何炮弹,任何火力,钢铁或是野兽之躯,都无法阻挡那两人并肩向前的身影。枪林弹雨中,他的身姿迅猛如虎;她的动作灵活如猎豹。无数战士在他们身旁倒下,却有更多的人涌了上来。 他们的子弹已经耗尽,这变成血肉之躯与尖端炮火的对决。然而千里之外的明泓没有想到,阵地后方满目暗沉的丧尸将军刘飞亦没想到,血肉之躯,会稳占上风。子弹没有威胁,因为他们比子弹更快;炮弹失去作用,因为这么近的距离,炮弹只会让自己人受伤;围攻亦没有成效,因为那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背靠背站立,相视而笑,千军万马仿佛都逝于足下。 “八个加强团全面收缩!”明泓在作战系统下令,“不可以让他们再突围一公里!” 夜色如流水流逝,当天边露出第一丝微光,浑身浴血的丧尸王站在硝烟中,露出温柔的笑意。 而许暮朝亦与他相视而笑,少女精英脸庞满是血污,一双眼明亮过美丽的日光。只是沈墨初没有看到,少女的双拳暗暗紧握,已是毅然决然。 此刻,两人站在山谷中泉水一侧。即使是顶级战力,在一夜鏖战后,也需要短暂休息。而这隐蔽的山谷并不隐蔽,天际已传来隐隐的飞机引擎声;周围山脉顶端已有人头攒动,那是黑机械人在迅速集结。 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潜入树林也好,夺车逃亡也好,许暮朝脚上的追踪器炸弹,就是追命符,逃不出明泓的掌心。而她甚至还要感谢明泓,还没有失去耐性引爆炸弹,否则她和沈墨初同时玩完。 只是,明泓的耐性,还剩多少?机械人自以为是的爱情,真的能令他放过自己? 不,不可能的。 眼看前方敌人的包围圈即将形成,许暮朝一脸坚强不屈:“大哥,继续吧!” 沈墨初点点头:“小心右翼。”矫健身影骤然扑向逐渐遍布山野的机械人。 而许暮朝望着他坚毅的背影,眼眶潮湿不退。 永别了,沈墨初。 永别了,阿澈。 毒气已经稀薄,她没有像后半夜两人的数次配合,低空飞行袭击飞机,而是在看到沈墨初已陷入敌阵、短时间内无法脱身后,忽然展翅,越过敌机,躲过袭击,径直飞向正东方! 流云在周围飞逝,战斗机从各个方向升空,无情形成密不透风的包围。 而地面上,隐约有人震惊而悲痛的高声呼喊她的名字,于地面一路疯狂奔袭。那身影仿佛被火灼烧,风驰电掣的冲破机械人的重重阻挠,却最终追不上她的飞翔身姿,身影消失于远方。 许暮朝展翅悬浮半空,看着周围飞机不断集结,形成铁桶般的包围,却露出傲然微笑。这样的话,至少沈墨初一个人可以逃出去吧! 来吧!机械人! 正午十二点。 这是战争爆发以来,局势最诡异、最紧张的一个夜晚。人类前段作战监视哨所已经探明,敌人控制区域,丧尸大军全面对机械人发动攻击,疯了般向西突袭;深入敌境的第四军也加入战团,各方打得不可开交。老谋深算洞察局势的兽族慕达司令,亦向代行元帅职务的崔司令提出请战令,十五万兽族,很有即将抗命大举西进的趋势。而元帅所在的那支百人分队,更是一夜疾行数百公里,孤军进入敌军的信号屏蔽区,与后方失去了联系。 向西、向西!每一个种族,仿佛收到王者的召唤,争分夺秒热血沸腾肝脑涂地! “全面反攻!”崔司令在后方发布命令。 “会不会不妥?元帅还在敌境!没有他的命令全面反攻是否太冒失?”有人担忧。 向来沉稳如山的崔司令,脸色也因紧张而有些发白,但他一字一句的坚定道:“如果连元帅都不顾一切的往西,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在后方助他一臂之力?” 炮声已经响彻整夜不眠的大陆,而大陆腹地,机械人三万大军收缩重重包围之中,距离包围圈一百公里的山岭中,许暮朝坐在一小片房屋废墟中。这里大概是某个废弃的丧尸岗哨,地势隐蔽,荒芜一片。 废墟周围,上百个匆匆赶来的机械人从各个方向,慢慢逼近。十架战斗机从空中包围。 地面,为首的人形机械人,竟然是久未碰面的眀徽。她一直在前线,最近才返回指挥部。今晚许暮朝撞上她的防线,她几乎竭尽全力不眠不休的追杀。 此刻,她冷漠的按下手腕通讯器,语气恭敬:“将军,已经找到了她,一个人。据观察已重伤丧失战斗力。是,活捉后立刻送上飞机。” 看着机械人小心翼翼的逐步逼近,许暮朝露出淡淡的笑。 全身伤口不计其数,她已不知有多痛。原来大陆第一的战力也有尽头,不知当日顾澈中毒重伤还干掉两个丧尸好手时,是不是跟此刻自己的感觉一样,英雄末路回天无力? 可她死而无憾。即使明泓此刻就引爆炸弹,即使被机械人活捉。 阿澈,我大概回不去了阿澈。但是不要紧,你和沈墨初,两个对我最重要的人,都已恢复意志,大陆的战局再不是问题,有你们联手,明泓已走向末路。大陆即将迎来和平。 而我,将被明泓所获,或许面临永生的黑暗。 自杀……还是舍不得下不了手……我藏了匕首,如果情况不对,再自杀好了。 却在此时! 正西方向、外围机械人,忽然发出数声闷哼!数具钢铁之躯齐齐摔出!那人身影已不算敏捷,却依然轻而易举夺了几支枪,一阵扫射之后,于机械人的重重包围中,硬生生闯出一条通往许暮朝的血路! “傻啊你……”许暮朝睁大几乎被血糊住的双眼,喃喃道。看清来人的身影,虽有微微的失望,更大的欣慰和心痛,却涌上心头。 机械人的枪林弹雨中,他每一步前行都显得艰难。鲜血就像浇在他身上,看不清原本的肤色。而丧尸特有的蝶形暗纹,愈发狰狞密集;他整个胸口已经血肉模糊,左臂已明显垂在身侧明显不能动弹,右腿血洞无数,要靠左腿的拖拽才可以前行。 可他似乎对一切视若无睹。他以残缺的身躯,打倒一个又一个机械人。他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多,他的嘴角亦有鲜血涌出。 可就是这样的他,竟将周围的机械人杀死大半,令其他机械人寸步不敢上前。他一步步终于走到许暮朝面前,慢慢伸手,将已经无法移动的许暮朝拥入怀中。 “你才傻。”他似乎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死?” 是啊,我就要死了。什么知己之交,什么背叛暗算,你欠我还是我欠你,我统统管不了还不了。我只知道,我这么爱你。在无意伤你至深后,原来我更加爱你。 “你快走……”她声音哽咽,“我身上炮弹……随时引爆。难道你要……丢下三十万丧尸吗?他们……只有你!” 他微微一震,却不为所动。 “那就丢下吧。”他低声说。 三王一后 当家国与种族被置之脑后,当逃生的希望已经渺茫,死变得不那么重要。沈墨初抱着许暮朝坐在废墟中一堵残墙上。他们都已恢复人形,高大俊朗的男子怀抱纤细清丽的少女,同样全身浴血,却再无一句多余的话,只是相视而笑。 眀徽亦被沈墨初打伤,倒在一地机械人中。她躺在地上,看着那两人置身事外的笑,只觉得非常刺眼。 身为机械人,她却在这一刻,想起很多。 她想起当日许暮朝初到西芜岛,对明泓和她的处处逢迎;想起阿厉手握重锤,砸向自己时双眼中的无边怜悯;她也想起与阿厉长得一模一样那人,恐怖得不可思议的超强战力;也想起自己得知阿厉确切死讯后,爬到屋顶看了一晚的星光。 她觉得阿厉就像星星般美好。可这美好,从来就不属于她,甚至他从不看她一眼。阿厉是这样,跟他长得一样那个男人,也是这样。 可现在看着面前男女依偎着,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就像芯片出了故障,运转到某一处,就怎么也过不了。这感觉令她头微微发疼。 她强撑着,按下通讯键:“大人!沈墨初来营救许暮朝了!他们现在在一起。大人,请引爆炸弹吧!我们的伤亡,已经够多了!” 引爆吧,这一切就结束了。 而千里之外,明泓望着监视屏上已超过半小时一动不动的红点,又看了看战斗地图上,逐渐将机械人各支部队包围的丧尸、人类、兽族联军。 在长久的静默后,明泓脑海浮现他差点与她交合那晚,她坚毅决绝的神色。她说,你不爱我。 明泓笑了笑,对眀徽道:“就这样吧。” 眀徽不明所以,却听到通讯器传来自家将军低沉如水的声音:“大势已去。放了他们。如果得不到胜利,至少向世人证明,机械人的爱情。” 眀徽静默片刻:“是。” 然后她关掉通讯器,命令已经掌握制空权的战斗飞机:“消灭他们!” 炮火如雷鸣轰隆而过!于绝境中,顶级高手再次爆发惊人的力量!两人心有灵犀同时跃起,躲过一轮轮袭击! 而当更密集的炮弹打击来临时,当一切避不可避,沈墨初突兀伸手,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死死压在地上! 炮声停止了,眀徽摆了摆手,残存的几十机械人寂静无声。地上,高大男人身躯血肉模糊,将地上的女人护得死死的。 而许暮朝在短暂昏迷后,骇然抬头,便看到那张已看不清五官的脸,血肉模糊,气若游丝,俨然失去了意识。 “墨初……墨初……”她明明歇斯底里用尽全身力气呼喊他的名字,却只有低不可闻的呜咽之声。 他要死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利剑,刺穿她的心。他终于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为了保护她,要死在她面前了吗? 朦胧望着机械人们沉肃冷漠的脸;脸颊紧贴他锋利灰褐的獠牙,许暮朝徒生奇异的念头。那念头如此强烈,强烈到令她心情奇异的愉悦起来。 她不要他死。更不要他在肮脏和悔恨不甘中死去。 上天啊,如果你让沈墨初沉沦黑暗百年,最终死无葬身之地。那么这一次,我偏偏要改变他的命运! 我要让他,干干净净,纯纯静静的活下去。 她掏出怀中匕首,毫不犹豫在自己左手脉搏划下深深一道。鲜血如同泉水蓬勃而出。她按住沈墨初的头,对准自己的脉搏—— 失去意识的沈墨初接触到鲜嫩的血,本能般全身一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尽全力开始吸吮!他的獠牙无意识的噬咬,许暮朝疼得全身一震,顷刻间,他已满嘴鲜血。 可许暮朝纹丝不动,一点也不惧怕后悔。她任由沈墨初无意识的将她反扑倒在地,任由他大口大口吸食自己的鲜血,任由他将自己的手咬得血肉模糊。 意识在一点点涣散,她安心的想,如果拥有我全部的血,沈墨初,你不会死,从此,亦再不能有人能够控制,丧尸之王。 眀徽睁大眼看着眼前,许暮朝和沈墨初不可思议的互相残杀。正当她决定下令再一轮炮火将他们一起歼灭时,她却听到一些奇异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如此轻,却如此近。似乎不知何时凭空冒出,将周遭紧密包围,不留空隙。来人无疑全是顶尖高手,眀徽竟然听不出他们的人数,亦听不出方位。 “攻击!”眀徽意识到危机逼近,企图抢在他们前头将许沈二人射杀! 然而来不及了。 十架飞机,在同一时间被地面迫击炮射出的炮弹齐齐打掉!数十个敏捷无比的人形身影瞬间从树林冒出,秋风扫落叶般击倒所有机械人!眀徽眼前一花,只看到一张陌生的人类的脸,紧接着眼前一黑,她听到砰然一声,她明白自己的芯片已经遭受致命打击,再无意识。 在飞机被打下前、眀徽尚未死亡、机械人还未被一网打尽之时,一个修长身影,快过在场任何一人,自树林中平地拔起,扑向地上的许沈二人! 黑衣之上,他皎洁俊美的容颜被烈日的光华笼罩,高洁不可直视;却又似被冰雪浸透,无形的杀意森然。 身后有人惊呼:“大人不可!她身上有炸弹!” 在许暮朝上次潜逃未遂时,当时接应他的丧尸除了向上级报告总指挥部的位置,亦报告了她被困的细节。 可那人全然不管不顾,在距离许沈二人几步远的位置,仿佛被无形的墙所阻,骤然急停。 而他没有继续前进或者攻击,只因为他看到了许暮朝。 那个男人,那个夺去她贞洁的男人,像野兽般把她扑到在地,大口大口吸食她的鲜血。可她尽管目光迷离,却隐隐有笑意。她单手甚至抚在他的背上,轻拍安抚,就像慈爱的母亲,安抚迷途的孩子。 虽然顾澈已从各方动向猜到沈墨初人性恢复,可他怎么会仍由许暮朝的血被吸光?不管是谁为了什么! 他瞬间欺近沈墨初身后,抬手,只要一个手刀下去,足以令他脑浆迸裂即时死亡! 却在这时,许暮朝那美丽的目光微微转动,终于看清了来人。 她的目光骤然聚焦,死死盯着他的脸。她的神色,是那样的不可思议,那样的悲喜交加。 你,终于来了。 真的是你吗? 许暮朝已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可当记忆中那清冷俊美的脸重新出现,当那沉睡很久很久的双眸,重新坚定而深情的望着自己,她忽然热泪盈眶,她觉得死不足惜,觉得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哪里都可以去。 “阿澈……”她的声音很低,他却听得分外清晰。元帅冷硬的心底,毫无意外再次升起柔软的情绪。 他只迅速看了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沈墨初身上,骤然变得狠厉! “别杀他!”许暮朝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然而她根本看不清顾澈的动作。只是下一秒,身上的重压骤然离去,她身子一轻,落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骤然清醒过来。周围人影攒动,她却只看到他雪色容颜上,漆黑的眸分明有沉沉隐痛;他们隔得这么近,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这么快。 她忽然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放开我!有炸弹!” “别说话!”他说不出更多心疼体贴的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炸弹正在拆除;伤口也在处理;他没死;你……有我在,你安静。”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做。 更不用去想着保护我,保护其他人。 她闻言放下心来,喘了口气。 随行的拆弹专家和医生迅速处理完毕退开。一行人迅速调转往东,而元帅一直将她抱在怀中,其余人亦识趣的未上前,替元帅分担这简单的工作。 两侧树木飞快倒退,其余人拼尽全力,才勉强跟上元帅已经放慢的步伐。而许暮朝在服下急救药物和高能营养液后,短暂昏迷了几十分钟,又悠悠醒转。 他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不为所动的清冷神色,脸色很好,再无昏迷时的惨淡。只是墨色长眉清亮眼眸,棱角分明的侧脸沉稳如昔,却比以前多了几分柔和。 我的……元帅大人啊…… 她忽然呆了呆,抬手,轻轻抓住他的衣领:“你疯了……孤身跑到这里……太冒险了!” 他脚步不停,蹙眉:“你失血过多,闭眼,别讲话。” 可她怎么会听,她隐约想起沈墨初说过,就算潜入的人类行动再快,最多也只能到两百公里外。现在他们的位置距离包围圈还有大几十公里……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你们……怎么穿过敌人防线的?根本没可能啊……”她喃喃道。 顾澈低头盯着她。她忽然看到,他清亮双眸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光芒在闪动。 “我说过,闭嘴。”他低头,清冷的唇瞬间逼近,有些生涩却坚决的,封堵住她苍白失血的嘴。 许暮朝瞪大双眼,感觉到他的气息,从未有过的亲密贴近。而他的舌是截然不同的温热,在短暂停顿后,目标明确的撬开她的唇,找到她冰冷的舌。 她觉得全身热血都冲上头部,加重了自己的晕眩。而元帅突如其来的吻,一如他本人,明明冷静自制,一触即走。却分明让她感觉到,那冷静背后默默压抑的热烈。 他抬头离开,目不斜视正视前方,淡淡再次下令:“听话。” 许暮朝却只觉得满心都是热热的欢喜,又甜又涩,复杂难言。而此刻,她被他坚定的抱在怀中,她品尝到的,却是不可言喻的两情相悦的幸福。 她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她想就算失血过多,自己也一定脸红得厉害。可他却一副沉稳模样,素白的脸不曾染上一丝绯红。 许暮朝猛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领轻轻一扯。他微一蹙眉,怕她用力牵动伤口,立刻顺着她的力气靠过来。她红唇迎面而上,重重亲上他的。 他长眉猛挑,美眸微怔。却在短暂的被动后,迅速以更重的气息,压向她的唇舌。长舌像是要吸尽她口中所有甘甜,辗转反侧。如此强劲、温柔、不留余地。 过了一会儿,他才放开满脸通红的她,只是将她更紧的抱在怀中。而他的脚步虽不曾放缓,目光依然直视前方,俊脸却终于染上红晕。 她体力又有些不支,终于听话的闭上眼,却还是叹了口气:“阿澈,我想你。” 他当时没有吭声。过了许久,许暮朝她已陷入昏睡,却朦胧听到他低沉动听的声音。 明明是简单回应,他却语气坚定如向发布全军通告,声音又缓又重:“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1、关于更新: 因为我很快要回单位上班的,由于我是干人事的,且干考核和薪酬,你们懂得,年底将近,我已经不指望倒时每天10点前能回家了;最近我还想多抽时间陪陪宝宝;还要构思下一部新文,所以更新要调整成隔日更,今后逢单号更新(下次更新是9号),望大家谅解! 2、关于爱情: 俺知道有亲觉得小许和顾的感情很突兀,其实我回顾了一下,我也承认这一点,是自己笔力不够,没有写出想要的感觉,所以才让你们觉得突兀。尤其我总是忽略心理描写。下个文我会注意改掉这个问题,希望能写得更动人,谢谢你们,因为你们的支持和意见,我才能进步,真的,啵啵啵啵啵 不过老沈依然不能转正……顶锅盖逃走…… ps:这章标题纯粹是借鉴科幻频道某网游红文的题目,只是因为觉得贴切啊哈哈哈 当家国与种族被置之脑后,当逃生的希望已经渺茫,死变得不那么重要。沈墨初抱着许暮朝坐在废墟中一堵残墙上。他们都已恢复人形,高大俊朗的男子怀抱纤细清丽的少女,同样全身浴血,却再无一句多余的话,只是相视而笑。 眀徽亦被沈墨初打伤,倒在一地机械人中。她躺在地上,看着那两人置身事外的笑,只觉得非常刺眼。 身为机械人,她却在这一刻,想起很多。 她想起当日许暮朝初到西芜岛,对明泓和她的处处逢迎;想起阿厉手握重锤,砸向自己时双眼中的无边怜悯;她也想起与阿厉长得一模一样那人,恐怖得不可思议的超强战力;也想起自己得知阿厉确切死讯后,爬到屋顶看了一晚的星光。 她觉得阿厉就像星星般美好。可这美好,从来就不属于她,甚至他从不看她一眼。阿厉是这样,跟他长得一样那个男人,也是这样。 可现在看着面前男女依偎着,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就像芯片出了故障,运转到某一处,就怎么也过不了。这感觉令她头微微发疼。 她强撑着,按下通讯键:“大人!沈墨初来营救许暮朝了!他们现在在一起。大人,请引爆炸弹吧!我们的伤亡,已经够多了!” 引爆吧,这一切就结束了。 而千里之外,明泓望着监视屏上已超过半小时一动不动的红点,又看了看战斗地图上,逐渐将机械人各支部队包围的丧尸、人类、兽族联军。 在长久的静默后,明泓脑海浮现他差点与她交合那晚,她坚毅决绝的神色。她说,你不爱我。 明泓笑了笑,对眀徽道:“就这样吧。” 眀徽不明所以,却听到通讯器传来自家将军低沉如水的声音:“大势已去。放了他们。如果得不到胜利,至少向世人证明,机械人的爱情。” 眀徽静默片刻:“是。” 然后她关掉通讯器,命令已经掌握制空权的战斗飞机:“消灭他们!” 炮火如雷鸣轰隆而过!于绝境中,顶级高手再次爆发惊人的力量!两人心有灵犀同时跃起,躲过一轮轮袭击! 而当更密集的炮弹打击来临时,当一切避不可避,沈墨初突兀伸手,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死死压在地上! 炮声停止了,眀徽摆了摆手,残存的几十机械人寂静无声。地上,高大男人身躯血肉模糊,将地上的女人护得死死的。 而许暮朝在短暂昏迷后,骇然抬头,便看到那张已看不清五官的脸,血肉模糊,气若游丝,俨然失去了意识。 “墨初……墨初……”她明明歇斯底里用尽全身力气呼喊他的名字,却只有低不可闻的呜咽之声。 他要死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利剑,刺穿她的心。他终于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为了保护她,要死在她面前了吗? 朦胧望着机械人们沉肃冷漠的脸;脸颊紧贴他锋利灰褐的獠牙,许暮朝徒生奇异的念头。那念头如此强烈,强烈到令她心情奇异的愉悦起来。 她不要他死。更不要他在肮脏和悔恨不甘中死去。 上天啊,如果你让沈墨初沉沦黑暗百年,最终死无葬身之地。那么这一次,我偏偏要改变他的命运! 我要让他,干干净净,纯纯静静的活下去。 她掏出怀中匕首,毫不犹豫在自己左手脉搏划下深深一道。鲜血如同泉水蓬勃而出。她按住沈墨初的头,对准自己的脉搏—— 失去意识的沈墨初接触到鲜嫩的血,本能般全身一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尽全力开始吸吮!他的獠牙无意识的噬咬,许暮朝疼得全身一震,顷刻间,他已满嘴鲜血。 可许暮朝纹丝不动,一点也不惧怕后悔。她任由沈墨初无意识的将她反扑倒在地,任由他大口大口吸食自己的鲜血,任由他将自己的手咬得血肉模糊。 意识在一点点涣散,她安心的想,如果拥有我全部的血,沈墨初,你不会死,从此,亦再不能有人能够控制,丧尸之王。 眀徽睁大眼看着眼前,许暮朝和沈墨初不可思议的互相残杀。正当她决定下令再一轮炮火将他们一起歼灭时,她却听到一些奇异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如此轻,却如此近。似乎不知何时凭空冒出,将周遭紧密包围,不留空隙。来人无疑全是顶尖高手,眀徽竟然听不出他们的人数,亦听不出方位。 “攻击!”眀徽意识到危机逼近,企图抢在他们前头将许沈二人射杀! 然而来不及了。 十架飞机,在同一时间被地面迫击炮射出的炮弹齐齐打掉!数十个敏捷无比的人形身影瞬间从树林冒出,秋风扫落叶般击倒所有机械人!眀徽眼前一花,只看到一张陌生的人类的脸,紧接着眼前一黑,她听到砰然一声,她明白自己的芯片已经遭受致命打击,再无意识。 在飞机被打下前、眀徽尚未死亡、机械人还未被一网打尽之时,一个修长身影,快过在场任何一人,自树林中平地拔起,扑向地上的许沈二人! 黑衣之上,他皎洁俊美的容颜被烈日的光华笼罩,高洁不可直视;却又似被冰雪浸透,无形的杀意森然。 身后有人惊呼:“大人不可!她身上有炸弹!” 在许暮朝上次潜逃未遂时,当时接应他的丧尸除了向上级报告总指挥部的位置,亦报告了她被困的细节。 可那人全然不管不顾,在距离许沈二人几步远的位置,仿佛被无形的墙所阻,骤然急停。 而他没有继续前进或者攻击,只因为他看到了许暮朝。 那个男人,那个夺去她贞洁的男人,像野兽般把她扑到在地,大口大口吸食她的鲜血。可她尽管目光迷离,却隐隐有笑意。她单手甚至抚在他的背上,轻拍安抚,就像慈爱的母亲,安抚迷途的孩子。 虽然顾澈已从各方动向猜到沈墨初人性恢复,可他怎么会仍由许暮朝的血被吸光?不管是谁为了什么! 他瞬间欺近沈墨初身后,抬手,只要一个手刀下去,足以令他脑浆迸裂即时死亡! 却在这时,许暮朝那美丽的目光微微转动,终于看清了来人。 她的目光骤然聚焦,死死盯着他的脸。她的神色,是那样的不可思议,那样的悲喜交加。 你,终于来了。 真的是你吗? 许暮朝已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可当记忆中那清冷俊美的脸重新出现,当那沉睡很久很久的双眸,重新坚定而深情的望着自己,她忽然热泪盈眶,她觉得死不足惜,觉得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哪里都可以去。 “阿澈……”她的声音很低,他却听得分外清晰。元帅冷硬的心底,毫无意外再次升起柔软的情绪。 他只迅速看了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沈墨初身上,骤然变得狠厉! “别杀他!”许暮朝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然而她根本看不清顾澈的动作。只是下一秒,身上的重压骤然离去,她身子一轻,落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骤然清醒过来。周围人影攒动,她却只看到他雪色容颜上,漆黑的眸分明有沉沉隐痛;他们隔得这么近,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这么快。 她忽然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放开我!有炸弹!” “别说话!”他说不出更多心疼体贴的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炸弹正在拆除;伤口也在处理;他没死;你……有我在,你安静。”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做。 更不用去想着保护我,保护其他人。 她闻言放下心来,喘了口气。 随行的拆弹专家和医生迅速处理完毕退开。一行人迅速调转往东,而元帅一直将她抱在怀中,其余人亦识趣的未上前,替元帅分担这简单的工作。 两侧树木飞快倒退,其余人拼尽全力,才勉强跟上元帅已经放慢的步伐。而许暮朝在服下急救药物和高能营养液后,短暂昏迷了几十分钟,又悠悠醒转。 他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不为所动的清冷神色,脸色很好,再无昏迷时的惨淡。只是墨色长眉清亮眼眸,棱角分明的侧脸沉稳如昔,却比以前多了几分柔和。 我的……元帅大人啊…… 她忽然呆了呆,抬手,轻轻抓住他的衣领:“你疯了……孤身跑到这里……太冒险了!” 他脚步不停,蹙眉:“你失血过多,闭眼,别讲话。” 可她怎么会听,她隐约想起沈墨初说过,就算潜入的人类行动再快,最多也只能到两百公里外。现在他们的位置距离包围圈还有大几十公里……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你们……怎么穿过敌人防线的?根本没可能啊……”她喃喃道。 顾澈低头盯着她。她忽然看到,他清亮双眸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光芒在闪动。 “我说过,闭嘴。”他低头,清冷的唇瞬间逼近,有些生涩却坚决的,封堵住她苍白失血的嘴。 许暮朝瞪大双眼,感觉到他的气息,从未有过的亲密贴近。而他的舌是截然不同的温热,在短暂停顿后,目标明确的撬开她的唇,找到她冰冷的舌。 她觉得全身热血都冲上头部,加重了自己的晕眩。而元帅突如其来的吻,一如他本人,明明冷静自制,一触即走。却分明让她感觉到,那冷静背后默默压抑的热烈。 他抬头离开,目不斜视正视前方,淡淡再次下令:“听话。” 许暮朝却只觉得满心都是热热的欢喜,又甜又涩,复杂难言。而此刻,她被他坚定的抱在怀中,她品尝到的,却是不可言喻的两情相悦的幸福。 她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她想就算失血过多,自己也一定脸红得厉害。可他却一副沉稳模样,素白的脸不曾染上一丝绯红。 许暮朝猛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领轻轻一扯。他微一蹙眉,怕她用力牵动伤口,立刻顺着她的力气靠过来。她红唇迎面而上,重重亲上他的。 他长眉猛挑,美眸微怔。却在短暂的被动后,迅速以更重的气息,压向她的唇舌。长舌像是要吸尽她口中所有甘甜,辗转反侧。如此强劲、温柔、不留余地。 过了一会儿,他才放开满脸通红的她,只是将她更紧的抱在怀中。而他的脚步虽不曾放缓,目光依然直视前方,俊脸却终于染上红晕。 她体力又有些不支,终于听话的闭上眼,却还是叹了口气:“阿澈,我想你。” 他当时没有吭声。过了许久,许暮朝她已陷入昏睡,却朦胧听到他低沉动听的声音。 明明是简单回应,他却语气坚定如向发布全军通告,声音又缓又重:“很想你。” 重回帝都 帝都的怀春少女们,迎来第二个无限遐想的仰慕男性。 这样的局面出乎所有人包括策划者的意料。但是当沈墨初以人形出现在电视上,向全大陆发布联合对抗机械人宣言,镜头中黑发黑眸英挺沧桑的沉稳青年,帝都的女人们……被震撼了。 而一手策划该宣言的顾泠,紧锣密鼓加快舆论攻势,一如当年炮制许暮朝为兽族正面形象。人们这才认识到,命运多舛的沈墨初,曾经恶贯满盈的丧尸王,原来是如此孤独而正直的孤胆英雄。 他的战力足以与顾元帅媲美,他纵横百年战无不胜。 而在这个时代,他的人性终于觉醒,他带领三十万丧尸大军强势回归,成为人类最有力的盟友!机械大军孤军作战已节节败退,大陆的和平指日可待! 尽管现在舆论依然呈两极分化的趋势,反对丧尸王的人每天都在总理府和元帅府门口游行要求将他处死;支持者每天爬元帅府的墙只希望能看这位末日英雄一眼。但他与兽族之王许暮朝的爱情,却令所有人,为之感动落泪。 据说两人分分合合多次。他不止一次深入虎穴,从机械人手中英雄救美;而她更是忠肝义胆,无论他是清醒还是沉沦,对他亦不离不弃。在决定大陆局势的关头,是她的真爱,感动了他,令他恢复人性,走回正义的道路…… “顾泠胆子真大。”许暮朝手拿报纸,有些无语——现在整个大陆都以为她和沈墨初是一对。 阳光草地上,坐在平整石椅上的英挺男子笑容温和:“精神不错。” 许暮朝笑:“你也是。” 半个月过去了,两人的伤近乎痊愈。沈墨初还穿着白色棉质病号服,外披一件黑色丧尸军装,轮廓在阳光下柔和而不失坚毅。而那碧绿的眸如此的平静,似乎再无一丝多余情绪。 而许暮朝,也已有半个月,没见到顾澈了。 两人被顾澈疯狂救援出机械人阵营后,顾澈只匆匆向侍官交代几句,便即刻投入战争的全局指挥。两人被送回帝都,以最好的医疗条件救治。而沈墨初亦在略微恢复后,立刻发布公开宣言,丧尸种族从此与人类结盟。 在三个种族的围攻下,机械军在初期的措不及手后,很快稳住阵脚。缺乏感觉的机械人并不会因敌人的强大而情绪波动,继续稳扎稳打抵抗。 但那一晚的变故如同一个转折点,在顾澈的全权指挥下,机械人开始步步后退,人类已经全境收复,机械人龟缩到丧尸境内北部区域。 胜利,指日可待。 “在元帅府穿着丧尸军装。”许暮朝摇头,“你的举动会让粉丝们更加疯狂。” 沈墨初宽宽一笑:“我必须表明态度。” 她明白,丧尸种族是人类盟军,而非从属。所以在人类腹地,他还穿着丧尸军装,向所有人表明他的身份。 许暮朝托着下巴:“你说,丧尸和兽族都是被人类鄙视的种族,单兵战斗力都强于人类。为什么我总觉得丧尸比兽族带种?” “鄙视?”沈墨初摇头,“我不这么想。丧尸种族,从来只让人类觉得恐惧。” “……”好吧,果然底气不同。如果当年许暮朝胆子再大一点,运气再好一点,兽族就是人类盟军,而不是归顺了。只是当年她跟顾澈谈判时,某人在兽族独立的事上寸步不让,非要她归顺还赔上自己;前些天某人暂时接管三十万丧尸大军指挥权时,却与沈墨初达成同盟。 如果他知道沈墨初曾对自己做过的事会怎样?许暮朝觉得有些茫然。其实她也不知道,他应该作何反应。可他对沈墨初的态度如此正常?还让他在元帅府疗伤? 看到许暮朝出神,沈墨初低沉笑了:“在想顾澈?” 许暮朝脸一热,没吭声。 而沈墨初看着她朝霞般光彩照人的侧脸,只觉得时间都要停滞。同生共死之后,可以保护她的那个人,依然不是他。 他抬起头,看着西边的天空,那是丧尸之地,他的领土。从人类的土地仰望,那里碧蓝一片清澈无边,如此宁静,如此美好。 他想他其实是后悔的,没有能够为她而死。 “过几天我就回去。”他盯着她,“你保重。” “嗯,人类之王和丧尸王第一次联手。”许暮朝点头,“真让人拭目以待啊!” “他放过了我们。”沈墨初静静道。 “是。人生真是奇怪。”许暮朝说,“一个机械人居然会心软。而我们人类,却不得不对他赶尽杀绝。” 如果心软的对象是你,那就不奇怪了。沈墨初心道,浓眉舒展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回前线?” 许暮朝难得有一丝赧然:“咳……应该快了。” 事实上昨天她就告诉顾澈派来的侍官,自己完全恢复要去前线帮顾澈。结果今早却在通讯系统看到某人蹙眉:“三天后。” “啊?” “三天后,我回来。我检查没有问题,你再上前线。” 某人自始至终长眉微蹙神情严肃,通讯期间还接了两个电话下达了三项命令。只是他挂了电话,看到许暮朝满脸通红,神色微动:“怎么?不舒服?” “没有!”许暮朝欲哭无泪……为毛他一句“我检查”,就令她乱想了萌动了心跳加快了呼吸急促了?可她知道,他肯定是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去的…… 越想脸越热,许暮朝立刻调转话题:“顾泠胡说八道造我俩绯闻,只是为了顾氏利益。以她的性格,或许还会抓住机会骚扰你制造新闻爆点,她这人不坏。” “我知道。”沈墨初点头,“该担心的是顾泠,顾澈的人或许已经满大陆追杀她了吧?” “……” “还有,你要保重。”他眸色渐深,“你和顾澈在一起的路,并不好走。” “嗯。”许暮朝点头,“顾氏也有趣。顾澈昏迷时,他们抛弃了他。而现在他重掌大权,他们却要阻挠他和我,不惜利用舆论把我和你扯在一起。” “有什么事,记得找我这个大哥。”他微笑,“如果顾澈对你不好,三十万丧尸,为你开路。” “呵……”她心里温暖柔软,看着他飞扬长眉英俊容颜,却再说不出更多的话。 她能说什么呢?她选择了顾澈,命运选择了顾澈。而他却要再次回到丧尸之地。她不擅长爱情,却懂自己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些天晚上,当她想起当日两人濒死的时刻,她说他不能丢下三十万丧尸大军,他却轻描淡写的说“那就丢下吧”,她都心疼不已。 可她看着他坚定容颜下的隐忍愧疚,看着他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强势对自己表露心意,却平静而温暖的将自己定位在“大哥”的位置,她只觉得自己与他一样,苦涩难言。 或许今后,不见更好。 不见,他依然是威震大陆的丧尸之王,是令帝都女子疯狂的悲情英雄,是三十万丧尸的依靠。他会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偿还罪孽、拯救苍生、功成名就。 “不过……他那样的人。”沈墨初脑海浮现自己苏醒后,与顾澈密谈的情况,慢慢说道,“不会对你不好的。” “怎么说?”许暮朝忍不住问道。 “那天谈完军事,我问他为什么不杀我,还救我。”沈墨初说,“那晚我不受控对你做的,他都知道。” “他知道?他说他知道?” “不用说”沈墨初摇头,“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知道一切。” “那他怎么说的?”她问。 沈墨初回想当日,顾澈的脸色是那样的冰冷肃杀——那个表情沈墨初很熟悉——在很久很久以前,沈墨初看到许暮朝被明泓威胁时,大概也有这样的表情。 那个表情告诉沈墨初,顾澈会毫不犹豫杀掉任何人,哪怕这个人只是碰过许暮朝一根手指。因为当初的沈墨初,也是这样想的。 他爱的女人,他的女神,怎么可以被其他人染指? 杀一千遍都不足惜! 可当顾澈提到“许暮朝”三个字时,杀气满溢的人类之王,目光变得平和。他说:“她愿意为你而死,所以我暂时不杀你。” 只是暂时。 丧尸之王,你不会再拥有永生。许暮朝老死之日,无论顾澈是否活着,都会有人来取你性命。我顾澈要杀之人,从没活在这世上。 沈墨初抬头,深深望着面前的许暮朝:“他说你会难过,所以不杀我。暮朝,也是同样的原因,我不杀他” 因为你选择了他,所以丧尸之王才放过百年来唯一心爱的女人,不会对抢走了她的男人下手。因为不想她难过。百年之后,我们都下了地狱,我不会再把你让给他。 许暮朝看着他平静的容颜,最终却只是低低唤一句:“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今后不会再有虐章啦,大家也不会再受伤。当然还会有变故,但是不虐哦。 情节预告:接着几章都是许顾对手戏,然后才会有剧情。 征集番外用配角龙套姓名,欢迎踊跃报名,由不才某墨根据剧情需要挑选。某些留言很踊跃的同学,譬如CS、小黑裤子,abc,小猴没有红屁股,叶子,犀利姐,还有111,110等等,我想给你们安排角色,都很无力啊…… 已征用姓名:风清扬,沐光(这两人是情侣伐~~)。 —————————————————— 帝都的怀春少女们,迎来第二个无限遐想的仰慕男性。 这样的局面出乎所有人包括策划者的意料。但是当沈墨初以人形出现在电视上,向全大陆发布联合对抗机械人宣言,镜头中黑发黑眸英挺沧桑的沉稳青年,帝都的女人们……被震撼了。 而一手策划该宣言的顾泠,紧锣密鼓加快舆论攻势,一如当年炮制许暮朝为兽族正面形象。人们这才认识到,命运多舛的沈墨初,曾经恶贯满盈的丧尸王,原来是如此孤独而正直的孤胆英雄。 他的战力足以与顾元帅媲美,他纵横百年战无不胜。 而在这个时代,他的人性终于觉醒,他带领三十万丧尸大军强势回归,成为人类最有力的盟友!机械大军孤军作战已节节败退,大陆的和平指日可待! 尽管现在舆论依然呈两极分化的趋势,反对丧尸王的人每天都在总理府和元帅府门口游行要求将他处死;支持者每天爬元帅府的墙只希望能看这位末日英雄一眼。但他与兽族之王许暮朝的爱情,却令所有人,为之感动落泪。 据说两人分分合合多次。他不止一次深入虎穴,从机械人手中英雄救美;而她更是忠肝义胆,无论他是清醒还是沉沦,对他亦不离不弃。在决定大陆局势的关头,是她的真爱,感动了他,令他恢复人性,走回正义的道路…… “顾泠胆子真大。”许暮朝手拿报纸,有些无语——现在整个大陆都以为她和沈墨初是一对。 阳光草地上,坐在平整石椅上的英挺男子笑容温和:“精神不错。” 许暮朝笑:“你也是。” 半个月过去了,两人的伤近乎痊愈。沈墨初还穿着白色棉质病号服,外披一件黑色丧尸军装,轮廓在阳光下柔和而不失坚毅。而那碧绿的眸如此的平静,似乎再无一丝多余情绪。 而许暮朝,也已有半个月,没见到顾澈了。 两人被顾澈疯狂救援出机械人阵营后,顾澈只匆匆向侍官交代几句,便即刻投入战争的全局指挥。两人被送回帝都,以最好的医疗条件救治。而沈墨初亦在略微恢复后,立刻发布公开宣言,丧尸种族从此与人类结盟。 在三个种族的围攻下,机械军在初期的措不及手后,很快稳住阵脚。缺乏感觉的机械人并不会因敌人的强大而情绪波动,继续稳扎稳打抵抗。 但那一晚的变故如同一个转折点,在顾澈的全权指挥下,机械人开始步步后退,人类已经全境收复,机械人龟缩到丧尸境内北部区域。 胜利,指日可待。 “在元帅府穿着丧尸军装。”许暮朝摇头,“你的举动会让粉丝们更加疯狂。” 沈墨初宽宽一笑:“我必须表明态度。” 她明白,丧尸种族是人类盟军,而非从属。所以在人类腹地,他还穿着丧尸军装,向所有人表明他的身份。 许暮朝托着下巴:“你说,丧尸和兽族都是被人类鄙视的种族,单兵战斗力都强于人类。为什么我总觉得丧尸比兽族带种?” “鄙视?”沈墨初摇头,“我不这么想。丧尸种族,从来只让人类觉得恐惧。” “……”好吧,果然底气不同。如果当年许暮朝胆子再大一点,运气再好一点,兽族就是人类盟军,而不是归顺了。只是当年她跟顾澈谈判时,某人在兽族独立的事上寸步不让,非要她归顺还赔上自己;前些天某人暂时接管三十万丧尸大军指挥权时,却与沈墨初达成同盟。 如果他知道沈墨初曾对自己做过的事会怎样?许暮朝觉得有些茫然。其实她也不知道,他应该作何反应。可他对沈墨初的态度如此正常?还让他在元帅府疗伤? 看到许暮朝出神,沈墨初低沉笑了:“在想顾澈?” 许暮朝脸一热,没吭声。 而沈墨初看着她朝霞般光彩照人的侧脸,只觉得时间都要停滞。同生共死之后,可以保护她的那个人,依然不是他。 他抬起头,看着西边的天空,那是丧尸之地,他的领土。从人类的土地仰望,那里碧蓝一片清澈无边,如此宁静,如此美好。 他想他其实是后悔的,没有能够为她而死。 “过几天我就回去。”他盯着她,“你保重。” “嗯,人类之王和丧尸王第一次联手。”许暮朝点头,“真让人拭目以待啊!” “他放过了我们。”沈墨初静静道。 “是。人生真是奇怪。”许暮朝说,“一个机械人居然会心软。而我们人类,却不得不对他赶尽杀绝。” 如果心软的对象是你,那就不奇怪了。沈墨初心道,浓眉舒展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回前线?” 许暮朝难得有一丝赧然:“咳……应该快了。” 事实上昨天她就告诉顾澈派来的侍官,自己完全恢复要去前线帮顾澈。结果今早却在通讯系统看到某人蹙眉:“三天后。” “啊?” “三天后,我回来。我检查没有问题,你再上前线。” 某人自始至终长眉微蹙神情严肃,通讯期间还接了两个电话下达了三项命令。只是他挂了电话,看到许暮朝满脸通红,神色微动:“怎么?不舒服?” “没有!”许暮朝欲哭无泪……为毛他一句“我检查”,就令她乱想了萌动了心跳加快了呼吸急促了?可她知道,他肯定是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去的…… 越想脸越热,许暮朝立刻调转话题:“顾泠胡说八道造我俩绯闻,只是为了顾氏利益。以她的性格,或许还会抓住机会骚扰你制造新闻爆点,她这人不坏。” “我知道。”沈墨初点头,“该担心的是顾泠,顾澈的人或许已经满大陆追杀她了吧?” “……” “还有,你要保重。”他眸色渐深,“你和顾澈在一起的路,并不好走。” “嗯。”许暮朝点头,“顾氏也有趣。顾澈昏迷时,他们抛弃了他。而现在他重掌大权,他们却要阻挠他和我,不惜利用舆论把我和你扯在一起。” “有什么事,记得找我这个大哥。”他微笑,“如果顾澈对你不好,三十万丧尸,为你开路。” “呵……”她心里温暖柔软,看着他飞扬长眉英俊容颜,却再说不出更多的话。 她能说什么呢?她选择了顾澈,命运选择了顾澈。而他却要再次回到丧尸之地。她不擅长爱情,却懂自己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些天晚上,当她想起当日两人濒死的时刻,她说他不能丢下三十万丧尸大军,他却轻描淡写的说“那就丢下吧”,她都心疼不已。 可她看着他坚定容颜下的隐忍愧疚,看着他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强势对自己表露心意,却平静而温暖的将自己定位在“大哥”的位置,她只觉得自己与他一样,苦涩难言。 或许今后,不见更好。 不见,他依然是威震大陆的丧尸之王,是令帝都女子疯狂的悲情英雄,是三十万丧尸的依靠。他会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偿还罪孽、拯救苍生、功成名就。 “不过……他那样的人。”沈墨初脑海浮现自己苏醒后,与顾澈密谈的情况,慢慢说道,“不会对你不好的。” “怎么说?”许暮朝忍不住问道。 “那天谈完军事,我问他为什么不杀我,还救我。”沈墨初说,“那晚我不受控对你做的,他都知道。” “他知道?他说他知道?” “不用说”沈墨初摇头,“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知道一切。” “那他怎么说的?”她问。 沈墨初回想当日,顾澈的脸色是那样的冰冷肃杀——那个表情沈墨初很熟悉——在很久很久以前,沈墨初看到许暮朝被明泓威胁时,大概也有这样的表情。 那个表情告诉沈墨初,顾澈会毫不犹豫杀掉任何人,哪怕这个人只是碰过许暮朝一根手指。因为当初的沈墨初,也是这样想的。 他爱的女人,他的女神,怎么可以被其他人染指? 杀一千遍都不足惜! 可当顾澈提到“许暮朝”三个字时,杀气满溢的人类之王,目光变得平和。他说:“她愿意为你而死,所以我暂时不杀你。” 只是暂时。 丧尸之王,你不会再拥有永生。许暮朝老死之日,无论顾澈是否活着,都会有人来取你性命。我顾澈要杀之人,从没活在这世上。 沈墨初抬头,深深望着面前的许暮朝:“他说你会难过,所以不杀我。暮朝,也是同样的原因,我不杀他” 因为你选择了他,所以丧尸之王才放过百年来唯一心爱的女人,不会对抢走了她的男人下手。因为不想她难过。百年之后,我们都下了地狱,我不会再把你让给他。 许暮朝看着他平静的容颜,最终却只是低低唤一句:“大哥……” 灯火黄昏 阳光洒满整齐的绿地,笔直道路洁净无尘。加长轿车无声在楼下停住,雕塑般的卫兵列队恭敬行礼。黑色军靴踏在地面,脚步坚实有力。 更近了些,只见笔挺深蓝军装上,金鹰元帅肩章光芒逼人。素白沉稳的俊美容颜抬起,清澈目光如同本人沉默而坚定。 许暮朝站在二楼床前,目送顾澈身影走入小楼,脸就莫名其妙热了起来。 逃出生天之后,她再苏醒,已是在帝都。而大半个月来,两人不过通讯过2次。这回他终于有空回帝都,她很想跑到楼下跑到元帅府门口迎接,却在心跳加速一上午后,在他莅临之际,面色通红站在楼上。 有点装矜持了……可是……生死关头的拥抱亲吻豪气万千,如今尘埃落定,两人骤然从上下级转变为情人……她的确有点不知该如何相处。 许暮朝啊许暮朝,你也算纵横多年,却原来也会这样懵懂紧张! 门口脚步声轻响,许暮朝心跳骤然加重,人影闪现,却是一直留在许暮朝身边的侍官走了进来。 “咳咳……许大人,元帅大人招你去……” 许暮朝一下子站起来。 “……去开军事会议。” 许暮朝看着侍官,笑了笑掩饰自己有些急不可耐的神色。可是我的神啊,这些天她比以前还要想他,前线战事大局在握,哪有什么要命的军事会议要开?她以为他回来后,至少会先见她,两人说说话。可想想也是,他心中第一挂念的,自然是军事。 大约察觉到许暮朝的尴尬,沉默在前面带路的侍官,忽然开口:“许大人,这些天衣食用度是否满意?” 许暮朝忙笑了:“十分好,十分满意。”说实话,这么多年,她还没享受过这样好的待遇。每天吃的饭菜那叫一个珍馐美味;每天有人将帝都最流行的奢侈品服饰送到府上供她挑选;伤几乎痊愈后,每天侍官会安排不同活动——譬如游览帝都名胜、参观机密武器库、甚至给她送来最新最热门连续剧——令她一点不会无聊。 “嗯。”侍官自然而然的点头,“因为元帅离开时只说了一句话:‘给她最好的’。” “……呵呵。”她发现自从她和顾澈有一丝暧昧后,他身旁的侍官、谢敏泓等人,似乎都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很会在适当的时候,为两人感情增温。 “侍官大人,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她看着年轻深沉的侍官,“虽然我不会因为其他人的态度而转变自己的想法,但我毕竟是半兽,顾氏也不希望我和顾澈在一起。你们为什么?” 侍官微微一笑:“大人,我们都跟随元帅多年。他太寂寞了。如果有大人你陪伴,元帅他,会过得更好。” 哦……原来你们都当他没有七情六欲,所以只要他有点动心,只要是个女的,你们都迫不及待…… “你们对他真是没的说……换句话说,就算今天是只纯种雌兽,只怕你们也会乐见其成?” “咳咳……大人,会议室到了。” 自动门徐徐打开,围着圆桌而坐的数人身影逐个出现。而当正对门口那人似有察觉的缓缓抬头,两道清亮目光深沉凝视,明明不过普通一瞥,却令许暮朝脸再次热了起来。 这感觉…… 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只是短暂凝视,这感觉,却令人觉得幸福。 许暮朝连忙移开目光。会议室都是些熟人,关维凌、谢敏泓、总理大人,以及顾澈在帝都政界的几名心腹。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见到许暮朝走近,众人不像以前只是熟络招呼,眼中偏偏闪过笑意。 那笑意,大家都懂什么意思。 许暮朝眼观鼻鼻观心,走到谢敏泓身旁坐下。谢敏泓笑了一声,长臂一伸,状似无意的挡住身旁空位:“你座位那边。” 她顺着他手指看过去,顾澈也抬眸看着她。 军装外套疏懒解开,露出白色洁净衬衣,更衬得他容颜胜雪。而他单臂搭在身旁空位椅背上,另一只手闲闲撑在桌面,仿佛在向她敞开怀抱。 她一下子想起他在夜色中强势热烈的吻,还有他温热气息喷在耳边说很想她。 脸上……要着火了。 可许暮朝的特点是越绷不住越显得镇定,原本无意识抓住裙角的手慢慢舒展开,步伐翩翩走到顾澈身旁,坐下,抄手,目不斜视气势逼人:“开始吧。” 众人一愣,这本是顾澈台词。每次高端会议,都在元帅大人清冷目光中淡淡一句“开始吧”中起始。 不过……如今有人脸红着胡乱越俎代庖,按理说被冒犯的元帅大人的神色,却明显比刚刚某人未到时柔和许多…… 向来冰冷无情生杀予夺的军事会议,忽然令人觉得多了几分温情啊…… 关维凌向众人通报了最新军情——前线又成功歼灭机械人三万,以对明泓主力部队形成围攻云云;总理大人向顾澈汇报帝都政界最新动向,普天同庆万佛朝宗,即将成为近百年来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大陆的人,顾澈的威望达到空前的高度。 谢敏泓汇报了一些在顾澈昏迷前,背叛和敌对顾澈的人的处理方式。大多结局他一带而过。一直沉默的顾澈忽然追问一句:“顾泠?” 谢敏泓立刻识趣的道:“那些报道都撤了下来,她手下主要媒体力量全部噤声。顾氏也已经表示歉意,不会再做无端干涉。” 顾澈静默片刻,淡淡看一眼许暮朝,没吭声。 许暮朝托着下巴,冲谢敏泓笑了笑:“谢谢。” 谢敏泓与她早已熟络非常,款款一笑:“是顾泠不知死活。” 顾澈会议一向高效,半小时后,关维凌宣布会议结束。此时刚刚临近傍晚,众人纷纷起身,门口侍官言笑晏晏招呼其他几人去餐厅吃饭。 许暮朝犹豫了一秒钟,要不要跟大伙儿一起出去。可似乎跟大家一起走也不是,跟顾澈一起也不是。 她想和顾澈单独呆会儿,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单独相处。 眼角余光扫过,顾澈单手拿着份资料,正是刚刚总理大人送上的,似乎看得极为专注,并未起身。 呃……好吧。她站起来。 动不了。 因为右手,被一只温热大手,无声覆盖,抓在掌心,沉默而坚定,不容她退缩。 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谢敏泓,转头看到两人,无声笑了,主动摁下门外开关,自动门徐徐合上。而侍官在门外目送众人离去,自己微笑站在门口,默默守候。 许暮朝站着,他坐着。她红着脸心跳如擂低头看着他,他把手上资料往桌上一丢,抬头看着她。 阳光中,军装上,年轻英俊的少年容貌,沉稳刚毅如山。而两道清亮的目光,她以前一直觉得清冷,却原来……灼灼逼人。 都不是情话连篇的人,两人沉默对视足足有两分钟,顾澈站起来,抬手、低头,沉默将她抱入怀中。 贴着他干净好闻的白衬衣,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许暮朝的紧张出乎意料的烟消云散,只有暖意和满足冲上心头。 许久,她在他怀里抬头:“去吃饭?” “嗯。”他低应一声。她展颜一笑,拉着他的手往门外走。他却矗立原地不动,微一使劲,又将她拉了回来。 她今天穿着长裙。当她衣袂飘飘重回他怀里,他这次再不迟疑,抬手抓住她下巴,低头吻上去。 与那晚的匆忙压抑不同,这一次两人放下所有包袱终于明确心意,顾澈的吻,竟是来势汹汹锲而不舍。许暮朝觉得他一定缺少经验,否则他不会如此用力,令她的唇舌都开始微微发疼。可他一定天生专一痴情,无师自通亦将她吻得气喘吁吁头晕脑胀。 他火热的舌来回舔舐纠缠,仿佛要将她的逼得步步后退。她不甘示弱的上前,却发现某人冰山外表一旦褪去,执着凶狠绝非她可比。而当许暮朝偶尔睁眼,看到他挺拔鼻梁上,微微颤动的长睫,只觉得心都要为之颤动。 许暮朝已觉得喘不过气来,头往后仰想要挣脱,谁知他单手已紧扣她脑后,令她纹丝不得动弹,只能继续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真不知过了多久。 他放开她,从来清明的双眼,也有了一丝情/欲。 她还在他怀里,纤腰就在他掌中。昔日勇猛嗜血的女将军,如今化为缠指柔,脸颊微粉、双眼盈盈,柔软得仿佛要滴下水来。他伸手抚过她的脸,用从未有过的暗哑声音道:“暮朝,我很高兴。” 而在某方面经验明显多于他的许暮朝,还紧贴着他的许暮朝,完全没听到他的款款告白。因为此刻,她竟然明显感觉到他某部位的变化,大惊失色。 看着她心不在焉,他蹙眉:“怎么?” “没事!”她利索的道,趁他手松开,立刻后退半步,才松了口气。 顾澈看着她,没吭声,似乎没察觉到什么。 许暮朝第一次察觉顾澈也会有……男人的正常反应,这事怎么想怎么惊悚。虽然他对于她,已经走下神坛,但从来冰山般的元帅大人,也会……勃/起,令她徒生天神被玷污的错觉。 她没来由觉得有点丢脸,拉着他走到门边:“走吧,去晚了没有好料吃。” 而他看着她已然通红的脸颊,便默默随她走向餐厅。另一只手,不留痕迹的扣上军装外套纽扣,挡住自己身体某处的变化。 走到幽静的餐厅,许暮朝立刻松开他的手,走到他身后。他也没坚持,阔步入席。众将早已环绕而坐,留下主位给二人。 如今战事顺利,国事平静,大家都很高兴,一来二去,聊得都很高兴。 但大家也都很识相。刚过七点,众人纷纷告退。 侍官在前头带路,许顾二人走出餐厅。侍官建议两人可在花园散步,许暮朝还没吭声,顾澈已点点头。 “痴园风景很好,许大人还未去过,可以看看。”侍官恭敬的建议,将两人领到花园门口,不再跟随。 走到痴园里,许暮朝左看右看,有些失望。这里风景的确是好,影影绰绰的亭阁建筑花草植被。可大晚上的,居然只有稀稀拉拉几盏路灯,啥也看不清。 “府里照明不是一向很好吗?”她自言自语,“难道这里风景区所以不需要灯光?” 顾澈似乎没听见,看向一盏柔软灯光下的仿古石凳,石凳旁是一汪碧水,波光微微,柔软可人。 “去那边坐。”发布军令的语气。 “嗯。”夜色幽静清冷,一切有些迷离,许暮朝被这温柔的夜色弄得有些神不守舍。 “今天的裙子……”并肩而坐,他的气息吐在她耳边,“很好看。” “侍官送了很多裙子。”她笑了笑,她不过随便抽了一条来穿。 夜色中,他的眸色同样幽深。就这样盯着她,令她几乎要钻到地下去。 这个家伙……自然是不懂恋爱的,她也不太懂。但是……指望甜言蜜语是没戏了,所以元帅大人只会这样严肃直接的方式——直直盯着她,打算看一整晚吗? “你看什么?”她低声问道。侍官,还有他,把她带到这偏僻花园的偏僻幽暗角落,这简直是中学生的恋爱方式好不好?灯,也是侍官灭掉的吧。 “看你。”低沉的声音,隐隐的温度。 她看着被他捏在掌心的手,看着两人端坐如山的姿势。她觉得他真的……很严肃很压抑。 她抬起脸,轻轻凑过去,在他脸颊印上一吻。 “阿澈……”她低喃。 鼻翼有淡淡的酒气,这样的阿澈,会与下属喝酒会解开外套闲适而坐的阿澈,其实很男人很男人。 原本是对他今天下午那个吻的回应,然而顾澈却没让她的身躯再从他怀里离开。 他单手扣住她的腰,令她靠在自己胸口。他低头看着她,眸色平静神色沉肃。 另一只手,却在这时,悄无声息的,抓住她的手,慢慢移到自己腿间,精准压在因她的吻发生剧烈变化的某处。 许暮朝一僵,只觉得触手所及烙铁般炽热,足以将她烧得死无葬身之地。 是夜温柔 月光如洗,斑驳碎石小路,仿佛走不到尽头。 顾澈走在前头,他低着她,她也低着头。 刚刚在短暂的石化后,许暮朝条件反射一把抽回手,速度之快力量之猛,令顾澈毫无防备被她挣开。 然后……两人沉默对视片刻。 “唔,挺晚了,回去吧。”许暮朝圆场,心中悲催不已——她不是故意要拒绝他的,只是刚刚举动由他来做,实在太劲爆。沉默禁欲的气质、强势凌厉的举动,处处透着危险气息。 而他是她的心上人,他的每个触碰都叫她血脉喷张七荤八素,才会反应过激的猛然抽回手。 她不知道久经考验的意志,在他面前是否也生效。 “嗯。”他淡淡点头,转身——于是两人默默一路走来。 大约他……也有点尴尬吧。 痴园门口,侍官正靠在门边抽烟,看到两人这么快出来,面不改色把还剩大半截的烟丢在地上踩灭,微笑迎上来。 “回去休息。”顾澈毫无感情的说。 侍官麻利点头:“大人,还住临湖的房间吧?” “随便。” 许暮朝看一眼侍官,忍着没有任何反应。临湖的房间,她隔壁?所以从她住进顾府第一天,侍官大人就未雨绸缪了? 刚走到楼下,顾澈忽然对侍官道:“你可以走了。” 从来不离顾澈半步的侍官自然点头:“我的房间在一楼,大人随时可吩咐我。” 目送侍官离去,许暮朝再次脸红了——整个二楼三楼,只有他们两个人。正紧张着,顾澈忽然转头,静静看着她,伸手:“走吧。” 一些不纯洁的猜测想法,忽然被他温柔的举动打得七零八散。她将手递到他的大掌里,默默跟着他走上楼。月光温柔夜色寂静,只是沉默牵手,却令人连心都要醉了。 很快到了三楼两人房间。他将她送到房门口,她踮起脚,在他唇上一触即走:“唔……晚安。” 他点点头,月光下的俊美男子看起来如此稳重可靠。她觉得这样已经很满足很满足,她走进去,顺手关上房门。 她抬头,看到一室漆黑冰冷。月光从窗口洒进来,一片柔软而温柔的白。窗外树枝影绰清扬,湖光粼粼许许,深湛无边。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与她在顾府度过的每一个,没什么不同。可因为他的归来,眼前每一处熟悉的景致,都变得充满生机,欲语还休。 太好了,阿澈。 阿澈。 阿澈! 那么耀眼的存在,我曾经以为高不可攀的家伙,却原来,我们想的一样。 她靠着门,不知站了多久。她觉得就这样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也足够幸福温暖了。从今之后,许暮朝这个本该是百年前的亡灵,不再孤独一人。而他,从来茕茕孑立的他,不会再那么寂寞。 神差鬼使般,她觉得很想去他门口,感受他的气息他的存在。 她心情温柔而平静的打开门。 “啊……”门外静静矗立的身影,使她微惊出声。 昏暗的走廊,深蓝的军装。宽阔的肩膀,清亮的双眼,缓缓抬头。 他竟然一直站在门外,没有离开吗?就这样站在门外,注视着紧闭的房门? 许暮朝的心,瞬间柔软了。 然而他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从来严肃微抿的嘴角,慢慢弯起,露出鲜少出现的微笑。光华容颜俊美无暇,仿佛清澈海面一轮皓月冉冉升起,惊心动魄。 “你开了门。”他声音低哑的指出事实,仿佛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责任都在她。他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使门无法关闭。而高大身躯,瞬间笼罩住她的身影。 “我……开门……”只是想去你门口站站,回味我们的感情而已…… 他的微笑前所未有的持续着,令人目眩神迷。他上前一步,她不得不后退。他反手,关上了门。 “我还以为会站一晚上。”他的声音透着略略放松的自嘲,似乎也觉得自己对门傻站的举动有些可笑。 他的眸色比窗外月色还要清亮醒目,逼得她想要后退。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她依然止不住的完全混乱了。 “我给你倒杯水。”她顾左右而言他。 她开了灯,端来杯热水。他就坐在她的床上,正盯着她的衣柜。 “都是侍官送来的衣服?” “嗯。” “很好看。” “他眼光好。” 他接过水,却放在一旁不喝。许暮朝站在他面前,有点无所适从。跟他一起坐在床上也不是,站着也怪异。 似乎察觉她的窘态,他又笑了,终于一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许暮朝坐在他大腿上,只觉得全身似火烧过一般。而他单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侍官连隔壁房的钥匙都没给我。”他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长发,“如果你不开门,会显得我很没用。” “噗……”她忍不住笑了,“刚才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那现在呢?”他的声音很低,很危险。 现在…… 她在他怀里抬头,目光温柔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他盯着她的容颜,璀璨双眸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 他的脸慢慢欺近,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封堵在嘴里。 月色安静,他的每一声呼吸,都响彻许暮朝耳边。同样的期待,同样的青涩。然而元帅大人不愧是元帅大人,动作虽生疏,态度很强势。 许暮朝被他放在床上,他的身体覆盖上来,一遍又一遍的吻着她。她觉得自己的唇一定肿了,明天一定会被谢敏泓和侍官暗笑……可是有什么关系? 虽然之前与她的关系仅止于亲吻,可她光滑的脸颊、柔嫩的肩膀本身就是无声诱惑,诱惑着他的唇匆匆赶赴。他们比现象中还要柔软香甜,令他的呼吸慢慢加重。 而他的手还只是抓住她的,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触碰其他。只是当他的吻忍不住一路往下,碰到她柔软的裙子,他抬起沉沉眼眸,再不复少年的清明璀璨。 “可以吗?”他低声问道。 她不答反问:“可不可以……我在上面?想想能推倒元帅大人,我也不枉此生。” 她在此刻不知死活的幽默感,只换来元帅大人居高临下的一瞥。 元帅大人根本不屑于回答如此荒谬的问题。他径直盯着她曲线起伏的胸口:“当你默许了。” 她满脸通红,顿时也忘了自己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 质地精良的布料紧紧包裹着她的饱满,隐约的白色娇嫩线条埋入剪裁得体的衣裙。缺少实战经验的元帅大人,在用手还是用嘴这个问题上只迟疑了半秒钟,决定还是先清除障碍物。 桃色淑女长裙从肩头轻轻一剥便落,元帅在心中默想要给侍官涨工资。 而当长裙轻而易举褪至腰间,少女长发黑眸、雪白腰身,如同花间白玉,精致呈现,清丽面容染上难言的羞涩和情/欲,元帅忽然觉得,用手还是用嘴,根本不是问题了。 都是自己的了,想用什么用什么。 房间的灯光很柔和,她是那样忐忑而期待的望着他,漆黑双眸中仿佛有小簇火焰无声燃烧。元帅从来坚定有力的手,徒生僵硬的错觉,屏住呼吸,才能稳稳的、一点点将长裙全部剥落。 桃红颜色像花朵在她脚踝处盛开。少女的躯体仿佛要与洁白床单溶为一体。黑色长发缠绵散落,就像埋藏元帅心中遥远的迷梦,如今变得伸手可及。素色裹胸和底裤是最后的阻挠,但即使这样,也令她纤细婉约的身体,令人窒息的性/感蛊惑。 余下的事,统统靠直觉驱使。顾澈在她胸前埋头,沿着光滑幼嫩的白皙,慢慢滑下。在布料的包裹中,那里就像蜜桃般娇艳欲滴。他轻而易举找到粉红的蓓蕾,没入口中。 她牙关中逸出的喘息,仿佛是信号点燃天资聪慧的元帅的灵感。另一只大手,有力的探入小巧的内裤。长指微做停顿,便找到了入口。几乎是有些庄严的,慢慢探入。 在那柔软的花间,长指有些生涩的拨弄试探。默默记下她喘息的轻重缓急变化,几分钟后再探入一根手指时,已经可以让她的身体跟随他的手指跳舞。 “你……经验很丰富?”已经七零八落的许暮朝忍不住问道。不然为何……令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感觉强烈压抑不住?只是手指的探入,就令她全身发抖。 元帅没吭声,只是吮吸和手指探索更重,令某人终于无暇再去想任何问题。他的吻沿着她的腰线一直往下,在与大手会和之时,他抬眸看着她。 “你很美。”他静静道。 三个字成功让许暮朝再次面红耳赤。 “我有自知之明……比我美的女人多的是。” 他笑了,墨色眼眸紧盯着她神色的变化,手指却不断反复加快、再加快。看着她脸上的忍耐之色一点点加重,看着她的躯体逐渐紧绷,顾澈却在这紧要关头,忽然抽离手指,直起身子。 许暮朝咬牙切齿……她绝对相信他是故意的! 而他的气势如此凌人,以至于许暮朝没有发现,在昏暗灯光下,他的脸上,其实也爬上了绯色。 她看到他抬起手,慢慢解开衬衣纽扣,露出修韧宽阔的胸膛。她有些发呆,他身材虽然高大,与其他军官相比,却略显清瘦。而今天见到真颜,却原来精壮结实,肌肉匀称紧绷。军装长裤将他窄腰包裹,之下,某处再次蓬勃站立。 而此刻,他解开腰带,面不改色的脱掉长裤,露出修长精壮的双腿,以及,与本人的清秀脱俗的长相完全不相符的粗壮某处。 许暮朝浑浑噩噩的想,她一直以为元帅穿军装最好看。却原来,不穿才是最好看的。 缠绵悱恻 恒温的室内,不穿衣服,亦不需任何遮蔽。 可虽与沈墨初有过,这一晚在许暮朝心中,却相当于真正有意义的第一次。所以当两人坦诚相见,她莫名就从一旁扯过薄被覆在身上,埋首蜷进被子里。 顾澈跪在床上她的双腿间,静默片刻,一掀被子,从身后抱住了她。 彻底肌肤相亲的感觉,竟然令人如此安心。被他抱着……感觉比肉/体关系更好。 “抱你……”他柔声在她耳边,“感觉很好。” 许暮朝什么也没说,在他怀中转身,头埋在他胸口。 “我喜欢你,阿澈。” 回到她的是一个翻身,顾澈已将她压在身下,一抬手,掀掉被子,低头,在她唇上一吻,昂扬的粗大,已重重抵在她的私密处。 “下面交给我。”他淡淡道。 许暮朝脸腾的热了,下面,什么下面?接下来,还是下面? 或者……两者都是。 他的**,终于找到出口,慢慢的没入她的身体,她轻哼一声,而他的俊脸,终于染上无法掩饰的绯红。 慢慢的,终于全部进入。不适的疼痛令她蹙眉,被他注意到,默默低头,轻吻她的嘴,令疼痛的感觉不那么鲜明。 而当他终于开始缓缓抽动,不适感逐渐消失,奇异的舒服开始在两人身体蔓延。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而他双手一用劲,索性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她的腿无处安放,只得勾出他精瘦的腰。而他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姿势,速度开始逐渐加快。 其实不需要速度,不需要力量。心心相印的两个人,许暮朝光是想着两人此刻的亲密,都有种极致释放的感觉。 而顾澈望着怀中少女的纤弱身体,随着自己的力量而韵律摆动。从来坚强灵动的双眸,变得迷蒙脆弱,任人采撷。 元帅大人情不自禁加快动作,让她的失控,更加彻底…… 正当许暮朝双眼半睁半醒、酥麻无措之时,高歌猛进的顾澈却忽然停住。与此同时,许暮朝私密处传来异样的感觉。 她睁眼,斜斜看着从来英明神武的元帅大人,大人,你不是吧……而他猛然俯身,抱紧许暮朝,后背紧绷,似乎……在释放。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她,只是那目光表情可用阴霾形容,赧色却悄悄布满双眼,淡淡看她一眼:“再来。” “阿澈……不要紧的……” 他瞥她一眼,硬是没吭声。与此同时,埋入她体内还未来得及拔出的某处,很按照主人心意,再次昂扬。 当元帅决定去做好一件事时,是会做的非常完美的。 所以尽管没有过多技巧,尽管与她的初次尴尬短暂结束。但第二次、第三次……许暮朝就完完全全成为他的俘虏。 许暮朝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第一次的潦草匆匆,根本是假象嘛……他太久没有女人了吗?所以第一次才那么……但是反差也太大了吧? 灯光不知何时被他调得挺亮,将他俊美的脸度上一层薄薄的光华,光彩照人。他低头看着她,眸色是从未有过的暗沉。而从来白皙无暇的脸,似有薄薄的红,从耳后一直渗到脸颊,让许暮朝徒生明艳动人的错觉。 可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柔弱。 大陆第一战力的女人,被他再次压倒在床上。修长白皙双腿,被他扛上肩膀;少女羞涩的浑圆饱满,被他大掌包围。而臀部不由自主微微抬起,使他能够进入得更加彻底。 元帅学很多东西都是无师自通,沉默隐忍。他的粗大在她体内冲撞,他却不动声色观察她的表情和身体反应……于是很快掌握要领,变幻姿势,令她的感觉愈发强烈难以抵制;而他的呼吸,亦不断加重,两人更加契合。 而元帅大人亦很快发现,女人的躯体比想象中柔软许多。许暮朝柔韧的身躯,更是……很好驾驭。于是尽管打懂事起,一分钟就当做两分钟用研究军事、完全没有看过某些书籍资料的元帅大人,再次无师自通了——其实可以正面,也可以背面;可以躺着,也可以跪着;可以床上,也可以其他任何地方。 第二次时,他已经游刃有余,再不像第一次那样愣头青,匆匆忙忙就泄了。他抬头看了看时钟,正是夜里十点。早上八点约了军事部长商谈新一批年轻军官提拔事宜。那么可用时长是十个小时。 唔……有点短。今晚只能先这样了。 根据常识和个人偏好,在长度和次数之间略略取舍后,元帅大人决定采取2小时×5次的策略; 而从姿势而言,其实只要两个部位完全契合,什么姿势都可以。只是在开头三次,尝试过可以想象到的姿势后,望着怀中女人酡红脸颊,元帅大人觉得还是将她整个抱在怀里的让她双腿勾住自己脖子的正面姿势足够亲近……当然偶尔从背面环抱也不错。那样跪着的许暮朝足以满足任何男人的征服**。不,他一个人的。 不过许暮朝不太喜欢那样的姿势,元帅大人也就不再勉强。 只是床上的许暮朝竟然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虽然同样菜鸟,她却在元帅大人从善如流采取正面姿势后,在她提出休息的空隙,红着脸,轻轻抓住他蓄势待发的某处。 彼时,她正被他抱在怀中,大手无声拂过她的长发,月光在她身上洒下洁白的印记。所以当她如此主动时,元帅大人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头,轻轻含住她的红唇。 “唔……别这样……”她的脸简直要烧起来,“这样我看不见,看不见怎么弄……” 他于是松开了她,静静注视着她。而她则几乎要内流满面——可不可以不要在她主动为他那个啥的时候,目光炯炯盯着她? 而在她的抚弄下,顾澈的脸再次染上红晕。亦是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他闷哼一声,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她于是终于忍不住了,徒然发力。即使是顾澈,在这个时刻,也无法抵挡她的力道……被成功推倒在床上。 她其实已经在几次释放中,有些昏头转向了。此时更是不知死活的爬到他身上,双手摁住他的肩,跨坐在他腰间。 月光下,属于青年的身躯,修韧有力,又皎洁动人。而因为刚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得到释放,昔日清寒威慑的元帅脸,此时两颊绯红,妖精般双眼迷醉。 “你真美……”她叹道。 元帅大人闻言,全身一绷。他仰面躺着,看着已经完全放开毫不顾忌、骑在自己身上匆匆寻找忙着瞄准的女人,慢慢道:“我‘美’?” “嗯……美极了……啊!”被相爱而做的幸福事实冲昏头脑的某人,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危险气息。 意欲推倒的许暮朝,被骤然发力的元帅反推倒在床上。双臂被他单手抓住紧紧桎梏,双腿也被他轻易压制。 “我想……还可以这样。”从来洁癖的元帅在一种奇特心情的驱使下,低头,逼近她的私密处。 许暮朝咽了咽口水。 他却在开始前,忽然抬头,定定看着她,浓浓□中,一种无比清明的光芒在闪动。 “我也喜欢你,暮朝。” 在近距离的拨开观看,大致确定方位形状后,他不顾元帅之尊,灵活舌头开始反复舔舐吸吮她的柔软。她又羞涩又紧张,只觉得全身酥麻透顶!可比身体的感觉更震撼的,是他的表白。 我也喜欢你,暮朝。 ——他也喜欢我,太好了。虽然从牵手就以明了他的心意,可听他这样冰封般的人亲口说出,依然令她心弛神怡。 只是……一般人不是在做完之后说吗,元帅大人为何在亲……那个地方的时候,突然表白? 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说,元帅的思维,跟常人……自然是不同的。 东方,终于露出鱼肚白。 元帅大人看了看刚过六点的时钟,比较满意自己对于时间的控制。而且期间还XX、XX几次,比预计的单纯的做,得到更多。 而向来通宵没有任何问题的许暮朝,却因为巨大的幸福感一直情绪亢奋,加之生理多次释放,终于体力不支,有些昏昏欲睡了。 顾澈沉默片刻,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摸向搭在床边的军装上衣,掏出个精致的黑绒盒子,递到她面前。 她呼吸一滞,困意早烟消云散。 “这是什么?”她明知故问,因为她实在很意外。 “送你。”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黑发,目光打量她的神色反应。 璀璨夺目的钻戒,静静躺在盒中。 她有些艰难道:“你知道送这个代表什么吗?” “我知道。”他拿出戒指,牵过她的手,戴上她的无名指。大小刚好。芊芊玉指白里透红,与晶莹戒指相映生辉。 顾澈默默低头,将她手指送到嘴边,轻轻一吻。 “阿澈……”她声音有了一丝哭意,紧紧抱住了他。 “以前,我动作太慢。”淡淡的语气宣告她的归属。元帅大人二十五年来破天荒头一次,承认自己也会失策。 许暮朝差点失笑——因为以前太慢,所以现在两人刚刚发生关系,就急于确定关系吗? 她靠在他怀里,举着手,在灯光下欣赏戒指。忽然想起什么,她抬头盯着他:“对了……为什么今天第一次那么快……其实你要真的弱也不要紧,我当时只是很震惊毕竟元帅战力大陆第一……” 他沉默了一下,道:“第一次,有点激动,失控了。” 许暮朝呆了呆。所以……她承受了元帅大人压抑多年的**吗?难怪……如此生猛。 她第一次就是跟沈墨初,所以不知道再强的男人,第一次也会血脉喷张绝大多数匆匆结束。现在顾澈一说她就明白过来。她看着顾澈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绷不住笑了:“你其实……也有可爱的时候。” 然而元帅已经觉得废话太多,抬头看了看钟,低头质询:“还有时间,继续。” 钻戒足以让许暮朝精神大振,而某人第一次也让她心底软绵绵的。她点头应允:“好。” 于是元帅再次将身体覆盖上她的。同时目光滑过她手上戒指——很好,送出的时机刚刚好,还起到提神的效果。他很满意。 元帅之手 顾澈三个月大时,还是一团粉雕玉琢的婴儿,纯黑的大眼、长长的睫毛,嫣红的小嘴。慈爱的顾夫人将他抱在怀中,满心欢喜的逗弄半天,有些沮丧的抬头看着丈夫。 “老公,不是说三笑六坐吗?宝宝这么聪明,三个月了,怎么还不会笑呢?” 顾帅暗想,难道是基因改良出了问题?不可能啊,生科院全体专家拿身家性命担保一定成功的。想到这里,他淡淡看着夫人:“宝宝不是都能坐了吗?不会有问题。” 顾夫人想想也是,宝宝各项检查结果都超人的优秀,应该没问题。 于是…… 四个月,不会笑; 五个月,不会笑; 六个月,不会笑…… 等到第七个月,小顾澈已经会讲话了。当时正被爸爸抱着参观兵器库,宝宝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黑葡萄似的双眼盯着挺拔的冲锋枪,闷闷说了句“好。” 或许是因为父亲大人经常因为这些武器而击掌叫好,小顾澈也耳濡目染。只是一个月过去了,宝宝掌握的词汇突飞猛进,顾夫人却依然有个小心结难解,某一天,她抱着宝宝,瞪着他,爱怜道:“宝宝,你为什么不会笑啊!” 宝宝依然不笑。 当天夜里,顾夫人夜起,忽然母爱大发,悄悄走到小顾澈房间。却看到宝宝并未沉睡。小小一团坐在床上,肉肉的下巴,仰得很高很高。白嫩嫩的望着窗外的月亮,炯炯有神。 她心中一软,正要进去抱抱亲亲,却听小宝宝似乎自言自语奶声奶气:“为什么要笑?” 顾夫人瞬间石化,忽然觉得这小小人的性格,好孤僻好辛酸啊!都怪丈夫遗传基因不好! 不知道长大之后,会不会好一点。 然而等真的长大后,顾夫人又对儿子疼爱有加,至于不太笑的问题……默然接受了。 自顾澈记事起,就被父亲按照元帅接班人培养。一开始顾夫人还很纠结——哪家宝宝四五岁就开始练习射击啊!还拿着冲锋枪! 可事实证明英明神武的夫君永远是对的,儿子第一次拿冲锋枪,在被教授要领后,还没等夫君给他带好防护设备,小人儿已是冷面提枪“砰砰砰砰——”十个十环! 顾帅龙颜大悦,顾夫人忽然觉得,儿子好陌生…… 接下来,教育专家军事专家拟定每天的学习课程,小顾澈从四岁起,每一天都过得比常人充实数倍。甚至还在发育中的身体,都开始有了伤痕。有的时候,顾夫人强势把他抢过来,抱到花园里玩,看着侍官或者仆人的同龄孩子,每天在草地上玩泥巴晒太阳;自家的天之骄子,却眉头紧蹙连笑也不会不知道在想什么,顾夫人忍不住嘤嘤哭了。 她对怀中宝宝说:“宝宝,每天累不累?如果受不了,妈妈就带你回娘家。” 小顾澈看着脆弱的妈妈,挣扎了两下,蹙眉:“不累,不回娘家。另外,不要抱,热。” 顾夫人又石化了——被嫌弃了被嫌弃了被嫌弃了! 八岁时,顾厉被带到顾澈身边。父亲已提前将他的身份告诉顾澈,私下漠不关心的道:“一个没用的替身。如果不喜欢,可以丢掉。” 彼时,顾厉看着顾澈,为相同容貌却男子汉气概十足的哥哥震惊了。美眸望着哥哥,傻傻道:“哥哥哥哥,你好威武!” 而顾澈看着“小美人”欢欢喜喜抱着自己的大腿,嫌恶的蹙眉,出口却是淡淡的道:“留下吧。” 于是顾澈身边,从此多了个小跟班。 父亲大人当顾厉不存在,母亲却同样疼爱比正版儿子看起来更像正常人的小厉。 八岁的顾澈,已经完全明白克隆人的定义和主要制造流程。但母亲大人却抱着小厉,欢欢喜喜对他宣称:“小澈,小厉是你弟弟,你要照顾他,不许任何人欺负他。答应妈妈。” 顾澈有些不耐烦母亲的啰嗦。但同样年纪却弱小无数倍的顾厉,乐呵呵的抬头看着他:“哥!你真好!”顾澈便没有说话。 只是在多年后,已经习惯保护小弟的哥哥,终于永远失去了最后的亲人。顾澈望着母亲的遗像,一字一句的说:“妈,是我不孝,没完成你的嘱托。”于是任何人不可以在顾澈面前提起顾厉。他就像从未来过这个世间,一身洁净、永存天堂。 十二岁时,父亲麾下,已无人的身手可与顾澈匹敌。那时大陆还很不安定,父亲刚刚占据大陆半壁江山,人类各支力量蠢蠢欲动。于是顾澈随父亲南征北战,平定各地军阀。很快,绝色少年的威名响彻大江南北。甚至有人断言,少年将来的成就,必定超过其父。 盛名之下,暗杀不断。那时起,顾厉开始屡屡被当成顾澈,多次重伤,他本就不算成功的克隆身体,变得更加接近普通人;而顾澈亦在府中多名侍官为保护自己而伤亡时,终于不耐烦的对父亲道:“不需要保护,也不需要替身。如果现在我还不能保护自己,不配做您的儿子。” 顾夫人大惊失色,顾帅赞许的拍了拍儿子肩膀。 从此,多次暗杀再没在顾府引起风波,暗杀者大多死无全尸,顾府鱼池水草因此格外肥沃。只是此时把狩猎刺杀者当做游戏的顾澈,没有想到多年后,自己会差点死在一场暗杀里。而他,却爱上了那个谋杀犯。 十六岁时,父亲的身体已经不太好。而拥有天下的父亲,能将顾氏体质改良得百毒不侵的父亲,却救不回身患绝症的母亲。母亲死那天,不世枭雄父亲仿佛一夜老去。顾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痛哭。 而顾澈在这一晚,站在母亲停尸的灵堂,望着母亲幸福微笑的遗像,对身旁侍官道:“我以为他们的爱情永远幸福,却原来失去时会这么痛苦。” 第一侍官垂眸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侍官难得的深情安慰,却换来顾澈冷静的断言:“幸好,我不需要这种无用的东西。” 十七岁时的某日,父亲大人将顾澈招到面前,指着空中悬浮三维女人图像:“这些是医官为你精心挑选的女人。你已经成年,需要正常的生理释放。” 那时他已经比父亲还要高大,却拥有与母亲一样皎洁出色的容颜。但他也已是大陆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小元帅。他不傻,他知道男人需要女人,而得不到纾解的正常**,会影响他的战力提升。 但他望着那些赤身裸/体、容颜出众的女人,却丝毫提不起兴趣。他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她是顽固的保守派,她说:“小澈,虽然将来你会拥有很多,但是记住。身体和心,都要留给那个唯一的女人。这样遇到她时,你才不会后悔自己曾经的放纵。你会发现一切都值得。” 他那时蹙眉:“我不需要。” 母亲大人那时已经患病,看着他冷漠的容颜,轻轻叹了气,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肯定: “一定会遇到的。我的儿子,一定会幸福的。” 想到这里,他抬手,关掉面前的候选女人图像,对父亲道:“不用。” 父亲看他一眼:“那你如何解决。” 他静默片刻,语气沉稳面不改色:“用手。” 父子俩相对无言,片刻后,父亲轻轻叹息一声,让他离开。从此再不提送女人给他的事。 顾澈从来严谨。从此他便按一月两次的频率,定期排解,身心健康,无欲无求。大陆还很不安定,虽然外界对他评价已经顶峰,可他觉得已经二十三岁,还没平定大陆,他的时间不够。所以,他更加没有时间,想其他任何事。 就在这时,一个叫许暮朝的女人,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的情报里。 独一无二的全人形半兽,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他将她圈禁研究。然而获得她却颇费周折。也是这个女人,从关维凌手中打劫了人形丧尸王。当然,如果顾澈知道有一天丧尸王会夺取她初贞,那么当日在战争俘获时,他宁愿胜之不武的命人枪杀毫无战斗力的丧尸王。 然而在那个时候,也是这个女人,救出了顾厉,并且,被顾厉视若珍宝。顾厉为了她,还要留在深恶痛绝、记录他耻辱的兽族领地。而以为这一次终于能重见弟弟的顾澈,震怒之余,却是疑惑。 那个半兽,那个擅长敲竹杠的军中女人,得到了弟弟的心? 他拿着许暮朝的画像,清秀容颜,明亮眼神,并不倾国倾城,也不锋利凌厉。 顾厉看上她哪一点? 终于,他见到了她,虽然只是视频。 不同,与静止的画像完全不同。凌厉的军装,乌黑的长发。还是那张清秀的脸,却好像有淡淡的光芒笼罩。顾澈推断,可能是因为那双眼,整个人才显得特别精神。 比他见过任何人的眼睛还要明亮,自信满满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愉悦。因为他马上会粉碎她的自信。 这世上敢和顾元帅谈条件的人,已经很少。而她居然如此镇定,并且一开始就做好归顺人类的打算——很识时务,那份对兽族的忠诚,看起来也有几分虚假。 可这一晚,顾澈却奇异的想起了这个女人,在一种很特殊的情况下。 离下一次释放明明还有三天,他却忽然很有冲动来一次。 于是来了。 黑暗的房间,孤独的元帅。 当元帅大人脱掉军裤,惯于握枪的白皙修长的手,握住自己强势的**。 当男性的需要,于坚定有力的掌中来回反复,得到淋漓释放。 一双灵动的眼,一脸得意的笑,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脑海。 顾澈忽然觉得,原来靠双手的例行公事,其实也有点无聊。 只是为什么想到她?她是阿厉喜欢的女人。 他哑然失笑。或许是太久没接触女人,所以才想到她。 然而有些事的发展,慢慢脱离无所不能的元帅的控制。 阿厉惨死。她来到了帝都,她把他当成阿厉亲近,她走入他的生命。 她越来越多影响着他的生活。 她无所不在。 然后,每一次,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面对一室黑暗独自沉沦的时候。想起的,居然都是她。 每一次,都是她 这是超出他人生规划的危险信号,他知道。 可由于军务繁忙,对于这种无关战局的小事,元帅做出的唯一调整,是把每个月两次,默默调成三天一次。 元帅至尊 遇上许暮朝之前,顾澈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爱情,叫做一见钟情。事实上,他对哪一种爱情,都知之甚少。 只是在初遇那天,当有些傻气的女人,完全不似外界传闻的精明滑头,晕头转向的扑在他怀里。她悲喜交加的唤自己阿厉,本应清亮灿烂的双眸,染上令人动容的温柔。 很软很软的感觉。 软到她自顾自趴在他大腿上,腰肢纤细、皮肤细滑,玲珑饱满触手可及。 大概是因为顾厉的情面在吧,他对自己说,所以没有推开她。 然而他不会无聊到去角色扮演。如果他要从她嘴里获得什么情报,方法很简单——她不是一个死忠的人。谢敏泓自有一百种方法,对她威逼利诱,获得想要的情报。 不否认,只是因为,不愿亲口说出顾厉的死讯。 更不愿,见到这个女人得到顾厉死讯时的模样。 应该很伤心吧?他想象得到。 只是他没想到,她明明对自己的身份有所察觉,却依然不惜一切来救援。当他坐在车中,看到她妖异染血的脸庞映在车窗上,她全身都在流血,俨然要为了他拼命。 这让从小战无不胜的顾澈,徒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居然要保护他? 弱小的,保护强大的?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所有围攻她的机械人,他撕得粉碎。而当她落入他怀中,柔软的、无力的、震惊的、痛苦的。她那么多的情绪,根本不像个合格的军官。 而且她对他,毫无畏惧。 他抱着她,脑子里却头一回跑偏十万八千里——他想起自己释放**时的那些幻想,清丽的许暮朝有着妙曼腰肢和可爱的笑容。如今终于将她抱在怀中,尽管她近乎愤怒的看着他,他却觉得愉快。 而当她身上的薄被滑落,所有玲珑白皙他一览无遗——他的呼吸没来由一滞。 聪明的、清秀的、坚强的、狡猾的、温柔的、忠义的、性/感的。 他以前不知道,一个女人身上,可以同时有这么多形容词。他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女人其实很多。但无论如何,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 而他并没有很多耐性,去认识很多个。 而她显然是动了气。以她的性格,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或许会吹牛拍马无所不能吧?可她却淡淡的、严谨的将他定格在上司的位置。并且对于他让她多休息三天的好意,无动于衷。有些气节,不似传闻中的厚脸皮。 可她居然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动的打伤了虐杀兽族的人类军官,并且故意闹到他面前。只是她不知道,当他把稽查兽族是否具有人权的册子,丢到她面前时,心中终于升起的一丝得意和笃定。 果然,她看了之后,立马变脸。 只是……不是他预期的感激方式。 不是少女仰慕的眼神、温柔的感激。而是眼珠一转,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为了兽族平等一事没少废心思的顾澈,忍了忍,居然没忍住,然后用极度冰冷的语气提醒她,她的命属于自己。 然后她尴尬了;他满意了。 之后,同在军营的许多个日日夜夜。她离他很近。他把她留在身边,端茶倒水、整理文件。看着她偶尔在温顺听话的外表下,展露憋屈抓狂的神色,他觉得愉悦。 而对他来说,本就游刃有余的战争指挥工作,意外的变得生动有趣。 而生科院专家们,也在这时,告诉他,终于对于她的半兽基因,有了一些眉目。他看完他们送来的报告,还有那个姓薛的、百年前间接为顾氏卖命的科学怪才的实验记录,他决定如无必要,就当从没看过这些报告。亦不用向她提起。 他知道她有大才。打杂的活儿干久了,她虽无怨言,但每每谈及前线军事,总是双眼放光。康都之战,明摆着是场恶战。于公,她是最佳人选;于私,这关键一仗,能令她立威,令兽族荣光。 她果然不负他所托,完成的比想象中还好。只是代价过于惨重。当她回营第二天,他听刻意安排的女医官,语气心疼的禀报她的伤势,他忽然就生气了。 当天夜里,神差鬼使的,他躲过所有人耳目,潜入她的房间。看着病床上没有血色的娇嫩容颜,想着差一点就再也看不到她的笑颜。元帅大人忽然明白,他生气的对象,是自己。 然后,四周无人。元帅大人毫不犹豫的俯身、低头,在她冰冷的脸颊,轻轻一吻。 略有些失控的情绪,这才烟消云散。 于是她昏迷三天,他来了三次,吻了……不少次。 元帅大人不觉得夜半偷香有何不妥。想吻,就吻了。只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白天,却从不敢吻她。 可她还是误会了他。 那天,当他回到书房时,房间一片昏暗。然而沙发上不知何时沉睡的少女,却像一道灿烂的光,照亮他的视野。 向来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元帅,破天荒没有开灯,没有工作,屏退了所有人。他将元帅军装披在她肩头,他坐在同样的阴暗里,静静望着她,竟然不觉得厌倦。 然后她哭醒了,冷笑着对他说:“元帅如果要许暮朝做饵,直说就是。” 如果是其他人,敢质疑他的用心,敢当面辱骂,早被他杀掉扔掉。可对象是她,他竟然想要解释。像个傻子一样跟她解释——他不会欺瞒属下赴死。 只是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我怎么会让你许暮朝去死? 然而这一次的冲突,也不无收获。顾氏新添了一名成员,她取名的,顾小白。只是当她抱着小白自称老妈时,原本对小白毫无好感的他,忽然觉得,低智能毫无战斗力的动物存在,倒也有一点价值。 于是他再次无师自通——每天勒令她来照顾小白,成为堂而皇之的理由;每天跟她和小白一起散步,令侍官都感叹这几天元帅心情实在太好。而元帅陪一个女人散步,大概足以震惊全营——只是,谁敢质疑? 以为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以为某一天,他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或许散步的时候,或许她低头整理文案的时候,轻轻握住她的手。 而天下第一的元帅,头一回有些忐忑。 尽管她每天见到他时,会露出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微笑;尽管听到侍官禀报每天他的饮食安排时,她会逾越本分的插嘴几句;尽管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 然而他二十五年来第一次,不太确定。 之后,丧尸王就来了。 与丧尸王订立盟约,这个不世枭雄与顾澈都明白,暂时的盟约对大家都有利。将来么,还不确定。只是当丧尸王说,她身上有他的血时,顾澈忽然嗅到,极端危险的气息。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所以他认为应该静观其变。 然后…… 看着许暮朝脖子上鲜红的吻痕。顾澈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不是通过精确计算可以算准的。而一向自诩无敌的元帅大人,有朦朦胧胧的预感,自己是不是……是不是一直用了错误的方式? 是不是……动作太慢了? 是不是总是太容易得到一切,而这其中,其实不一定……包括她的心? 如果吻她,如果抱她,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她会不会像提起丧尸王那样,对别人提起自己:“千万别误会,顾澈只是我的上司。”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究竟会怎样? 当这个念头冒出脑海,顾澈微微一惊。原来…… 他的心意,已经很明了,很明了。 于是,终于在她肯回来的那一天。在她端着食物慢慢步入的那一刻。从来淡定自若的元帅,竟然被一种叫做“紧张”的情绪所干扰。 而当他略有些僵硬的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他的世界有过几秒的空白。他想他大概是真的紧张。因为在今夜之前,他从未想过,如果这个女人,拒绝自己,会怎么样? 而此刻,当他强势的握住她的手,脑海中无法阻挡的想到这个问题——如果许暮朝拒绝顾澈,顾澈应该怎么办? 答案竟然是——没有任何办法。 他可以调动超过五十万联军;他可以消灭大陆任何种族;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将她想要的任何东西,送到她面前。 可如果……她不要呢? 她没有拒绝。 她没有拒绝! 当她温柔的坐在他身旁,低垂着头,没有挣脱。元帅心中,是长长叹息后的轻松喜悦。 是不是所有女孩两情相悦时,都会有这样不同平日的娇羞表情?他不知道。但是他见过她对阿厉的刻骨温柔,见过她一袭长裙震慑帝都的艳姿。而她今日静静依偎在他怀里的姿态,原来他已在脑海中,见过许多次。 所以,元帅也会一时不查,被心上人一刀,刺进了胸口。 昏迷的那段时间,是元帅从未有过的经历。浑浑噩噩的头脑,逐渐清醒。身体却不受支配,双眼……睁不开。 所以看不到她悲伤的容颜,看不到她委屈的容颜。 只能听到,她温柔的话语。 她轻轻在耳边问:“阿澈,你什么时候醒?” 她说,阿澈,我今天又杀了人。 她说,阿澈,我要去前线了,我给你留了封信,就在你枕头底下。 她说,阿澈,我已经满手鲜血,一身尘土。大陆真的沉睡了吗,你怎么还不醒? 他口不能言,他想让她别走。他早告诉过自己,不再让她涉险。他努力又努力,终于感觉到手指的动弹。然而耳边传来关维凌的声音:“元帅手指动了!动了!” 却在没有她的声音。 原来明明响彻耳边的温柔话语,已是数天前。她早已离开。 苏醒那天,他的心里很平静。他知道她落入明泓手中;他知道几十万大军横卧大陆天各一方不得相见。 可是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 没人可以阻挡,生死都不可以阻隔。 他要去擦干她的泪水;他要每夜拥她入怀中;不再让她受伤受苦;不让她孤独无依。 曾经他木讷迟钝,曾经他忐忑紧张,曾经他以为,自己徒有人类之王的虚名。 可只要她心中也有他,那么他依然是战无不胜的元帅,操纵全局直达目标。 明泓也好,丧尸也好。哪怕更多的人和种族,想要争夺她也好。 他顾澈的女人,一定会是他的。 因为阿厉说过,要他们永远相爱,永不分离; 因为母亲说过,他们一定会相遇,一定会幸福。 谈情说爱 天光大亮。 许暮朝浑身酸痛的醒来,伸了伸懒腰。私密处的异样感立刻提醒她昨天通夜发生的一切,令人脸红心跳,却又幸福满溢。 洁白的大床上,他已经离开去参加早上的会议。枕头上似乎还残留他清冷的气息……呃,还有他身体的气息。 许暮朝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呆笑。 过了好一会儿,才神清气爽的起床,只见昨天被某人迫不及待剥下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在床脚。 这会不会……是元帅大人第一次给人叠衣服呢? 心情大好的洗漱完毕,对着满满一衣橱的衣服,许暮朝在这个年代,头一回为了穿什么而纠结。 他似乎……是喜欢她穿裙子的。尤其是昨晚那种情况。 于是她的目光移到一套有些帅气的淑女小裤装上……那就穿裤子吧。 想到某人对着裤装满满一排扣子,也许会再次不耐烦的蹙眉,她徒生莫名的胜利感。 然后,很不纯洁的想到一个词语—— 闺房之乐。 刚打开房门,走道里立刻有人上来,恭敬询问她在哪里用早餐。她看了看秋色满园的草坪,点了点头。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阳光正好。许暮朝喝着红枣银耳羹,眯着眼看着辽阔的顾府一片寂静。他现在,在哪里开会呢? 偌大顾府,看起来就像没有人一样,空空荡荡安安静静。只有仔细打量,才能看到各处隐蔽的岗哨,以及一些建筑里人影绰绰。顾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不知道他孤僻的性格,是否与这超级豪门的清冷气氛有关。 这地方虽然无聊,但因为他在这里长大,所以在许暮朝眼中,一草一木都无法抑制的变得亲切起来。 正想着,前方却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她不经意的抬头,却看见深蓝色笔挺元帅军服,自拐角闪现,英俊清隽的面容沉静如水,目不斜视坚定阔步走向昨晚的小楼。 当然,刚一走进楼下园子,他就看到了她,脚步一顿,大步走了过来。 “只睡了这么一会儿?”他低头打量着她,冷硬眸色柔和下来。 “嗯。”她站起来,“你开完会了?” 他没回答,只是摘了军帽拿在手里,露出黑色柔软的短发,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许暮朝被他定定目光看得有些发毛:“怎么了?” 他的表情就像肯定某作战计划,略略点头:“很好看。” 岂止是好看。 略显可爱的褐色小扁帽下,长发温柔如瀑,衬得莹白的脸小巧精致;白色背心、米色直筒长裤,显得身材玲珑纤细。与帽子同色的收腰小外套,平添几分帅气。 干净鲜亮,顾澈想不出别的形容,只觉得她就像把精致尖端的手枪,令人想要收藏。 他的夸奖令许暮朝脸色薄红。于是顾澈的目光更加离不开。 但元帅大人定力超人,不露声色状似无意的问:“上楼坐会儿吗?” 她没太在意,抬头望着他笑:“花园空气好,在这里坐坐呗。”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笔直走向她,伸手一揽,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一动不动。 再次闻到他熟悉的气息,许暮朝只觉得意摇神驰,满心沉醉。他的肩膀就像一座江山,坚实安全。她觉得在他怀里,几乎能找到全世界。 不过…… “阿澈,会不会有很多人在看?” “嗯。”他轻轻嗅着她刚刚洗过的长发的香气。 “会有点不好意思啊……” “所以我说上楼,但是你拒绝了。”他这才松开,低头望着怀里的她,“我十一点还有个会议。” “哦。那你去吧……” 剩下的话被堵在嘴里。坚定的温热的唇,来回反复攻城略地;强势气息无声的掠夺,压抑的释放着初尝爱情甜蜜的欣喜难言。 我十一点还有个会议,所以让我抓紧时间。 许暮朝直到气喘吁吁才被放开。双眼迷醉的抬头,只见他眸色安静温柔。白皙修长的手指,似乎情不自禁沿着她白净的脸蛋滑过,在肩膀停住。 “等我回来。”暗哑的声音。 “好。” 元帅大人平生第一次,把自己密集安排的日程,弄得有些慌乱,匆匆来了又走。许暮朝望着他挺拔身姿消失在视野,默默站了很久。 被他弄得……刚分开,就很想念了。 元帅大人的心心牵挂,被侍官看在眼里。于是第二天,当侍官将日程安排送到元帅面前时,元帅目光淡淡扫过,顿了顿问道:“下午有半天空档?” 推了与某军政大员会晤的侍官面不改色的点头。 元帅没做声。只是这天上午的公务,处理得特别快。而能赶上与许暮朝一起吃午饭,元帅大人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侍官退去。许暮朝双眼炯炯有神盯着悬浮电视看帝都新闻。顾澈坐在她身旁,长臂搭在她背后沙发,美人在怀,什么也不做,身心舒畅。 “下午想做什么?” “下午……准备出去……”她反应过来,转头看着他,“你下午。” “嗯。没有工作。” 啊……可是…… “下午冯三公子约了我骑马……”谁知道你突然空闲,他们也是老朋友了啊! 顾澈脸色一沉:“就是上次设计让机械人抓你的冯三?” “他是因为全家被抓了当人质。而且,后来他也通知了警备队去马场救我。只是我已经飞走了。”许暮朝看着他的脸色,“他人不坏,真的。所以这次也是想向我赔罪。” 顾澈站了起来,拿起军装外套。 “你干嘛?” “陪你一起去。” “啊?”想想甚少参加交际,从来低调的顾元帅,与自己参加聚会,感觉……好奇怪。 “你想去吗?”她问。 他不做声。 所以是不情愿的吧?她盯着他沉静面容,笑了:“我不去了。” 他不动声色看着她。 “我陪你,哪里都不去。”她说,“其实答应跟冯三去玩,是因为整天呆在府里没什么事做,你又在忙。” 我陪你,哪里都不去。 柔和悦耳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语。顾澈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带给自己的愉悦感,看着面前明丽少女清亮温和的眼神。 他想,难怪从来狠厉强悍的父亲,看母亲的眼神总是充满怜惜;难怪有人说,爱江山更爱美人。她不经意的温柔贴心,竟比其他任何人的肝脑涂地,还要令他觉得珍贵。 “侍官。”他对门外道,“安排一下,下午出门。” 天空碧蓝如洗,江水如玉带环绕天际岭。周围遍布山脉,郁郁葱葱,宁静清美。 军用快艇静静漂浮在水面上,许暮朝手持钓竿,舒服靠坐。身旁的元帅简单的白衬衣墨蓝军裤,依然英俊得令人窒息。 中午他说要外出,把许暮朝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带她去逛街。却没想一辆车拉着几个人,直接来了天际岭后山山脚。 “大人,下午的安排是——夕阳垂钓。”侍官大人总是很靠谱的,找到这个既舒服又安全的休闲方式。 “我这里有独家秘制的钓饵。比侍官买来的市面货强得多。”同样一身休闲装的谢敏泓,一脸闲适走过来,“你们要不要试试?” 许暮朝接过,听到顾澈在旁解释:“他是高手。” “我也喜欢钓鱼。”许暮朝笑道,“小时候经常跟我爸到河里钓鱼。那时候流行爆炸鱼钩,能钓很远的大鱼。” 谢敏泓手指夹着香烟,问:“最大钓过多大?” “五斤多。” “真不错。”谢敏泓看一眼她手上鱼竿,“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给你找来这种古董鱼竿。” “太先进,还有什么趣味?”她晃了晃手中的竿子,又指着脚边捅里几尾小鱼,“就是战果不怎样。” “加油。”他含着烟,已走向快艇背面,“晚上让侍官给我们做全鱼宴。” 许暮朝低头看看顾澈钓上的三尾大鱼,皱眉:“你真是第一次钓鱼?” “嗯。”他的声音低沉如水。 许暮朝郁闷!有的人天生真是做什么都比别人做得好。 不过她好歹也是高手!很快,就有鱼重重咬钓!直觉告诉她,一定是个大块头!她一下子站起来,猛然扯竿! 水花四溅、白浪翻滚!一条半人高的银色大鱼脱水而出,直直重重撞向许暮朝! 然而兽族第一高手怎么会连这个都搞不定!她神色不变,一手挡在右边避免顾澈干扰,另一只手轻轻一抬,精准的抓住大鱼肥肥的身体!大鱼在她手中活蹦乱跳弹天蹦地!她就势一摔,大鱼砸在甲板上! 她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切很顺利很完美好,这么一条大鱼,许暮朝一定是今天的冠军!可是…… 她忘了还有水。 大鱼翻出水面带来的巨大水浪,洒得她满头满脸,瞬间全身湿了大半。她头发脸上挂着水珠,尴尬的立在原地。顾澈微微一笑,从一旁扯来一条白色毛巾,递给她。 她接过毛巾,有些不好意思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我竟然被一只鱼袭击得手。” 夕阳令她全身笼罩在温柔朦胧的光亮中,帽子被她摘掉,黑色长发湿黑柔软。小小的脸,玉一般清莹无暇。黑色长睫下,含着笑意的大眼睛,有几分少女的羞赧。略带腥味的江水,却浸湿了白色紧身背心,将少女纤柔饱满的曲线,性/感勾勒。 顾澈忽然伸手,拿走她手中的毛巾:“我帮你擦。” “嗳?”她被他按在椅子上坐着,接受天下第一人的亲手服侍。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清风掠过她的长发、她的面颊。清冷气息拂面而过,毛巾擦过她的鬓角,她闭上眼。 顾澈原本站着替她擦拭。此时望着她新月般的弯眉,略带笑意的嘴角。却再也忍不住,将毛巾一扔,颀长身躯慢慢俯下,深深吻上她水光艳红的唇。 快艇另一侧,谢敏泓坐着,一手持钓竿,一手掸了掸烟灰;侍官站在一旁,脚踏在船舷上。 “战争快结束了吧?”侍官问道。 谢敏泓点点头:“不出一个月了。” “太好了。”侍官望着烟波浩渺的水面,“这次,能和平很久吧?” “大概非常久。” “敏泓,战争结束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元帅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压低声音,“那边怎么没声了?” 侍官见怪不怪瞥他一眼:“你要是去打扰,别怪我没提醒你不知死活。” 谢敏泓低笑一声,又叹了口气:“真好。” 侍官默了一瞬,说:“是真的好。我还以为,元帅会孤独一生。” 刻意压低的声音,被风吹散,断断续续传到偌大的快艇背面。 这一面,江水微波,阳光温和,时空仿佛已经静止。 大鱼在地上鲜活的挣扎着,半湿的毛巾扔在甲板上,几根钓竿的浮标沉了又沉却无人搭理。藤制靠椅上,阳光照得老旧的藤条闪闪发亮。 少女黑发如绸缎展开,紧闭的长睫微微颤抖。挺拔的男子坐在她身旁,单臂撑在椅背上,修长身躯笼罩着她柔软的身子,另一只手,与她的紧紧交握。从来冰凉冷漠的唇舌,此刻却柔情似水,在她幸福满溢的脸颊,不知厌倦的缱绻流连。 重回前线 前线,某兽族人类混编军大营。 三个半兽人、一个人类,围坐一团。不同的种族,同样凝重的神色,盯着自己手中物件,念念有词。 他们背后,许多双眼睛,紧张的注视着,屏住呼吸不发一言。 “一对大鬼双Q!”人类士兵将手上纸牌往地上一摔,仰天长笑“哈哈哈!” 三名半兽人看清他丢在地上的牌,顿时面如死灰。其中一名最高大强壮、胸口还缠着绷带的半兽,无法置信的纠结抱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们背后,不管人类士兵,还是兽族士兵,都哈哈大笑。那大获全胜的人类士兵,得意洋洋看着他们:“爷祖上是赌圣,就你们这点水平,还敢跟爷叫板?五千块拿来!” 半兽们悻悻丢出钱,缠绷带那个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我可是队长大人亲手调教的、第五大队四大双Q圣手之一啊!” 粗壮半兽憋屈的模样,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正在这时,两名人类军官从人群中走出来。众兵看到他们军装上的蓝色条纹图标,都噤声让路。 “你们竟然在军营赌博?”两名军官看着一地牌局,脸色冰寒。赢了钱的人类士兵和另外两名半兽一下子跳起来立正站好,只有缠绷带那个纹丝不动。 “噢噢……军法处的纠察……”有人在窃窃私语。 “走,跟我们去军法处!”人类军官走上前。 缠绷带的半兽,将披在身上的军装向前扯了扯,肩章便清晰的露了出来。他站起来,两个人类军官对视一眼,恭敬朝他行礼:“原来是大武团长。” “许司令以前带我们的时候说过,只要打胜仗,吃喝嫖赌随便!这件事军法处总处长也默许。怎么?你们两名……少尉,有意见?”大武懒洋洋看着他们,“我问你们,我军现在是不是功劳最大的部队?能不能吃喝嫖赌?” 两名军法处军官脸色青白,神色尴尬。 那赢钱的人类士兵凑到大武耳边,关切的说:“哥们儿,看他们新面孔,或许是帝都来的。你这么欺负他们,会不会惹祸?” 大武同样做出一副窃窃私语的样子,声音却不算很低:“哥们儿,你不知道,现在元帅大人已经是我们兽族的……” 大武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住。因为他看到,在场兽人们不再注意他的威风,个个交头接耳,逐个偏头,看向营地入口。 于是他也眯眼看过去—— 他呆了,一把丢下手中的牌,往营门口冲去:“大、大人!” 黑色装甲越野车在门口静静停住。一袭俏丽的湖蓝色军装翩然下车。 遥遥一瞥,便令众兽众人眼前一亮。群情顿时有些耸动。而那高级女军官脚步微微一顿,便朝大武迎面走来。 大武喜得都快跳起来,扑到她面前:“大人!你全好了!” 许暮朝露出微笑,有力点头:“嗯,好了!来看看兄弟们!” 周围大多是原第五大队的兽人,此时早把许暮朝团团围住,个个喜不自胜。人类士兵们也盯着着名的女战神,却原来是这么年轻的姑娘,令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就盯着她清莹甜美的脸颊,多看一眼是一眼。 有人高声问:“大人,我们一直在打胜仗!” 许暮朝高声道:“好!没给我丢脸!” 于是大伙儿个个眉开眼笑。 大约动静太大,营地其他部队的兽人们也闻讯赶来。以许暮朝为中心,人与兽越聚越多。 不过许暮朝的车驾在这里停下,可不光是为了叙旧。 她胳膊搭在大武粗壮手臂上,哥儿两好似的亲昵,声音却低沉严厉:“你把人家军法处的军官怎么了?”还没等大武回答,她目光扫过地上零散掉落的纸牌和纸币,明白过来。 “以后不许赌了。”她在他耳边恶狠狠地道。 “为什么?”大武很吃惊,咋咋忽忽声音不小,却还一脸神秘像,“帝都那位……不都是咱们姑爷了吗?” 周围人一脸好奇的呆滞,许暮朝环顾一周,终于忍不住,揪住大武的耳朵,怒道:“举贤不避亲懂不懂?以前天大的罪我帮你们顶着。现在这样,我的人,更不能犯军纪,让他为难!” 周围人听得一片雾水,大武眨巴眨巴眼睛,却是明白过来,委委屈屈的说:“好吧好吧!女人果然是……哎!”他高声朝周围道,“都给我听着,以后禁赌!” “啊?”一片惊讶。 大武又走过去,朝两名军法处军官道:“两位大人,对不起,今后不会再犯了。” 两人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许暮朝,正要向她行礼,脸上却忽然闪过呆滞的神色。瞬间,又一脸慷慨激昂。 “咳咳。”两声刻意的清咳,众人闪开一条道,循声望去,只见黑衣侍官,长身玉立,面带微笑。 而他身后不远处,黑色越野车已经开了进来。车前,挺拔清瘦的男子双手插在裤兜,沉默而立。他笔直朝这边望过来,似乎在等人。英俊绝伦的面容,仿佛一道亮光,震慑所有人的视线;而笔挺的军装上,金鹰元帅勋章,简直要刺瞎这些底层士兵军官的双眼。 众人众兽齐齐朝他的方向立正行礼!整个营地鸦雀无声。 然后—— “元帅……” “怎么可能那么年轻……” “你他妈不认识肩章吗?” “噢噢……我居然亲眼见到元帅了……” 虽然行着礼,兽人们不算小的粗哑嗓门刻意压低,却依然此起彼伏;夹杂着同样激动的人类士兵的小声议论,顿时整个营地都显得闹哄哄的。许暮朝暗自吐了吐舌头,对兽人们道:“我走了,你们保重!” 没人搭理她,因为见到元帅过于激动的众人,都没听到他的话。只有大武还镇定点,摇了摇头:“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在众人景仰敬畏的目光中,许暮朝小跑着朝顾澈跑去。 而当美少女军官跑到元帅面前,那个听闻从来都冷酷无情的元帅,却伸出手,自然而然轻轻揽住了她的腰。两人相拥的身影,竟如同画一样静谧美好。 众兽便开始有点绷不住了,兽血开始无声的涌动了。 “看到没看到没……许司令多给我们兽族争脸,跨种族征服了元帅大人啊……” “不愧是战神啊!” 抱着美人的元帅,忽然抬起右手,行云流水般掠过鬓角,向士兵们回礼;清寒目光漫然环视一周,无声却震慑,令人心神一凛。众人这才发现,那张天神般俊美的脸,原来比想象中还要威严。 于是在元帅的“亲切”注视下,兽血彻底沸腾了! 当许暮朝随顾澈坐进车的时候,忽然听到海浪般的声音,越来越大,一阵又一阵,逐渐响彻整个营地,颇有几分群情激奋的气氛。 又不知他们歇斯底里的吼叫,感染了周围哪个营地的部队,连远处也传来阵阵回声。于漫山遍地,都是同一个呼声。 那是属于不同种族的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呼喊着同一个字: “王!王!王!” 那是——我们的王!带领我们即将完胜侵略者的王! 人类之王、兽族之王! 即将加冕的——大陆之王! 当许暮朝随顾澈回到前线总指挥部半个月后,大陆的战局,已彻底明朗化。 这天夜里,她坐在指挥室的沙发上,翻看电子资料,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前矗立的元帅:“这么看来,明泓已经走投无路?” 顾澈看向她,点头:“合围之势已成。不出三天,我们就能与丧尸军汇合。明泓已经没有退路。” 人类、兽族、丧尸三方联军,总兵力超过机械人一倍半!而顾澈和沈墨初第一次联手,效果可想而知。明泓虽也展露出色指挥才能,智商也足够高。但连许暮朝都觉得,与顾沈二人任何一个相比,他就算再聪明再精于计算,经验却还太少。所以如何是敌手? 因此自上次人类兽族联军西进大反击后,整个战争局势已经扭转;经过一个多月,顾沈两人的分兵战略已初见成效,机械人被打得首不顾尾,面临一场惨败。 “其实明泓也算放我一马。”许暮朝轻叹。 顾澈闻言,坐到她身旁,揽她入怀:“要我放他一命?” 许暮朝摇头:“他的基本原则是灭绝一切种族。我不能因为他放过我,无视大局。只是他怎么说呢,我其实觉得,他不太像个机械人。他太自负,自负到成为弱点。而且,他似乎对人类的一切充满兴趣。我觉得,尽管他天生无情,他却有意无意的,让自己显得感性。” 顾澈沉默片刻道:“与他协议交换的相关人,已经处理。我不会放过他。” 许暮朝盯着他黑色冷寂的眼,不禁心软,微笑道:“喂!虽然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他占了我一些便宜,却没有跟我……他放过了我。” 顾澈看着她清澈的笑颜,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一低头,便重重吻了上来。 待她毫无防备的软在他怀里的时候,他低声在她耳边,似乎自言自语:“你做主?” “唔……”许暮朝抓着他的军装,眯着眼看着他,“咱们不是说好……在军营里只是上下级关系?怎么能在指挥室吻我?” 顾澈一顿,原来她故意的。 许暮朝绽开笑容——其实,只是看你这大半个月,为作战忙得昏天暗地,才帮你开开玩笑调剂啊! 他放开她,走回书桌前,翻开资料,淡淡道:“早晚都是我的。”潜台词是——他怎么会让总次数减少? 许暮朝光听字面意思就脸红了,看他一本正经开始工作,抬头看了看时间,便走出去端宵夜。 门口,侍官已指挥人托着夜宵等着,看到许暮朝,把她拉到一边,亲切的低语:“暮朝,东依岛和清锡雪山,你喜欢哪里?” “嗯?”两个传说中的风景名胜度假胜地,干什么? “战争结束后,我打算给元帅建议休假十天,他应该会同意。你喜欢哪个地方?” “嗯……”有点难选,都没去过。 “东依岛风光秀丽,可以游泳、潜水、垂钓等;雪山攀登,也别有情趣。侍官处需要提前准备。如果去雪山,登山装备是必须的。” “岛。”清冷的声音传来。 侍官微微一愣,元帅大人从不过问这种小事。度假他当然问女人的意思。可刚刚,元帅却中断工作发表意见…… 他稍微一想,明白过来,差点失笑。他对有些没明白的许暮朝点点头:“那就东依岛。我会让人准备的。” 许暮朝将侍官神色看在眼中,疑惑的走回指挥室:“为什么选东依岛?你喜欢吗?” 顾澈头也不抬:“嗯。” 顾小白一直养在侍官处。几天后,许暮朝去逗小白,看到桌上几本名牌服装字号的泳衣集,默然顿悟。 明泓之后 十月十二日,长达一年的大陆混战,终于在这一天,画上句号。只是结束的方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后来,许暮朝曾想,或许用一个惊叹号,更加恰当。 正午时分。 十万大军如同密不透风的墙,将这片起伏的丘陵重重包围。黑色装甲车形成第一层包围,各种车载重型导弹蓄势待发,只需要一个命令,足以将整个丘陵夷为平地。 白色、黑色、铁灰色机械人的尸体,如同垃圾般,从进山的路,一直堆积到山脚,直至被绿树遮蔽的目力可及最远处。一双双赤红的硅晶眼睛,统统失去光泽,令整片山岭,暗红一片。 许暮朝斜眼看了看沉默的顾澈。虽然他脸上丝毫看不出喜悦,但是依然无法影响许暮朝和一干将士紧张、期待、喜悦的心情。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开始洋溢即将迎来大胜的凯旋气氛。 “友军完成合围时,勒令他们投降。”顾澈淡淡道。 “是。”作战参谋们答道。 友军啊…… 正前方的高强度防弹墙壁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看到整个山岭。而通过望远镜,许暮朝已经可以看到山岭另一侧,黑色丧尸军团密集调动。换句话说,在三个种族合围下,明泓机械军已被困于山岭中达一天一夜,插翅难飞。 “元帅,丧尸司令到了。”警卫报告。 众人皆循声望去,高强度合金门徐徐打开,高大英挺的黑色身姿,风尘仆仆阔步走了进来。警卫立刻引导他坐下。 “各位,我军防线已布置三五万步兵、两千装甲导弹战车。”沈墨初一脸沉静环顾四周,话语掷地有声。目光掠过许暮朝时,微微一顿,最后停在顾澈身上,“顾元帅,指挥权可以移交了。” 按照两人昨日通讯协定,这场决战在人类境内发生、且人类动用兵力远超丧尸,所以由人类统一指挥。 顾澈点点头。 负责本场战役作战指挥的崔司令走到通讯设备前,按下通讯键。 “机械人,我是人类第二军团崔司令员。你们已经被包围。限你们放下武器,十分钟内投降。否则我军将立刻实施毁灭性轰炸。重复一遍……” 人类冰冷无情的最后通牒,响彻整个山岭。然而回答的,是长达十分钟的寂静。 最后一分钟,顾澈点了点头,崔司令再次按下通讯键。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回应了。 那声音清亮如水,比许暮朝听过任何电台男播音员的声音还要悦耳。因为如此完美,所以极易辨认出这熟悉的声音的主人。 “我有话,对许暮朝说。”他的声音,同样通过机械人的系统,响彻山岭内外。 山岭四周,数十万将士齐齐变色。指挥所内,众人全部震惊噤声。 沈墨初得以在进入指挥所后,明目张胆看向那个有些吃惊的女人。而顾澈亦看着身旁的她。 “可能有阴谋。” “不想回答,可以不答。”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声音的主人亦同时静默下来。 许暮朝没有看顾澈,也没有看沈墨初,她低头几秒钟,站起来,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走向通讯系统。 “明泓,是我。”她静静道,“投降吧,成为俘虏,效忠人类,你们可以不死。”她顿了顿,“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山岭中静了一瞬,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令许暮朝脑海浮现明泓俊朗容颜和温煦的笑容。 “你知道我的基本原则。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劝降这种无聊的事上。” 话音刚落,顾澈看了眼崔司令,崔司令点点头,压低声音对通讯兵道:“传令下去,一分钟后,启动第一轮打击。” 却听那声音自顾自道:“许暮朝,我只想对你说——放你走,我不后悔。” 许暮朝一怔,谁都知道,如果那天他引爆炸弹,她、沈墨初,甚至顾澈,现在也许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也是他的这个举动,导致了他的战败。 现在他却说,他不后悔? 她想起在他手上那些日子,手握重兵的机械人将军,心心念念却是跟她谈一场恋爱;每天算得上对她温柔呵护娇宠;在她瞒着他逃跑被抓回来后,却放弃了侵犯她,只因为她一句控诉——他不爱她。 他,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机械人?他到底想要什么?想要证明什么?他为什么死到临头,还天真的想要,证明爱情? 许暮朝慢慢道:“我却后悔,后悔不能亲手杀你。你是个懦夫,不愿意面对战败事实。为什么不从山中走出来,与我当面谈?” “现在你相信,机械人的爱情了吗?”他根本不管她的话,悠悠的声音传来,这却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此再无声响。 许暮朝在通讯系统前静默片刻,慢慢转身,脑子里却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应该是上辈子的时候,在一本书上读到的一句话:爱一个人,是无所求。 然而明泓说,我不后悔,你相信机械人的爱情了吗? 或许他并不爱自己,他只是为了证明,机械人也有爱情。 明泓,你究竟是谁制造?为什么一个机械人,却仿佛宿命般去追求机械人不存在的情感? 而在她转身的一瞬,她却看到在场所有人,统统望着自己,神色各异。顾澈、沈墨初、崔司令,参谋们…… 坐在正中的顾澈和沈墨初,俱是一脸沉静。可从他们明显过于沉静的面容,许暮朝几乎看到无形的怒气在蔓延。 她默默走过去,在顾澈身旁坐下。 顾澈的确生气了,很生气。他当然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还是当着自己的三军公开示爱。明泓让所有人知道,许暮朝比江山还重。可明明掌握江山的是他,不是明泓。 而且因为明泓的表白,令他想起她曾经被他占有了许多时日,而自己却沉睡在床无动于衷。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她会不会因为明泓的告白感动?他知道她对自己用情专一,可是最好,她对其他失败者那一点点怜悯、同情都不要有。无论是对明泓,还是沈墨初。 可当他看着她走回自己身旁,目光柔软略带歉意,顾澈心中的气,却又消了大半。 不过仅存的一丁点怒意,也足以让机械人们死无全尸了。 他定定看她一眼,立刻将目光投向前方战场。 崔司令的声音开始倒数:“十秒后实施轰炸:10、9、8、7……” 许暮朝望着前方依旧沉静的山岭,心中莫名的叹了口气。 这场战争,再无悬念了。 与此同时,深山之中。 明泓一身整齐洁净的青色军装,坐在清澈的溪水旁。身后,无数机械人沉默站立,静静等候首领的指示。 机械人控制的山岭,并未弥漫战败的气息。失败只是失败,他们没有情绪,不会感到沮丧。此时,几个明系列的机械人站在明泓身旁,恭敬问道:“将军,敌人即将袭击,请示下。” 明泓却仿佛没听到,望着青灰的天,怔怔出神。 他在想自己这辈子做过的唯一的梦。梦里除了许暮朝,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的道:“请务必向吾王证明……” 究竟,谁是机械人的王呢?为什么制造自己,却给了自己这么多疑问?不懂爱情,不懂生命的意义。 可惜,永远找不到答案了。 “我会自裁。”他静静道,“你们,追随我吧。” “是!” 山岭上下,一片萧瑟。明将军的命令,开始一层层向外传播。机械人们一个个挥起重拳,击向自己脑中芯片,硅晶双眼失去光泽,逐个无声倒地。这就是个孤独的世界,没有人见证机械人正在群体死亡。 而明泓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人形的胸膛里,模拟人类的脉搏厚实搏动——那是高能量矿石晶体——他的能量来源。杀死他,必须杀死这颗矿石。 他心情平静的闭上双眼,抬起拳头。比任何子弹威力都要大的重拳,狠狠击向血肉之下的机械胸膛,力量之大,令身后的溪水仿佛也受到重击,水花翻天溅射! 在崔司令倒数计时的时候,许暮朝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很诡异的感觉,她听到了远远的一声巨响,可却听不出方位,隐隐约约传来,仿佛敲在她自己的心口。而当她抬头看向顾澈沈墨初时,却发现同样耳力超人的他们一脸凝重,似乎并未听到那声巨响。 “不对劲,阿澈!”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令她没有任何征兆的抓住顾澈的胳膊,“很不对劲!” 顾澈猛然挑眉看着她,一旁沈墨初霍然站起! “怎么了?!”两人同时问道。顾澈一把反抓住她的手,沈墨初上前一步,却生生刹住。 “那是什么光?”许暮朝指着正前方,脸色震惊。 众人齐齐色变。 他们看到,以山岭为圆心,淡蓝的光芒,仿佛无边无际的薄膜,逐步向四周铺开。因为隔得很远,那蓝光的蔓延速度看起来不快。但他们知道,因为距离的原因,其实速度非常快——快到令人无法躲避的程度。 当蓝光逐渐逼近人类、丧尸、兽族的第一道防线,随着蓝光笼罩的区域逐渐变淡,其中的景物逐步呈现。当指挥所内众人看清原来山岭的方位,大惊失色。 没、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 那座山、郁郁葱葱的树木、山下的小河、还有成千上万的机械人,消失不见!正中的圆心,一个极亮的蓝点,任何人看不清那里有什么。 “防御!全线防御!”顾澈忽然厉声喝道,几乎响彻整个山岭四周,数万将士听到这个声音,齐齐一震。 然而来不及了。 许暮朝无法置信的睁大眼,看着那蓝光如潮汐登陆,袭向指挥所正前方的上万士兵。 那蓝光是那样安静、温和,却又如此恐怖。当数不尽的士兵们抬头,当装甲车对着山岭方向射出杀伤力惊人的导弹。一切的一切,蓝光过处,许暮朝看到士兵从头到脚慢慢消失,看到装甲车仿佛被无形的怪兽一口口吞噬,看到导弹划着火线升空,却在接触那蓝光边际的第一秒消失于无形……而阵阵浓烟升起,前方阵地瞬间笼罩在浓雾之中。 显而易见的事实呈现眼前——上万部队在他们面前,被瞬间汽化了! 任何重力弹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杀伤效果;核弹亦不可能如此安静而无痕。 许暮朝想到了一个词——泯灭。 顾澈骤然抬手,一把将许暮朝拉入怀中,将她头摁在自己胸口,紧紧护住;而沈墨初同时一步上前,护在许暮朝身前,掏出手枪,瞄准蓝光方向。 顾澈和沈墨初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而在顾澈怀中,许暮朝骇然抬头,看到那蓝光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指挥所气势汹汹而来。 最终卷:碳基联盟 平行空间 周身都是微暖的感觉,热烘烘的。许暮朝想,自己这是在哪儿啊? 不对! 她猛的睁开眼,看到的是湖蓝军服将自己包裹。她发现自己被顾澈抱在怀中。而他双目紧闭。 她心中一抖,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这一瞬间,大陆第一战力,居然听不清他是否在呼吸,感觉不到他是否有心跳。 颤巍巍的伸手摁住他脉搏—— 呼,她松了口气,他昏迷了。 不过她可一点不喜欢昏迷这个字眼。 她抬起身子,反手将顾澈抱入怀中,举目四顾。触目所及的一切,恐怖而诡异。 那铺天盖地的蓝光,已经消失。天空依然晴朗,白云流转。可地上的景色,却如同魔神曾经降临。正如昏迷前所见,蓝光过处,寸草不留。所以自山岭向外,触目可及至少二十公里内,什么也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地面。 除了一个方向—— 指挥所的屋顶被掀翻了,许暮朝可以清晰看到指挥所后面的景象。她发现指挥所就像一把直尺。这条直尺所在水平线之后,上万人类兽族士兵及战车,毫发无伤。而其他方向,不管是人类、兽人还是丧尸,统统……消失了。 整个地面,除了许暮朝一人苏醒,其他人全部扑倒地面,双目紧闭,生死不明。 许暮朝低头,看到沈墨初伏倒在自己面前,浓眉紧锁,胸膛微微起伏呼吸。 她放下心来,看来全部昏迷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让顾澈靠在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指挥所外接了一桶水,走回屋内。 当她再次踏入时,微微一怔。 高大身影慢慢从地上爬起,浓黑眉眼抬起看着她,露出安心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沈墨初走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摇头,轻轻一挣,抽回了手,“不知道发生什么,先救人!” 沈墨初微微一顿,点头,接过她手中的水。 然而她心中却微微疑惑——为什么是自己和沈墨初先醒了过来?而自己身上那微暖的热感,为什么徐徐未退?这蓝光跟明泓有关吧?他去了哪里?他的机械部队,也消失了吗? 她轻轻将凉水泼在顾澈脸上。紧闭的长睫微颤,他慢慢睁眼。几乎是在睁眼的同一瞬间,他一把抓住面前许暮朝,语气竟有难得的急切:“你……” “我没事。”她拿帕子擦干他脸上的水渍,“阿澈,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澈沉默片刻,执着她的手道:“先救人。” 指挥所内人陆续醒来。紧接着,指挥所后方的一万兵马,也在这天下午陆续醒来。然而其余人马,尤其是山岭对面的丧尸军队,无影无踪。许暮朝明白,他们消失的景象,明明就是被汽化了。她偷偷望了望沈墨初,只见他浓眉紧锁,神色很难看。 这感觉真是让人不舒服。明明是胜利在望的大决战,敌人残兵和首领忽然消失,而己方精英,无端损失殆尽。可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尤其是那蓝光。许暮朝暗暗想,如果是一种未知武器,那该有多恐怖。可如果明泓掌握这种武器,为什么不提前拿出来?总不会是为了在最后关头与敌人同归于尽吧?不太像他的性格。而相同的距离,指挥所之后的人马,为什么没事? “撤退。”顾澈淡淡下令。 众人点头,沈墨初亦无异议。在这诡异地方多留一刻都有危险。 可正当众人站起准备走出指挥室时,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彻天空。 “哇!这是什么状况?”很惊讶的语气,很稚嫩的声音。 “大决斗啊!可惜没赶上,太壮观啦!”另一个同样稚嫩的童音。 众人齐齐抬头,震惊的看见,指挥所被掀翻的屋顶上空,两只奇异的飞行兽,扑闪着翅膀,静静悬浮,惊讶的看着众人。 许暮朝呼吸一滞——他们…… 普通猫大小、通体淡黄毛发、人形脸颊、淡红翅膀、淡蓝双眼…… 时隔百年,这样的形态,却依然如火烙印在她脑海中。虽然眼前两只飞行小兽毛发等与光影兽不同,但她敢肯定,一定是同一种生物! 顾澈和沈墨初亦是神色一震。顾澈不动声色将许暮朝拉到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崔司令厉声问道。 那两只小兽徐徐降低,落在指挥室地面,左看右看,同时背起手。 “我是坎特。” “我是蕾拉。” 然后齐声道:“我们是你们人类口中的……外星人!” 众人默然无语。 沈墨初心神一震——外星人?但他见过的比邻星人,从未有如此形态。他慢慢看向顾澈,顾澈正也看着他。沈墨初朝顾澈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大概看到众人毫无反应,坎特和蕾拉对视一眼,又吃惊又失望。两兽交头接耳一番,体型略大那只叫坎特的又慢慢飞起来,探头望了望:“奇怪……这里应该有我族人……而且还是大角色啊!” 顾澈握着许暮朝的手一紧,许暮朝反握他一下,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顾澈松开她的手,从参谋们身后走出来:“你们的族人” 两只小兽却在顾澈走出那一瞬间,齐齐傻眼。淡蓝眼眸瞬间瞪大,苍白小嘴张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顾澈见他们神色有异,握紧腰间配枪。其他参谋亦掏枪蓄势待发;许暮朝上前一步,站到顾澈身后,如有不对,立刻发动。 就在在千钧一发局势紧绷的时刻—— 坎特与蕾拉齐齐拜倒在顾澈脚下! 坎特用小爪猛锤顾澈面前的地面,歇斯底里:“天神啊!天神一样美丽!造物主的奇迹!我的词汇已经枯竭,无法描述你的美丽!” 蕾拉满眼泪水悲喜交加:“我所见过最美的人!最完美的艺术品!我有没有荣幸,为您临摹一幅素描?” 众人尽皆傻眼。他们知道元帅容貌绝世,可这两只是外星人啊!怎么反应比人类还要激烈?许暮朝也很无语——本来因为数万兵马汽化的悲痛压抑心情,也被两只小外星人搅得很诡异了。 这是什么状况?这两只光影小兽,看起来怎么脑子秀逗了一样?而且……顾澈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美”。这一回,却是神秘的外星人? 果然,顾澈微微蹙眉,刹那身影如清风掠过,绕到两名外星人身后对准后脑就是一个轻飘飘的手刀……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场只有几个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其中并不包括两个小外星人。 等他站回原地,坎特与蕾拉脸上的爱慕之情还停滞着,只是眼睛已经缓缓闭上,翅膀慢慢耷拉,身子软绵绵倒下。 “绑了。”顾澈淡淡道,“这里戒严,我们回帝都。” 回帝都的飞机上,因为数万人马消失殆尽,空气中无形弥漫紧张悲痛气氛。直到快到帝都,许暮朝心情平复些,才问顾澈:“你就这么肯定,能打晕他们?” 顾澈原本一直望着窗外流云。手下兵马无端被汽化,他的脸色一直很难看。此时听到许暮朝发问,忽然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就似在寻找慰藉。许暮朝脸上一热,抬头时,余光瞥见一侧座椅上的沈墨初,双目紧闭似在沉思。 这是顾澈专机。沈墨初身份尊贵,丧尸飞机亦不可在人类境地通航,所以三人共乘。大局当前,也顾不得尴尬。倒是侍官一路彬彬有礼扯着沈墨初东说西说,消除了不少尴尬。 “对于光影兽,生科院有了结论。”顾澈盯着她双眸,慢慢道,“不是碳基生物,应该不属于地球物种。” 许暮朝已经从坎特和蕾拉猜到,点点头。 “他们在档案馆找到一份关于光影兽的记录资料,经查证,属于百年前我顾氏资助的薛教授。”顾澈道,“但对于光影兽的研究,他一直没有上报。” 原来如此…… “那知道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会被打倒,也是源于对我身体的研究?”许暮朝问道。 顾澈默了片刻,蹙眉、低头,再次重重吻上来。直吻得她气喘吁吁的推开:“好了,我不怪你。” 他微蹙长眉明显放松。 “说一声对不起会死啊?”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想着刚到帝都的时光,被他当成动物一样研究,真是……造化弄人。 他摇头:“你的存在当时是未知威胁,换成你在我的位置,也会这么做。” 那倒是…… “如果坎特和蕾拉不出现。”顾澈道,“我不打算告诉你这些。” “为什么?” 顾澈握着她的手,语气轻描淡写:“不重要。” 你是人是兽,是地球物种还是外星物种。你就是你,许暮朝。你属于我,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哦……”他如此隐晦,许暮朝是听不出的,微微有些沮丧,自己的事……不重要啊。 不过沮丧只是一扫而过,她自然不会因此介怀,反而想到另一件事,问道:“那对这种外星人,还有什么研究成果?” 顾澈摇摇头:“很少。” 许暮朝想起今天两只外星人看到顾澈时,近乎朝圣的举动,斟酌道:“他们好像……对你很崇拜?”然后慢慢道,“我们那么多人马枉死,肯定跟他们有关!” 顾澈点头:“即使是外星人,我也不会轻饶。” “比邻星人是碳基生物。”一旁沈墨初忽然出声,“他们应该来自更远的星系。但为什么我们毫无察觉他们的到来?” 许暮朝点头。他说的是。如果是外星人登陆,为什么没看到战舰飞船?难道也跟比邻星人一样,人数非常少很隐蔽? “我觉得,他们看起来神经兮兮。”许暮朝忍不住道。 两个男人同时点头。看来所有人其实都有同感。 神经兮兮的、凭空出现的外星人。 三小时后,众人回到顾元帅府。刚刚坐定,警卫便来报告,两名外星人醒了,要见他们。 五分钟后,被五花大绑的两只小兽,被丢到会客室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许暮朝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顾澈、沈墨初、崔司令等人危襟正坐。 坎特与蕾拉一脸悲愤看着顾澈,坎特看起来是两兽中做主那个,跳起来大声道:“为什么袭击我们?你这么美的人,为什么这么凶?” 蕾拉则捂着脸,透过小爪偷偷看着顾澈,声音很小却足以让在座的人听清:“不是说地球人最怕外星人了吗?美人啊,你为什么连外星人都敢绑架?” 顾澈的脸色成功的被他们左一句美人又一句美人说得阴沉起来。 “交代来历。”顾澈淡淡道,“否则杀了你们。” 坎特淡蓝眼珠一转:“我知道你手上有我们的同族,先放了它,否则我们什么也不说。” 顾澈对身旁侍官道:“两个外星人,一个活口就够了。” 蕾拉立刻一把推开坎特,坚定道:“说,我们什么都说!我们为和平而来啊!” 众人都没出声,顾澈依然一脸冰冷。 坎特几乎要哭出来:“真的……我们是崇尚艺术的伟大种族,我们厌恶战争。如果不是我们国境发生暴动,我们根本不会出现在你们的世界。” “你们国境?”沈墨初神色一正,“在哪里?” 坎特和蕾拉犹豫了一下,沈墨初盯着他们,两兽又低头耳语一番。 “这个人类好英俊。” “唔……就是感觉好危险。” 于是…… 两人再次扑倒沈墨初脚下。 坎特亲吻着他的军靴:“伟大的人啊,要用什么词汇讴歌你的容颜,比池那火山还要雄伟不凡!” 蕾拉满眼闪光:“英俊的人啊,可不可以,让我为你临摹一张素描?” 沈墨初抬头对顾澈:“杀一个吧。”丧尸王的语气,肃杀冰寒。 还没等顾澈点头,两只小兽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蕾拉仰天抽泣:“天神啊!我们明明是为艺术而生,我们是银河系最多情的种族!为什么要派我们来地球人的空间?为什么这里的美人一个比一个凶?” 众人默然。两只小兽……明明……很喜欢歇斯底里的表演啊…… 而许暮朝抓到了关键词“地球人的空间”。 果然,坎特叹了口气,盯着顾澈,一脸认真的说道:“美人大王,我们来自银河系第77492号星系,母星名唤‘塔奈’。我们于五十年前抵达地球。我族为硫基生物,生活在地球另一个平行空间。” 蕾拉也换上严肃模样,正义昂然:“十天前,我族王位继承人第三王子被暗杀;初步怀疑暗杀者第二王子,已经逃亡到你们的空间。今天,我们被巨大能量波吸引而来。这种能量波,只有我族遗失已久的、唯一一块伽马射线超高能矿石晶体才能发出。” 许暮朝心中一震,一个奇异的念头冲上心头。 超高能矿石晶体? ……明泓那块? 机械身死 众人越听越玄乎,外星人?平行空间?硫基生物?超高能矿石晶体? 然而许顾沈三人的神色却最为凝重。许暮朝因为明泓的缘由,反而觉得他们的话很可信;顾澈麾下生科院与宇航局早已做过一些相关研究,当然听得十分仔细;沈墨初不必说,警惕打量着两个外星人。 “硫基?”顾澈淡淡道,“说谎一样要死。” 坎特立刻摇头:“没说谎没说谎。我们空间的空气是二氧化硫啦。我们能够抵达你们的空间,是利用空间裂缝。我们能呼吸你们的空气,是因为佩戴了微型呼吸机啦!” “呼吸机?”沈墨初问道。 蕾拉立刻接嘴:“是的,英俊大王!这项技术已经在我国很成熟!不过空间跳跃是被禁止的,所以未批量生产啦!” 顾澈冷冷盯着他们:“超过五万人被汽化。你们本事不小。” 坎特和蕾拉抱在一起又打了个冷战,齐声道:“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平民,没有那样的能量!” 坎特颤巍巍道:“正是因为感觉到两股巨大能量的冲撞,我们才找过来的。”他的脸色忽然很难看,“如果三王子得到这两种能量之一,我族就完蛋了!战争就会爆发!他会攻打人类?” “两股力量?”顾澈挑眉。 “嗯。”蕾拉盯着他,“一股力量来自山中;还有一股力量,就在我们刚刚现身的地方。否则你们也被汽化了!” 许暮朝慢慢站起,她不知何时已经变幻为半兽形态,走到坎特和蕾拉面前。 两兽看到她的样子,惊呆了。 他们淡蓝眸子闪过无比激动的光芒,几乎是跌跌撞撞扑倒许暮朝脚下,泪水滚滚而下,声音凄厉可怜。 “战神殿下!战神殿下!”他们抱着许暮朝大腿,“原来战神殿下没死!难怪我们感受到你的力量!太好了!我们找了你一百年。原来那股力量是你啊!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暮朝微微一震,原来如此,难怪指挥部之后的人马没事。难道是因为自己昏迷时,爆发出能量阻挡了那蓝光吗?可是那能量从哪里来? 不过……她忍了忍,但他们抱大腿的姿势实在是太痒了。她一脚将两兽轻踹开。 两兽可怜兮兮看着许暮朝,想上前又怕她踢。然而还没等许暮朝开口,两兽忽然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跳到顾澈和沈墨初面前。 “我族第一战神在此!你们还不快快投降!给我们当素描模特,就饶你们一死!”两兽得意极了。然后—— 同时被人拧着后颈提起来。它们转头,看到许暮朝似笑非笑的脸。 “来,战神姐姐失忆了,告诉姐姐,你们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与此同时,大陆腹地隐蔽的荒山之中。 明泓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心口微微地疼。他睁开眼,看到自己在一间破旧的房间,屋顶甚至是木制的,看起来有许多念头。而他躺在一张冰凉的藤床上。地面是秃秃的水泥地,磨损得很厉害。屋顶一个古董级的灯泡长长垂下来。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觉得奇怪。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一拳击向胸口晶体,然后耀眼的蓝光不知从何处生出……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怎么回事? “你终于醒了。”一个消瘦的人影从门口走进来,高高的个子,寡淡的五官,朝明泓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轻轻唤道,“大哥。” 明泓坐起来,静静看着他:“……肖克?”曾经跟在图雷身旁的人类参谋?战败后失踪很久的战犯?他叫自己大哥? 肖克在他身旁坐下:“大哥,好久不见。没想到机械人居然是你制造的。” “谁是你大哥?”明泓不悦皱眉,站了起来,神色冷漠往门口走去。 “大哥!”肖克慢慢道,“你不是崇尚机械至上论,一心想向父王证明可以征服世界吗?为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 明泓身子一僵,站定,转身,看着肖克:“父王?” “都不记得了吗?”肖克冷笑盯着他胸膛,“也难怪,你不是大哥,只是装了大哥的心脏的机械人而已。想不到堂堂塔奈星第一王子,为了追求机械梦想,居然连命都不要,把那么珍贵的晶体,给一个低贱的机械人!” 说完,他笑了笑,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团蓝色的耀眼光芒:“不过现在已经归我了,你的心脏。” 怒气笼罩明泓的脸庞,然而当肖克掏出晶体那一刻,明泓已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没有力量,没有任何力量。 “你想怎样?”明泓冷冷的问。 肖克将晶体放回怀中,摇摇头:“我已经拿到晶体,你对我一文不值。现在你不过靠普通电能维持,一个普通的机械人而已。丧失了伟大的能量,这滋味不好受吧。”他露出有些飘忽的笑,目光亦有些恍惚。 “大哥……我看着你的光辉,看了那么多年。现在让你醒来,不过是把我忍受的屈辱,加倍还给你,让你死得彻底瞑目。你真的不记得任何事了吗?”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伟大的塔奈星第一王子,曾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因为要证明机械至上,你违背空间禁忌技术,利用高能晶体,空间跳跃到人类的世界,从此了无音讯? 你明明是父王与机械文明星球平民女子的杂种,从小体弱多病,却得到镇国之宝,唯一一块伽马射线晶体植入你胸中替代心脏,令你获得伟大的战斗力和能量。而我,拥有高贵基因的第二王子,却什么也不是?我们的空间,资源那么匮乏,我毫无私心的向父王提出征服人类的理想,却被醉心于音乐的父王当做战犯囚禁? 我在人类空间流亡多年。才终于等到我的时机。空间越来越少的资源,令越来越多的原本热爱艺术的臣民,开始质疑和平政策。他们还是怀恋我,甚至从人类空间迎回了我。我杀了那个只会唱歌的三弟。不,还不够,没有你的晶体,今后我怎么说服父王,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征服人类空间? “今天,晶体释放的巨大能量,让我找到了你。”肖克慢慢逼近明泓,“如果不杀你,难道还让大哥死在那些低贱的地球物种手上吗?只可惜战神的力量已经被许暮朝同化,即使杀了她,也拿不回来了。” 他的步步逼近并未让明泓色变。 明泓只是淡淡看着他,露出一个薄薄的微笑。 “原来,我来自那样一个感情丰沛的种族。”明泓低笑道,“原来我早已拥有一切,只是身为机械人,忘记了一切。” 他静静看着肖克:“即使我死,你也杀不了许暮朝。” 在肖克的手伸向他的头颅前,他淡淡道:“你的战争,注定失败。” 肖克一拳击穿他的头颅,然后擦干手臂上伪装人类的血肉和金属丝线,自言自语摇摇头:“成年人,会打不过幼儿吗?” 他又忍不住按了按怀中的晶体,还有些无法相信终于获得如此珍贵的能量。他想,既然大哥可以运用它,自己一定也可以。 他信心满满的走到室外。这里正是一处时空裂缝的所在。利用塔奈人的力量和晶体,空间可以被打开。他闭上眼,想象自己带领塔奈大军征服地球,成为两个世界统治者的盛况;他想到父王看到自己找到遗失已久的珍贵晶体时,大概会露出欣慰的笑容。而且,自己已经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很好,很完美。懦弱的人都被杀掉。虽然只有小部分年轻国民支持他的战争策略,大半国民依然追求艺术,视战争为文明落后的行为。但他会用数不清的资源和俘获的艺术品,换取他们的支持。 淡淡的蓝光在他周身浮现。他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几个在时空裂缝等待许久的心腹连忙迎上来。他摘掉藏于咽喉中的呼吸机。 他抬起头,看着弥漫二氧化硫的淡红色天空,深红的云彩如鲜血般美丽。而广袤的天空下,皴裂的土地上,零散分布的火山,如一只只巨兽,喷薄出含硫气体,那气味如此清香,令他心旷神怡。 简单整洁的民居,散布在这可以称为荒芜的土地上。一只只红翅蓝眸的臣民唱着歌吟着诗经过,见到尊贵的人形王子,都纷纷停下向他鞠躬行礼。 十万兽形臣民,五百人形王族,守着荒芜的空间,这就是塔奈星人空间飞行五十光年后,得到的一切? 不。他在心中发誓,会让臣民拥有更加富饶的生活。 帝都,顾元帅府会客室。 众人用着侍官送上的点心。坎特与蕾拉一左一右,狗腿的趴在许暮朝脚边。 “战神殿下,跟我们回去吧。据我们推断,晶体很可能已经落入三王子手中。只有你能阻止三王子。” 许暮朝微微一震。如果晶体落入三王子手中,那是不是意味着……明泓已经? 想不到企图征服大陆的机械人,最终竟然死在外星人手中。想到在明泓身边一直的虚与委蛇,而他始终没有伤害自己。她叹了口气,摇头:“我说了,你们百年前私自驾驶飞船、第一个抵达地球的战神,已经被我杀了。” 坎特摇头:“那只是躯体。可怜的战神啊,没有呼吸机活下来都是奇迹,难怪会被你杀……不过战神的力量在你体内,你就是新的战神。” 许暮朝说:“我不会跟你们回去。我会在这里。” 蕾拉咬牙:“国内已经有很多人支持三王子。如果大王子的晶体被他获得,万一国王支持他征服人类,就糟了。” 沈墨初笑了笑:“如果暮朝已经代表了你们唯一的最高战斗力,那么你们如果侵犯,就是自寻死路。” 坎特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不是的,英俊大王。我族虽然个体战斗力弱小,但是我们却拥有征服地球的力量。如果能量武器被使用……” “能量武器?”许暮朝凝神问道,“跟今天看到的一样?” “是的。”蕾拉答道,“我们已经能够开发宇宙高能晶体制造能量武器的力量。只是我们天性厌恶战争。如果大家被三王子教唆攻打人类,利用能量武器的泯灭杀伤力……” 两只小兽脸上第一次出现严肃神色:“消灭百万血肉之躯,或许只需要一个上午。” “这么说来,关键的是看你们国王的态度?”崔司令插嘴。 两只小兽看一眼一脸胡须的司令大叔,撇了撇嘴,才“嗯”了一声。 “让他来见我。”顾澈淡淡道。 两只小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犹豫了一下,道:“美人大王,你和战神殿下一起跟我们回去吧,向国王当面解释。” “没有选择。”顾澈淡淡道,“否则杀了你们。” 两只小兽欲哭无泪:“好吧好吧……太狠了……国王会觉得我们办事不利的,还要他老人家一把年纪空间跳跃,我的天啦……” 许暮朝心念一动,问道:“为什么国王派你们来执行寻找晶体的任务?”影响全族存亡的任务,为什么派这么两个……疯疯癫癫的家伙来? 然而,坎特与蕾拉都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云淡风清的笑容。 “战神殿下好有眼力。”坎特有些腼腆的笑道,“我是词作家,一些作品略有些影响力,闻名银河系的塔奈之歌就是由我作词。至于蕾拉,是年轻一辈中,最有影响力的画家。这样重要的任务,当然必须派遣最有艺术细胞的族人执行。” 塔奈之心 很久以前,战神还是战神,明泓还不存在。伟大的“塔奈之心”——超新星伽马射线能量矿石还躺在塔奈星球的国家珍宝馆中,层层能量防线守护,高高在上,任何企图与触碰,都是死罪。 是一个白毛红翅蓝眸的女兽人,惊动了塔奈之心的百年沉睡。她像一阵美丽的狂风,轻而易举冲破王族的能量防线。最终,全身是血的站在塔奈之心面前。而国王的卫兵,在她身后倒了一地又围了一圈,却无人敢阻止战神殿下将塔奈之心塞入怀中,动作粗鲁得完全不像对待国宝,而像对一块随时可以丢弃的石头。 情感至上热爱艺术的文明民族,也需要战神,以抵抗偶尔发生的外来侵略。年轻的战神殿下风清扬无疑是塔奈的守护神。十年前隔壁机械文明星球的亡命之徒,纠结五万大军流窜至塔奈星时,便是风清扬殿下率领卫队,强势击退,一战成名,受国王册封为贵族。 然而风清扬殿下亦是个悲剧。在这样美好的民族,她除了能量全族第一,却琴棋书画样样不能,用评论家尖刻的话语来说,她是“毫无艺术硫基的家伙”。所以在和平年代,本就出身平民的风清扬,只是贵族们的笑柄。 作为宇宙最高最强能量结晶,塔奈之心不仅超越了还处在能源战阶段的碳基生物的理解模式,甚至超越了塔奈星人能量战的阶段。通过力场辐射,塔奈之心已经能产生类似脑电波的能量波动。 于是,塔奈之心早将自己改名为可爱的“塔塔”。而此刻,它眼睁睁看着风清扬殿下单枪匹马继续杀到王宫中,将自己丢到一个铁灰色头发的英俊青年面前。塔塔认得他,第一王子沐光,一个总是奄奄一息的美男子,人称“沐王子”。 “沐王子,我……我把塔奈之心带来了,你不会死的!”风清扬开始脱沐王子的衣服。 “停下!”沐王子声音无力的阻止着,“清扬,不要胡闹!我不会……爱你,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爱你。” 年轻的战神委屈的固执着:“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不会唱歌不会作画不会吟诗吗?可我会打仗啊!你要证明机械至上征服其他星球种族,我会是你最有力的助手!” 沐王子摇摇头一字一句道:“不。因为我……是半机械人。机械人,不会爱人。” 机械至上是我的追求我的信念。我血肉之下的机械骨骼注定了我的宿命。我是硫基王族违背伦理道德与机械文明女子诞下的怪胎。我不会爱你。 塔塔听到沐王子的话,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它可不想成为这个半机械人的一部分。它见证过无数机械文明,它不喜欢那些喝汽油吃电能的枯燥玩意儿。 然而风清扬这样固执而粗俗的女人,怎么会有沐王子那样细腻的哀思和遥远的理想。她只知道自己受封为异姓王的那天,贵族们兴高采烈的唱歌吟诗,而她像个傻子一样被晾在一旁。那一天,只有一个俊美无比而脸色惨淡的男子,温柔的跟自己讲话,询问自己与那个低等机械文明的战况,他的声音比战鼓还要低沉悦耳,他的气味比高浓度二氧化硫还要甜美,他的目光中,没有一点轻视。 而年轻的战神殿下,一见王子误终身。 所以,她对沐王子的拒绝已习以为常。满不在乎的扒开他胸口的衣服,撕开他那层薄薄的血肉,露出精密而错综复杂的机械胸膛。 “塔奈之心,战神的能量……”她将塔奈之心塞入他的胸膛,她的双手被淡蓝能量场萦绕,“这两样加在一起,还不能拯救你吗?” 自从被疯狂的战神塞入沐王子体内后,塔塔在短暂的憋屈后,也很快适应了。毕竟身体恢复健康、战力徒然飙升至塔奈第一甚至超越战神的沐王子,喜欢到处走动。这样塔塔可以感受万事万物的能量场,而不是被锁在冰冷的珍宝馆。 只是当沐王子终日痴迷于研究机械,不理父王希望将其培养为下一任国王的期待;更不理会泼辣战神殿下的少女之心。塔塔会觉得,风清扬其实也挺可怜的。她简直就是为战斗而生的人,她的能量场几乎能与塔奈之心抗衡,却得不到沐王子的心。她也挺傻的,就算沐王子愿意,也不可能与一个连唱歌都不会的平民结婚,可她还是每天充满期待的穿着裙子,跟个傻子似的来找沐王子,却总是失望而归。 终于,有一天,被国王逼着学习作曲而耽误了机械人研究的沐王子,发怒了。他抢了飞船利用塔塔的能量,轻而易举逃离了这个梦幻中的民族。 他来到了地球,躲入地下,潜心机械人研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塔塔躺在他胸膛里,望着地下昏红的天,百无聊赖的想,大约塔奈星人不会因为王子的失踪而生气;国王也不会中断自己的音乐事业。只有那个女人,所向无敌的战神,会难过吧。 塔塔觉得自己也有点难过。它明白,当它发出微弱的能量场感知周围的一切时,也会受到周围能量场的影响。也就是说,沐王子的脑电波,也会影响到它。 所以,塔塔才会想念,数十光年外的风清扬。因为每当沐王子于一堆机械人中抬头,就像在凝望天外的天,也在想念那个粗俗而美丽的女人吧?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沐王子终于明白,那种思念,叫□情。 塔塔不知道,要一个机械人学会爱情,需要多少时间。但是当沐王子利用它的能量,向太空发出塔奈族的讯号。它知道十几年后,这些信号会抵达塔奈。国王会知道,沐王子找到一个适合资源已经枯竭的塔奈人居住的星球,这里的平行空间简直为塔奈人量身定做,充满二氧化硫、无人居住;而风清扬也会知道,沐王子爱她。 塔塔居然有些期待,那个女人抵达地球的那天。会不会跟地球人打一架,会不会扑倒沐王子怀里,大哭一场。 然而塔塔料错了,沐王子也料错了。 天性莽撞的风清扬,在收到讯号后第一时间,不等国王发出搬迁令;不等大军整编,私自驾驶飞船,开始了孤独的宇航。是啊,全族搬迁需要五十年的准备,她怎么等得及? 所以当硫基生物、塔奈战神风清扬,乘坐小型飞船降临地球,地球人只看到一道流星划过天空;沐王子正不耐烦的将一堆不合心意的机械人销毁。 而当风清扬充满希望的踏入地球的空气时,并不知道,地球表面无形的空气,足以令一个硫基生物瞬间窒息而死,哪怕她是战无不胜的战神? 她不是科学家,她只是战士。她不懂平行空间之外的那个空间的危险;也不懂国王为何要五十年后才出发前往地球——因为他勒令科学家们做好万全准备,确保精确跳跃到那个硫基空间。 而醉心于机械研究的沐王子,不需要呼吸的半机械人王子,亦忘了在讯号中,对风清扬做一个简单的、关于足以令她死亡的碳基空间的提示。 她在可怕的地球空气中挣扎,她难过得要死。可她告诉自己不能死。她还要去见沐王子,如果没有自己,他如何带领自己的机械大军,征服宇宙,成就最伟大的机械文明?那是他的梦想。他的梦想,就是自己的啊! 伟大战神的所有能量,促成她濒死前的痛苦适应进化。而当弱小的光影兽在科学家的囚笼中重新睁开眼,意识已经丧失,基因已经突变,爱情已经遗忘,能量也被周围的碳基禁锢。它只是食肉嗜血的行尸走肉,凶猛无比,盲目无比。 而沐王子还不知道这些。他只会在废寝忘食的间隙,才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冲进自己寝宫扒光自己衣服撕开自己胸膛的女兽人;而塔塔也曾感受到属于风清扬的能量,在地球一闪而逝。它想,风清扬一定是生气了,所以才不来见王子;或许她已经跳跃到硫基空间,因而她的能量被掩藏。 又过了很久,沐王子已经收到国王的讯号,他们已经抵达地球的平行空间,这里的二氧化硫清新无比。这会是塔奈人终极的乐土。 不,不是。沐王子对自己说。 你们只知道厌恶碳基空间,却不知道这里比硫基空间,美丽许多倍、丰富许多倍。所以我不会回去,回到你们身边。直到我制造出完美的机械人,而他,足以征服地球。 终于,在某一天,一具完美的人形机械人,躺在地底五百公里,躺在沐王子面前。 他的黑发用最柔软的纤维编织,他的红眸用最剔透的硅晶制造,他的骨骼来自王子飞船的高强度合金,他的外貌酷似伟大的王子,俊朗儒雅,风姿绰约。 而与此同时,沐王子跪在毕生的心血前,露出恍惚的笑容。 因为常年高强度的研究,因为养尊处优的王子缺少人的照顾,他的长发已经枯萎,他的面容已经凹陷,他的体内,也长出了重重黑锈。尽管拥有宇宙最珍贵的晶体,他却知道,自己已经要走向灭亡。 所以,当他在许多天前,思考这具完美机械人的能量来源时,答案是那样清晰而唯一。 当沐王子用仅存的力量,将塔奈之心装入机械人的心脏,他在机械人的耳边低语。 “务必向吾王证明,只有机械文明,才能拯救塔奈。”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百年残破的躯体,已经在空气中迅速风化。他被地底的清风吹散,粉末随风轻扬,落入大海。 他想说,务必告诉风清扬,你是沐光的爱。 而塔塔悲伤的看着沐王子的消逝。它躺在新的胸膛中,又新鲜又悲伤。 然后,一个叫明泓的机械人,睁眼看着地底的世界。 他有沐王子的外貌,有沐王子的能量,可是,他却没有灵魂,没有心。 他开始继续沐王子的工作,甚至做得更好。他造出数万大军,蓄势待发不可一世。 然后终于到了那一天,那个女人,来到了地底世界。 她有人形的相貌,那是一张陌生的人类少女的脸。可在她踏入地底的第一秒,已经改名为“小明”的塔塔立刻明白,之前感受到的零散的风清扬的能量,原来真的存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小明感受着那熟悉的能量,忽然觉得十分悲伤。因为许暮朝的存在,意味着风清扬的死亡。 而当小明抓住了许暮朝,咬住她的耳朵,在她耳边亲昵低语:“连耳朵都值得收藏”时,小明在那一瞬间,欢欣的爆发了常人不可见的微弱而广泛的能量场。 他们会相爱吗?小明想。尽管他已经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 那么,明泓和许暮朝,会相爱吗? 风清扬,伟大的战神殿下,你的躯体已经孱弱消亡,你的意志已经被碳基摧毁,你的基因已经进化得面目全非。可是只要能量不死,战神不死。 而在临终前终于懂得爱情的半机械人王子,却又重新回到原点。重生的明泓,如同当年的王子一样,崇尚机械至上,藐视一切,没有一丁点人类的七情六欲。 那么,亲爱的战神殿下,同化了战神能量的许暮朝,你会爱我吗? 会爱这个,遗忘了一切、自以为是、对爱情愚笨无比的、可怜的机械人吗? 明泓之心 当明泓小心翼翼将许暮朝放入实验箱中,又慢条斯理的一件件除去她的衣服时,明泓之心——小明以为,错过了百年,这两人,终于要结合了。 然而明泓凭一只手就能让许暮朝全身发抖,却不会像**一样,有进入她的冲动。 他只是把玩她的私密,就像把玩一把手枪、一件珍宝。仅此而已。 而当他放走了许暮朝,认真的去研究睡眠中的性/高/峰时,从来光芒四射的高能晶体矿石——小明,被强行切断对身体的能量供应,不管身体和心,都陷入黑暗。 而正因如此,一些被小明的能量场记录的零散片段,因为短路而骤然闪现,进入明泓的大脑。可惜,那些画面那些声音,太有限,根本不足以唤醒明泓。 只是沐王子漫长而孤独的一生,战神殿下局促的笑容,塔奈星的日日夜夜,都记录入塔奈之星璀璨晶莹外表下的能量流动。而当明泓苏醒时,这些能量,不足以让他拥有沐王子的记忆,却让他不再像个纯粹的机械人。 小明不知道,这个改变,对于机械人,是有幸,还是不幸。 明泓依然冷漠,依然无情,依然崇尚机械至上。只是大军从地底横空出世前夕,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了“心”,沐王子写入的灭绝一切种族的基本原则,不再被明泓当成原则,而是当成理想去追求。 而他唯一接触过的女性许暮朝,他曾经信誓旦旦要改造的许暮朝,他其实早忘了对她的改造方案。他只是想,再遇到这个女人时,一定要抓她回来。 为什么?因为她是他的,她承诺过效忠。 她承诺过,与他一起追求机械文明。 他不知道,曾经很久很久前,也有一个女人,对自己说过相同的话。那些在他的“心脏”深处流动的能量波,他不知道。 然而抓到这个女人,却原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要暗算图雷,却被他的机械人所俘。明明已经押送到海岸线附近,他站在地下,站在曾经她和他一起看海的地方,心中徒生冲出地底,亲手将这个女人抱回来的冲动。 然而却传来消息,机械人卫队全体阵亡,她一出事,人类、丧尸、兽族全部跳出来。是不是要拥有她,就必须与所有种族对立? 没关系,他本就是为了对立而被制造的。 如果人类的输赢要有彩头,那么她就是他的战果。 然而他不惜放弃一座大城池,不惜调动数万人马围攻康都,却竟然也被她逃脱。虽然有人类援兵相救,但是明泓知道,这一次,她靠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她的逃脱,令他长久的狩猎和等待变得更加有趣和值得期待。 他忘了自己改造她的初衷,也忘了她数次从自己身边逃脱。想要,就是想要。因为不满足,所以更想要得到。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无需睡眠的明泓望着头顶浩瀚的星空,莫名生出奇异的亲近感。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会频频想起许暮朝,想起她看似心无城府的笑,想起她洁白柔嫩的身体,想起她在自己掌中释放**时,痛苦复杂的表情。 他也会哑然失笑。他似乎已经放过她许多次,如果他不是机械人,那算不算人类说的“不爱江山爱美人”? 可惜,他是机械人,他怎么会去爱人? 终于,顾澈昏迷,沈墨初沉沦。明泓欣赏的两个男人,可以与他争夺她的两个男人,统统无能无力。而精于计算的机械人,用十个城池换来了她。其实这是双输的利益交换。她对人类的价值,远大于十个城池;她对于他,如果不改造,根本一文不值。 那些人类交出她,是因为愚蠢;可他接受她,是什么呢? 失去自我的丧尸王,依然会对她恋恋不忘。可是机械人明泓,为什么这么想要得到她? 他想了想,是因为爱情。 不是因为他爱她,而是因为他要学习爱情。 他是代表最高智能的机械人,他是最优秀的终极种族,怎么能连爱情也不懂? 她要他放走其他人,他照做;她害怕被改造,他承诺。 他要的,只是一个爱人。虽然他觉得自己并不爱她。 而她,滑头而厚颜的许暮朝,舌灿莲花的许暮朝,所向无敌的许暮朝,怎么会不识时务,不陪他玩这场爱情游戏? 每天的早安吻,她的笑靥准时如鲜花芬芳绽放;她为他打理衣着,柔软的手抚过他的衬衣;每天她躺在他怀里,居然能酣然入睡,神色安详。 他懂的。她那样的性格,既然已经落在他手中,就既来之则安之了。她一向是这样,能屈能伸。 只是他通宵不眠的望着她,心情平静,既不会喜悦,也不会疲倦。可是当某天夜里,她一个翻身,低喃了一句:“……澈……”他却一下子反应过来。 不是撤退的撤,是顾澈的澈。 她灿烂笑颜下紧握得发白的手指关节,是为了顾澈;她温柔目光透过他,看的是顾澈;她梦中喊的人,是顾澈。 认识到这一点,明泓并不觉得自己会忧伤。 只是,也会在会议当中中断,跑回卧室,将她抱在怀里继续。他说不清楚那是为了什么,只是软香在怀,他觉得满意; 也会不顾她的抗拒,抱着她踏入泳池。她的身体一如记忆中完美。奇怪,他明明造过比例更佳身材更好的机械人,他却只在她身上用“完美”这个形容词。 可她还是逃了。不知她与沈墨初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她被丧尸放跑,又被沈墨初抓了回来。 他早猜到她要逃的,也知道如果没有人帮助,她逃不掉。坐在回程的飞机上,想到对她的惩罚,他没来由又觉得高兴。 只是,当他看到她躺在那里,他为她精心挑选的衣裙被撕的粉碎;丧尸王趴在她身上,大口大口吸食她的鲜血;而她那漂亮的双眼迷蒙一片,仿佛随时即将死去…… 受不了,明泓觉得受不了。 他不惜威胁哈金斯,不惜与沈墨初为敌。他小心翼翼将她抱回卧室。他可以纵容她的逃跑,可他怎能忍受,有人吸食她的鲜血致死? 她明明属于他!似乎从见到她第一面,这个认知,就已打入他的脑海! 所以第二天对她的侵犯,意欲交/合,或许不是因为明泓奖惩分明,而是因为他要她。 只是当他再次看到那娇羞幼嫩的私密;看到她被打开双腿后,满脸的痛楚悲愤;他以为自己会做的种种事,被她一句“你不爱我”,打得烟消云散。 他就这样放过了她。当时他不知道,从此他再无机会。只是到他死,也没有后悔放过她。 终于,她逃了。爱她的人帮助她逃跑;她爱的人,丢下一切只为与她重逢。当眀徽请求他引爆炸弹时,他却在静默的一瞬,想了很多。 他想起她每一个清晨温柔而甜美的笑意,每一个亲昵温顺的触碰; 想起自己屡屡有改造她的机会,却被她其实不太有说服力的说辞,说服; 也想起了,每次见到许暮朝时,心脏部位那颗矿石,隐隐的波动; 许暮朝,你怎么能说我不爱你? 我觉得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爱你。 **的爱情,是荷尔蒙的趋势,是基因的吸引;而机械人的爱情,是复杂电路板上超出原本严密程序的,一段隐藏在芯片深处的错误编码,足以致命的错误编码。 所以,他对眀徽说:“如果得不到胜利,至少向世人证明,机械人的爱情。”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生来就为了这个悖论而有隐隐的困扰,而如今,他终于得到答案。 失去胜利失去领地,甚至连基本原则都失去的机械人,终于拥有了爱情。尽管这段爱情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不,一个机械人。 而当机械将军当着世人向心爱的女人表白后,即使没能完成基本原则,却可以安心的自杀; 当肖克揭露了一切过往,那个沐王子的命运,并不令机械人将军同情、抑或感同身受;只是当肖克谈及塔奈星,却令明泓觉得亲切。他会想,难怪我会想要爱情,因为我有塔奈之心。只是他却忘了,塔奈之心,早已被掏出,在肖克的手中。 将大陆搅得一团混乱的机械人将军,终于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金属躯壳; 塔奈星第二王子肖克,意气风发的踏入平行空间,走上征服地球种族的道路。 而小明,曾经见证宇宙沧桑的塔奈之心,曾经为许暮朝而无声波动的明泓之心,静静躺在肖克的怀中。巨大的能量不再拥有载体,宇宙终极能源晶体的光芒就此黯淡。 只有无形的能量微波,轻轻于两个空间同时浮动。那是曾经的塔塔,曾经的小明,而今失去姓名失去主人的晶体,发出类似脑电波的能量,它在想,原来我见证了一段从未开始,亦永不会结束的爱情。 雱沙集结 坎特回硫基空间之前,许暮朝料到顾澈会对他威胁一番。但没料到威胁的方式,这么诡异,这么有效。 小外星兽人战战兢兢坐在会客室下首的位置,接过谢敏泓丢过来的播放器。大约文化有差异,他把圆形小盒子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怎么用,倒是对着流线型银白金属盒感叹一句:“造型真美。” 谢敏泓失笑,从他的兽爪把盒子夺回来,摁下开关,重新丢到他掌中。 光影闪动,微型三维图像在坎特掌中生动浮现。激昂的音乐响起,那是当代着名钢琴家,沉醉的演奏《命运交响曲》。 坎特听得双眼都直了,傻傻捧着手中的播放器,不知不觉摇头晃脑不能自已,浅红的翅膀一直保持僵硬张开的姿势,仿佛躯体已经无法承受灵魂的抽搐。 许暮朝不禁失笑。如果没有二王子好战,沐王子追求机械至上,这真的是个和平而美好的民族。 坎特正听得如痴如醉,谢敏泓悄无声息的俯身,一把夺过播放器,迅速按下开关,音乐戛然而止…… 坎特猛的睁眼,那样子简直要哭出来:“给我、给我!” 谢敏泓笑笑:“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坐在主位的顾澈淡淡道:“告诉你们国王,如果和平,我把最好的音乐家送到他面前,每天为他演奏;如果开战,我先杀光艺术家、烧光曲谱。” 坎特呆了呆,似乎不太敢相信居然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谢敏泓将播放器重新丢回他怀中,他一把紧紧抱住,仿佛生怕被人夺走。 “陛下,请放心!”他居然主动的、面容严肃跪在顾澈面前,“虽然您是暴君,但从刚刚的美妙乐曲就能知道,你们是伟大的民族。为了这些宇宙共同的财富,我想国王一定不会开战。请等待我的好消息。” 在谢敏泓的押送下,坎特搭专机飞前往上次跳跃的时空裂缝。蕾拉则被留在顾元帅府充当人质。 虽然坎特带着和平的希望返回硫基空间,但各人都知道,要做好战争准备。人类作战部紧急商议后,征得顾澈同意,邀请沈墨初、蕾拉在内一行人,参观武器研究院,以在了解最尖端武器水平基础上,制定最恰当的作战策略。 许暮朝康复的时间还不是很长,所以连她也只听过武器研究院的大名,未能一睹真容。所以当一行人踏入位于帝都以东三百公里深山中、重兵把守的秘密军工厂时,连她也震惊了。 各式最新流行的武器在这里大批量生产,自然不必说;曾经让许暮朝羡艳的只有人类拥有的新型武器,也都呈现眼前;还有利用俘虏的机械人,进行反向改造,制造为人类服役的机械人。虽然人数不多,可却在机械人战争上,起到搅乱战局的重要作用。 最后,众人来到地下武器库。当一座座沉重的大炮亮相时,首先震惊的是蕾拉。 “你们居然也有能量武器?”蕾拉不可思议的抚摸那一门门看起来并不特殊的大炮,“我不得不表示敬意,处于能源战阶段的民族,居然已经开始探索能量武器。” 沈墨初也明显神色一动,走上前,仔细观察能量炮。他看向一旁的武器研究员。研究员不吭声,顾澈点点头,研究员有些不太情愿的开始讲解。 能量炮,利用从地表岩层中获取的能量晶体,通过高速碰撞,激发能量辐射。辐射范围内,所有目标会被汽化。只是这种晶体太少,且碰撞所需动力很大,所以炮弹笨重,且杀伤范围不超过五十米。 许暮朝和顾澈站在众人身后,她拍了拍顾澈手臂:“你们居然还藏了这样的好东西!呼!幸好我归顺得早!” 顾澈定定看她一眼:“我不嫌早。” 许暮朝心中微甜,又问:“不过这武器根本无法大规模生产,你为什么还花这么大精力去研究?” 顾澈抬手揽住她的腰,语气平淡:“我一直认为,自己承担的责任,不只是人类。” 许暮朝心中一震。望着他清澈坚定的双眼,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的责任,不只是人类。尽管大陆战局不断,各种族为了自己利益多年混战。可年轻的元帅,却早早预料来自大陆以外、太空意外的威胁。尽管耗资巨大、尽管成效微薄,他却依然坚持,所以才会有突破现有军事科技水平的能量炮出现。虽然能量炮太少太笨重杀伤力有限,却依然是他,走出了整个大陆,最划时代的第一步。 因为他的胸怀他的责任,从来都不只是人类。 “你这样……”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我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顾澈明显有些高兴,她真心的赞许令他嘴角弯起。不过……配不上?他不喜欢这样的字眼。他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研究员。”顾澈清喝,“把设计图纸资料给沈司令一份。” 研究员瞪大眼,却还是点点头,不情不愿的去拿电子资料。这也难怪,人类多少年多少人的心血结晶,却对丧尸全盘托出。 沈墨初点点头:“多谢。稍后我会让人将我军盔甲制作工艺送过来。” 顾澈也点头:“好。” 许暮朝咬咬牙。世人都知道,丧尸军厉害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制作的战斗盔甲防御能力很强。尤其顶级盔甲,可以防御超强火力打击而丝毫没有损害。 想不到有朝一日,大陆两大王者,会如此团结一致共享顶级武器装备。 望着两人同样淡定的面容,许暮朝想起兽族完全拿不出手的装备水平,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已经与小顾定情,他的自然是自己的。可那感觉就像是老公虽有钱,总不是自己赚的——还是拿在自己手里感觉可靠些。她上前一步,声音清亮:“这两样,我都要。” 站在能量炮前的沈墨初骤然失笑,转身望着她,含笑点头;而顾澈只是从侧面望着她眉梢眼角的笑意,目光柔和静静不语。 蕾拉却在这时蹦到顾澈面前,蓝眼睛中有叹息之意。 “伟大的人类之王!”她叹道,“请宽恕我的言辞。但这样的武器,依然无法与我军匹敌。” 顾澈静静不语,其他人也都看着蕾拉。许暮朝想起昨天在山岭的恐怖蓝光,的确,能量炮的杀伤力与之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我军装备的能量武器不多。”蕾拉道,“二十门能量迫击炮。但是一颗炮弹,足以摧毁一个帝都。而您的能量炮,只能消灭一个连队。胜负毫无悬念!” 许暮朝心中一沉,其他人面色也沉重起来。 然而唯有大陆的两位王者,面色沉静坦然,丝毫没有改变。 沈墨初慢慢道:“谁说胜负毫无悬念?”他看向顾澈。 顾澈竟然对他点点头,就像两人心有灵犀一般。他低头对蕾拉道:“贵军一枚炮弹可以消灭一个城市;我军一枚炮弹消灭一个连队——已经足够。” 蕾拉回到顾府后,通宵去欣赏、临摹顾府四处悬挂的世界名画。沈墨初也在顾府歇下。 大战结束了。新的战争,却又蓄势待发。虽然具体事务有参谋们操劳,但大军刚刚从战争中松懈下来,却又要面对新的战争,无论对那支部队来说,都会身心疲惫。因此妥善的部署安排,十分紧急。等顾澈处理完手头公务,已是夜里十二点。他关上作战系统,就看到许暮朝抱着双腿,蜷在宽阔而洁白的飘窗上看着夜色。连厚重的蓝色窗帘几乎把她整个包裹住,都没有察觉。 顾澈悄无声息的走过去,慢慢的,连着窗帘整个将她抱起来。 因为很放松,许暮朝直到身子腾空而起才察觉,轻轻一笑,抬头望着他。 呃……她一向知道顾澈话不多,与他在一起也做好枯燥的准备……不过,怎么会枯燥呢?只是他就这样双眼黑漆漆的定定望着自己,半阵不说话,也会让人窘迫啊! 而顾澈做事一向专注。处理完公务,剩下的时间,有点想做他想做的事。上次他回帝都,不过守了她三个晚上,两人便一同返回前线。他通宵达旦的工作,她也闲不下来。 只是顾澈身为男人,足够强壮精力充沛的男人,工作之余,望着许暮朝坐在不远处,身姿纤柔面容静好,难免有点郁郁。在前线时,本来在侍官授意下,前线基地就没给许暮朝安排单独房间。可元帅通宵达旦的工作,反而怕影响许暮朝每天难得的几个小时睡眠,所以又命令单独给找了间。 于是,变成元帅工作之余,许暮朝已回房睡觉。他想起她细白柔软的肌肤,和趴在自己胸口安详的睡颜,更加郁郁。 所以,今夜,尽管大战在即,元帅已经完成所有可以做的准备工作。他望着怀中女孩,终于决定应该给自己一点福利。 “不必担心。”他说,“相信我。” “嗯?” “如果打,我一定能赢。”他闷闷的道。想说些关怀的话,开口却依然是战争。 “嗯!”她却笑着点头。在灯光夜色映衬中,笑容很温柔。只是因为他的近在咫尺,她的目光因羞涩而闪烁。顾澈默了一瞬,抱着她的身子往墙上一按,便重重吻了上来。 “唔……这样老觉得要掉下去……”她被他沉默而粗重的吻弄得心跳加速。只是整个人蜷成一团被他就这样抱着压在墙上,只要他稍一松手,她就有坠落的危险。 “在我手里……怎么会?”他含着她的唇舌闷声道。清黑的眸扫她一眼,大约是觉得这个姿势她会不舒服,长臂探入窗帘中,将她抱紧。 “去我的卧室。”他低声宣布。 许暮朝脸一热:“那你放我下来。” 顾澈望着她酡红的颜,沉默着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出书房。 “哎……你不是吧?”许暮朝话音刚落,两人已踏出书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侍官刚一探头,旋即低眉顺眼退出许暮朝的视线。 许暮朝仰头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居然染上一丝绯红。他的大手坚实有力托住她的腰背和双腿,这样亲密。 她默默的想,原来元帅大人,也会表现得如此……饥不择食。 不过……她喜欢。 夜色染上窗棂,如同墨色渲染开去。 顾澈将许暮朝扔在床上,还没等她起身,他已压了上去。他横跨在她腰间,双手捧着她的脸。柔白灯光下,他的双眼璀璨如星,深不可言。 尽管已经与他有过极美好刺激的回忆。然而他每一次凝望,每一次深吻,依然令纵横大陆的许暮朝,面颊薄红。 也许是因为二十多年来习惯自我约束,也许是因为坚定的意志。每一次亲热明明是他挑起,尽管他已呼吸加重眸色深沉,但刚开始时,总会带着几分沉默克制。 但每次当他看到许暮朝身体,压抑得有点过头的欲望,立刻将那一丁点克制强势突破。他不会撕烂她的衣服,但是他基于细致观察,他一边吻她,一边脱她衣服的速度比她自己脱还快;他也不会急于释放欲望而让她因为疼痛而不适,但是他将节奏控制得如此精准,每次都令她的愉悦在最短时间最大化。 他仅有的经验就是跟她,可是他对待这事跟对待战争一样认真,他喜欢全盘控制,做到最好。 而此刻,他小心翼翼将全身莹白剔透的女孩抱在怀中,他用唇封堵她的喘息,大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将她的一只长腿架到脖子上,另一只腿坠在他怀里,使得她的禁地,毫无保留的张开。 他原本准备等她足够湿润再进入,没料到这一次,满脸绯红的许暮朝竟然主动迎上来,主动的,让他一没到底,紧紧包裹。 他呼吸一滞,正要发力,却感觉到她主动来回反复。 他不得不承认,尽管他的主导更加有力持久,但她难得的主动,原来也有别样的滋味。 而她在他唇舌间吐气如兰:“阿澈,下次,让我在上面好不好……” 虽然她纵横大陆作风彪悍,但完全是艰难生活激发了内心的固执不屈。事实上,她骨子里还是个会害羞的姑娘;床第间,跟爱人一起虽然放得开也尽兴,但总有几分羞涩。 她觉得无论自己的身体被他看过爱/抚过多少次,每一次,她依然会紧张。 但是…… 压倒元帅大人啊! 那样美的人,在自己身下辗转承欢,威严被挑破,冰山被融化。那种感觉……真的很刺激。她也是半兽,也有兽……欲。何况那个姿势,两人也没尝试过。 她双眼亮晶晶巴巴望着顾澈。 而顾澈看着她期盼的眼神,深深望着她,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仅此一次。”他闷闷道,他重重捏住她的肩膀,让这一次由他主导的过程,来得更加猛烈。 一小时后。 顾澈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漆黑双眸情/欲未退,略带笑意望着爬到自己身上的许暮朝。 而当她纤细的胳膊抓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对准方位,慢慢坐下来。他无师自通的伸手托住她浑圆白软的翘臀。 唔……元帅大人忽然觉得,这个姿势其实也不错。 而当她开始很努力的上下上下,又敏捷又有力。她红通通的脸蛋就在他上方,她胸口两团饱满随之上下跳跃,她的翘臀则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大腿根部。 顾澈瞬间被眼前一幕深深刺激。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抓紧她的臀,有力的腹肌开始迎合她律动的方向,以更加大力,深深进入她。 “你……不是说好我主导吗?”强烈的刺激令她口干舌燥。 “是你主导。”他沉沉道,“你在上面。” “可是……” 他用更加猛烈的撞击,封堵住她接下来的话语。 天光微亮。 她枕着他的胳膊,趴在他胸膛。他面带薄笑,一只手把玩她的黑发,另一只手,在她抗议无效的情况下,于她胸口和私密,来回温柔游走。而她的手,则被他拖着握住他的欲望。 无比颓靡,无比亲密。 “喂,我们和塔奈人的武器差距那么大,为什么你有自信?”她问。 “武器即使差了一个时代,也只是次要因素。”谈到军事,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严肃起来,甚至握住她胸口丰满的手,也变得暗暗用力,令她闷哼一声,这才意识到,松了手,低头在她唇上一啄,才道,“决定战争胜负最重要的,永远是指挥官。” “昨天看你和沈墨初,似乎都想好了对策。”她闷闷的问。虽然她也已是当时名将,但与从小接受系统训练的天才元帅,还有军旅出身纵横百年的丧尸王,她知道差距还很远。 “嗯。”他静静道,“能量武器是远距离作战武器,只要我们兵贵神速,近身战斗,他们优势不在。” 许暮朝恍然大悟!能量武器杀伤力那么大,如果近身搏击,对方根本无法使用,会误伤己方的人。她不得不对顾澈和沈墨初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大的危机,他们却这么镇定的找到最精准的解决办法。如果换做自己,嗯,估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万人大撤退,先避过对方锋芒再说。 不过“兵贵神速”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陆兵力虽然雄厚,可谁知对方于何处现身?谁能保证兵力能够迅速集结? 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他低头吻吻她,道:“放心,有我。” “嗯。”她点头。 虽然不舍,两人却不能贪恋床第。许暮朝在他欣赏的眼光中,红着脸穿好军装,又为他穿好衬衣和裤子。 她细心的为他整理衣领袖口,他索性长臂一伸,将她抱入怀中。 “军装会乱。”她挣了一下。 “永远是我的。”他没头没脑来了一句,眸色深沉。 许暮朝没往别处想,只是他难得的情话,令她心里甜滋滋的。她却不知道,此刻,顾澈回想苏醒时,看到她被明泓抱在怀里的图像时,满心杀气多日不散。因而此刻踏实的将她抱在怀里,才会有感而发,也颇有些胜利者的愉悦。 踏平大陆的战争,他从不畏惧。 争夺她的战争,还好,他险胜。 然而正在这时,通讯铃骤然响起。两人同时色变。 在这个时候打扰两人,只可能是最紧急最紧急的军情。 坎特还没回来,难道敌军已经侵入? 房门刚打开,关维凌和侍官便冲了进来。 “元帅,刚刚收到消息!”关维凌神色凝重而古怪,“雱沙城……被洪水淹没。” “洪水?”许暮朝诧异,雱沙地处内陆平原,方圆数百公里没有河流,哪来的洪水? 关维凌点头:“洪水……就像是凭空冒出的。” 许暮朝心中一震,不会吧…… 顾澈神色丝毫没有慌乱,略一沉思,坚定下令:“雱沙周围多少兵力?” 关维凌想了想,答道:“守城兵力三千,但洪灾过后,基本不做战斗力考虑。周围有多支部队,但都有一天以上路程。” 顾澈摇头:“太慢。”他厉声道:“你去安排,一个小时内,必须有两万兵力抵达雱沙。洪水退去后,立刻做好战斗准备。” 关维凌神色一动,他一向耿直,但这命令实在太匪夷所思,连他也忍不住开口:“元帅……一个小时,太难了。” 然而元帅神色坚毅无比:“与塔奈人首战胜负,在此一举。丢掉所有重武器,不带口粮,你有权调动境内所有运输飞机和战斗机。同时通知丧尸王至少派一万人马到雱沙。” 他定定看着关维凌:“这是死命令,执行吧。” 关维凌咬牙领命而去。与此同时,整个元帅府仿佛被雱沙的异况激活,所有人员投入战斗准备。沈墨初很快回话,一万丧尸会在一个小时内不惜一切代价集结雱沙。 通宵不睡的蕾拉顶着黑黑眼圈,背着重重的画板,被带到顾澈面前。当她得知水淹雱沙的消息时,一脸震惊。 “坎特这个蠢材!一定是他动作太慢了!”她叹了口气,在顾澈面前鞠躬,“人类之王,我向您表示歉意。我想,我国侵略军队,已经打开了空间裂缝,所以那个空间的洪水,淹过来了。” 硫基空间 清晨的大陆,宁静不在。经过大战尚未得到休整的部队,开始密集调动。每个基层士兵都被通知了元帅的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急行军,向雱沙集结。 空中,附近所有军用民用飞机全被征用,但还不够;地面,单兵战斗力更强的丧尸和兽族,几乎是不要命的疾行狂奔。 当他们逼近雱沙时,远远看到整个城市仿佛已被水侵泡,城郊的水已有尺许深。等到更近一点,他们惊讶的看到,天空到地面,仿佛破了一条笔直的暗红的伤口,浑浊的水浪就像巨龙,凭空从天空奔腾而下,蔓延整个雱沙。 那是来自另一个空间的洪水,自空气中跳跃而来。 与此同时,在帝都,作战部坚决反对顾元帅亲临现场指挥。雱沙周围五十公里,人群开始紧急疏散。关维凌主动要求前往雱沙督战。 数百架侦察机亦紧急升空,逼近雱沙,将雱沙天空、地面所有动态,毫无遗漏反映给指挥官关维凌,和后方的顾元帅。 与此同时,坎特终于回到元帅府。只是连接应他回来的谢敏泓,都是一脸凝重。 “人类之王!”坎特欲哭无泪的扑倒在顾澈脚下,“国王被囚禁了!二王子已经带领大军,打开时空裂缝,随时都会打过来。” 顾澈淡淡扫一眼风尘仆仆浑身是伤的小兽,沉声点头:“知道了。” 坎特哭哭啼啼向大家报告了他回去的经历。 他刚回到硫基空间,就立刻察觉不妥。街上多了很有人在游行,他走近一看,发现条幅居然是“二王子必胜”、“多维空间拓展”等等。 他气急败坏的往王宫冲去,却早被宫外埋伏的侍卫抓了起来。他用从顾元帅书房顺手带走的一本《名曲赏析》贿赂了侍卫,才偷偷潜入宫中。 然而国王已经被秘密囚禁,二王子宣称国王已死,由于王位继承人只剩他一个,且他说自己寻回了塔奈之心,恩威并济获得众大臣支持,开始组织军队。 坎特无奈之下,只能忍痛割爱,用谢敏泓给他的、存有一百首名曲的播放器,强势贿赂了看守国王的军官,终于见到了国王。 说到这里,坎特从怀中掏出拇指大小一片晶体薄膜:“这是吾王命我传递的讯息。” 三维光影投射在半空,那是位身材高胖的中年男子,穿着花纹繁复的华丽长袍,红色长发,依稀能看出俊朗的脸部轮廓,眉眼慈祥柔和,神色略有些紧张。 “尊敬的人类之王,我代表我的不肖子向人类道歉。我族自五十年前抵达地球平行硫基空间,一直与人类相安无数……” 国王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开始说塔奈人在塔奈星资源枯竭情况下如何生存不易,以及抵达硫基空间的过程,甚至还重点表示了自己对于音乐的热爱。 听了约莫五分钟,顾澈的眉危险蹙起,看一眼坎特。坎特浑身一颤,从地上爬起来,委委屈屈道:“我知道国王很罗嗦……抱歉抱歉……”他手指摩挲晶体薄膜,国王的影像立刻加快播放,终于到了正题。 “肖克并没有带走塔奈之心,他的能力,根本无法让塔奈之心发挥能量。所以塔奈之心还在宫中。肖克将塔奈之心放在强磁场中,企图消灭它的力量。人类之王,请让战神来救我,救出塔奈之心。只要我手持塔奈之心,揭穿囚禁我的事实,告诉我的子民,人类是多么热爱艺术的民族,他们一定会放下武器。可是如果真的爆发战争,于人类将是没顶之灾!” 影像消失了,众人沉默不语。 而坎特则恭敬的在许暮朝面前拜倒:“战神殿下,现在只有你,能救国王了和塔奈之心!” 许暮朝不为所动:“凭什么相信你?” 坎特急了:“战神啊!塔奈人虽然不爱战争,但我们从来都是最忠诚的种族!我绝不会拿国王的安危开玩笑。我和蕾拉能量有限,您体内有战神的能量,我们只能带您空间跳跃。事到如今,战神殿下如果不出手,人类必将走向灭亡,毫无退路!” “有别的路——赢得胜利。”顾澈淡淡道。 “怎么可能?”坎特嘟囔。 正在这时,警卫通报:“雱沙洪水停止,天空出现大量飞行兽,向我军攻击!双方已经交火” 顾澈眉目沉毅:“告诉关维凌——必须把他们打回去!” 坎特:“呜呜呜呜……” 千里之外,雱沙。 关维凌站在战斗机舱内,如同一座坚毅的雕像。 看着天空那道红光中,铺天盖地的飞行兽骤然出现。他早已沉稳下令地面、空中部队同时以重火力打击。 近!必须足够近! 按照元帅的指示,人类、丧尸、兽族三万兵力几乎将雱沙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一寸领空上,几乎都有战斗机在盘旋。 而这样的策略,显然取得成效。数千能量炮、火箭炮、重力炮同时开动,形成密不透风的火力网。 横空出世的塔奈飞行兽战士显然被打蒙了。顷刻间雱沙的水面,以有无数尸体漂浮,而且数目急剧增加。 关维凌身后站着数名军官,全都凝神静气看着外面的局势,比起之前一个小时的疯狂急行军,总算放下心来。 而关维凌看着漫天与许暮朝半兽形态近似的飞行兽,脑海中不可抑制的闪过早晨看到的景象。 洒满阳光的房间,她娉婷站在元帅身旁,面色薄红。元帅面色沉肃,一只手自然而然揽着她的腰。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幸福。 元帅,暮朝,我一定会将第一战打得漂亮,决不让敌人有任何可趁之机! 下午两点,捷报传到元帅府。即使严厉沉肃的顾元帅,也露出微笑:“好!” 所有闯入人类空间的塔奈飞行兽,大部分被击毙,少部分受伤被俘。 在接近五个小时的封堵打击后,敌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枚能量弹,就折损了超过五千。所有通过缝隙的飞行兽,没有漏掉一只。 最后,终于再没有飞行兽从缝隙出现,大概已经被打怕了,不再冒头。毕竟他们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刚完成空间跳跃,人类已经撒好了网。 人类对外星人的第一次正式抗击,以完胜结束。 到了这时,坎特和蕾拉都噤声不语。只是望着顾澈和沈墨初,满眼崇敬。 谢敏泓笑道:“肖克?听过这名字。连元帅手下一个司令都打不过,还敢跟这么多种族为敌?有能量武器又如何?” 众将失笑。沈墨初却忽然问坎特蕾拉:“下次他们攻击,是否还是从这个裂缝?” 坎特和蕾拉对视一眼,点点头。坎特说:“平时,小的时空裂缝,仅能容一个塔奈人通过。还必须借助晶体的能量。晶体很稀缺,所有空间跳跃是禁止的。这次打开这么大的裂缝,三王子一定使用了不少晶体。下一次,肯定还从那里袭击。” 沈墨初看向顾澈:“该下令撤军了。” 顾澈点头,对谢敏泓道:“通知关维凌,留下无人侦察机,其他人立刻撤退。” 许暮朝问:“下一次他们再攻击怎么办?” 顾澈摇头:“今天的方法只能用一次。这次他们人马陷入混战无法使用能量弹,下一次,肖克一定在跳跃前,现行用能量弹开路。我们的人,只能撤退,否则就是送死。” “那怎么办?”众将纷纷问。 “再想别的对策。”沈墨初说,“但以攻为守,近距离作战,是不能更改的原则。” “对。”顾澈看向沈墨初,“沈司令,我们好好参详。” “行。” “还有个办法。”许暮朝忽然道。 还没等她开口,顾澈和沈墨初同时开口:“不行。” 然而许暮朝还是说了:“在下次进攻前,我去把国王救出来,战争就不会发生了。” 坎特和蕾拉齐齐跳起来,扑向许暮朝,然而还没等扑到她面前,已不知被谁一脚踢开。 但摔倒在地,依然无法阻止他们的激动:“战神大人!战神大人!您终于肯出手了吗?” 许暮朝看他俩一眼。虽然开始有点怀疑他们是否有阴谋,但就现在局势看,他们的话还是可信的。尤其他们对于沐王子的描述,令她对明泓的来历终于清楚。或许也是体内战神的血的影响,直觉告诉她,他们的话是真的。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顾澈坚定道。 沈墨初忽然道:“我去吧。” 众人齐齐看向沈墨初,他看着许暮朝,慢慢道:“我体内,有她的血。如果战神的基因,我也有。” 坎特和蕾拉一击掌:“战神殿下和丧尸王殿下可以一起去哦!如果你们都有战神之血,我们的能量,足够带你们两人空间跳跃!” 当晚。 顾澈将许暮朝抱在怀中,相对无言。只是他将她吻了一遍又一遍。 “阿澈,你明白的,这是伤亡最小的方法。”她柔声道,“而且直觉告诉我,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向来果敢决绝的元帅,竟然无言以对,紧紧抱着她,眸色暗沉。 天亮时,她在他怀里,温柔的吻着他的脸颊:“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顾澈沉默片刻,道:“让沈墨初和你一起去。” “呵……吃醋了?” “我身为男人,却要让自己的女人去拯救”他静静道,“上次救你回来,我以为今后不会让你涉险。你应该像我母亲一样,站在丈夫身后,什么也不必去想。” “不。”她搂着他的脖子,“我要和你站在一起。” 他静了静,默默道:“现在是你站在我前面。” “嗯,那你要一直从背后看着我。” 然而向来沉默的元帅,也变得话多起来,柔声嘱咐:“稍有不对,立刻回来。你信我,就算救不出国王没有塔奈之心,我一样会赢。” 策略已定 许暮朝望着眼前昏红的天色,心情有些沉重。 这就是光影兽——塔奈战神的故国?虽然她从未踏上这一片领土,就流落到人类空间。虽然当日它想吃了自己。可也是拜它所赐,自己才能活下来。 事实真是难料。 她身旁站着坎特。昨天坎特蕾拉打开空间后,蕾拉被留在人类空间继续当人质。有坎特带他们气营救国王。 同样穿着黑袍的沈墨初,静静站在她身后,望着她挺直的背影,双拳握紧。 他想起昨天半夜与顾澈的对话。 几乎是彻夜不眠的沈墨初,听到门外动静,见到不速之客顾澈,并不意外。 “你们一起去。”顾澈淡淡对他道。 他点头“墨香,我会保护她。” 顾澈慢慢道:“不要让她受伤。” 沈墨初心中苦涩——即使是人类之王,也会为了自己的爱人,半夜来拜托情敌。 “如果她有事,一定在我死后。”沈墨初这样回答。“不是因为你,才这样承诺” 因为我欠她太多,爱她太多。 “丧尸王殿下”坎特惊呼“你看着战神殿下的目光好深情啊,比诗歌还要美好深沉!” 两人闻言都没出声。片刻后,沈墨初沉沉笑了,提起坎特的脖子:“她是我妹子。再胡说,我杀了你。” 坎特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不敢再说,只是低喃着“人类也是王室辛秘啊” 这里的街道与人类世界近似。不同的是,一座座矮小精巧的民居,散布在街道周围,显得别具一格,自由奔放。塔奈人热爱艺术,所以比民居更多的,是道公众聚会用的,造型各异的广场,会所。有的在地面,有的悬浮在空中。 “这里是诗歌会,这里是绘画社”走在王宫的路上,坎特不停介绍。因为沈墨初不能飞,三人在地底垂首行走。好在黑袍是许多塔奈人喜欢的装扮,并不引人注意。 走了一段,忽然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响彻整个大地。许暮朝和沈墨初闻言色变。因为他们听到呼喊的内容是“复仇!复仇!”听声音竟然有数万人之众。坎特抓过旁边的一只小兽问道“是谁在呼喊?” 小兽叹了口气:“是三王子殿下的军队。”因为带了呼吸机,许暮朝他们都能听懂塔奈语。然而小兽开始唱歌,曲调十分优美,他在歌词里说;“我可怜的王啊,被人类俘虏;伟大的王子啊,深入龙潭虎穴。初战的失利,不会挫败我们的决心;三天之后,伟大的军队再次降临!” 唱完后,又听小兽叹道:“无数塔奈英雄被屠杀,战争难道真的能造福塔奈?还是塔奈的灾难?” 虽然大战在即,但是看到小兽同样担忧,想必塔奈其他民众原本必胜的信心,也有些挫败。许暮朝觉的有些骄傲——是顾澈判断准确手法狠厉,硬是打得武器比自己先进很多的外星人,心生胆怯。 终于到了王宫门前。这是一片咖啡色宫廷建筑,恢弘大气,整洁秀丽。王宫门口,塔奈飞行兽腰戴佩剑,微笑守卫。以许沈两人身手,是很容易闯进去的。 不过在塔奈,武力是用不上的。坎特很快用从人类世界带来的两幅小风景画,贿赂了大门守卫官,放他们进王宫御花园参观。 不过刚走入王宫,随行的塔奈侍卫就发现,那三人转眼就不见了。塔奈侍卫拍了拍自己脑袋,只好原路返回去寻找。 然而坎特满怀信心的带着两人偷偷潜入囚禁国王的宫殿,却发现门口一个守卫都没有。许暮朝起疑,低声对坎特道“你不要玩花样。” 坎特委屈不已,带着两人小心翼翼步入极其安静的宫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有血腥味。”许暮朝道。 沈墨初点点头。 虽然坎特什么也没闻到,但还是眉头紧蹙;“血腥味…国王他…” 许暮朝却在这时,“咦”了一声。她转身,往宫殿深处走去。坎特连忙追上去:“殿下,不要乱闯。”沈墨初也追上去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许暮朝一言不发,走到宫殿最深处一间房屋。这里看起来很普通,装饰华丽,冰冷安静。许暮朝指了指地面:“这里面有东西。” 沈墨初看她一眼,点点头。两人走上前,合力悄无声息将地板巨石,慢慢抬了起来。 “密道?”坎特大惊失色。 许暮朝默了一下道:“我感觉到与那道蓝光相同的能量。”那是明泓的能量石。 大概,已死的明泓。 沿着地下黑漆漆的暗道走了约莫十分钟,面前豁然开朗。 这是间方方正正的密室,岩石墙面嶙峋不平(作者你臭显摆什么,用这破词),两块巨大的类似水晶的大矿石,镶嵌在正对的两面墙壁上,即使没有灯光,它们的光芒也足以将地下照得通亮。 “这一定是三王子用以制作磁场的。”坎特望着大矿石,叹息。 密室正中,一块拳头大小的八面晶体,无需任何依仗,悬浮在半空。它的光芒并不璀璨,甚至比两旁用以制作磁场的晶体还有暗淡。然而仔细一看,可以看到透明晶莹的晶体表面下,暗蓝的水纹流动。 “塔奈之心!”坎特感叹道,已是一下子跪倒下来。 “不,明泓之心。”一个空旷的声音,骤然在许暮朝脑海中响起。沈墨初亦同时一怔,只有坎特,毫无察觉。 “是我,明泓之心,利用晶体能量产生微电波,与你们交谈。”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许暮朝认真一分辨,竟然酷似明泓的声音。 “明泓之心?”她轻呼一声。 “嗯!”那声音继续在脑海响起,带了分笑意。 “明泓呢?”许暮朝心神一震。 “他被肖克杀害了。”明泓之心平静道:“很平静的死去,因为他爱你。” 许暮朝没吭声。 “战神殿下,你在跟谁说话?”坎特大吃一惊。 许暮朝答道“明泓之心” 沈墨初问道:“我们来救国王” 一声叹息响在脑海;“大王已经被杀害。” 许暮朝和沈墨初齐齐一震。又听那声音道:“昨晚,肖克来找大王,希望大王继续发布征兵令,被大王拒绝。之后…大王不幸蒙难。肖克对外宣称,大王被人类杀害。” 如果国王已死,原本救出国王阻止肖克的办法,已经走不通了。 怎么办? “我去杀了肖克。”沈墨初忽然道。 “军令已出。”明泓之心道,“塔奈人虽然不爱战争,但是个个忠于塔奈。即使肖克被杀,。三天后大军也会开拔。而且肖克很小心,他找了多个替身,即使是丧尸王殿下,想杀他也不容易。” “明泓之心,还有其他办法吗?”许暮朝问。 明泓之心沉默片刻,忽然道:“其实沐王子……明泓殿下,只是个可怜的机械人。” “嗯,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我没有办法。”它说,晶体之下,银蓝色暗纹如水流动,仿佛应和它充满无奈的语气“许暮朝,我的能量可以为你所用,可以保护你。但是即使是我,也无法保护全人类。这一战无可避。” 再次跳跃返回人类空间,望着一脸期待的谢敏泓等人,许暮朝只是摇了摇头,无奈的看他们脸上闪过失望。 塔奈国王已死,三天后的大战将成为肖克的登基礼。虽然知道他们依然会从那处裂缝现身,并且会以能量弹开路,人类无法再像上次那样奇袭,即将陷入被动。 而许暮朝他们跳跃的这一处裂缝很小,距离塔奈人跳跃的大裂缝约莫有二十多公里,雱沙城以西的一个小镇的农田里。此时,小镇居民已经疏散,跳跃之后的裂缝消失,只有碧蓝的天,映衬着青绿色的田地。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回到帝都再做商议。 当众人再次踏入元帅府议事厅,已经得知国王死讯的元帅大人,神色却很平静,他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在许暮朝身上停了停,最后落在沈墨初身上。 “沈司令,我有事与你商议。” 众人坐下,略略吃着侍官送上的茶点。提出各种想法如何应对塔奈人,却依然没有最有效的法子。而许暮朝望着内间禁闭的房门,有些疑惑。 这两个人到底在商议什么? 一小时后,内间门打开,高大英挺的丧尸王和清俊沉静的元帅,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诸位。”顾澈静静道,“我与沈司令已商定作战策略。” 众人色变,齐齐望着顾澈。 “上一次,是兵贵神速。”顾澈道,“这一次,我们守株待兔。” 沈墨初点头,看向许暮朝:“妹子,这一次,要靠你和明泓之心的力量。” 顾澈简略将计划讲了一遍,沈墨初时不时补充。只听得众人觉的匪夷所思,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简直妙极了,只要塔奈人上当,就能不费一兵一卒,能够俘虏全部塔奈人。 两天后,大战前夜。 沈墨初坐在房中独酌,等来了许暮朝。 “给我来一杯。”许暮朝在他对面坐下,“等战争结束后,再和大哥你一起饮庆功酒。” 沈墨初沉沉一笑,给她斟了一杯:“顾澈睡了?” “没有。”许暮朝笑了笑,“在看书。我跟他说来你这里。” 沈墨初目光盯着她,是一种平静的温柔。 “上次,我们出发去硫基空间前。”沈墨初道“顾澈来找过我。” 许暮朝放下酒杯:“打架?” 沈墨初沉沉一笑:“我和他都不是毛头小子。”话锋一转,“他请我保护你。” 许暮朝心中一软,嘴上语气却很轻松;“硫基空间也算是我的地盘,怎么不让我保护你?” 沈墨初摇摇头;“妹子,我比谁都希望你幸福。” “嗯。”许暮朝道,“大哥,战争结束,我相信丧尸族也会迎来新的局面。” 沈墨初点头:“明天的决战,不要让顾澈去了。” “怎么突然……”许暮朝一愣,自提出作战计划后,顾澈就一直以现场指挥官自居。沈墨初从旁协助。 “明天计划实行虽然复杂,丧尸王好歹身经百战,胜任指挥官不成问题。”沈墨初道,“不要让顾澈涉险。” “你……”许暮朝一怔。 沈墨初摇头:“本来我和他同时指挥,就没有必要。明天一战我们只有五成胜算。如果不是不放心你在战争中,顾澈根本不用到现场指挥,他手下猛将如云。” “大哥……难道你要我许暮朝为了自己的爱人,同意让你去冒险?我去吧。我是塔奈战神。我去指挥!” 他叹了口气:“暮朝,我这样做,不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整个大陆”他静静盯着她:“你选了个好男人。这个男人会为了你,放下脸面来找我。而他为了大陆和平,也会毫无芥蒂的与我合作。他是当之无愧的王者,是所有种族的共同财富和振兴的希望。” 许暮朝说不出话来。 沈墨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坚决道:“我已与谢敏泓他们商议好,明天决战,顾澈会沉睡到傍晚才醒来。而我们,只需要让他看到胜利的结果。” 一见钟情 当肖克乘坐飞行器,跳跃穿越巨大而暗红的时空裂缝时,他想了很多。 他想起几天前,错手误杀父王时,父王与大哥酷似的儒雅脸庞上,却露出怜悯的笑意;想起自己从明泓怀中拿出塔奈之心时的兴奋,以及回到硫基空间后,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激发其能量的沮丧; 他还想起塔奈王族虽是人形,战斗力却比平民还弱,注定这个种族不善战争;想起三天前,意气风发的大军开拔,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类,打得抱头鼠窜。 这一次,他不会再冒失。他会证明,父王的怜悯和失望是错的,比起沉迷机械的大哥、柔弱的三弟,他能带给塔奈人更多。 他已杀父弑兄,他已经是塔奈最后的王室血脉。 他不会失败。 “十发能量弹!”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激动,反而让他自己都觉得阴测测的,“战士们,打开通往人类世界的路!” 蓝光弥漫,以雱沙为中心,无声向外扩散。虽然比不上塔奈之心瞬间数百公里的杀伤力,却也足以令方圆大小数十城镇,毁于一旦。 等到第一支飞行中队完成空间跳跃,带着呼吸机来到人类空间,他们只看到薄薄蓝光笼罩目力所及的范围——什么也没有。 先头部队驻扎裂缝四周,以能量弹蓄势待发,防止人类部队偷袭——虽然他们看到周围什么也没有。数万塔奈大军,次第完空间跳跃。 塔奈人终于在人类空间成功登陆。 “保持队列!”肖克下令,“进攻!” 三小时后,肖克还保持沉静,没怎么打过仗的塔奈人,有点沉不住气了。 找不到敌人,他们飞了三个小时,他们找不到敌人。明明远远看到人影攒动,飞近一看,却原来只是黑旗,空无一人。 数万大军行军不是容易事,用翅膀飞也会累会饿,戴着呼吸机也很不舒服。他们往三个方向都飞了一段,却没有发现敌人踪迹。 第一次,人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对塔奈人打了围歼战; 这一次,却唱起了空城计。 正在这时,探子回报:“殿下,西面……有动静。” 肖克阴沉沉的下令:“派一个连队,带一门能量炮过去查看!” 先锋连队很快回报,这回,敌人真的在西面!他们看到敌人至少一个飞行中队数十架飞机,正在往西匆匆逃窜。由于对方飞入深山、相聚甚远,先锋连队未能及时开炮命中。 “相信敌人的大部队正在撤退!”塔奈将领对肖克说,“只要追上去,一定能打败他们!” 肖克有点怀疑这是陷阱。但是他想,只要拿能量弹开路,小心谨慎,不让敌人近身攻击,就能确保安全! 当数万大军行至雱沙西郊的这个小镇时,没等肖克的命令,他们行军的步伐,奇异的停了下来。 他们听到了音乐声,比他们听过任何音乐都要悠扬动听。穿透山岭飞越田地,传到他们耳中。军中不少音乐家敢肯定——那至少是一个五十人的乐团在演奏。 而当他们听清音乐声中,女高音用塔奈语歌唱的内容,纷纷色变。 “热爱和平的塔奈人,你们上了叛徒的当;阴险的三王子殿下,杀父弑兄丧尽天良;可怜的沐王子命丧何方,伟大的艺术家国王尸骨寒凉;停止吧,停止你们的步伐;这不是正义这是侵略;这不是文明这是肮脏。战神已经苏醒,塔奈之心为她导航;战神已经苏醒,塔奈之心永存艺术殿堂。” 而肖克听到歌声内容,看到周围将领们纷纷盯着自己。他瞬间发怒,他明白一定是国王派往人类世界的使者在捣乱。他再不能去考虑是否陷阱,怒吼:“进攻!把这些妖言惑众的塔奈叛徒抓起来!” 大军立刻掉头,往音乐声来源飞去。一半是为了歌词的诡异内容,另一半,却完全是灵魂受到那动听音乐的吸引。 而深山之中,另一个空间,数万埋伏的人类、兽族、丧尸大军,静静等候着。 当数万塔奈大军一步步循着音乐声,往小镇腹地的广袤田野飞去,他们没有注意到,天空中,淡淡的红光,以无比蓬勃而宽广的态势,笼罩住整个小镇。 变化,就在这一瞬间发生! 前一秒,数万大军还飞在空旷田野上方,方圆数公里内没有一个人类。扛着能量炮的塔奈先锋,足以防御任何目力范围内的攻击,确保后军的安全; 下一秒,周围景色瞬间变幻。哪里还有什么田野,他们竟然身处数座冒着浓烟的火山之中!而碳基空间的军队竟然凭空冒出,并且已经摆好阵型——无数战斗机、能量炮包围外围,仿佛苍鹰等待猎食,将塔奈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数千丧尸纵队持火箭炮,将原本整齐成建制的塔奈大军,分割包围成许多小块。他们狰狞的面目和手中的武器表明,塔奈人只要轻举妄动,就会被他们残忍杀死! 而肖克最大的依靠——能量武器,在敌军与己军混为一团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使用——除非他打算同归于尽! 有聪明的塔奈人,已经发现异样,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这哪里是人类空间,这明明是我们硫基空间的池那火山群啊!” 而肖克看着瞬间如同切豆腐般,被人类军分割包围,首尾不能相顾几乎战斗力的己方部队,简直愤怒得无法言语。 他不明白,人类怎么办到的?打开这么大的时空裂缝,令数万塔奈人瞬间转移到硫基空间! 而他们,竟然已在硫基空间,设下如此复杂精密的陷阱!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他竟然……完败给人类! “保持队列!攻击!”肖克不死心的下令,然后,他悲哀的看到,塔奈人要么面对狰狞丧尸,吓得连枪都拿不稳;要么稍一动弹,就被敌人打得抱头鼠窜。 塔奈人是忽然陷入陷阱,毫无防备;而人类是通过精密计算,设下埋伏,确保将塔奈大军精确分割于埋伏好的包围圈中,瓮中捉鳖! 现在的十万塔奈大军,就像陷入猎人陷阱的巨兽,无法动弹,逃生无门! 忽然在这时候,那悠扬的音乐声又响起。因为对艺术的热爱,原本吵吵闹闹痛哭流涕的塔奈人,统统安静下来。 而站在包围圈外的许暮朝,朝沈墨初点了点头。 故布疑阵,令塔奈大军疲于奔命;以音乐吸引,激怒肖克,同时令塔奈人步入陷阱;利用明泓之心的力量,同时激发战争的能量,打开无比巨大的时空裂缝;利用坎特和蕾拉带来的呼吸机,紧急复制大批呼吸机;将人类军队送到硫基空间设下埋伏,也让塔奈人走入陷阱。 所有的计划到现在为止,都很顺利。 她纵身一跃,巨翅展开,徐徐飞到塔奈人头顶天空。 而当地面的塔奈人,看到半兽状的许暮朝时,全部噤声。 塔奈平民都拥有淡红翅膀、淡蓝眼眸。历史上,只有一个人,她的翅膀比血还要红,她的眼眸比塔奈之心还要蓝。 伟大的……战神殿下! 而许暮朝居高临下扫视望不到尽头的大军,平平淡淡的声音,却穿透云层穿透空气,敲金裂石般,在每个塔奈人耳边轻响。 “塔奈同胞,我拥有战神风清扬之血。我佩戴塔奈之心,与你们交谈。” 她胸口的晶体仿佛受到召唤,淡蓝光芒就像浮动在空气中,瞬间照亮整个大军头顶的天空。 “塔奈之心!”他们纷纷惊呼,“那是沐王子的塔奈之心!” “你们都上当了!”许暮朝静静道,“这不是一场自卫战争,这是侵略战争。你们的三王子,肖克殿下,他杀了沐王子,杀了父亲,现在,又在教唆你们自杀。” “胡说!”肖克的声音传来,一架飞行器从队伍中腾空而起,与许暮朝遥遥对峙,“大家不要听她胡说!” 许暮朝摆了摆手,天空中迅速出现一幅巨大的三维立体图像。那是坎特曾经带到人类世界的,国王表示愿意与人类和谈的讯息。 放毕,许暮朝喝道:“如果国王被人类所害,怎么会留下这样的讯息?” 还未等众塔奈人回神,又一个声音响起。 那个声音低沉悦耳,温煦醇厚。 那个声音属于明泓之心,属于明泓,也属于曾经受民众爱戴的沐王子。 “沐王子的替身,世上唯一完美的机械人明泓,被肖克所杀。这是当时的图像。” 许暮朝胸膛,晶体深处,被记录的光影,渐渐浮动闪现。 而当肖克一拳插入外形酷似沐王子的明泓头部,在场许多塔奈人,终于落下泪来。而许暮朝眼眶亦湿润。明泓之心会在这时突然呈现这一幕,并非她预料到的。可当她听到明泓目光温柔的说“即使我死,你也杀不了许暮朝”时,却没来由,悲从中来。 半空中的塔奈大军,数万民众,大多哭成一团。肖克被手下将领五花大绑,丢到许暮朝跟前。谢敏泓开始宣读硫基空间与碳基空间的和平相处原则,建议塔奈人重新从王族挑选新的国王,坎特蕾拉含泪从旁翻译。 许暮朝徐徐闪动翅膀,看着在自己面前挣扎的肖克,静静道:“你真的觉得愉快吗?肖克?” 杀父弑兄,孤家寡人,只为了所谓的征服,你真的愉悦吗? 只为了,征服大陆这个看似伟大、实则自私的 肖克在她逼视的眼光中,却只是平静的笑了笑摇摇头。 “你一个女人,怎么会懂我的理想?”他反问,一头撞上了身旁塔奈卫兵的尖刀。鲜血像是泉水,从他被洞穿的脖子流出。瞪得浑圆的双眼,仿佛告诉世人,他的不悔和坚持。 傍晚。 当许暮朝再次站在顾澈卧室前,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温暖。 沈墨初留在硫基空间,和谢敏泓等处理后续事务。众人却督促她赶快返回,向元帅汇报这边的战况。她刚回到顾府时,侍官便迎了上来,面带愁容表示,大战前夕被众人合力放倒的元帅醒了,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她似乎还没遇到顾澈很生气的时候。最过头的一回,就是她误会他拿她当诱饵,但就是那一次,他也只是闷闷的、语气凶狠的解释几句,回头照样关怀她的伤势。 那么侍官说的很生气? 今天的决战,她和其他人,都完成得很好。他是人类之王,他们怎么能让他到前线涉险。他也一定懂。 可是……也许因为自己再次身先士卒,他才生气吧。 她悄悄推开门走进去,刚踏入卧室,便听到顾澈低喝一声:“怎么?胜了?” 语气不善。 她慢慢走过:“你别生气。战争策略是你和沈墨初一起制定的,我们只是执行。” 他站在窗前,慢慢转身,天神般俊美脸庞,寒雪般冰冷。沉黑双眸,没有半点温度。 “我说过,不让你一人涉险。”他一字一句道。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许暮朝靠过去,想要拉他的手,却被他侧身避开。 他低头盯着她,语气竟然透着狠厉道:“你不明白。” 说完,他居然不理许暮朝,径直走出了房门。 许暮朝呆呆站在原地,觉得有些憋屈。 好吧,大伙儿是违抗军令,没让他去现场指挥。可现在结果很好,他居然还发这么大的火。 虽然两人感情自挑明后,一直好得不得了。可许暮朝终究没被他这么狠的说过,心里有些难过。眼见他不知去了哪里,风尘仆仆的她,颇有些垂头丧气的走出卧室。 刚走到过道,就看到侍官抄手望着自己,蹙眉沉思。 “元帅下楼了。”侍官道,“你去找他吗?” 许暮朝不动。 看到她的神色,侍官叹了口气。他点了根烟,朝许暮朝道:“暮朝,元帅刚刚醒来时,大发雷霆。这次行动虽然周全,但稍有差池,一个能量弹足以让你们死无葬生之地。” “我知道。”许暮朝心中一软,“但是他明白,我不是需要完全依附男人的女人。” 侍官吐了口烟,看着窗外已经有些低沉的暮色,忽然道:“你知道吗其实元帅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剿灭整个塔奈。” “什么?”许暮朝难以置信不明所以。 侍官点头:“据我所知,生科院早就针对你体内的硫基基因,制造出杀伤力极强的病毒。” 许暮朝猛然挑眉——病毒?! 侍官看着她:“只要在一个塔奈人身上重伤病毒,所有拥有塔奈基因的人,都会感染死无全尸。”他笑了,“可是,你当初刚到帝都没多久的时候,元帅就让人把有关这个病毒的所有资料,全部销毁,所有人,都不许再提。” 许暮朝心中一震。 侍官有些温柔的笑了,带着大哥对小弟的偏宠,他对许暮朝道:“暮朝,一定要对元帅包容点。因为元帅对你,是一见钟情啊。” 许暮朝慢慢走下楼。 侍官的话,像是重锤锤在许暮朝心口。 她知道顾澈心里有她;她也知道两人两情相悦姻缘天成。可是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她还是个威胁,大陆局势不明。从来冷酷果敢的他,竟然就因为一个危险的许暮朝,销毁那么有价值的病毒。 竟然这么肆意,这么隐忍,这么盲目。 盲目到,令人心疼的地步。 顾澈说得对,她不明白,她原来真的不明白,他对她的爱。 她一步步走向楼下花园。那是个叫做痴园的地方,元帅不擅长谈情说爱,在爱情泛滥的时候,也只会像中学生一样,把她带到阴暗的花园角落,拥抱亲吻,满足无比。 她毫不意外的静静一池清澈水面旁,看到顾澈正面向自己矗立,黑眸如繁星,那么温柔,那么专注。或许是因为刚刚略重的语气,他的脸又习惯性绷着,长眉微蹙。他就站在那里,并不懂上前来哄一哄自己心爱的女孩。 许暮朝慢慢走过去,伸出双臂,环抱住他纤细的腰身。他没吭声,却忍不住抬手,将她抱入怀中。 她将头靠在他胸口,闭上双眼,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阿澈,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他的身躯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 他没吭声,只是用灼热的唇,狠狠回应她的表白。 他将她抱起,温柔的放在草地上。他双手紧紧扣住她的,高大身躯极具占有欲的将她覆盖。他用唇咬开她的军装,沿着她雪白的脖子一直向下,贪恋得近乎崇拜的,吻遍她柔软的全身。 然而当他觉得,再深情的吻,也无法诠释自己的心意时。他的俊脸在夜色中薄红,静静的移到她的耳边。 他的语气,仿佛向整个大陆发布战争通告。他的声音,是那么平静而坚定。 “许暮朝,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在写完《君子好囚》后,我停歇了一年,才动笔写《征服者的**》。一方面是去孵蛋了,另一方面是当时觉得自己实在不擅长言情决定从此告别写作神马的……很高兴这部书大家能喜欢,虽然依然存在硬伤种种(譬如男配比男主戏份多;譬如主角间爱情刻画不细腻显突兀;譬如后期文章风格走向轻松有点压不住等等)。这些问题你们提出来,我全都看到了,记在心里。希望下一本书,能够做得更好。 整个写文过程,最爽的是看留言,可能我是个与小顾一样闷骚的人,不会主动交际,但着实喜欢这样有爱的互动。希望下一本,我能写出更加令你感动的感情和故事。下一本已经构思好,1月份我会零零散散写一点,2月6号元宵节开坑。题目我还在纠结。开坑那天,本文会伪更提示,你们可以收藏本文,或者收藏作者。不过由于晋江坑爹,还是2月6号直接上来看比较保险。新文是科幻背景,但是这次我会让男主占到80%戏份有没有!女主不再万能,她会是个平凡人,她没有小许那样强大,我希望将她写得更真实。但是!打打杀杀热血卖萌依然不变! 最后,既然今天是大结局,不管是经常冒泡的还是霸王的,都给我出来留个言做个记号!好歹也30多万字了!还有我想问,昨天有人推荐了我的文吗?不然昨天一夜之间,怎么肿么订阅量飙升?有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去道个谢。还是晋江抽了??…… 附:番外写作计划: 老沈番外 小小顾番外 忠犬关番外 小顾小许婚后甜蜜番外 你们还想看谁的,速度报来。 下一更:1月1日元旦节,更新老沈番外(上)。番外更新速度约莫3天一章,你们要相信我的作者有话说,不要相信晋江坑爹的更新提示,那个很滞后的! 我爱你们,再见。 番外卷 丧失之心 三月七日。距离丧尸协同塔奈人作战取得大捷,已过去了两天。 望都的小酒馆里,丧尸们热切的讨论着前线战况。虽然克烯星人与塔奈人曾是同一星系的硫基种族,但其好战的本性可一点不像塔奈人。光从他们花了近百年追踪宿敌塔奈人,并且派遣先遣队追赶到地球宣战,就知道他们多么喜欢战争。 不过在丧尸王殿下的英明指挥下,塔奈丧尸联军大获全胜。甚至听说塔奈王的长公主,那个闻名两个空间的绝世美人如意,都爱上了丧尸王。有传闻塔奈王也在答谢宴会上,有意将如意公主许配,但究竟结果如何,却无人知晓。 不过,身为平民百姓,丧尸们议论得更热烈的,是在这次大战中崛起的战斗英雄、即将来到望都受封为将军的漂亮女丧尸——墨筠。 传闻变身之后的她,皮肤如同初雪一样洁白,灰色暗纹淡如流水;她的眼比最昂贵的绿宝石还要璀璨,只消往上一眼,就会令你沉醉;她身材娇小却行动如风,沉默寡言却用兵狠厉。这一次,克烯星侵略军的首领,就是被她亲自操纵能量炮送上了西天。 不少附近城镇的丧尸赶到首都,也是为了亲眼看看这位丧尸中的强悍美人。 “来了来了!”有人惊呼。 “喔喔喔!”酒馆里的丧尸齐齐探头,往街上望去。果然看到一长溜黑色装甲战车,沿着中央大街笔直驶入,驶向丧尸王的朝政厅。 黑色防弹合金玻璃,轻而易举阻挡街道两旁数万人的视线。美名远播的墨筠将军,自然不得窥见。有好事者开始朝车驾高声呼喊:“墨筠将军!” 人群的激情被将军的美艳传闻点燃,很快扩散开去。“墨筠!墨筠!墨筠!”无数人齐呼她的名字,只希望看她一眼。然而墨黑的战车,始终沉稳如山,直到驶入丧尸王府邸,那位墨筠将军也未露面。 而当人群的呼喊最终被远远丢在身后听不见时,第一辆车上,副官有些迟疑的问后排的长官:“大人,群众如此爱戴,您是不是可以……略微亲民一点?向他们致意?” 黑色军帽下,是一张比月光还要皓洁、比鲜花还要美艳的脸。长眉如墨,白肤红唇。如果民众见到,他们会为之窒息疯狂。 “无聊。”她淡淡道,“本将没那个闲功夫。” 副官憋屈的看着将军冷漠的脸,心中不得不感叹,将军这人,真是我行我素百无禁忌。 司令大人是公认的丧尸王,但他自己并不以王自居。他的府邸也是称为司令府,而非王宫。今晚,沈司令府格外热闹。 一位中将、两位少将、三名大校将在今晚授勋。这几乎是近十年军界最大的盛事。人形俊朗丧尸军官们,端着酒杯在宴席间穿行;女丧尸芊芊玉立于中间舞台上,身姿妙曼舞姿撩人。而丧尸们盯着女人雪白的胸脯和大腿,目光火热、兴致愉悦。 多年来,丧尸们已经习惯像人一样生存。不再茹毛饮血,不再奸/淫掳掠。除了在战场上,他们不再露出丧尸形态。然而某些天性,遗留在他们的血脉里。比起人类,他们会更“适度”的享受和释放**。 而当在西北战场一战成名的墨筠中将踏入宴会厅时,所有雄性的目光,为之呆滞了数秒。之后,所有目光开始变得炽烈,盯着她被黑色军装包裹勾勒得凹凸有致的身躯。 然而墨筠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目光注视,她以最标准的军姿,目不斜视拾阶而上,淡淡瞥一眼同样凝视着她的司令大人,然后大刺刺在他下首坐下。大约是对司令大人还是存了几分尊敬,当她目光对上司令时,嘴角浅浅勾起足以颠倒众生的笑。 这笑令席上所有人心神一凛。而司令大人却似乎不为所动,神色淡然的移开了目光。 宴席结束时,不少人还不肯离去。他们的目光还围绕着墨筠打转,光是想象军装下的娇躯,都令他们热血喷张。而墨筠的定力惊人,依然不紧不慢坐着饮酒,仿佛当那些火热的目光不存在。 “将军,司令请你到内间,秉烛夜谈。”司令的警卫走过来,神色恭敬。 军官们顿时神色一整——难道司令也看上了她吗?多年来孑然一身的司令大人? 这个事实,让人有些沮丧啊!如果是司令看上的女人,怎么样也争不过吧?哪个女人,能抵挡司令的魅力呢? 果然,墨筠大人也是愿意的!她很快站了起来,再次微笑,仿若莲花静静绽放,清美至极,艳丽之至。她戴上军帽,身姿婀娜步伐威武的随警卫消失在走道拐角。 内间是司令用于与心腹密谈的会议室,装饰简单,灯光明亮。当墨筠略有些得意的走进去时,司令大人正站在灯光下,沉默英挺,眸色迫人。 墨筠看到他百年不变的沧桑英俊,只觉得自己的心就要化成一面湖,随着他起伏荡漾。 “墨筠?”司令大人打量着这个闻名全军的美女,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坐。” “谢谢。”墨筠在沙发坐下,看着司令在对面坐下。 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曾经有人形容墨筠的笑倾国倾城,可她第一次看到司令的笑,却连呼吸都要停滞。 怎么可以有人,只是一个微笑,就令墨筠觉得不枉此生? “将军是什么时候成为丧尸的?”沈墨初的笑容很轻很危险。 墨筠镇定自若:“两年前。” 沈墨初盯着她:“想不到我麾下还有这样的人才深藏不露。” 墨筠:“您过奖了。” 沈墨初喝了口热茶,漫不经心:“是吗?只是你一个人类,为什么要潜入我境内,伪装成丧尸,还替我族卖命?” 空气似乎因丧尸王的质疑而凝固。墨筠抬起头,笑容明艳动人:“大人,你说什么,墨筠听不懂。” 在这一瞬间,丧尸王因那灿烂笑容,心跳漏了一拍。而他明白,这一刹那的恍惚,不是因为她的美。 那是因为什么?他一时想不透。 只是下一秒,强大的墨筠将军也难敌丧尸王的敏捷身手。黑影闪动,墨筠只觉得脖子上一紧,身子骤然腾空,脖子被他捏在掌中。 而丧尸王捏着那纤细柔滑得不像样的脖子,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冲动:“说吧,你的目的?” “大人,你误会……” “最后一次机会。”他的手慢慢收紧。 墨筠呼吸不顺,脸已经有些红。然而他的危险,并不让她慌乱,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慢慢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话音刚落的一瞬,墨筠心中如同放下一块巨石。 她高兴的想,原来我等着跟他说这句话,已经很久很久了。 丧尸王静静看着她。 “我喜欢你,丧尸王。”墨筠竟然叹了口气,璀璨容颜染上少女的悲伤,“从我懂事起,就喜欢你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丧尸王。 突如其来的表白,令原本微怒的丧尸王沉默片刻。他的大掌,足以捏碎任何强敌的脖子,但她的话,令他一时难辨真假。 不是没有女人不顾丧尸的体质追求他,但他从没考虑接受。包括前几天,硫基公主的表白,也只是令他礼貌拒绝。而这个女人,比如意公主还要美丽,却是他手下大将。 “不管你是何目的。”忽然松手,将她扔在沙发上,“明天离开丧尸境内,我不追究。” “我不走。”她脸色一沉,往沙发上一靠,“司令大人的军规,从来没有规定人类不可以从军,也从没说过,将军不可以爱上司令。我战功赫赫,即使你是司令,也不能无理驱逐我。” 沈墨初看着绝色少女固执的面容,难道一个人类女人潜入军中出生入死,真的只是因为喜欢?而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将“爱”这个字,这样轻易挂在嘴边? 不。他不相信。 其实,也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关心。 “我会派人盯着你。”他眸色锐利,“不管你什么目的,只要损伤我族利益,我格杀勿论。” 回应他的,却是向来冷面杀将的墨筠,堪比春光的笑容:“放心,我舍不得的。” 舍不得伤你族人,因为怕你伤心。 也不知道沈墨初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只是漠然的让她离开了。 从军两年多,与丧尸王唯一一次近距离交谈结果,颇让墨筠有些难过。她天生骄傲、我行我素。她不在乎任何人的青睐和爱慕。她一直以为,当自己立下战功,才貌双全的站在丧尸王面前,他会至少有一点心动。然而他的表现却那样冷漠,甚至不惜威胁她。 并且,在那次授勋后,他再没召见过她。他和她唯一的联系,只是他放在她身边的一个丧尸卧底。她很容易就知道那个卧底的身份,只是卧底不知道已经暴露而已。 于是她依然默默在前线为他打拼,而卧底呈给司令的密报,内容也变得精彩纷呈。 “四月十日,将军带兵剿灭两千克烯人逃兵,我方折损四百,将军前往军营安抚,效果佳。” “五月十二日,将军驻扎昆仑山练兵,无异样。” “五月十八日,将军亲手绘制司令画像,栩栩如生,怀抱入睡。” “六月三日,将军领命前往人类边境驻军,亲自手刃十名人类逃犯,首级交给人类边防官。人类方沉默。” “六月四日,将军向属下表达对司令的爱慕之情,饮酒,醉。” “六月八日,将军想回望都探望司令,被属下劝服。请示,可否一见?” “司令大人,六月十八日,将军再次向属下倾吐对司令的爱慕之情。属下亦感同身受,将军以少年之姿,浴血奋战,与我等丧尸为伍,只因一颗拳拳爱慕之心。司令大人,请不要辜负将军的心意。她和普通女子不同,她是个好女人,并且战力智谋过人,有她协助,司令想要称霸大陆,也不是难事。” 多封密报了无音讯后,丧尸王的回复终于抵达那卧底手中:“你的任务取消,专心为墨筠将军效忠吧。” 而墨筠毫无意外的看到这封密报时,只是叹了口气,转头对刚刚表露身份宣誓效忠的卧底道:“看来他是真不喜欢我。” 只有不喜欢,才会这样漠不关心吧。 而年轻俊朗的卧底看着将军有些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会喜欢的,将军。终有一天,司令大人会看到你的心意。”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一年。在全体丧尸眼中,统帅三万大军的墨筠中将,依然是那个美得要命,却冷漠得要命的女人。连另外两名丧尸将军的追求,都被她无情拒绝。有传闻她心系司令,却被无情拒绝。那是,谁不喜欢丧尸王? 可丧尸王的心,很多年前就死了。许多丧尸,都听说过那段不朽的传奇,听闻过丧尸王与那个半兽女人,坎坷而悲伤的传奇。 流言蜚语中,墨筠将军依然我行我素,行军狠厉,杀人如麻。克烯星人的叛变被彻底平定,死在她大军铁蹄下得叛军超过一万,连硫基塔奈国王都对她的才貌双全赞叹不已。然而她越来越高处不胜寒,似乎只是醉心于军事,其他任何都入不了她的眼。 战争结束,丧尸族迎来和平。墨筠第二次见到丧尸王,是所有高级军官被召回望都述职,并且轮番留守望都练兵。 多年征战,百废待兴。而恢复人性的丧尸族,也需要振兴教育、经济、科技、农业。约莫比邻星人的基因也在适应地球,丧尸的不死之身,开始以比人类缓慢许多的速度一点点衰老。而女丧尸也能受孕,只是受孕艰难。过去十年,四十万丧尸,不过五千新生儿。新生儿会在哭泣时灰肤绿眸,仅此而已。丧尸族,真正作为新的种族被定义,从此开始自己的繁荣。 而在军政会议上,向来沉默寡言、新晋的墨筠上将,却拒绝了担任望都军事大学校长的职务,反而表示愿意担任科技部长时,令无数人跌破眼镜,丧尸王则在她咄咄逼人的明亮目光中,沉默不语。 只是半年后,第一批全自动耕种机械投入生产;第一批全自动机械战士运往偏远哨所代替丧尸士兵履行指责;第一颗巡航卫星升上天空…… 丧尸军政界在集体短暂的沉默后,不约而同以书面或口头形式,向丧尸司令进言,内容几乎都是相同几个字: “大人,请迎娶墨筠上将!” 她岂止是战斗英雄,她简直就是天才,是个宝库。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这些,可这些,都是丧尸族最需要的啊! 而再过了半年,主动兼任农业部长的墨筠上将宣布,全国粮食产量终于告别紧迫状态,全面进入丰收时代时,全国的丧尸几乎都要沸腾了。 娶了她吧!丧尸王!她甚至……比您还要无所不能。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姑娘? 可丧尸王只是淡淡看着一则又一则关于墨筠的新闻,听着属下一次有一次激动的进言,平静的心湖,却从无半点涟漪。 终于,在望都丧尸爆发游行,力挺墨筠上将嫁入司令府时,沈墨初看着监视器中,群情激动地人山人海,叹了口气。 “把墨筠叫来。”他淡淡对警卫道,而从来不动如山效忠司令的硬朗警卫,竟然也露出喜色。 而十分钟后,丧尸王看着墨筠以最标准的军姿,风姿绝世的走入自己的视线,如果不是那过于出色的容貌,她那明亮的目光,几乎就要与丧尸王深埋心中的另一个女人,完全重叠。 “大人。”首先开口的却是墨筠,“您不必因为民意而委屈自己爱我。”她大刺刺在他面前坐下,“我没有煽动他们给你压力,我要的是一颗真心,不是感激。你即使不娶我,这些我都会做,因为我愿意。” 千金难买我愿意。我在乎的,才不是四十万丧尸的感激。 丧尸王当然知道不是她煽动民众。在她对丧尸族做出那些贡献后,她无需任何言语,已经征服了所有丧尸的心。而她我行我素耿直冷漠,又怎么会煽动他人?他淡淡点点头,表示听明白她的话,然后,他按下一旁的通讯设备。 当另一张同样惊世的容颜,出现在画面中时,沈墨初余光瞥见,从来不可一世的墨筠少将,略略有点坐不住。 画面上那人长眉冷凝,眸色璀璨胜钻石。只是岁月峥嵘,他那比月色还要清澈的容颜,多了几分厚重的硬朗。 而他淡淡看一眼丧尸王,再看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墨筠上将,竟然丝毫不感意外,淡定的沉默着。 丧尸王平静道:“你的女儿,自己领回去。她做的那些,我会用粮食、武器偿还价值。” “我不回去。”墨筠盯着丧尸王,“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沈墨初不理她,径直对那人道:“你们就这么放心把女儿扔在丧尸境?” “沈墨初!”墨筠摔了茶杯站起来,“我在跟你说话,这事跟他们没关系!” 通讯设备那一头的顾澈,终于为墨筠制造的噪音蹙眉,语气毫无父亲对女儿的关心,反而咄咄逼人充满鄙视。 他看着墨筠,有点不耐烦的道:“顾墨筠,四年了,你竟然没有一点进展?” 沈墨初意外的望着顾澈,他以为顾澈那样护短的性格,如果知道他和她的爱女在丧尸军中,应该大发雷霆的。他却说…… 果不其然,这一头的墨筠颇有些垂头丧气的点点头,与父亲相似的美丽容颜,难得的染上些许落寞。 “是的,父亲大人。”她看着沈墨初,一字一句的道,“我现在知道,有些事,不是我努力,就有用的。” 父亲大人,或许顾家人天生偏执、冥顽不灵。我已经离家多年,可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幸运,你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你。 你的女儿,大陆唯一的天之骄女,没你那么幸运。 就算我集合你和母亲的长处,美貌与战力足以傲视大陆;就算我从小过着几乎艰苦的生活不分昼夜的学习和成长,只为了成为与丧尸王相配的女人;就算我放弃人类身份饮下伪装的药物,成为满身杀戮的丧尸——原来也是没有用的。 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从我懂事起,第一次读到有关丧尸王的文字,第一眼看到他二十年前一身戎装站在顾府花园落寞一笑的照片,就喜欢上了他。 可是他的心,真的在二十年前就死去。无论我做什么,也暖热不了他的,丧失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文的美人们,新年快乐!! 本番外演员表: 顾墨筠——星光水晶墙 炮灰如意公主——may(经常威胁我老沈不准死那一只彪悍的丫头) 老沈番外上中下,下一更,1月4日。 爱你们啊 93 93、93.我本腹黑 ...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大家的意见我都看到了 再次捂脸,回头想想这个番外设定的确蛮雷的。 根据大家的意见,就让小小许的暗恋无疾而终吧。本章先放小小顾番外上 一个简单快乐的小故事 上一章我会改名叫小小许番外了 老沈的番外,我再重新想想,看怎么写。。。 果然我骨子里还是个狗血天雷的人啊,内流满面。。。。。 本章演员表: 顾卿——abc 白安安——小黑裤子 这年头都流行反窜啊 下一更1月7号   顾卿靠在时空飞梭前,闲闲的吸着香烟。   2012年的情况,比预计的要复杂,大气污染居然丝毫不输一百年后。他的飞梭降落时恰好遇到太阳风暴,不幸坠毁。   这下有点麻烦了,他得在这个时代生造出一台时空飞梭出来。好在身上还有能源晶体,动力不成问题。剩下的,只需要各种材料。   只是……   顾卿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森林夜色,这里的四维坐标表明是1月的北京郊区,正是北半球极寒之时,完全没显示出大都市的繁荣。   先找个地方过夜,弄点吃的。他踩熄香烟,举目四顾,东侧似乎有些动静。他掏出配枪,握在手中,以破损船体为掩体,静候。      “奇怪,明明看到一道亮光。”一个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顾卿蹙眉,想起母亲的话“丧尸病毒爆发前,世界还很和平,我长二十岁都没遇到过坏人!”于是他收起枪,好整以暇的等待。   一个纤细矮小的身影,从林中出现。打着手电,四处乱照。一看手法就很不专业,否则在更远的距离,就应该发现他。   直到走到离顾卿只有二十来米的位置,她的亮光才骤然一停。   因为她看到了顾卿,还有他身后圆形灰黑的残骸。      白安安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又揉了揉自己冻得干冷的脸。   尽管冬夜昏暗,却丝毫不影响她看清,自己眼前站着个如梦似幻的男人。   他穿着暗银色的连体衣,看起来很高级很科技的样子。右手边提着个透明银边头盔。黑色短发下,那张脸简直……啧啧,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英俊。   时间、地点、人物如此鲜明,白安安的心中,答案呼之欲出。手电的光芒笔直僵硬,她咽了咽口水,终于出声:“你,外星人?”      “……”顾卿望着女孩冻得通红的小脸,圆圆的双眼因为紧张和兴奋格外明亮,2012年的女孩,都这么爱幻想吗?他想起关于恶心的比邻星人的记载,想起硫基飞行兽的原始形态,觉得有些不爽——他哪一点看起来像外星人了?!   不过……坠极在这荒山野岭,总算遇到个人类,好极了。   他点点头:“对,我是异星人,来侵略地球了。宣誓做我的奴仆,我就留你一条命,否则……”   他瞬间欺身至她面前,冰凉的手已掐住她纤细的脖子:“杀了你。”   在她的一声惊慌尖叫中,顾卿注意到触手温热柔软,令他感觉不错。想不到这小姑娘看起来稚嫩,皮肤倒是一等一的好。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居然慢吞吞的问:“侵略地球?一个人啊?”   他低笑一声,有意思。   “那你要不要宣誓?”他低头看着她。女孩个头很小,最多不过一米六二,黑色短外套短裙长靴,围一条红红的大围巾,衬得圆圆的小脸,倒有几分亭亭玉立的可爱。      他的脸这样近,双眼如黑龙潭深邃,似乎总含着危险的笑意。白安安心中叹了口气,这么英俊绝伦好像还很有武功的男人,要么是脑子有病,要么真的是外星人。   另外,他腰间的配枪不止一把,那么显眼……她直觉那不是假的。   “我宣誓……”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班级郊区农家乐活动,她就出来溜个弯儿,就不得安生了。   “顾卿。”他含笑望着她。   “白安安,效忠于顾卿。”      遇到顾卿外星人前,白安安的生活已经很惨淡。   可是自从将他“捡”回家后,她的生活更加惨淡。   作为2012年7月的毕业生,她原本已经在去年底,过五关斩六将找好一份待遇极佳的工作。可临近春节,对方却抱歉的通知她,取消了offer。她通过师兄什么的,多方探听才知道,她的名额,被突然冒出的公司某关系户的子女顶替了。   没有比这更悲催的了!外企居然也有这种猫腻被她碰上!而之前其他几个offer,她已拒绝了对方,要么就是不在北京,这样一来,她竟然面临失业的危险。      之前找好工作要去单位实习,她恰好以极便宜价格,从师兄手上租了单位附近的房子,还是压一付六,现在工作丢了,手头也没什么钱了,她即将过一个惨淡的新年,都不好意思回老家。   却捡到了一个外星人?!并且被他掐着脖子宣誓效忠?还连夜带着他,神神秘秘坐夜班车回了北京市区?她可不可以报警啊?   “不要考虑通知警方或者军方。”彼时,顾卿靠在小客厅的沙发上,一身银色宇航服十分扎眼,“我不希望造成伤亡。”   伤……亡?   白安安听得头大。可是……      第三天,白安安被已经换上普通T恤牛仔裤的顾卿圈在怀里,欲哭无泪的看着他,一脸微笑的向片区民警道歉。   “对不起。”他爱怜的抚摸白安安的长发,“我的女人有点妄想症,老以为我是外星人。可怜的宝贝。”   民警看着满脸通红却不说话的白安安,似乎语言能力都有障碍。民警蹙眉:“有病就要吃药打针送去医院,不要乱打110,胡乱报警是犯法,知不知道?”   “嗯,你说得对。”顾卿肯定的下了结论,“所以以后她再发病,请警方无视。”   白安安全身僵硬——他的手摁在她的腰间,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外星人居然也会点哑穴么?   这个外星人真的好阴险!她明明凌晨偷偷电话报警,他那时候还在客厅睡觉。怎么她一打开卧室走出来,他就仿佛洞悉一切的摇头轻笑呢?   然而他坐等民警上门,却在门铃响的第一秒,轻而易举的制服她,并且令她在警察面前,彻底丧失信誉?今后都投案无门了呜呜呜!      “来,我们谈一谈。”民警走后,顾卿却没有发火,反而温言细语。   白安安颤巍巍的在他对面小矮凳坐下,他则坐在沙发上,高高在上。一看就知道敌强我弱,没什么搞头了。“你前天看到了,我的飞船失事了。”顾卿叹了口气,眸色有些悲凉,“我不是来侵略地球的。我是我族最后的王室血脉。我在做空间跳跃飞行,却被地球的引力破坏。”   “我要再造一台时空飞梭,才能去往目的地。”他目光真诚的望着她,“你能不能帮我?”      白安安迟疑。他说的是真是假?他的样子看起来这么真诚,而且,他的确……很有王子范儿啊!   “作为报答。”他微微一笑,“我可以告诉提前透露给你,六个月后,即将在地球爆发的灾难。你可以早做准备。”大概,能让你多活些时日。      六个月后?七月份?她刚毕业?   “什么灾难?”她半信半疑,虽说大家都说2012世界末日,但都是说说而已。但如果一个外星人都这么说……   他看着她有些紧张的神色,却疏朗一笑:“到时候再说。”   “可是外星王子殿下!”她才不信有什么灾难,而是悲催的道,“我这人又没钱,又不能打,现在还要失业,没啥用处。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奴仆?”   他盯着她红扑扑的脸,摇头:“不考虑。你越没有存在感越好,方便我做事。”      那天之后,没什么存在感的白安安,生活更加混乱。   逃课,那是必须的。外星人顾卿,要她随叫随到,好在大四下学期没什么课了,只可惜丰富多彩的班级活动也不能参加了……也好,大家去向都很好,只有她还没着落还被外星人吃定;   找工作?别想了!在她第一次偷偷换上正装打算出门去一个小公司面试,就被明明还在房间的顾卿拎着衣领抓回来。   “你现在没有失业。”他淡淡道,“我是你的老板。”   “你又不付我薪水!”她振振有词。   “啪——”几叠崭新的红色大钞扔在她面前,他抄手居高临下看着她,“够吗?”   “外星人怎么会有人民币?!”她眯着眼,假钞?可……摸起来好有分量。   “赚的。”他很鄙视的看着她,“从你们的股市。”   她想起几天前给他去银行开的证券账户,还被他拿走最后的两千元积蓄……于是,变成了这么多?   外星人原来是炒股高手?      而顾卿在她无法掩饰的仰慕目光中,居然觉得有些愉悦。   转念一想,他旋即心中失笑。十五岁就造成帝都期货交易所金融海啸的顾二公子,现在沦落到要炒股赚钱也就罢了,居然还因为一个百年前的古董女孩的仰慕,而沾沾自喜?   “所以今后,安心给我办事。”他提起她的衣领,看她像只小兔子一样,憋红脸在自己手中挣扎乱晃,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   嗯,一只每天濒临炸毛边沿的小兔子,真有意思。      不过他给的钱,的确能顶一个毕业生一年工资!最近过得惨兮兮的白安安同学,忍不住上网败了一堆新衣服,顺便也给混蛋外星人买了几件,身心舒畅,看着外星帅哥,也就顺眼了许多。   如果2012真的是世界末日,那么她帮一个外星人打打工,似乎也不错。      顾卿做事似乎极有计划性。半个月后,他在股市赚到足够多的钱后,就丢给白安安一张详单:“办妥。”   白安安拿起单子一看。   “1、仓库一间。”嗯,这个好办。   “2、硫化铜20kg,锑100kg;   3、变速涡轮3个,小型氮气加压器2个;   ……”      白安安有些麻木的将纸叠好:“你确定这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能搞到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上哪儿买啊?不过她现在真的相信,他是外星人了!普通人就算发疯,也不可能发疯得这么专业!   顾卿抬头看着她,不悦蹙眉。   身在战争年代,这等小事从来不用亲自动手的顾少爷,自然不理解白安安的难度究竟有多大。军人的作风令他淡淡道:“那是你要解决的问题。”然后,继续淡定的用她的笔记本上网!   如果不是还有点可怜他孤身一人流落地球,同时慑于他的武功,白安安真的想掀桌走人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有压力才有动力。十天后,普通女大学生望着以仓库乱七八糟的东东,单子上的东西,居然也让她找来了七七八八,颇有些成就感。只差最后几种稀有重金属,就全凑齐了。   她难免要把顾卿带到租到的仓库去看。长身玉立的顾卿,走进去后,只淡淡扫一眼,就清点完毕。   原本对于十天还没完成颇有些不满的顾卿,忽然意识到,这姑娘正巴巴等着自己夸奖。看她的样子,似乎吃了不少苦头。这几天在家里,经常听到她态度讨好的和不同人讲电话,什么老乡、师兄,还有什么总的。有时候她还会摔了电话骂娘。   好吧。      顾卿露出笑容:“干得不错。”   “嗯!”她抚摸着黑漆漆的涡轮机,虽然这玩意儿依然让她觉得很陌生,“能造一台时空机器出来,我也不枉此生了。”   顾卿闻言却笑了笑,下一秒就从她那里缴走了仓库钥匙,并且表明整个制造过程严禁她偷看和参与,否则今后他不管她死活。   白安安气鼓鼓的自己先回了家。   然后……打开电脑,观看视频。      她才没那么傻,仓库里早隐蔽装好了好几个摄像头。她还特地装在一些脏兮兮的地方,以顾卿衣服穿一天就要洗的洁癖性格,一定不会发现。   果然,她端着热咖啡,坐在笔记本前,成功看到顾卿搬了把椅子,坐在一堆零件间,埋头认真工作。   她瞪大眼,全神贯注偷学制造时空机!      仓库里光线很亮,而她专门托在中关村创业的老乡买的最好的摄像头,效果果然很好。清晰画面中,年轻男子端坐如山。   他穿着白安安败来的黑衬衣休闲长裤。就这样一身黑,偏衬他青松般挺拔的身材,于灯光下,无声勾勒动人的流光剪影。   他的长眉微蹙着,侧脸于灯光下,是那样安静而认真。深邃双眼透着与二十出头的年纪不符的沉静专注。原来,他比白安安见过的任何男孩,都要稳重。      孤独流浪的外星王子啊……   白安安觉得,这个王子,跟平日那个颐指气使、,腹黑阴笑的顾卿,不同,很不同。   他安静的样子,真的像个王子。   让人心疼的王子。      白安安忽然发现自己脸开始热了。   而等她不经意间瞟向电脑右下角,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十几分钟!   白安安!色令智昏你懂不懂!他这样来历不明,整日剥削你欺压你要你宣誓当奴仆,就算他长得帅能赚钱能造时光机有时候看起来还很王子范儿又怎么样!   “混蛋外星人!”她气鼓鼓的对着电脑骂到!   然后……   她眼睁睁看着顾卿忽然转头,看向自己的方向!   然后!   站起来,一步步走了过来!      不会的,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她捏了把冷汗,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看着他的俊脸一点点逼近镜头,几乎要霸占整个14寸的电脑。   然后,她看到细长而美丽的双眼,微微含了危险的笑意。挺拔的鼻梁,在他英俊的脸颊,投下剪影。      “白、安、安。”   她看见他的唇形,无声而缓慢的喊出这个名字。   “啪!”她一下子将笔记本扣上,猛的站起来。   “我去买剩下几样金属!”她忘了那一头的顾卿根本听不见她说话,慌乱的吼了一句,立刻手忙脚乱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完了完了!她在心中哀叹,被外星人发现自己偷窥他制造时空机!这一定是机密,他不会真的对付她吧?还是尽快把剩下东西买回来,平息一下他的怒气!      而镜头那一边的顾卿,听着手表中传来的某人慌乱穿鞋“腾腾腾”跑下楼梯的声音,摇头失笑。   她姓白没错,真是一只小白。        94 94、妖精飞翔 ...   已是深冬天气,白安安穿得像个小包子,站在“后宫”夜总会门口。身边站着另一个包子、好朋友叶子。   “安安,你确定你跟人约好的是这里?”叶子望着后宫门口,黑色风衣包裹的挺拔青年,和狐裘妆点的旗袍女子们,战战兢兢。   白安安望着后宫门口齐刷刷的俊男美女,倒吸一口凉气。深觉自己与这个城市的夜生活,距离好远好远。可是好不容易在网上找到的卖家定的这个地方,她不能退缩。   她问:“你带刀了吗?”      叶子勇敢的点头,举出包包里的瑞士军刀。   “嗯!”白安安也举起自己的刀,“没事的,如果有坏人,就切他小JJ!”      后宫无疑是北京最有分量的会所。装饰典雅柔和的包房内,没有白安安想象的乌烟瘴气,却有暗色的屏风,潺潺的水流,宁静而温柔。年轻的侍者看到两个小姑娘,只是低低一笑,脸庞于夜色中俊俏得很恍惚。   两人被带入包间等候。      二十分钟后。包间的门被人大刺刺的推开,雄壮的彪形大汉,身后跟着十数个西装男,走了进来。   “就是你们要买货?”大汉穿着唐服,高壮的身材难有斯文,小眼睛精光四射。   “是。”白安安站起来。   大汉笑了,手下们也都微笑。      大汉神色一敛,面相顿时凶狠:“那点货要十五万,小姑娘,你们有吗?”   叶子下意识抓紧白安安的胳膊,白安安握紧她的手,用力点头:“我有。先让我看货。”   “小姑娘,放心。我欧二在五里屯混了这么多年,信誉还是有的。先看到钱,再给货。”大汉——欧二皮笑肉不笑。   白安安觉得他的笑容让自己不太舒服。她不过是个大学生,那眼神她还真看不透真假,只是直觉不安。      欧二以为来人会是什么大角色的大汉,却是这样的良家小妞。他其实在五里屯混迹多年,不过是个小头目,干的就是倒买倒卖的生意,口碑么……欺软怕硬,不是那么太好。   五分钟后,白安安两人被按在沙发上,两人包包已被欧二拿在手中,摸出几张银行卡,对白安安道:“密码?”   叶子已经在发抖,白安安却低头看了看欧二丢在脚边的透明盒子,里面躺着几块鳞片银色晶体,在灯光下黯然失色。她镇定道:“不对,这些锑成色不好。还有我要的钚和钼呢?我们说好,给我最好的。”   欧二哈哈大笑:“十五万,只有这个成色。小妹妹。”   “不行,我要最好的。”否则怎么造时空机。   欧二点了根烟:“你不懂黑市规矩么?要最好的,加钱。”他看着唇红齿白的两个嫩妞,笑了笑,“或者,加点其他的。”      “那我们不买了。”白安安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不知死活。可是十五万也!就买两块废铁回去,她不被顾卿骂死?!   欧二摇头:“你们当我白痴?”他走到白安安面前,“我还没问你们,两个小姑娘,买这些危险的东西做什么?不是要犯法吧?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扮得人模人样的,今天叔叔就教你们什么叫做遵纪守法!”   如今是文明社会,强取豪夺欧二倒也不敢干。但他还是忍不住上前,在小姑娘脸上默了一把。那叫一个滑呀!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白安安和叶子却几乎吓傻了,电视中关于黑社会如何如何的描述,令她们联想到强X杀人弃尸种种。   “哇!”叶子一声尖叫,“你走开!”   “我留言给我妈我去了哪里,你的联系方式。”白安安颤声道,“你不要乱来。”   “你妈?”欧二哈哈大笑,“真是小姑娘。”      “先生,你找谁?你不能进去……啊!”刚刚那温柔侍者的惨叫戛然而止。   叶子的泪水涟涟中,白安安的怒目圆瞪中,欧二等人诧异回头视线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醒目的出现在包间门口。   “白安安。”来人轻笑道,“你玩得很开心嘛。”   白安安听到他的声音,简直痛哭流涕。他怎么找到这里了?可这么多人,他打得过么?      欧二等人包括叶子,在看清他的容貌后,都呆了呆。   好……英俊,比后宫的头牌小生还要英俊好多倍!   好……帅气,神马校草富二代公子统统靠边站!      然后下一秒,这天神般的人物,笑吟吟的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枪。   一把枪!   “放了他们,交出她要的东西。”顾卿笑得就像在开玩笑,“否则杀了你们。”      在当今社会,弄把枪可不像一百年后那么容易。即使老油条欧二,也只在家里藏了几把枪。今天更不会带出来。可他怎么能相信那小子手里枪是真的?他挥挥手,手下一拥而上,也毫不惧怕。   “砰。”一声轻响,墙体开花。绝对是安装了顶级消音器的顶级手枪。欧二数人石化——这是哪里来的亡命徒,居然在闹市顶级夜总会,这么随意的开枪?   而下一秒,敛了笑的顾卿,淡淡看一周。那目光杀气腾腾,简直让阅人无数的欧二心惊胆战想要去死。   狠角色,绝对是个狠角色。   绝对杀过人。   可能还不止一个。      手下还在不知死活的起哄:“老大,他就一个人一把枪,干掉他。”   欧二一个耳光闪过去:“放屁!叫人把最好的货拿出来。快!”   走出后宫,顾卿扛着一袋货,施施然走在最前头。白安安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叶子在一旁面红心跳。   “安安,他是谁?你男朋友?好帅哦!”   “不是男朋友,是我老板。”白安安有气无力。觉得自己今天过得好失败。偷窥被他发现,买个东西,还要靠他营救。好失败好失败。   叶子疑惑:“富二代?”随即点点头,“你知道姐不喜欢富二代的。但是他真的好帅好有型。”   “你没看到他有枪吗?”白安安疑惑道,虽然他是很帅,可是很黑的!   叶子挣扎了一下:“安全系数的确不高。但是真他妈帅!如果你不要,介绍给我,姐收了!”   “在里面,就没看到你这么彪悍。”虽然知道她是开玩笑,可白安安忽然有点低落。      一转眼,顾卿已经打好了车,白安安正要上去,顾卿却将她一拦。   “叶子小姐。”顾卿手臂搭在车门上,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令灰头土脸的伊兰特出租车,在两位女士眼中,瞬间平添宝马跑车的风韵。   “我要回学校,跟安安不顺路。”叶子简直都傻了,面红耳赤迷迷瞪瞪走过来。   “你先走。我们再打车。”顾卿微笑低头,“路上小心。”      王子的笑容,令叶子小姐见色忘义的坐进出租,恋恋不舍的离开。   白安安站在原地,跺跺脚,转身就走。   一只大手横插过来,轻而易举勒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回原地。_   “放开我!”她无用的努力挣扎。   “怎么?不打算向我认错?”顾卿觉得她今天穿的白色羽绒服,真像一只小包子。      “对不起啦!”她奋力推开他无所不在的胳膊,“我不该偷看你造时光机。可是我看了那么久,什么也没看懂嘛!”   “嗯。还有呢?”他把小包子转了个身,对着自己。      “还有?还有什么?”白安安愤愤的想,还有你对叶子笑得那么温柔,比对我温柔多了!她是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你就是一个腹黑!   “为什么来这种地方买矿石?”他抄手,审判的目光看着她,“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还要我放下手头工作来救你。”   “我勒个去!你以为矿石那么好买的?”白安安怒火中烧,双手握拳愤然屹立,“为了帮你,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黑市买东西了!大哥,我只是个大学生,你让我买国家管制的稀有放射性矿石,你当是菜市场买菜、淘宝买衣服啊?”   顾卿微微一怔:“国家管制?”   白安安没好气:“当然!还害我被揩油了,哼!”      顾卿沉默下来。   原来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轻易了吗?   在和平年代,搞一点原料,原来是很困难的吗?   这个小姑娘,普通的、有点小白的姑娘,竟然一声不吭,干了这么多?      他忽然抬手,将她柔软的长发揉得乱七八糟。   “你辛苦了。”他认真的望着她,“占你便宜那个混蛋,要不我去砍了他的手?”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白安安惊了惊,耸耸肩:“不用了。只摸了一下脸。”   顾卿顿时想起她皮肤的柔软细滑,脸上的皮肤,大概比脖子上还要舒服吧。   他定定的盯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忽然想起,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仓库那么远!还有,你坐地铁来的吗?你的枪怎么通过安检哇?帝都的治安很严的懂不懂?”   “多事。”他双手插入裤兜,转身闲闲的走在前头,“女人别管太多。”   “请注意。”她一个猛冲到他身旁,继续双手叉腰,抬头,趾高气昂,“就算我是女人,也是地球女人。你现在好歹在我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懂不懂……啊!”      白安安一声惨叫,全身的血都冲到头顶。   他、他、他居然有翅膀!   他扛着她飞起来了!      白安安头一次以直冲云霄的角度,靠近仰望过无数次的天空。地上似乎有人在惊呼闪光拍照;冬日的冷风凉凉刮过耳际;夜色就像一只温柔的手,贴近抚摸着空中飞翔的身躯。      又是一声尖叫!白安安在空中被转了个圈,紧接着落入某人温暖的怀抱。终于从扛着的粗鲁姿势,变成了横抱。   “你你你你!”白安安刚开口就吃了一大口风,抬头只见男子噙着笑的脸,英俊得不可思议。      “你有翅膀!”她终于勇敢的下了结论。   “嗯。”他低笑一声,“不然怎么算得上外星人。”      他越飞越高,薄薄的云层雾气,在两人身旁萦绕;庞大的北京城,化作点点灯光,铺满视野所及的前方。起初的紧张消失不见,怕什么,他是外星人,怎么会摔下去!白安安心安理得趴在他肩头,四处张望。   “可惜没带相机!”她轻叹一声,望着头顶似乎触手所及的灯光,又感叹,“我真的觉得,不虚此生!”,   他嗤笑一声:“这么容易满足?”   她抬头望着他。   圆月在他身后天空,满登登圆圆一轮银白可鉴;巨大的暗红的翅膀,从撕裂的外套伸出,看起来那么粗狂有力。而他的脸型似乎也有些变化,变得更尖,如果只看现在这张脸,一定难辨男女。而细长的眼睛更加细长,隐隐有蓝光浮动,如湖水点点璀璨。   这个人,从头到脚,散发着妖精的气息。      “你真的是外星人?”她忽然伸手,捏捏他的下巴,“喂,你是不是妖精?你告诉我,不会歧视你?”   他还没说话,她立刻又风中凌乱了:“不对,妖精怎么会造时空机?”   他点头:“还没笨到底。”   她摇头,然后信心百倍的下结论:“其实你是外星妖精吧?虫族啊,兽族什么的!”   他难得的面无表情盯着她:“你才是妖精。”目光嫌弃的扫视她被羽绒服包裹得团团的全身:“包子精。”      一进屋,白安安连鞋也不换就扑到沙发上,大字型舒舒服服趴着,头深深埋入沙发垫子里。   “顾卿,我觉得好爽哦。”她闷闷的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飞上天。”   顾卿在玄关脱了鞋,赤足踩在木地板上,走进来:“明天给我重新买个外套。”   “嗯,好。”她抬起半张脸,巴巴望着他,“以后我不要工钱了,你就经常带我飞好不好。”      顾卿走入房间,将那些稀有矿石收好,声音透着房门传来:“看心情。”   “什么嘛!”她在沙发上保持挺尸的姿势,就像在自言自语,“顾卿,你们外星人不懂的。”      “我们地球人,尤其是生活在帝都的地球人,生活多么无趣。   我以为我会很平庸的过一生。找一份得过且过的工作,找一个得过且过的男朋友,然后生孩子,然后老了。你不懂,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数都没有实现梦想的机会。   不,我们就没有什么梦想。外国媒体评论说,我们一毕业就开始中年人的生活。打工、存钱、供房子、供车子。   可是你出现了。一个外星人。你会造时空机,你还会飞。我能给你打工,其实觉得很幸运。因为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总有一段日子,过得与众不同,过得很有意义。我帮一个外星人,回到太空。多有成就感啊。等我老了,还可以告诉我的儿子孙子。噢,对了,你走之前,让我给你拍照照片,有翅膀的哈。”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顾卿有没有听见。   过了好一阵,才听到顾卿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去湖南。”他声音含了笑意,“去见我的外公外婆。”      白安安呆了呆,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急冲到他房门口,一把推开门。   眼前,年轻男人的背,在灯光下,像是一块精美的盾。宽阔的肩膀,窄窄的腰。肌肉匀称结实,纹理细致平滑。无声而充满力量,冲击着白安安的眼睛。   白安安瞬间脸红。而顾卿已察觉到她,慢条斯理从床上拿起一件完好的衬衣,套上。      呃……穿了白衬衣的他的背,更是挺拔得不行。挺拔中还透着股坚毅,有股军人范儿。   “你当过兵?”她突兀的问。   他已扣好扣子,转身,笔直看着她:“嗯。”   “……是不是有星际太空战什么的?就像美剧科幻片那样!”   他摇摇头。一百多年后,似乎人类的科技还没进步到那个程度。      她得到否定答案,更加糊涂了,转念一想,又问:“你刚才说外公外婆?”   他含笑点头。   她手指颤抖点着他:“你们外星人……在地球定居了?”   他看着她大惊失色的脸,终于失笑:“小包子,我其实不是外星人。”   她双眼精光一闪,顾卿一下子懂了那眼神,立刻补充:“也不是妖精!”      她半信半疑看着他,听到他神态倨傲的宣布:“我是人类,来自一百年后。我体内,有1/4外星兽族的血液。”   她呆呆望着他。   片刻后,她仿佛忽然被惊醒般,慢慢说道:“你说过,半年后,人类有大灾难,是真的?”   看着她紧张的神色,顾卿轻轻点头。      “会死很多人吗?”   “很多。”   “有办法避免灾难吗?”   “不行。而且历史不能改变。”   “哦……那,我,还有我爸爸妈妈,我的那些朋友,我们,都会死吗?”      顾卿默了片刻,忽然又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她期盼的看着他,然后听到他以从未有过的无比漠然声音答道:“是的,没人可以逃脱。”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龙套炮灰表: 叶子——叶子 欧二——deauer,是这么拼的吧~~~ 我已经回单位上班了。。。每天早上6点起,晚上归期不确定加班中。。。故评论完全没时间回复,但是我都看了,尤其是大结局那章,哈哈哈,好有爱。 第一天上班完全不能适应的某墨风中凌乱ing。。。。大家请无视。。。。 95、小白快跑   顾卿抄手坐在沙发上,一时有些一筹莫展。   对面,俊朗的中年男人和秀丽的妇人,目光温柔的望着他,神色却无比坚定。     他以为只要向他们播放母亲许暮朝的三维视频,并向他们展示关于丧尸病毒的纪录片,他们就一定会跟自己走。可没料到,在相信并接受了他的身份后,外公外婆的答案,却是否定。   “我们不走。孩子,我做了一辈子消防员。如果人类真的有大灾难,那也是我们注定的命运。”外公许景行说。   “孩子,你心疼爸妈、心疼外公外婆。”外婆夏未至慈爱的望着俊朗的年轻人道,“可是我们也有父母,其他亲人朋友。让我们丢下他们,自己去一百年后,我们舍不得的。”     面临未知的死亡,两位老人却在最初的诧异后,表现得异常镇定。顾卿钦佩之余,心里却暗自盘算。   他从宇航局搞来时空机,本来就是想把外公外婆带回自己的时代,给母亲一个惊喜。可现在两位老人坚决不同意,那他至少也要保护他们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他离开许家,慢慢走下楼。冰冷的路灯下,少女娉婷站立。   那是小包子安安,在寒风中等他。   看到她在灯光下的侧影,他微微一怔。也许是看惯了她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所以此刻,当她低眉垂首,安静婉约,目光甚至有些哀伤的望着寂静的小巷,他却觉得不适应了。     “包子。”他走过去,毫不意外的看到她飞快转头,双眼一亮。   或许南方冬天太冷,他刚靠近她,就感觉到一股寒气。再近了,发现她嘴唇都有些发白。不过这似乎丝毫不影响她的没心没肺。   “怎么样怎么样?”她热络的问,“你外公外婆肯跟你走吗?”   他沉默了一下:“说来话长。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接下来一个月,顾卿拒绝了白安安回老家陪伴父母的要求,留她在身旁,继续打杂。然而过了几天,当白安安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后,立刻表示全力配合。   一个月期满,两人站在湖南某乡下某无人荒山深处,面对两人的工作成果,都很满意。     顾卿的想法很简单。他一定要让外公外婆在这里活下去。所以在深山挖了防空洞,除了储存足够两年的粮食和淡水外,外围又开辟了一亩良田。   这里地势隐蔽险要,他估计丧尸病毒即使爆发,也不会往深山里找。但未防万一,他在外围设好了不少陷阱。其中最后一道陷阱,如果丧尸触动,立刻会有毒气弥漫山头,阻止任何丧尸靠近。而里面的防空洞,不会受影响。   剩下的,就是在丧尸病毒爆发前夕,把两位老人打晕,扔到这里。     到了现在,白安安的工作也接近尾声了。   只是从始至终,她也没提出让顾卿带她回一百年后,或者让她也来这里避难的请求。顾卿原以为她会提,可是她完全没有。只是在跟顾卿告别前,向他要来没用完的毒气原料,还问他要了一把枪。   白安安离开后,顾卿在这个时代剩下的几个月,变得清闲而平静。他去大学里看了自己的母亲,灾难爆发前的许暮朝,居然还在学校里摆地摊,倒卖二手书和电子产品。长发少女往地上一坐,优哉游哉。看到他,还露出调皮的微笑:“哎哎,小师弟,二手mp3便宜卖哦!”   他无意改变历史。况且,有关许暮朝的历史如果改变,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在偷偷探望了几次母亲后,他又游览了大陆许多地方。原来在丧尸病毒爆发前,这片土地,这样美丽。     离开无所不能的顾卿,白安安并不觉得沮丧。事实上,她的时间很紧迫,紧迫得除了夜深人静累趴下的时候,她根本没时间想起他。   向父母坦诚自己离奇的遭遇,毫无意外遭到父母的质疑,甚至怀疑她的精神状态。对于她返回老家不找工作的行为,更是很生气。   “丧尸病毒?”父亲气得哆嗦,“你是不是那些乱七八糟书看多了?给老子滚回北京去!”   “安安!你到底怎么了?爸妈供你考上名牌大学,你现在却这样!”母亲气得流泪。     白安安默默被父母送上北上的列车,再默默的在下一站下车,偷偷重返故乡。可这一次,她却要瞒着父母。   她打电话给最好的几个朋友,给叶子。可他们都不相信,他们说她疯了;或者有的哦哦答应,语气很敷衍。他们都很关心她,但是没人相信她。   最后,她只能一人背着一大包工具,小心翼翼走入家乡的深山。     她记得小时候跟爸爸进山打猎,陡峭山崖上,有很多山洞。经过几天的无法想象的荒野生活,终于让她找到山腰上一个大的山洞。她想好在是初春,蛇还没出洞,否则她两条腿都不够咬的。   她白天怕被人发现,只能夜里偷偷砍了树木,去修建自己的避难所。她身上还有顾卿给的几万块,她在山下乡镇,置办了一切生活用具,还有许多大米。因为怕被其他人发现,大米她只能自己一小袋一小袋扛上山,光是扛米,她就扛了两个星期,累得筋疲力尽。   她不会种田,而且现在的田地,不是想占有就占有的。但她买来了种子,和一些耕种用具。她想,只要父母到时候肯跟自己进山,他们会种地的。   她在防空洞周围,挖了小小一圈陷阱。跟着顾卿的一个月,她学了许多。离丧尸病毒爆发时间,不到2个月了。她先将陷阱掩盖,一旦临近,她就启用所有陷阱。他给她的毒气,她珍惜的收好。他的*****,她埋在山洞里。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如果自己求顾卿,他会不会带自己回一百多年后。   她没什么把握。顾卿这人看起来言笑晏晏,可当他冷漠起来,其实比谁都要无情。而他们的关系,仅限上下级互相利用而已。   况且她也有自己的父母、朋友。如果要她丢下他们独活,她做不到。      偶尔,她也会想起顾卿。想起第一天遇到他时,他站在坠毁的时空机前,站在手电的灯光中,身材挺拔,眸色冰冷。   他真像个王子啊。她想。   可惜,她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孩,她不是公主。   所以临近丧尸病毒爆发前一个月的某一天,当她在自己的防/空/洞中,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顾卿,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来。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她指着他,就好像他是罪/犯。   顾卿望着已换上春装,亭亭玉立的少女,心情有些愉悦。他指着简陋的防空洞,语气冷静道:“你就修这么个山寨版的防/空/洞?折腾了几个月,就弄出这么个玩意儿?”     白安安原本惊喜非常,在他居高临下的指责中,瞬间小宇宙爆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懂不懂!我勒个去,我是个学生,我学文科的!又没有你的外星血统!”   他很满意她炸毛的反应,望着她笑。又听她气鼓鼓的下了结论:“再说,这个再山寨,也是世上第二好的防/空/洞,哼。”   “给我倒杯水。”他大刺刺在凳子上坐下,“一路没喝水,渴死了。”   “你……飞来的?”她惊讶的把水送过去。   他白她一眼:“坐火车。”好吧,其实他只是想使唤她一下。     在他休息了长达五分钟后,白安安同学忽然顿悟了,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对,还有上次,你怎么在后宫夜总会找到我的?”   终于问了。   他言简意赅:“你的手机。”   她瞪大眼睛:“你用什么gprs给我卫星定位?”   他托着下巴看着她:“不。我给你手机里装了/窃/听/器。”   笑话,以顾少爷的性格,来到一个陌生的时代,即使是使唤一只小白,也会做好防备的。   她恍然大悟,随即怀疑的看着他:“那我不是……说什么话做什么,你都会听到?”上厕所、自言自语什么的?呜呜呜!   顾卿不屑的道:“我只是选择性的听。你以为我很闲。”      所以,才会听到你给很多人打电话,却总是失望的挂断;听到你被父母责骂,难过的大哭一场;听到你和集市小贩讨价还价,愉快的笑声;听到你叮铃哐啷手忙角落,一点点打造自己的避难所;听到你一个人坐在深夜的山洞里,背诵长恨歌卖炭翁,甚至还有圆周率,来驱赶孤独恐惧。   这些事,如果由其他人去做,吸引不了顾少爷的一丁点注意。可是如果是一只包子去做,一只没心没肺的包子,一只会在飞上天空后,告诉他,她原本没有梦想,可是她遇到了一只外星人,她的人生,总有些与众不同的,小包子。   顾少爷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善心大发了。     所以在她正咬牙切齿自己隐私被侵犯的时候,顾卿突兀的开口:“我带你回我的时代。”   这样,你就能继续活下去。   当然,这样只是因为我难得的慈悲,不是因为其他。     “……为什么?”她傻傻的问。   “你别多想。”他淡淡道,“我是看你也挺可怜的。到了我的时代,我会给你安排些事做,过个普通人的生活。”   他站起来:“走吧。时空机还在北京。”   她没动。   她抬头笑望着他:“谢谢你。我不走。”     他挑眉望着她。他完全没想过,小包子会拒绝他的援手。她干什么?她真的打算在防空洞里躲一辈子?她都快众叛亲离了,还要这么固执的坚持?   “王子很好……”她就像自言自语,“可我还有爸妈,还有朋友。我不能丢下他们。”   她抬头望着他,目光坚定:“真的谢谢你。我很荣幸认识你。但是我不会走。这是我的时代,这是我的生活。人都会死的,那至少让我死在自己的故乡,死在自己的时代。”      从白安安的防空洞离开后,顾卿在她的家乡、这个小县城转了一圈后,打定了主意。   他径直找到她的家,一脚踢开门,不请自入。   客厅里,中年男人与女人,有与她相似的轮廓。他们惊讶的望着顾卿。在他们发问前,他直接掏出枪,对准了她的父亲。     “我耐性不好。”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晶片,“看完这些,不管信不信,你们就给我进安安为你们建的防空洞去。”末了,他没来由补了一句:“不要再骂她,不要让她伤心。”   不要再让她伤心难过,孤独的坚持。   虽然是我,让她提前知道了悲剧性的一切,让她原本仅剩的青春,不再轻松愉快。     把终于抱头痛哭的白家夫妻留在家中,顾卿走下楼,忽然觉得,这么救,救不过来。   她还有好朋友叶子,叶子还有自己的父母,她的好友不止一个;刚刚听她父母说,还要让他们的兄弟姐们、爸妈进防空洞。白安安那么辛苦修建的小小防空洞,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人求生。   就算他们另行修建防空洞,动静太大,只怕会引起政府注意;而白安安储备的仅有资源,供不了那么多人生活,最后结果会怎样?柔软的白安安,一定会吃亏。   而且,憋在一个防空洞里,生活一辈子,恐怖再也不会快乐吧?   那个总是干劲十足的包子,会变得蔫蔫的。     然而世上没有不疼儿女的父母。   两天后,顾卿接到白安安父母的电话。   “顾先生。“白父声音透着哀求,”你也很关心我的女儿。如果可以,能不能请你,带她回你的和平时代?“我提议过,她拒绝了。“顾卿顿了顿,”她说要跟你们在一起。“   “这孩子……“电话那头,倔强的父亲声音顿了顿,带了几分哽咽。      “顾先生。“白父声音有与白安安相同的固执,”请把她打晕带走吧。只要她活着,我和她母亲,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只要她活着。“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默然。最后,顾卿平静的声音传来:“你们不用做任何事。只要尽你们的能力活下去。我会带她走。“     白安安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做梦前,她还坐在山洞门口,点着蜡烛看关于耕地的书籍;然后,她闭着眼,却看到长久的亮光,灿烂的银光,扑朔迷离;她看到星空在自己身后流逝;她看到自己身陷时空的黑洞。   然后她好像又重回家里的大床,陷入柔软的被褥。鼻端是清新的香气。     她睁开眼。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看到模糊的光线。厚重的窗帘掩映了一切,只有一个修长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慢慢转身。   “你可以放心。“他低声说,”我找到了一百年前的防空洞遗迹。你父母留下了遗言,他们活到了七十多岁。他们要你开心活下去。“   白安安一下子泪流满面。   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慢慢将她抱入怀中。他还是那样的语气,平静而略带笑意。   “哭什么。“他将她的长发揉得乱七八糟,”小包子,你还有我呢。“ 96、光彩夺目 我站在辉煌的帝国大厦顶层,头顶是轻若薄纱的流云,面前是灯光闪烁成银色的刺眼的海。 眼前的记者们,比鸭子还要吵闹,他们热烈的追问着猜疑着,想要从帝国最年轻的上将身上,挖掘更多军事信息和秘闻八卦。而我沉默看着他们陌生的脸,内心泛起的,除了平静的满足。却还有些许失落。 一切不必想,不必说。我明白那一抹失落是为了什么。 因为在我关维凌刻板而热血的人生,曾经遇到过一个女人。她像彩虹,光彩照人。 虽然她并不属于我。 有时我会高兴,因为我是最先遇到她那个。比他早,也比他早,比他们都早。我看到过他们不曾看到的她,那一袭婀娜的军装,那一脸嚣张的傲慢,是我最早的珍藏。 那一晚的夜色,鬼魅般暗藏杀机。手下高官子弟傲慢自大,惹毛了兽族。我早听闻第五大队的大名,领头的叫大武,听说阴险狡诈无比。打仗不怎么厉害,很会逃跑,也很会诓骗敲诈——活脱脱流氓市井。即使兽族已经衰败,我还是会对这样的匪兵不屑一顾。 可她出现了。乌黑长发、尖尖小脸,扛着一把重型冲锋枪。当炽亮的探照灯打过去,我看到她趾高气昂的脸,以为自己眼花;而当她张开双臂,让我检查她的身体,我的心没来由一动。 我想起一句古语—— 纤腰不盈一握。 军队里不是没有女兵,也不是没有女人。她们有的粗鲁,有的妖艳,有的冷酷,有的温柔。可没有一个像她一样,有最澄澈的笑,最刚毅的眼神和最落寞的身影。 是的。 当她扛着冲锋枪,趴在一只白虎上,似乎昏昏欲睡。而我双手被缚,我的身后,十五名人类士兵,被她麾下一群迅猛野兽围困。 我站在兽群中,看着她慢慢抬头的头,看着她比月色还要清澈的沉静双眼,忽然察觉到她身上无所不在的落寞。 从没人觉得她会落寞;哪怕她不幸被丧尸王羞辱;哪怕她沉默而悲伤的为元帅守卫着混乱的帝都。她的身上从来只有痞气、刚强和悲伤,却从没有落寞。我想,或许那只是我眼中的许暮朝。 也或许,从第一次遇见她开始,我的眼中,就盛满了落寞。唯有我知晓怦然心动的滋味,是那样清甜而难过。 与敏鸿不同,我和元帅大概属于一类人——不善言辞、不懂主动。敏鸿曾经笑言,如果我们同时喜欢一个女人,那他要抱歉了。因为在我们还只会默默注视时,他或许已经哄得那姑娘愿意为他生下儿子。确实,从小敏鸿就更受女孩欢迎。我曾经对他的伎俩不屑一顾,我认为爱情应当是两情相悦一切尽在不言中。可是在遇到许暮朝很久后,有时我的脑海,也会隐约闪过念头——如果我也像谢敏鸿那样会追女孩,那是不是,有可能,有一丁点的可能——她也会爱上我? 只是爱情和人生,从来没有假设。在听闻丧尸王为了她从机械王手中横刀夺爱的时候,我看着眼前她的照片——这个对于人类来说很神秘的半兽女人——我的心中,默默的有些不甘。 如果是我,如果是我,也一定不会让机械王玷污她哪怕一根手指; 如果是我,也会想要站在她的身前,想要拥她入怀。 我痛恨自己天生不擅言辞。虽然为了她,我第一次钻了元帅军令的空子,带领部队去营救她,虽然那时,种种表象看来,她背离了与人类的盟约,她罪该万死。可我却不惜深入兽族腹地,带着我的精英,站在山坡上,等着对她的营救。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的半兽体质价值万金,因为她或许有阿厉的消息。 可是我心里,我的私心,深深知道,不是因为利益。 我想要保护她,这个女人。我想要让她知道我的心意,我朦胧的,却微甜的心意。 我在爱情里,既不善言辞,更算不上聪明。所以在那时,我只是直觉想要离她更近,想要让她看到我,想要她平平安安,不受颠沛流离之苦。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就是爱情。 只是原来,关心她的,从来就不止我。甚至轮也不一定轮得到我。 人类、丧尸、兽族,机械人。四个种族,第一次在这样小的范围内同时出现——只为了这个女人。而我,不过是区区一方。之前数日,我在心中默默幻想的画面,独立死战营救了她,怀抱她的娇躯,触摸她的秀发,那英雄救美的场景,没有机会实现。 不管我看多少部关于爱情的老电影,也学不会讨巧。这样庸俗老套的桥段,已是我的极限。可即使这样,我也没有机会实现。 而当我亲手将她送到帝都,送到元帅身边。当她苏醒那日,我看着她一脸鄙夷愤怒,像一只炸毛的小狮子,为自己前些日子被当成小白鼠实验而愤愤不平。 可她握住了元帅的手。她的身躯,微微靠在元帅的胸膛,她的长发,那黑如泼墨的长发,缠绕在元帅的臂弯。 而从来冷酷无情的元帅,跟我同样不擅言辞的元帅,却第一次没有推开。 而我心中,焦躁没来由一丝一丝一点一点攀爬。最后汇集成沉默的河流,它不会言语,却淌满我的心。从那日起,无所不在。 也是从那日起,我才发现自可能喜欢这个女人了。 她一点不像我的梦中情人。她不是名门闺秀,她是半兽;她不够聪明温婉,却足够滑头无赖;她绝不是贤妻良母,却指挥十万兽人威胁人类,兵临城下生灵涂炭。 可就是她了。平静的她,耀眼的她。 酒会那晚,我和谢敏鸿站在庭院的入口等待。他露出狭促的笑:“千万别被那个半兽女人迷住!”我心中微惊,却平静的无视谢敏鸿。我很能控制自己,哪怕是好感和喜欢,都能沉稳控制。 这样想着,我抬头,看到了一脸清澈笑容,牛奶般温柔白皙,却拥有最纯洁光泽的她。 在这一刹那,我几乎忘记了呼吸,看着她略有些拘谨的环顾一周,然后目光停在我身上—— 她像一轮清新的明月,款款向我靠近。而我看着她嘴角慢慢漾起的笃定的笑,只觉得自己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之后的生活,变得格外简单。 我看着她误解元帅的身份;看着她为救元帅,浑身是血躺在元帅怀中;看着她每天低着头,委委屈屈被元帅当成仆人使唤;看着她康都归来,一脸苍白的走入元帅的房间,走出时,憔悴的容颜,却终于染上红晕…… 我是这样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尽管每件与她相关的事情发生时,我都有十分正常且合适的反应——我不揭穿元帅的身份;我为了元帅遇袭而火冒三丈;我对整日被留在元帅书房的她,视而不见;我远远站着,看着她与元帅的感情悄无声息的滋生…… 我以元帅心腹身份,在维护元帅前提之下,保护他们的爱情。只是当我看到她哭,看到她笑,却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我心中无声呐喊。仿佛有另一个关维凌,邪恶的关维凌,想要罔顾君臣大义,想要横刀夺爱,想要强取豪夺。 想要她,毫不退缩毫无顾忌。那个关维凌,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因为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让那个关维凌出现,所以他在我心里,滋生的更加沉默而疯狂。 然而即使有元帅的保护,却依然不能给她安稳。当元帅遇袭的警报声响起,当我看着元帅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要发疯!元帅怎么能受伤?!他怎么可以受伤!?他绝对不可以死! 我的双眼瞬间泪水滚滚,只觉得连指间都无法控制的颤抖着,胸膛心口就像被无形的刀凌迟着,窒息难受。我在这一刹那忽然明白,那个企图逾越的关维凌,为什么永远不可能出现。 因为我爱的女人,跟生命一样重要。 而元帅,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任何人想要伤害元帅,除非踏过关维凌的血肉尸骨!即使那个人是我爱的人,即使那个人,是元帅爱若生命的人。这是我关氏家族永不磨灭的意志,这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所以我掏出枪。我瞬间有高烧不退的晕眩感,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发丝凌乱的鬓角。 “叛徒吗?你是叛徒吗?”我用从没有过的尖利而嘶哑的声音,逼问着她。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狰狞,因为站在我对面的护士惊呆了。 可她仿佛毫不察觉,她的眼中,我、其他人似乎根本不存在。她只是呆呆望着元帅,仿佛已经望了一辈子。 我一下子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她怎么可能是叛徒?她……是这样的,看着他。 元帅,我会保护她,就像保护你。 元帅陷入沉睡,她回到帝都,我留在前线。懦夫才会抛弃责任——我已下定决心,等元帅醒来,我再在他面前结束我的生命谢罪。而她?或许消沉?或许愧疚?或许…… 可都不是。 敏鸿在电话里,无奈的摇头。 “许暮朝她……”他露出有些怪异的神色,“无法无天了……” 挂掉电话,我重新回到作战指挥部。身边年轻的参谋望着我的脸色,居然有点激动。 “多日没见您笑了。”他说,“还是谢大人有本事,一个电话居然能让大人您不再皱眉。” 我这才意识到,手竟然摸到自己唇边——是吗?我已严肃了多日? 我望着帝都的方向,暗暗在心中发誓。一定替元帅大人守住帝都。一定远远的守护……暮朝! 可我真是高兴得太早。 暮朝被明泓抓走了!就在我眼前!我听到她几乎是哭着对明泓吼道:“放了他们!求你放了他们!” 而我们就真的被放了,眼睁睁束手无措看她被明泓抱在怀里,看着机械人潮水般的消退。 我站在原地,双腿已经脱力,浑身已经麻木。身边的士兵推搡着紧张着,把我推向与她相反的方向;大武猛然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嘶吼着什么。而我眼中终于泛起泪水。 我几乎是爬着上了飞机,爬着到了元帅的房间。我跪在元帅的床前,我发现我这样难过,这样痛恨自己。 “对不起!大人……来不及了!如果她被改造成机械人……” 我只觉得满心都是她孤独的身影,我的脑海里,满满镌刻“许暮朝”这个名字,我恨不得可以插翅到她身边甚至为她去死—— 我爱的女人,我沉默而不为人知的深爱着的女人,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我愿意用一切交换—— 除了我的忠诚。 而英雄终究会苏醒,这个传奇的半兽女人,也终于会获得自己的幸福。只是当一切尘埃落定,我看着她昏迷着,被元帅抱着下了飞机,抱进自己的房间;我得知她完好无损,从此元帅再不可能让她冒一丁点风险。我为她高兴,为他们高兴。 曾经求死的心,却因为他们的幸福而淡去。不是因为我关维凌贪生怕死,元帅或者她一句话,我可以肝脑涂地。我只是还想守护着他们,不让他们受一丁点打扰,让他们永远幸福。 只是时光如梭,转眼她已是少妇,而元帅少年般的容颜,也终于有了几分厚重端凝。 而我可以站在这里,站在帝**界之巅,心情平静。只是望着满目喧嚣的闪光灯,听着记者们嘈杂的追问,我的脑海中,却突兀的闪过一段很宁静的台词。 那是一部老电影。我十五岁时看过的,一百多年的电影。那时代的人,有着平和的微笑和爱情。不像这个时代,连悲哀的暗恋,都有几分沉重。 那段台词是这样说的: “有些人会渐露平庸; 有些人会小有所成; 还有人会出类拔萃; 但你偶尔才能遇上一个光彩夺目的人。 当你真正遇到这一刻,才能明白其中的美好。” 我爱的人,她光彩照人。因为她的出现,我的人生,从此安静而孤独,沉默而完美。 97、帝都妖女 “上将,请问人类是否会加入对克烯星人的战争?” “上将,兽族会获得独立吗?” “上将,军队编制会大幅消减吗?” “关、维、凌、上、将——听说你一直暗恋元帅夫人,是真的吗?” 喧嚣的记者会,白亮的闪光灯。在一堆闹哄哄的记者中,这个声音突兀而强势的响起。明明很清甜的声音,却夹杂雷霆万钧的气势,硬是把其他人的声音都压下去,响彻整个发布会现场。 如此犀利而不可言喻的问题,令全场傻眼,整个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麦克风前,关维凌慢慢抬头,与其他人一样,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 哦…… 原来是她——侯萌。 敢逆元帅龙鳞,问这样不怕死的问题、还将忠诚上将拖下水,整个帝都,除了新闻界的“妖女”侯萌,不做第二人想。 此刻,妖女抄手站在最后一排座位当中。黑发雪肤,烈焰红唇,一身肃穆的黑西装蓝衬衣,偏偏穿出妖艳逼人的气势。她手持微型话筒,对准主席台关维凌的方向,细长黑眸是星光点点,熠熠生辉。 记者们哗然一片。有人在喊“侯萌好样的!”侯萌嘴角微微勾起,势在必得看着远处的关维凌。 身后的警卫,微微动了动。站在灯光下的关维凌,面容却依然沉静。 “不。”只有经历过生于死的洗礼的男人,才会有这样低沉如水的声音,“元帅夫人是帝国的英雄,她与元帅天造地设,没人可以亵渎。” 众人一片静默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而妖媚侯萌,静静站在人群后,却只是淡淡笑着。 结束了发布会,关维凌乘专车返回天际岭。身为顾澈最得力的心腹,他与谢敏泓的府邸,与顾府相邻而建,默默守护。 侯萌的唐突,却令已贵为上将的关维凌,想起很多。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许暮朝,黑夜风尘难掩少女清丽之姿。他从一开始就是配角,就只能旁观。旁观她的微笑,她的长发,她的鲜血,她的爱情。 侯萌那个毒舌女人说得不对。从未开始,从未比肩,只是默默凝视,或许连暗恋,都轮不到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昔日嚣张而勇猛的少女,如今已是温柔少妇,膝下一女一子。天伦美满,美满到即使他关维凌孤独一生,也觉得圆满。 其他人,又如何理解他平静的心意? 三十五岁的关维凌,帝国最年轻的上将,望着天际岭明亮的星光,从不后悔,亦不心动。 同一个夜晚,相邻的谢敏泓第一副总理府,女人指间夹着细长香烟,靠在阳台围栏上,静静凝视着隔壁关府的围墙。 谢敏泓看着眼前比星光还要醒目的女人,哑然失笑:“小师妹,玩谁不要玩到维凌身上。” “怎么?你心疼?”侯萌吐了口烟圈,浅浅一笑艳光水灵,“外界都说你俩有基情,莫非是真的?” 谢敏泓沉沉一笑:“你要不要试试我?” 侯萌将一口烟吐到他俊朗的脸颊:“不试,我只要关维凌。妖女么……当然只吃唐僧肉了。” 关维凌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发现自己花园多了个不速之客。 昨天的妖女,今天穿着简单的T恤休闲长裤,长发随便一扎,正站在自家餐桌前,端着碗粥冲他微笑。 妖女就是妖女。即使穿得这么居家,也是妖气冲天,百媚横生。 “上将,吃早饭了。”她娉娉婷婷在餐桌坐下,腰肢细柔、笑容明媚。 “她怎么在这里?”关维凌瞪着身旁警卫。 警卫也很无语:“大人,是谢敏泓大人带她来的。她说……” “我是谢敏泓的线人。”侯萌在白色金属餐桌前翘着二郎腿,“他要出差,这是他给你的信。” 关维凌接过薄薄一张纸,匆匆看完,抬头:“你的报导得罪了黑道,政府自然会保护你,没必要来我家里。” 侯萌含着汤匙,笑容浅浅:“上将,你没看背面,有元帅大人的签章。你是奉元帅令保护我。” 从来冷清的、军事化的家里,忽然多了个女人,而且是个麻烦的女人,关维凌不太高兴,也不习惯。他总觉得侯萌来自己家里目的没那么简单,但以他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却推论不出,这个女人的目的。 只是那女人似乎天生自来熟,比谁都擅长交际。才住进来两天,竟然就邀请元帅夫人携子女来关府聊天。 当晚,关维凌刚踏入家中,就听到花园里熟悉的欢笑声。 而当他看到一脸严肃的小美女顾墨筠,和抱着姐姐大腿微笑的顾卿,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干爹!”顾卿最先看到他,甩开姐姐,冲了过来,“干妈好漂亮好漂亮!你怎么搞到手的?” 关维凌默了半瞬,将小小顾卿抱起,牵着顾墨筠,走入花园。 “干爹。”顾墨筠淡淡的声音传来,“那个女人真是你未来老婆?你性格老实,谈恋爱请慎重。” 关维凌看着五岁时就将自己名字“顾筠”强势改成“顾墨筠”的小丫头,肯定的摇头:“不,她只是寄住在这里。” 他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纤丽身影。她正抬头看着自己,清澈双眸是温柔而狭促的笑:“维凌,我刚和侯萌结拜了,以后她就是我小妹,谁不顺她意,就是不给我面子。” 关维凌:“……” 许暮朝身旁,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微眯着眼,望着他笑:“上将,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怕我吃了你?” 关维凌被她一句话堵得说不出来。侯萌却望着他拖大抱小的模样,叹了口气,对许暮朝道:“堂堂上将,成了你家的奶妈。” 许暮朝也很淡定的说:“那是他的性格决定,你难道没看出来?” 侯萌望着关维凌,目光温柔得让关维凌心生警惕。 “看出来了。”她站起来,柔软的妩媚的,却极具侵略性的逼近沉默的他,“上将,你需要救赎。” 关维凌一向难以拒绝许暮朝的请求。即使在他心中,她和顾澈夫妻,早被他视为比生命还要宝贵的,去默默守护。 所以这晚,才会有他一身戎装,被侯萌挽着手,接受记者震惊而热烈的闪光灯。 “制造与我的绯闻,带来不了什么好处。”他淡淡对臂弯中的女子道。 一袭黑裙的她,黑发瓷肤如冰雪佳人,艳惊全场却慵懒傲慢。她在舞池中抬头,冲他甜甜一笑:“至少可以保证我的安全啊。” 也对。哪个黑道,敢动上将身边的女人?关维凌点点头,同时目光条件反射环顾四周,看是否有隐藏的危机。 却在不经意回眸时,看到怀中宝石般璀璨艳丽的女人,从来轻慢的双眼中,掠过温柔的怜惜。 关维凌却只是沉默,遵照她的意愿,跳了一支又一支舞。 “喂,上将!”她大概喝了不少酒,在这样的场合,她认识的人,比他还多。 他握紧她细细的胳膊,她定定看着他,吐气如兰:“你这个人,心怎么这么好?” 不得不承认,即使不喜欢她的突如其来。她却自有惊人之美。她的美与许暮朝不同,她的美,是慑骨之艳。 而她这样软在男人怀中的娇羞风姿,大概是帝都许多显贵的追求。而她一个平民,硬是在浑浊的帝都,保持完璧之身,却以才华和犀利风格,誉满帝都。这一点,连他,都不得不钦佩。 关维凌做了很久远的一个梦。 梦里,他跪在昏迷的顾澈床前,低声哭泣。他手上拿着照片,许暮朝被明泓抱在怀里,明泓亲昵的吻着她的脸颊。 真是个绝望的梦。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一幕。 或许是酒精,令他想起了从前。 他睁开眼,看着趴在自己臂弯中的侯萌。白色被褥覆盖着两人下半身。她的背就像块完美的白玉,静静在他怀里。 而察觉到他的动静,她却只是嘟哝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上将,你可别要我对你负责啊,我还年轻,没你那么老……” 他哑然。另一只手指缠绕她的发,轻轻一拽:“我很老?” “十岁啊,都可以当我叔叔了。”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藏住胸前春光,“上将叔叔,昨晚是否满意?” 关维凌无语,下了床,背着她,穿好军装。 她是个妖女,真是个妖女。他想,定力如他,竟然也会陷在她的温柔乡里。上将军衔,这些年来投怀送抱的名媛何止数人?可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娇羞,同样的期盼眼神,由她做来,却是倾国倾城的风情,却是任何男人甚至连他也无法拒绝。 昨天晚上,微醉的她,坐在上将专车里,靠在他的肩头,明艳的容颜有少女的委屈,细细的声音丝毫不觉做作却只有温柔。 “上将大人,抱抱我,好不好?” 而关维凌看着那盛满星光的双眼,忽然觉得心情就像浩瀚的夜空,看起来那么平静,却有黑色的力量,恍惚暗涌。 98、所谓佳人   那一夜之后,关维凌不是没想过负责。毕竟他不讨厌她,而且还是她的……   可还没等他提出来,侯萌已经猛挥手,似乎视他为洪水猛兽。   “上将大人!”不知为何,这几个字从她口里吐出,总有几分软糯动人。   “不会真的这么老土吧?”她对他吐出口烟圈,“一个晚上就要结婚?NONONO,不要再提!”   “可是……”他记得她雪白大腿内侧,染上的点点鲜血。那带给他的震撼,不亚于……   不亚于她与他那一晚的疯狂愉悦。     “打住!”她已换好西装,长发飘扬容颜醒目,“再啰嗦,我就搬走了!”   她摇曳生姿的走出关府,门口,高头大马的摄像师,为她打开车门。   而关维凌站在客厅中,望着她的身影,忽然失笑。   什么时候,“她搬走”成了她威胁自己的借口?   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关维凌已对警卫下达命令:“派辆车,两个人,跟着保护。”   他想,大概是因为,那高头大马的男摄像师,看起来,并不能保护侯萌。     之后数日,相安无事。侯萌依然在关府住得优哉游哉,除了与顾夫人做朋友,也有许多晚上,只有她和关维凌,坐在庭院中。   关府的警卫们,受了她的贿赂,会选择合适的时间消失。然而孤男寡女时,即使关维凌上将某些时候,也会望着她赤着的雪足,会在她的言笑晏晏中,沉默低头。   她却不急。   那一晚的浑身解数,那一晚的情迷上将,她不急着再次上演。   她对谢敏鸿说,她已经得到他的身体。下一步,是他的心。     为什么偏偏喜欢个关维凌?谢敏鸿问她,以你的条件人脉,哪位高官子弟,不会拜倒在你裙下?   她却柔柔一笑:“我说了,我要吃唐僧肉。何况这个唐僧,很爷们儿。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   谢敏鸿哈哈大笑,表示她是多年来第一个爬上关维凌床上的女人。她很满意。     之后数日,侯萌的事业更加顺风顺水。   她的报道,揭露帝都地下黑帮的经济链条,成功帮助政府剿灭一众首领;同时,她发表新书《上将岁月》,深入观察帝都最年轻上将关维凌的日常生活,获得帝都众多女性的欢迎,令她跻身畅销书作家。   而关维凌的日子,却不太那么舒服。     道理很简单。他想要,他想做。   他一向自诩定力惊人,十数年不动如山。可这个妖女来势汹汹,却在一夜之后,连在家里都清纯如水。他是个男人,还是个老男人。压抑多年的欲望一旦放开,就有点蠢蠢欲动。他不止一次想起她恍惚的笑容,想起她在自己怀里满头细汗,想起她趴在自己胸口,全身雪白柔软温热。   他觉得很燥热。     可关维凌绝不会勉强人,更不会主动去提。那女人已坚决表示不要他负责,她在的帝都的名气越来越大,光鲜亮丽。相比之下,和平年代的木讷上将,除了安全,并不能带给她,其他任何东西。      相比之下,侯萌却显得有预谋许多淡定许多。   不要他负责,是因为她了解男人。他们爱女人的身体,却不会爱的长久。所以她先给他甜头,再戛然而止,让身体的诱惑,最大化;   孤男寡女,她不再像一开始,主动营造任何暧昧。她与他谈天说地。她是搞新闻的,天南地北无所不能,加之她言辞犀利狠辣,很多时候,关维凌都安静下来,听得极为认真投入;她每天下班后,赶回关府,跟着厨子做家常菜。   而在某几个晚上,当她站起回房时,关维凌也会默默站起,定定看着她:“我送你。”   她却拒绝了。   她看得懂他的眼神。但是,火候不够。      高/潮在两个月后来临。   跟随她的两名士兵,被人打晕。参加金手枪新闻界颁奖典礼的她,消失在赴宴的路上。而在此充当舞伴的关维凌上将,站在宴会厅的门口,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从开头,等到结尾。   原来是绑架,原来是勒索。黑道的人,精于此道,并且不惧任何权威。她坏了他们饭碗,他们就要她的男友——尊贵上将关维凌,一亿元赔偿,同时释放被逮捕的黑道头目。   “维凌,政府不与恐怖分子谈判。”谢敏泓离总理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担忧相劝。   关维凌点头:“不谈判。”   当天,他坐在关府花园,静静出神。   他想起她站在聚光灯下,咄咄逼人;想起她全身如蔓枝莲,软软将他缠绕;想起她在黑夜中璀璨的双眼。   他觉得必须救她。   不管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自己身旁。      几年的和平之后,军方给帝都人民的印象,已经不太深刻。   他们记得无所不能的元帅,记得彪悍的半兽夫人。只是和平年代,前途、享乐、金钱,比什么战争更加重要。`   所以连警察厅长都要给三分薄面的黑道们,并没有意识到,向来沉默的遥远的关维凌上将,如果狠起来,原来可以这么狠。   不知何时藏于侯萌身上的跟踪器,早已暴露他们的行踪。周围五公里人群被悄无声息疏散,街道被封锁。曾经执行著名的雱沙围攻的关上将,严肃认真的将此次营救当成战役去面对。   一个导弹之后,囚禁侯萌的酒店大楼,被炸了个对穿。   数名特种兵,鬼魅般潜行至地下室,瞬间制服无名歹徒。   黑道头目拿着手/枪,颤巍巍对准侯萌的太阳穴。     “砰——”一记枪响后,黑道头目抓住断掉的手,痛苦的满地挣扎。而众人背后,关上将插好配枪,面沉如水的走了上来。   轰动帝都的危机,如此轻易的解决,甚至没花关上将一顿饭的时间。     “维凌……”女人泪水涟涟,是初春最美的一朵鲜花。   关维凌走上前,默默将她抱在怀里。不管怎样,当他看到她在歹徒手中瑟瑟发抖,他会觉得不高兴。   他轻叹一口气。   他原本要击毙那歹徒,但略一沉思后,改为重伤。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她的声音软得像花瓣。   “我救你,与我心里有没有你……”他看着她,声音平静,神色难辨,“没有关系。”     侯萌微微一愣,将脸埋在他肩头:“看不出来你也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关维凌看她一眼,沉默。   他抱着她,走出被囚禁的大厦。他走到加长轿车前,在她略有些享受和撒娇的闭上双眼时,双手将她一丢——她不算重也不算轻的摔在皮质座椅上,美眸瞪得极大,诧异的看着他:“维凌……”   他却径直坐到前排司机位置。      轿车内分外安静。她撅着嘴沉默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上前试探。   她把尖尖的下巴搁在他的座椅靠背上,声音软绵绵:“大人……”   他却猛然一个急刹车!令她直直撞向前面的玻璃!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那双漆黑沧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危险的怒火,在眸中慢慢燃烧。   “侯萌。“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我不追究你是什么原因接近我。“   “啊“她极委屈极不解的瞪大眼。   “但是这样的恶性事件,我很不喜欢。“他慢慢道。     她缩回后排,静静绞着葱玉般的手指。   “我知道你根本不是处/女。”他重新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声音如潺潺流水,却比流水还无情。   “我也知道绑匪是有人提前安排。而你……是南部黑道的独女,以一己之力揭露毁掉北部黑帮的‘正义’女英雄。”     他没有再说下去。   侯萌暗暗的想,他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知道这么多,却还来救她。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明明一根筋的男人。   而且她对他的感情,似乎也有了变化。   她好像……更爱他了。     “大人……“她抬手撩开额前流海,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由于她的语气微微有些变化,令关维凌忍不住抬头看着后视镜中的她。   而她展开纤细修长的双臂,随意搭上宽阔的座椅靠背。线条柔美纤弱的腰背,往后慵懒一靠。简单几个动作,却偏偏令关维凌觉得这方寸之地,徒然天空海阔。   她的妖女气质早已荡然无存,只余黑道女老大的纵横不羁。她盯着他,目光如电眸色迫人:“呵……我不信你心里就一点没有我。“   关维凌只觉得心中猛的一突,竟然无法反驳。   她闲闲的笑了,声音低柔而危险:“既然你要挑明……那就明白告诉你——你是我的——而我要的,从来都跑不掉。“ 99、新婚燕尔 “我将于五月二十五日,迎娶许暮朝少将。” 简约的用词,清冷的声音,平静响彻总理府会议厅。年轻男人戴着洁白手套,轻扣棕色实木扶手。 然而这句话无疑晴天霹雳,震惊帝国一干重臣。 在短暂的沉默后,文化教育部长夏敏慎,第一个看向年轻的元帅。 “大人,请三思。” 群臣互相看了看,齐声道:“大人,请三思!“ 结束了总理府月度例会,元帅车驾驶向天际岭。前座的谢敏泓终于忍不住转头:“大人,其实您大可交给我处理,或者花点时日总能解决。” “不必。”顾澈声音很轻:“她将是我的妻子,任何人不可诋毁。” 谢敏泓心中叹了口气——顾澈对政治没兴趣,但只要有需要,圆滑腹黑也能驾轻就熟。今天却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一句:“你们可以不参加婚宴。” 只教忠心耿耿的众臣,悲愤憋屈难言。 其实早在顾澈对许暮朝情动之初,谢敏泓就预料到人类方必定强烈反对。许暮朝尽管战功赫赫,可当年十五万兽兵威胁帝都、屠杀游行平民的名声并不好。更加之与丧尸王和机械王绯闻纠缠,在民众心中,如何与神一般一尘不染的元帅相提并论?谢敏泓若不是作为顾澈挚友,只怕也要强烈反对。 谢敏泓默默跟着顾澈下了车。客厅的门一打开,就看到许暮朝穿着松垮垮的灰色长毛衣,窝在沙发上,炯炯有神的在看连续剧。全无兽族战神风范,也无往日清丽可人。活脱脱一宅女蓬头垢面。她看到两人进来,只是抬了抬眸,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 谢敏泓自然是要跟着顾澈往楼上走。可没料元帅把外套一托,却径直走向沙发上懒洋洋的女人。许暮朝视线被他高大身躯所挡,条件反射的皱眉,探头想要绕过他看电视。他却双臂一伸,竟然像举小孩一样,将她腾空举起。 堂堂战神,竟然像三岁儿童,拳打脚踢奋力挣扎。顾澈却不管不顾,盯着她明显还沉醉在节目中的兴奋明亮的双眸,蹙眉:“看多久了” \ “……四五个小时?我以前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天天打打杀杀,现在才知道,这个时代的连续剧,太好看了!”许暮朝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不许一直在室内。”顾澈依言放下她,“出去多晒太阳。” “好好好……”许暮朝抬手将他拦腰掀开,“快去忙你的军国大事!” “……”被她嫌弃的顾澈默默看了她两秒钟,目光低沉的看向一直自我隐形的谢敏泓,“敏泓,明天让人拆了电视。” “……是。” 往楼上走了好几步,许暮朝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谢敏泓!想死你就拆!” 谢敏泓心中无语——这一对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幼稚啊?他一点也不想缴入他们小学生一样的打情骂俏里! 当晚,谢敏泓留在顾府用餐。饭后,他站在痴园中想事情,却是许暮朝找到了他。 “他去洗澡了。”许暮朝望着他,眸色清明。 谢敏泓心中了然——群臣的反对,必然也会传到许暮朝耳中。当下他便把当时情形一五一十告诉了她。看着她紧蹙的眉头,谢敏泓趁机提出自己想法:“其实谁不知道你们俩?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要明媒正娶昭告天下又是另一回事。反正元帅这人绝对专一,即使没有婚礼,也绝不会背叛。何必大张旗鼓,招来各方反对?”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可许暮朝不做声。 谢敏泓只得言明:“也许你会觉得委屈。可是为了元帅的执政顺利,我希望你能做出牺牲,名分什么的,只是虚名。” 许暮朝看他一眼,居然淡淡笑了:“敏泓,你以为坚决要名分的那个人,是我?” 谢敏泓难得的呆滞片刻,问了句废话:“你一点也不在乎,无名无分跟着元帅?” 许暮朝失笑,很认真的答道:“可以换一个说法——我不在乎他无名无分的跟着我。” 谢敏泓默了半瞬,朗声大笑起来。也是,她是兽族总统领,他早听说,所有兽人都唤顾澈为“姑爷”。只怕数十万兽人心中,是总统领“娶”了个人类男人吧? “所以……”谢敏泓叹了口气,“从头到尾,是元帅一个人,坚持要‘名分’?” 毫无意外的看到许暮朝含笑点头,谢敏泓回想之前某人想要拆电视的幼稚举动,再次叹气。 婚礼如期筹备。 群臣无奈的安静下来——反正联姻的是兽族,贵族权臣们谁也没占着便宜。反倒是平民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大多是反对婚礼的。 兽族也沉不住气了。许暮朝在他们心中是接近于神的存在,肥水流了外人田也就罢了,可外人的族人居然还不屑!帝都某新锐报纸,甚至还刊登了兽族第一才子大武的简短评论文章。他表示,虽然兽族喜欢顾澈,但是兽族也是有骨气和尊严的!你们再搞什么反对游行声明的,那我们兽族也要反对了!反对统领嫁给元帅!统领决不能受一丁点窝囊气! 而沉默许久的顾氏家族,也终于暗中向顾澈表态。 “如果你迎娶许暮朝,家族将不再支持你。” “我不必征求家族的同意。“顾澈看着使者顾泠,淡淡道。 “大人!难道你要背叛家族?你是否知道代价或许是元帅之位?“ 顾澈目光平静的看着顾泠,一旁的谢敏泓笑了笑,替他答道道:“如今的大陆,可不是顾氏的大陆。“ 顾泠怎么不清楚?顾澈一人威望超过历代统帅,又有兽族鼎力支持,丧尸族又是友好邻邦。现在的大陆,不是顾氏的大陆。 是顾澈夫妻的大陆。 “大人,我知道了。“她无奈的道,”可是大人……您自从跟许暮朝出双入对后,也变得嚣张了许多啊!“跟许暮朝似的,她在心中腹诽。 “顾泠,如果有一天,你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也会像我一样,无所顾忌。“顾澈淡淡道,”我们都有顾氏的血。“ 短短几句话,却令顾泠神色怔然。 婚礼如期举行,出乎意料的热闹。 众臣似乎完全忘了一个月前的冒死进谏反对,反而各自捧了丰厚礼物,来贺元帅大婚;顾泠与顾晰,仿佛家族从没提过反对意见,带着家族长老亲笔签名的贺礼,言笑晏晏步入婚礼现场。 甚至帝都今天都是静悄悄,许暮朝的兽族近卫团,个个沉肃洗练威武过人走过帝都街头,引得帝都百姓沉默赞叹。 站在天际岭郁绿的原始森林中,许暮朝一袭白色婚纱,站在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下。顾澈身着湖蓝军装,踩着乌黑军靴,军姿笔挺走到许暮朝身旁。 一对新人对视片刻,许暮朝双眼笑意盈盈,顾澈神色肃然,低头,吻住。 “爱妻……“ “老公!“ 平民与贵族的文化差异瞬间体现。许暮朝压根没听清顾澈含糊着的那句很官方的称呼,然而顾澈立刻改口,低沉如水的清润声音,很肯定的轻唤:“老婆!“ 从结婚第一天起,许暮朝就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和顾澈,没有半点默契。 顾澈最爱军事,从骨子里深爱;没有仗打的时候,就默默的摆个沙盘,自己跟自己打;而她当年打仗不过是为了活命,和平年代更是半点军事都不想插手。所以新婚之夜,当她见到顾澈送给她的礼物——一个全息战斗沙盘后,很努力才挤出一点笑容。 而她根本没想到要准备礼物这件事,顾澈虽说自己毫不在意。但当晚他自己决定从她的身体寻找礼物的行为,证明他还是有点在意的。 而那个全息沙盘,她只是耐着性子玩了一两次,就再提不起半点兴趣,就此雪藏。 嫁人之后,许暮朝许多遗忘许久的小爱好,慢慢从本性中复苏。她疯狂的收集各种电子产品,迅速跻身帝都资深玩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顾澈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某一日,侍官有意无意提到许暮朝新开了一支电话线,并且每天有不少于二十个电话找她。顾澈才察觉异样。 怀着疑惑的心情,顾澈拨通了那个号码,爱妻熟悉的嗓音传来:“您好,欢迎致电许顾二手电子商品店,有什么需要?” 顾澈挂了电话,叫来侍官。 “所以……夫人在家里开了一家二手商店?” “恐怕是的,大人。” 顾澈沉默不语。家庭生活极度和谐的侍官趁机道:“是否是您陪伴夫人的时间太短,夫人无聊了?” 顾澈低头细数了自己每天在家中的时间,扣除在床上的时间后果然所剩无几。 默然点头。 过了几天,顾澈特意早早回到府中,果然见到爱妻蹲在地下室里,拿着根细细的螺丝刀,全身贯注的摆弄。 顾澈状似无意的走过去,盯着地面的器材。 “X95P全息相机?”他淡淡道,“你喜欢这个?” 许暮朝缓缓抬头:“阿澈,你……不是电子无能吗?”居然认识最新潮品? 顾澈岔开话题:“是不是我陪你的时间太少?”所以你只能玩这些打发时间? 许暮朝脸色顿时有点古怪,憋了半天,只得道:“没有……”其实她觉得挺好的,她的日程也排得很满,白天要顾着店里生意,晚上还要跟兽族的帝都办事处代表吃喝玩乐什么的。 顾澈立刻读懂她的神色,反守为攻。 他默默道:“我昨天算了一下,除去在床上的时间,我们每天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1小时。” “怎么办?”他把妻子从地上抓起来,走到沙发边坐下,放在自己大腿上。 “但是……”许暮朝大力想要推开他的唇和手,却发现徒劳。 “但是!”她怒道,“上床的时间每天起码超过两小时吗!” “都要加。”元帅大人盖棺定论,剥夺她反驳的权力。 翌日清晨,顾澈怀抱娇妻,默默问道:“老婆,你说过,觉得我们没有默契?” “嗯。”某人还未清醒,毫无半点防备心理,“结婚半年了,我没发现咱两一点共同爱好。而且每天你都很忙,我也挺忙。我跟大武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你在一起多。” “……” 临上班时,顾澈状似无意的提到:“有没有兴趣开分店?” “啊?” “这是聘书。”他把文件袋扔到她面前,“我决定提高军队的信息化、改善士兵的文化福利。三个月内,希望你为指挥部全体参谋配备好指定的产品。” 许暮朝明白过来,趴在床上冲他嘿嘿笑:“大人,你这是以权谋私。” 顾澈淡淡一笑:“这钱不是你赚,就是顾泠赚。” “那还是我赚吧。” “嗯。你的办公室我已经安排好。” “……阿澈,二十四小时都看到我,你不累吗?” “不累。不够。” 100、爱情控制   婚后六个月,许暮朝怀孕的消息终于被证实。   侍官眯着眼笑道:“恭喜大人,这么快就有了子嗣。”   顾澈看他一眼,摸着妻子依然平坦的小腹,冷着脸不做声。许暮朝明白,他这是郁闷呢——与他付出的时间相比,现在才怀上,简直是龟速。   只是从来比男人还牛X的许暮朝,也开始有了脆弱时期。一天到晚吐得像胃病患者,一到傍晚时分就睁不开眼一直昏睡到早上十点。顾澈把医官留下,脸色难看:“这种情况还要维持多久?”   医官摇头。     顾澈在几天后发现,妻子的妊娠反应,带给自己的不光是心疼。   已经连续几日,他都没跟她说上一句话——他出门时,她还未起床;他到家时,她已经熟睡。血气方刚但绝对心疼老婆的顾澈,唯一的福利,是大手捏住爱妻的一对小白兔,过过手瘾——当然,她依然是不会醒的。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从来睡得酣畅的许暮朝,忽然感觉胸口酥麻难当。多年的高手生涯令她一个翻身直袭对方胸口——   她睁开眼,手被人捉住。他眸色深深望着她。那是一种极复杂的神色——就像有暗黑的火焰,在那美丽的眼中燃烧——   她视线缓缓下滑,他穿着睡衣,但没有睡裤;他的手……咳咳……握住了那个地方,那里显然处于极度渴求的状态。   即使夫妻生活已被顾澈孜孜默默探求无下限,头一次看到老公打飞机的许暮朝,还是脸红了。   然而被妻子发现这一幕的顾澈,竟然没有丝毫羞赧慌乱。抬起略湿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强势往下。   “既然醒了——换你来。”   说完,冰凉的唇已有点凶狠的咬住她的。得空的双手则在胸前腰间辗转反复。只让怀中娇妻气喘吁吁头晕脑胀。   “其实三个月了……”她含着他的耳朵,低喃,“医生说可以了。”   刚在她手里泄了一次的他,闻言后立马烂泥变钢枪,双眸璀璨如星,三两下将她脱个干净,开始亲吻她的全身。待到他觉得前戏足够长足够湿润,正打算提枪进入时,耳际却传来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一低头,她已沉睡如婴儿。   原本跪在她腿间的顾澈,哑然失笑,抬头望望窗外昏暗的夜色,仿佛回到当年一室黑暗,元帅的欲望,只有靠手一个排解手段。   只是这一次,怀里终于有了她。连带着无比熟悉的枯燥大手,也变得亲切和新鲜起来。      翌日醒来是周日,顾澈难得的能抱着妻子一起醒来。她全然不记得自己昨夜什么时候睡的,事实上他怀疑整个过程她都迷迷糊糊。因为她贼笑着冲他道:“老公,我昨晚做了春梦……”   他不搭腔。   她满眼春色盯着天花板,目光柔和下来:“老公,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往日他从不考虑这个无意义的问题。可这一瞬间,他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简短而慎重的考虑后,做了选择:“如果像你这样可爱,还是要女儿。”     很难得听到老公甜言蜜语的许暮朝,彻底被这句发自肺腑的话语秒杀了。她忍不住抱着他,亲了又亲。而当他的粗大一点点摩擦着她的入口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被剥了个精光了?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禁欲一个半月的顾澈,终于把昨晚未做完的事,小心翼翼心满意足的做完了。      终于在某一天,许暮朝开始阵痛了。   大陆战力第一的体魄起了重要作用,据说别的女人痛得死去活来的过程,许暮朝在医生的监护下,被顾澈抱在怀里打游戏。稍微痛得厉害了,她顶多皱皱眉,是以令顾澈也以为,这样的痛已到了极点。   直到真正分娩那刻,许暮朝再牛X,也是要将一个七斤重的胎儿,从狭窄的身体里生出来。只疼得她一直闷哼着、闷哼着。   顾澈全程稳如泰山坐在一侧,只是紧握她双手的大掌,早已薄汗一片。     “恭喜大人、夫人。”女医官小心翼翼捧着啼哭的孩子,“是位公主。”   许暮朝几乎是长吁一口气,筋疲力尽大汗淋漓。而顾澈目不转睛盯着爱妻,仿佛这样她的疼痛就能减轻一些。   直到孩子被医官送到许暮朝身旁,让她哺乳。看到小小一张脸趴在老婆的胸口,而老婆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惊奇中带着爱怜。顾澈这才正眼瞧了瞧那个小东西。   初生的婴儿,难得的眉清目秀、眸光机灵。他暂时离开妻子,递给医官一个眼神,到了旁边房间。     “有翅膀吗?”   “没有。”   “血液中有化合物吗?”   “没有——大人,是个很正常的人类婴儿。”     回到产房,护士微笑着递来噤声的手势。低头一看,一大一小相拥着睡着了。大大的床上,即使两个加起来,也显得如此娇小无依。顾澈站在床边,盯着看了不知道多久。   旁人早退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小东西呜咽一声,顾澈才恍然惊觉。看到小东西自动自觉找到母亲的胸口,闭着眼近乎凶狠的吸吮,他不禁失笑。     难得的忍不住,合衣在床边躺下,将这一大一小护在怀里。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到了今日,两人关系才是真正血浓于水、密不可分。      4、占有   由于两情相悦,所以在许暮朝面前,顾澈从未暴露强取豪夺的占有态度。   但不代表那不存在。偶尔,顾澈盯着妻子的睡颜,也会有飘忽的假设——如果当年她选的不是我……   答案一直清晰不变——无论如何,不会放她走。     即使在成婚之后,在许暮朝看不见的角落,这种占有情绪也不曾消散,反而愈加强烈。   每周最后一天,都有侍官给他送上,她的衣食住行报告,她说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次开心或者不开心;而顾澈从来不动声色,直到很多年后偶尔的机会,许暮朝才发现这个例行报告的存在。   当晚,她又好气又好笑的把一份报告扔到他面前。   “监视我?”   沉默。   “为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是你老婆,又不是敌人?”   沉默。     其实他想的是,如果只是一场战役,灭掉对手,隐患根除。可是对你,直到我们一起老死那一天,我才确定自己百分百的胜利。     偶尔,许暮朝无聊时,会拿出那颗明泓之心,怔怔出神。   她想的是王子与战神的爱情,唏嘘的是在大陆生灵涂炭的明泓,其实傻里傻气。   而顾澈吃醋,从来不动声色。从背后看着她把玩矿石几秒钟后,神色如常的去上班。     过了几天,某个工作日的下午,顾澈却留在家里,光明正大开始脱她的衣服。   “今天可以休息?“他衣衫完好,她却光着身子在他怀里喘着气。   他用吻封堵住她的疑问,瞬间忘了疑问。     十四点整,意乱情迷的许暮朝被他抱着,径直走入书房。由于在书房也有过几次,所以许暮朝并未察觉异样。直到他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打开作战指挥系统、多方会议系统时,她才察觉不妙。   “你干什么?“她被他抱着坐下。   “开会。“   “那我先走了。“   他没出声,她没走成。因为他进去了。     许暮朝瞪大眼看着他——不是从来公私分明么?工作的时候还曾经不耐烦的让她走开过。怎么今天?   “单向通讯。“他咬着她的耳朵,”他们看不到,听不到。“笑话,这样脸色潮红眼神迷离的许暮朝,他怎么会给任何人看见。   可是许暮朝望着眼前数个屏幕上,数位高官严肃高傲的神色,立刻浑身不自在。   几乎条件反射想起某年某月某日,另一个人也对自己做过这样的事。只是仅口手并用,并未深入。   所以……顾澈这是……学习?还是吃醋?     可这感觉无疑是刺激的。单纯的想要覆盖其他男人留在妻子身上一切印记的顾澈,探索出一种新的夫妻恩爱方式。     当财政部长开始做月度财务简报,他双手托住了她的圆臀;当部长询问他的意见,他单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探入她体内,声音却沉静威严:“同意。“   而当总理大人开始点评各部工作要点,他把她放桌子上一压,埋头开始亲吻她的私密……而许暮朝一转头,就可以看到各官员紧绷的脸,仿佛众人正在围观……   “你疯了你疯了!“从来拘谨的许暮朝热血上涌,只觉得元帅大人瞬间yd无下限。   可不得不承认……刺激之下,感觉从未有过的强烈……      然而自由讨论时间更加要命,这意味着顾澈要频繁发表意见。许暮朝从来不知道老公一心两用的功夫这么好,可以一边亲遍她全身,一边逐个对部长闻言鼓励;还可以一边深浅高低进出,一边回答提问。   终于到了最后,各人总结发言,顾澈是最后一个。已经软趴趴的许暮朝迷迷糊糊的想,结束了结束了,他至少得连续说上几分钟,总不能对她做什么了。然而脸色潮红的顾澈忽然松开她,任凭她滑落在他腿间地板上,然后将她的头一摁……   “呜呜呜……“她含糊表示抗议。   “今天讨论的几个问题……“他开始义正言辞的做总结。   她不敢做声了,怕被他们听到。转念一想,开始报复性的舔舐某人的顶端。在阴暗的书桌下,在她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听到衣冠禽兽的某人,成功的于总结发言途中,发出一声抽气声。   “大人!怎么了?“!   “大人!有事吗?“   高官们焦急关切的声音此起彼伏。     “没事,我的发言到这里。你们继续。“说完这句,顾澈抬手便摁下通讯键,关掉一切声音,一把将许暮朝提起来。   “幼稚。“许暮朝盯着他。   “继续。“他淡淡的,抱着她,往沙发上一压。     许久之后,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样公私不分,不像你。“她伸手戳戳终于软掉的某物。   “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双周例会。“他淡淡道,”我基本不太干涉他们的意见。“   “双周例会你不是从不参加么?“她诧异。   “嗯。“他神色如常,”以后我们都参加。“   “……我们?“许暮朝很无语,”大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如果明泓做了1分,你已经做了10分了。”   他却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明泓给了我启示。“   “呃?“     男人的尊严令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只是想,一个机械人,都如此精于此道乐于探索。而他却一直靠本能自学成才。原来情事如战事,他是否应该如同年少时学习军事史一样,多一些阅读和学习呢?   三天后,他就学到了一种新姿势。   因为这姿势过于……所以之前他靠聪颖本质,也实在想不到这一层。只是许暮朝多年来始终有些羞涩,他要怎么才能让她自然而然爱上那个姿势?   月上中天,他将她压在身下,灼灼盯着她。而她意乱情迷,羞怯而期待的看着他。     “亲我。“向来主动的他,头一次要求先享受福利。   许暮朝不疑有他,兴致勃勃爬到他腿间,伏低身子。而他仰面躺着看着她,暗暗计算了一下力道和方向,抓住了她纤滑的胳膊。   在她伏低的那一瞬,元帅大人徒然发力,一提一推一放——动作迅猛一气呵成,然后抬头,舌与手同时发动,掰开含住……     被瞬间掉了个的许暮朝有片刻的呆滞:“你干嘛?“   “你继续。“半命令的口气,他开始重重的舔舐芳露。   许暮朝埋头含住他的,默默忍受着双重刺激。过了几秒种,终于憋不住,吐出他的,笑出了声。 101、寻常夫妻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只是寻常夫妻。虽然这样少了权力、财富,可我们可以更好的相守在一起。可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因为我知道,如果他不是元帅,那么顾澈不再是顾澈。   婚后两年,又是新年来临。百无聊赖的许暮朝,给自己定下新一年的目标——     像个普通女人那样,爱这个不普通的男人。     身为骨子里有点传统的女人,她给自己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洗手作羹汤。虽然自小家境普通,许暮朝却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顶多做过青椒炒鸡蛋,于是这天,她放了厨子一天假,自己关在厨房研究很久很久。   晚上顾澈回到家,意外的收获爱妻故作淡定却难掩兴奋的热情。他目光淡淡扫过餐桌上堪称简陋的四菜一汤,外套都没顾得脱就坐了下来。     她立刻装了碗饭送过来,他点点头,接过就吃。     望着老公一直很沉着的神色,她憋不住问道:“老公,味道怎么样?”     “好吃。谢谢。”他看着她,目光温柔。     当晚,顾澈史无前例的拉了肚子,而且一拉就是一晚上。     许暮朝的厨艺并未烂到有毒,味道绝对是可以吃下去的。只是顾澈自小由帝国第一名厨照料,肠胃早已刁钻金贵非凡。而来自南方的许暮朝,昨天兴致勃勃加了很多辣椒八角大料这些毫不营养的调味品,于是……   她满脸挫败,顾澈一脸菜色。直到天明时分,他才脸色苍白的去上班。临走时,将她吻了又吻:“今天还要吃你做的饭菜。”     顾澈走后,许暮朝为难了很久。好吧,就算顾澈能忍,她吃惯了顾府的饭菜,也觉得自己做的是垃圾,实在不想再吃第二次。     一干厨师、仆从们,跟她一起杵在厨房里,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最后,是闻讯而来的侍官大人,淡淡一笑凑到她耳边:     “夫人,古代日本有一道名菜,叫做女体盛……”     她满脸尴尬。     “让厨子负责配菜,侍女布菜,夫人负责主菜就好。”     “侍官!”她颤巍巍指着他,“想不到你这么邪恶。”     侍官笑得云淡风轻:“那夫人要不要做这道菜?”     由于许暮朝脸皮薄,此事只有侍官和一名侍女知晓。到了顾澈下班,头回没有热饭菜,也没看到爱妻笑靥。侍官一脸疑惑:“大人,夫人说把饭菜端进房间了。”     而当顾澈走进房间,看清一切,足足呆了有五分钟。     “夫人的厨艺……”他开始漫长的用餐过程,“天下无双。”     突破下限躺了很久的许暮朝,早已面红耳赤窘迫难当,吼道:“这是侍官的主意!”     他盯着她,眸中升起薄薄的笑意。而她瞬间福至心灵。     “不是侍官……”她怎么早没想到?侍官从来都是他的狗腿好不好?不然怎么会大胆做这么色的建议?     “我看的书很杂。”他望着面前手下玉体横陈,“想不到今天有机会实践。”     许暮朝悲愤难言——哪里是什么元帅大人和侍官大人,根本就是一对坏心眼的哥们儿,想着法子诓骗无知少妇啊!     虽然许暮朝很有骨气,也耐不住顾澈抱着吻着说:“老婆,明天继续吧。”     这样吃了有四五天,顾澈才善罢甘休。倒是女儿顾筠从顾氏长老家学习回来,晚饭时间却没见到父母,十分诧异。正要闯进卧室,却被侍官眼明手快的拦住。     “小姐不可。”     年方五岁的大小姐,奶声奶气:“……他们在嘿咻?”     侍官默了默:“算是,你知道嘿咻?”     “恩。嘿咻就是生小弟弟。可是肿么有饭饭的香味?”     “咳咳,小姐,我带你去餐厅用餐。”     直到几年后,博览群书的女儿灵光一闪,才明白幼时爸妈总在饭点消失在房内的秘密。--       极有可能诞生于某此女体宴的儿子,相貌上更多继承母亲的灵秀,性格却既不像父亲,更不像母亲。他在二十二岁时,将老婆领回家;而女儿则远在战场,多年不归,继承了父亲的冷硬心肝。   顾澈已将大部分军务交给儿子掌管。可显然后者并不满足于军权,对于政治、经济的兴趣,令他逐渐将父亲分散的权力回收。     可这已不是顾澈夫妻需要考虑的问题,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已进入半退休状态,更多时间花在陪伴彼此。     等到儿媳妇满脸通红的宣布怀孕,顾卿得意洋洋意气风发,许暮朝拽着一脸平静的顾澈,兴奋之余,忽然有些落寞。     老了,真的老了。她望着丈夫日趋熟男的容颜,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许许才不老!”儿媳妇在某次聊天道,“要说老,我的出生年月,还比你大一岁呢!”     但这个微囧的事实,却依然不能消除许暮朝的失落。儿媳妇看在眼里,某一天趁许暮朝不在,战战兢兢向看起来还十分年轻的公公建议:“那个……爸,你跟许许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们那个时代,都流行金婚银婚纪念的,别看许许没说,她挺在意的……”   顾澈看一眼没心没肺的儿媳妇,冷着脸,走了。     转眼过了一个月,又逢两人结婚纪念日。每年这时候,两人都是一起吃饭,然后漫漫长夜,偶尔顾澈也会送些小礼物,可本就富可敌国,再珍贵的玩意儿,也不过博得一笑。     可今年吃完饭,顾澈却将许暮朝带到顾府偏僻的花园。     “老公……”她惊讶娇羞的望着他——要野战?好吧虽然很刺激……     “不要乱想。”他却猜透她的心思,目光滑过她全身,“不过你想的主意不错,回来时可以试试。”     许暮朝不解:“回来”     他打开一侧仓库大门。里面赫然停着一架蓝色战斗机。     她又脸红了:“飞机上啊……”     他这回没忍住笑,点头:“既然老婆这么建议……”     蓝色战机悬浮于大陆高空,星光仿佛碎玉洒满天幕。曾经寄托他们热血、战斗和梦想的大陆,看起来也可以如此渺小。     “你什么时候学会驾驶飞机?”她被他用衣服包在怀里,问道。     心满意足的顾澈开始一件件给她穿衣服:“有几个月了。想送你份礼物,于是准备。”     所以结婚二十五周年礼物,就是高空嘿咻?     穿好里衣后,却没穿外套。他从机舱中拿出两件连体宇航服,两个头盔。     “老婆。”他坐上主驾驶位,“我们的宇宙旅行开始了。”     许暮朝惊讶的坐到他身旁:“……宇宙?”     “这是跟塔奈人交换来的宇航技术。军事研究院已研制成功,投入批量生产。”透过面罩,他的容颜平静,眸中却是锐利的光芒,“已经建立了两个空间站。老婆,这是我留给孩子们的。他们将来的战场,或许在太空。”   “战场战场,你只知道打仗。”许暮朝惊讶的环顾四周,又看向他:“那我们去哪里?”     顾澈的手在驾驶仪的面板上输入一组数据,手掌覆盖住面板上一个醒目的位置偏僻的红色按钮。     “你想去哪里?”他的手忽然摁下,清冷的语气,仿佛在揭开人类从未遐想过的未知世界,“跳跃!”      银色光芒包裹了战机,许暮朝视线里一片璀璨的海洋。再定睛一看,光芒瞬间消失了。     眼前景色斗转星移。熟悉的朦胧的银河消失了,在碎星遍布的天幕里,三个红褐色漩涡星云,静美而神秘的出现在视野里。     他们已不在地球大气层内,他们也不在银河系,他们在太空里。     “真美……”许暮朝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老公,刚刚的跳跃……”     “是超光速跳跃。”顾澈却很难得的有点沮丧,“出了点偏差。本来是要去另一个更美的星系。”看到妻子兴奋的容颜,他继续道,“不过这里也不错。”     蓝色战机静静悬浮着,以宇宙为背景,仿佛千万年的时光中、光年计算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两人,静静相守,相伴终老。     “嘀嘀嘀——”警报声突兀的传来,顾澈脸色一变,看向雷达——显示不明力量场出现?     “怎么回事?”许暮朝惊讶,顾澈十指飞快输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这里……”     他的话没说完。     黑洞,一个幽深纯净的黑洞,凭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看起来很远,看起来又很近。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的星云仿佛受到大力的扭曲,一点点被收缩、挤压。它们正在变成狭长的星带,沉默而无奈的朝黑洞方向移动,仿佛神灵堕落赶赴地狱的盛宴。   而战机显然受到了影响,他们开始颠簸,剧烈的颠簸。周围的星光开始缓慢后退,可顾澈知道,以光年为计算单位,这速度一点也不慢。     他们正在被吸向同一个方向,那个能吞噬万物的黑洞。   “跳跃!”已设置好坐标数据的顾澈,发出坚定的命令!然而银光在战机周围闪烁着,却没有再次将他们带到另一个空间!   银光离他们而去!超光速跳跃的能量,先于他们被黑洞吞噬!     危机之中,许暮朝瞬间福至心灵。她一把脱下头盔,扯开宇航服,掏出胸口偎贴着的那块能量矿石。   “明泓之心!”她吼道,身体内的温度和力量,仿佛正传递给那暗淡的矿石,“救我们!”   能量矿石瞬间光芒四射!   不知过了多久。   许暮朝被顾澈唤醒。惊魂未定的她举目四顾,却发现已在地球大气层内。她明白过来,明泓之心,帮他们完成了跳跃所需的能量。   顾澈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她心有余悸:“黑洞太恐怖了。”   “是我疏忽。”他紧蹙眉头,“但很奇怪,那个坐标之前从未出现过黑洞。”     许暮朝没吭声。     她抬头静静望着朦胧的大气层。     顾澈说得对,未来的战场,或许在太空。     她没有告诉顾澈,在明泓之心释放能量的时候,在跳跃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些东西。那或许是明泓之心折射给她的。     她看到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仿佛有暗黑的能量如潮水般涌动。在那令人窒息恐惧的阴暗里,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脸。     英俊的、冷漠的、刚毅的、沉默的脸。     他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漂浮在黑洞中。     可是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任何生命,怎么可能在黑洞中?     “那或许是另一个空间的黑洞。”顾澈挂了电话,对她道,“不知为何,漂浮到我们所在的坐标。”     “漂浮?”许暮朝心中没来由一惊。     或许那是一种映射,将男人的光影投射进了黑洞。     可那究竟是谁?那样孤独的悲伤的沉睡着     “在想什么?”顾澈爱怜的将她抱在怀里。     “没什么。”她抬头望着他,“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我们当然永远不会分开。”他平静地道,“即使死,骨灰也要埋在一起。”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qisuwang.com--【橘小优】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